第8章

鄭遠池走了，青璇捧着瓶傷藥也回來了。

“三爺呢？不留下來用飯了？”青璇問道，她剛剛以為鄭遠池會留下來一起用午膳，特地打點了銀子吩咐廚房備上好酒好菜。

陳芸搖搖頭，“應該是不在這裏用，三爺說他有事要處理。”

青璇想着，這姑爺也太不拿小姐當回事了吧，但是看陳芸的神色，并沒有太多不滿，她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她目光下移，看見桌子上那個青瓷小瓶，問陳芸，“這是三爺給夫人的？”

陳芸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羞澀的微笑，青璇想着那就是了，“看來三爺心裏還是在意夫人的，奴婢這就給夫人上藥。”

陳芸想了想，最後還是說，“別用三爺的藥了，用母親帶給我的藥吧，三爺的你放在一邊……”他送的東西她舍不得用，她想好好收着。

青璇會意一笑，也就從了陳芸的吩咐。

上好了藥，青璇攙着陳芸下地，一個婆子在屋外問道，“陳夫人，老奴梁氏，特來給夫人見禮。”

“嬷嬷請進。”陳芸應道。

這時，一個年似四十的婦人弓着身子向陳芸深深一拜，禮數周全，滿臉恭敬之色，與前一日大婚時不可一世的李嬷嬷完全不同。

陳芸見她年歲大了，還對自己點頭哈腰，有些不好意思，受過現代教育的人終是受不得這些虛禮，尤其對她行禮的還是一個年長她那麽多的。所以，昨日那李嬷嬷怠慢她她一點也不惱，今日這梁嬷嬷太恭敬她反而有點受不住。

陳芸趕緊上前一步扶住梁嬷嬷，“嬷嬷多禮了，以後還勞煩嬷嬷照顧。”

“老奴是這宅子女奴的管事，夫人若是有什麽要求盡管和老奴說就好了。”梁嬷嬷微微彎着身子，眼睛一直盯着陳芸的腳尖，未敢與陳芸直視。陳芸不由得在心裏感嘆，鄭家的規矩确實比陳家嚴多了，陳家的管事嬷嬷都快騎到主人頭上了。

梁嬷嬷接着說道，“夫人，您的府上派來了四個粗使丫頭，四個男家丁，一個老嬷嬷，還有您身邊這位陪嫁丫頭。鄭府向來有規矩，男家丁不得進後院，所以您帶來的四個男家丁被牛管事安排到前院做些粗使活計了。五個女奴老奴今日都給您帶來了，正在門外候着呢。”

“那……那就請他們進來吧。”

梁嬷嬷退了幾步到了門外，給門外站成一排的五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五人就排成縱隊輕聲輕腳的進了門，又自覺的在陳芸面前站成一排。

陳芸和青璇當時都有點傻了眼，這五個奴婢她們是認識的，尤其是其中有兩個，平日是跟在陳夫人身邊伺候的，一個老嬷嬷是陳芸的奶娘肖氏，還有兩個丫頭是陳家兩個姨娘湊錢買來送給陳芸的。以前或多或少都有一面之緣，陳芸記得這幾人大多是愛打愛鬧的性格，經過梁嬷嬷一晚上的培訓，一個個都跟吃了定藥似的開始規矩沉穩起來讓她十分的不适應。

梁嬷嬷站在一邊，看着自己的訓誡成果露出得意的神色，“您看看，這幾個奴婢您是要怎麽分配？留幾個？”

這可讓陳芸犯了難，她把目光投向身旁的青璇，青璇定了定神，“陳家帶來的丫頭自然是要都留下了。”

青璇到底還年輕，為人處世總是有着那麽一股子傲氣，加上以前陳芸又是沒人敢惹的主，青璇難不得有點狐假虎威的毛病，她覺得自己作為陳芸的陪嫁丫頭，身份就是高人一等，所以自然要拿出點派頭來。

梁嬷嬷心裏只覺得可笑，面上卻不顯，依舊用非常冷靜的聲音道，“那您分給她們活計，這樣老奴也好記錄在冊，将來發月錢。”

“額……羅夫人和王夫人院裏是怎麽分配的？”陳芸想，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總是沒錯的。

“羅夫人的院只有兩個丫鬟在伺候，王夫人院裏有一個丫鬟伺候，就是老夫人院裏也是三個丫頭在伺候，所以這主意還得您來定。”

陳芸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她的婆家出身寒門，後來生活條件雖然變好了，說通俗點也不過是個小康水平，沒有陳家那麽大的排場。現在，雖然鄭家出了個狀元郎，但朝廷的任命還沒有正式下來，鄭家還吃不到朝廷的俸祿，所以，家裏有人要做官對鄭家的經濟條件并沒有很顯著的改善。

