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日,鄭遠池便動身去清平。

“三爺。”陳芸望着鄭遠池離去的背影喊了一聲,對方身形頓住,良久才轉過頭去,等着她趕上來。

此時,陳芸手裏提了個大包裹,看起來沉甸甸的,可以明顯看出她提着包裹的肩膀微微偏低,像是要把她整個身軀壓垮似的。

他走上去迎她,對上她澄澈的眼眸,心裏浮起一絲愧疚,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去清平,因為他此生的摯愛在清平等着他。

“陳芸,我……”他正要說話,想要告訴她,他一定要去找初月,不管她同不同意。

陳芸抽出鄭遠池的胳膊,将包裹挂在他的手腕上,對他微微一笑,“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他以為她是來攔着他的,可是她卻說,“這些銀子你拿着,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初月姑娘。我不知道姨夫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是我聽大嫂的形容,他恐怕不是那麽好應付的人,你多帶些銀子傍身,救出初月姑娘的勝算也就更大些。”她頓了頓,“如果,你不想接受我的心意,那這些銀子權當我借你的,将來你要還給我……”

她的眼神殷切,似是誠心誠意,毫無私心。

他更加不解,她是真的不懂還是在裝傻?他幫初月是為了自己年少以來的那段情,可是她幫初月又是為了什麽?“你可知道初月是我的……”

鄭遠池想對陳芸解釋,他有必要告訴她初月真正的身份以及在他心中的地位,那個時候,如果她還是願意幫助初月,那麽,他就願意接受這筆銀子。可是話還未說完,卻趕上王氏送鄭英上學,母子倆走過他們身邊,鄭英畢恭畢敬的向鄭遠池和陳芸行了個禮,叫了聲,“三叔,三嬸。”

鄭遠池只得住了口,向鄭英扯出絲微笑,陳芸早就俯下身摸了摸鄭英的小臉蛋,“英兒,這是要上學去呢?”

鄭英瞪着雙小鹿般的大眼睛,還有一絲小男孩的羞澀,往後退了退。

羅氏一雙鳳目早就将眼前情形打量個遍,剛剛一個側耳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又斂目一掃鄭遠池胳膊上挂着的包裹,心裏早就明白了幾分,她故作不知的朝鄭遠池和陳芸笑笑,打趣道,“三弟和三弟妹真是好生恩愛,三弟不過去趟清平,四五天的功夫就回來了,還勞得弟妹親自相送。”說着,掩唇一笑。

陳芸臉上火辣辣的,擡頭看了鄭遠池一眼,他的表情也是同樣尴尬。

“三爺,你放心走吧,我會料理好家中事務,照顧好父親母親,你也要将初月姑娘帶回來啊。”陳芸向他保證,她是他的妻子,一定要成為他的後盾,讓他心無旁骛的處理自己的事。她覺得,她好像越來越進入到“陳芸”這個角色了。

由于羅氏和鄭英在場,鄭遠池也沒再好說什麽,和陳芸匆匆告了別便轉身離去,陳芸也不好再相送。

之後,陳芸又陪着羅氏将鄭英送到大門口,被嬷嬷拉着小手離去的鄭英還頻頻回頭望着自己的媽媽,眼神充滿不舍,陳芸不由得感嘆了一句,“真好。”

羅氏看了陳芸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弟妹也是喜歡孩子的人?”

陳芸點點頭,羅氏便笑言,“那就快和三弟生一個,你們成親已經快一個月了,說不定再等等就有動靜了呢!”

陳芸面色緋紅,恐怕外人一定不知道,他們根本就沒有圓過房,甚至連同床而寝都沒有。她也不知道鄭遠池想幹什麽,他不喜歡她,卻又待她不差,兩個人最近熟絡了起來,關系倒也沒那麽陌生了,可是鄭遠池依舊沒有和她進一步發展關系的意思,是不是古代人都這麽奇葩?

不能夠啊!古人不都是先結婚再戀愛的麽,難道每個古人都大婚之日不洞房,新婚燕爾不同床?雖說她也喜歡慢慢來的模式,但是按照常理推斷,鄭遠池的行為絕對不正常,難不成是那方面有問題?還是他不喜歡和女人身體接觸,難不成他喜歡男人?

這腦洞開的有點大,陳芸着力調整自己的心态,不能亂想。

陳芸和羅氏說着話就回了後院,羅氏邀陳芸去自己的院子喝杯茶,看看鄭夢,陳芸本想着鄭家這兩日愁雲慘霧的,她還是不要亂串院子了,可是羅氏盛情難卻,她只得随羅氏回了東院。

“弟妹真是一副菩薩心腸,對素未謀面的初月都如此勞心勞力,想來初月回了京都一定會好好謝謝你。”羅氏親手為陳芸倒了杯茶。

這話倒說的陳芸不好意思,勞心勞力不敢說,菩薩心腸更是愧不敢當。她有心幫初月,不過是出于人性,畢竟,誰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希望別人不好,而且,錢銀這種東西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實在不算什麽,舉手之勞能救人于水火,她何樂而不為。“既然初月是母親的外甥女,那便是鄭家的親人,我嫁入了鄭家,對初月姑娘伸出援手也是應該的。”

蠢貨,羅氏在心裏罵道,這年頭能慫恿夫君把相好的帶回家的估計也就是面前這個蠢貨了。

羅氏笑而不語,兩人又聊了些瑣事,羅氏見時機成熟,便開口道,“弟妹,你一副好心腸,我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性子好了。”

陳芸一愣,忽然誇她幹嘛?一陣不寒而栗。

“你也知道,我娘家這些年來一直不好,否則我也不會一直被心墨嘲弄,我弟弟患了肺痨,娘家如今已經山窮水盡。”羅氏面目可憐,盈淚楚楚,自覺失态,從懷中掏出帕子抹抹淚,接着道,“弟妹,父母生養我一場,我不能在跟前盡孝……我與胞弟手足之情、血濃于水,如今卻只能見死不救,我愧對羅氏……”說着,羅氏再也按捺不住,眼淚滾珠似的往下掉,肩膀也哭的一抽一抽的。

陳芸忙起身安慰,心裏不明所以,只能柔聲問道,“嫂嫂,不知道芸兒有什麽能幫到你的?”

羅氏止住哭聲,一臉無助的望着陳芸,“弟妹,按理說我是不應該伸手向你借銀錢的,只是我們這一房的情況你也知道,大爺最是個不管事的,平時用錢多,賺錢少,母親又是那精打細算的人,分毫都會計較,我根本沒有私房錢去貼補娘家。這幾日,我弟弟情況越發不好了,我本想豁了這臉面和母親開口的,可又出了初月的事,想必母親那裏也沒有周轉的銀錢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怎麽會向你開這個口?”

陳芸算是明白了,這是向她借錢來着。

羅氏平時那麽趾高氣揚的一個人精,此時也會哭的梨花帶雨,想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吧,羅氏的軟肋是娘家,而她的軟肋又是什麽呢?

不管是什麽,如果有一天她走投無路,必然也是需要別人危難時刻攙扶一把的,所以陳芸很爽快的答應了羅氏,借給了她三百兩銀票,無息無限期,還和她約好借錢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後來,青璇知道了羅氏借錢的事,因為陳芸的財産主要還是由青璇打理的,她心裏有些狐疑,“夫人,奴婢心裏一直擱着一件事,本來不想說出來惹是生非,只是大夫人向您借錢我忽然想起來這樁事。我記得您和老太太大夫人上香那日,我總覺得和大夫人同來的楊嬷嬷行為舉止很奇怪,奴婢還看見她在後山別院偷偷摸摸将一大包東西交給一個男子,左顧右盼,生怕別人看見似的。”

陳芸對這件事完全沒放在心上,她一向如此,如果沒到火燒眉毛的地步,太煩惱的事情不需要去想,尤其是乍一聽和她沒關系的事,她更沒心思參與。

她的心思都撲在了鄭遠池借給她的書裏,書裏自有黃金屋,書裏又有顏如玉,有了這古代精裝版的《史記》,陳芸覺得無聊的時光好過多了。

除了念書上進,陳芸便是每日向老太太老太爺定時請安,有老太爺在還好一些,沒有老太爺只留下陳芸和老太太獨處的日子,那是異常難熬,老太太最近本來對陳芸已經和緩很多,但因着初月的事又遷怒到了陳芸,所以沒怎麽給陳芸好臉色看,陳芸不知個中緣由,還以為自己又犯了什麽錯,見到老太太更加恭順起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夜深人靜的時候,陳芸也會想念鄭遠池,想念和他同居的日子,這樣一個偌大的房間,兩個人一起住和一個人住感覺是不一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即使什麽都不說,也好過她自己守着一個空屋子。她對生活水平的要求一向不高,有吃有穿,有事做,足矣。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好像沒那麽單純了,她想要鄭遠池喜歡她,哪怕有她對他的一半喜歡就好。

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她不急,因為她總以為時間很長,她努力對他好,他總有一天會看到,她可以等。可是,到頭來,似乎只是她的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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