陳芸覺得，娘家給她備了這麽多嫁妝，派了這麽多仆人，是怕她在鄭家受了委屈，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她覺得自己是在明目張膽的炫富。

腦子裏轉了幾圈，陳芸說道，“既然這樣，那邊讓蘭芳和肖嬷嬷留下貼身侍候，蘭香、蘭荷和蘭棠……嬷嬷您看府上哪裏缺人手，便讓她們過去幫把手好了，有勞嬷嬷了。”

不知道這樣安排是否妥當，老太太身邊三個使喚丫鬟，留的人自然不能多了三個去，肖嬷嬷是奶娘，一定要留的，剩下四個年輕丫鬟，必定要留一個親娘派給自己的，剩下的就只能交給梁嬷嬷分派了。

梁嬷嬷覺着，這個陳芸還算有點眼力界，沒她聽說的和想象的那麽驕縱。

心裏對這個新夫人的厭惡感剛減少了一分，廚房的兩個丫頭便提着三個食盒過來了。

通常，鄭家的主子午膳都是在自己房裏用的，每個人一個食盒，兩菜一湯，有時還有一份點心，就算是兩個人都夠用，今日怎麽提了三個食盒？

難道是特地巴結新夫人的？梁嬷嬷皺了眉頭，又和陳芸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言說告退。

梁嬷嬷告退之後并沒有先回禀老夫人，而是徑直去廚房問情況。

據掌勺的李師傅形容，是陳芸的陪房丫鬟青璇趾高氣揚的說“我們家小姐錦衣玉食慣了，兩菜一湯怎麽夠吃？虧待了夫人你們以後沒有好果子吃！”“我們夫人在家裏用膳一向早，一到這個點就開始犯餓，你們先做夫人的。”反正，青璇那些得瑟神氣的話李師傅是一句沒少學舌，還添油加醋極盡誇張之能事，争取把自己撇個幹淨。但青璇扔了兩錠銀子的事李師傅可是絕口沒提。

梁嬷嬷心裏冷笑，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老太太的膳盒做好了沒？一會兒我親自給老太太送去。”

~~

另一邊，青璇把三個食盒的菜、湯、甜品都端出來擺了一桌子，鄭家的小桌子根本就放不下，陳芸當時就目瞪口呆了。

“青璇……怎麽這麽多啊……”她又不是豬……

青璇還是不滿足似的，“夫人，您有所不知，三爺家平日只有兩菜一湯，而且我去廚房看過，他們炒菜放油都只有那麽一點點，我便打賞了兩錠銀子，叫她們給姑娘加菜。”

土豪啊！陳芸覺得她活了兩世，陳家絕對是出手最大方的，連個丫鬟花起錢來都不手軟……

不過，以陳芸的性格，這種土豪風還是不适合她，她一向是自得其樂的走土鼈路線的。

“那個……青璇，以後不要這樣了，點這麽多菜師傅辛苦不說，我也吃不下的……”而且，她覺得柴米油鹽醬醋茶花的雖是小錢，但是她這個夫君家裏可禁不起她這麽吃。

青璇點點頭，“那明日四菜一湯好了。”青璇今日點了這麽多吃食，也是以為鄭遠池會留下用餐，若不是這樣，她就只要兩個食盒了。

“別別別，兩菜一湯……和兩個嫂嫂一樣的就好了……再這麽浪費我就要惱你了……”陳芸覺得她不說點狠話，青璇這丫頭肯定要當耳旁風的。只是，她對自己的認知還不夠透徹：她的狠話其實跟在人耳邊彈棉花差不多——沒力度。

青璇撇撇嘴，答應了陳芸，心裏奇怪小姐怎麽越來越摳門了呢？難不成嫁到了鄭家人性都變了？出嫁從夫嗎？

陳芸本着不浪費的原則使出蠻力的用了這頓午膳，雖說還是剩下了不少菜，但是看着也不算太浪費。用一個恰當的比喻來說，那就是在現代吃自助餐，餐廳都會規定剩下多少食物要賠錢，陳芸覺得自己恰好卡在了賠錢線上。

吃完這頓飯，陳芸在自己的小房間繞着桌子挺着肚子來來回回走了五十圈，那撐的啊，都和肚子裏懷了個種似的，讓她提前體會了一把當媽的感覺，只是人家肚子裏的東西生出來的是個寶寶，她肚子裏的東西第二天會變成什麽就不說了，影響食欲。

“青璇，下午陪我去別的院裏逛逛吧。”一方面為了消食，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拜見那兩個嫂嫂，以後要在這裏常住怎麽着也得熟悉環境。

正說着，大房的羅氏扯着尖細的嗓門在門外親切的叫了聲，“弟妹！”

陳芸見羅氏來了，懷裏還抱着個嬰兒，趕快迎進來，“嫂嫂快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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