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此刻,在陳芸眼中,毓秀長公主和璋王殿下就是她的救星,自從他們來了,各位小姐和夫人的關注點終于不在她身上了。
看戲的時候,陳芸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夫人坐在一邊,歐陽宮燕則是和一些未出閣的小姐們坐在一邊。兩人相隔很遠,井水不犯河水,陳芸很感謝這樣的安排,她只要安安靜靜看完幾場戲就可以回去了,終于不用再面對這群笑裏藏刀的小姐夫人了。
戲臺是臨時搭建的,足有一米高的大臺子,設在長公主府後花園的一片空地上,長公主的花園裏多是些松柏類的植物,雖然時值初冬,卻依然郁郁蔥蔥,絲毫未見蕭索之感,只是繁花落盡,有樹無花略顯凄涼。孟璋和毓秀坐在戲臺正對的位置上,此時臺上正上演着《八仙賀壽》,毓秀掩着帕子打了個哈欠,孟璋見狀便笑問她,“怎麽?戲還沒唱完,壽星自己先困了?”
毓秀由于發困,眼裏閃着晶瑩,對孟璋嗔道,“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一坐定就開始犯困,要不是為了你,誰會辦什麽鬼壽宴!”
孟璋冰毅的臉上露出淺淺一笑,問她,“這法子是誰教你的?皇兄還是母後?”
“你若是肯聽皇兄和母後的話,早日成親,用得着我這個做妹妹的都親自上陣幫你選王妃嗎?”
孟璋啞然失笑,不禁伸手扶額,“我終年不在京都,就算娶妻,也是讓她獨守空閨,既然如此,何必誤了女兒家的青春年華?”
毓秀橫她一眼,櫻唇一撅,小聲嘟囔道,“分明就是借口,邊境戰事已平,根本就不用你日日駐守,就算你執意回去,大不了把王妃一起帶走不就好了!”
“有哪個女子願意陪我跑到貧瘠之地受苦?”
毓秀沒接話,而是回頭望去,指着歐陽宮燕對孟璋說道,“二哥,你看歐陽家的小姐怎麽樣,相貌沒的說,家世也好,最重要的是,你看她和身邊的小姐聊的多開心,想必是個能言善道之人,正合你悶葫蘆的性格,天生一對呢!”
孟璋斜他一眼,故意冷下聲道,“好好看戲。”
毓秀回過頭來,撇了撇嘴:好心沒好報。
正在這時,一個侍衛走上前來,在孟璋耳邊耳語了幾句,孟璋面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但只是一瞬,他側頭對毓秀道,“我很快回來。”
毓秀雖是精靈古怪,但也知事情輕重,見孟璋面有異色,想必是有要緊事相商,便點點頭,也不加多問。
孟璋帶着侍衛來到花園假山後的僻靜處,小厮便将書信呈上,孟璋飛快的掃了一眼,劍眉微蹙,半晌不語。
“王爺,李将軍如今下落不明,有人見着他過了界碑,縱馬往西域馳去,不少人猜測他已歸降突厥人……”這侍衛名為唐風,是孟璋的左右手,此次随孟璋一同回京面聖。他今日收到密報,便趕往長公主府向孟璋禀報密報消息。
孟璋将書信撕的粉碎,唐風一怔,只聽孟璋開口道,“李江的事諸多疑點,不可妄下定論,此事先不要走漏風聲,待我回了西境查探情況再做定奪。”
李江跟了孟璋多年,兩人在戰場出生入死,李江一直對孟璋忠心耿耿,孟璋絕不相信李江會做出通敵叛國之事,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可是,皇上萬一知道咱們知情不報,恐怕……”
“一切後果由我一力承擔。”孟璋回的果斷,想了一想又道,“至于李将軍的家人,你派人暗中保護着,我怕有人會對他們不利。還有,李江失蹤的事也不要讓他們察覺,以免他們多心。”
“是。”
唐風又和孟璋彙報了一些軍務情況,除了李江之事外并無異常,唐風正要請辭告退之際,卻聽假山的另一邊傳來尖刻的女聲。
“陳芸吶陳芸,你不會真以為自己嫁給狀元郎便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吧?如果我沒猜錯,今天還是你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吧?情形你也看到了,你一個小小的狀元夫人根本不算什麽,依我看,你這種低賤的人注定命小福薄,我看你這狀元夫人的位子都坐不長,想想都替你感到可悲。”
聲音越來越近,唐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見孟璋手一擡,示意他原地不動。而孟璋自己蹙着眉,從假山的縫隙望去一看,說話的正是剛剛毓秀指給他的歐陽家的小姐。
陳芸臉色蒼白,緊咬着唇沒有出聲。她一個現代人,對戲曲很難提起什麽興趣,坐在席上和誰都不熟,再加上之前受了歐陽宮燕的羞辱,心裏憋悶的很,便想獨自出來透透氣,誰知道歐陽宮燕也跟來了。
“如果我以前得罪過你,那我向你賠不是,你今日也沒少辱罵我,我們就算扯平了,今後各退一步,放彼此一馬吧!”陳芸強壓心中怒氣,為了鄭家,她只能一再退讓。
歐陽宮燕鳳目一挑,唇邊嗜着意味深長的笑,走到陳芸面前,陳芸身後正是印玉池,見歐陽宮燕逼近也顧不得許多,連連向後退去,直到無路可退才站定。歐陽宮燕看看陳芸身後碧綠的清波,笑容更添詭異,陳芸心下一顫,還未及反應,歐陽宮燕翻手便是一掌,陳芸臉上登時現了一個大紅手印子。
陳芸腦袋被打的發懵,捂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歐陽宮燕,恨不得一掌打回去,只聽她冷冷笑道,“什麽叫扯平?這叫扯平嗎?我看遠遠沒有。”
“我看也沒有。”身後低沉冷漠的男聲響起,孟璋從山石後徐徐走了出來,目露寒光,眼中鋒芒盡露,像一把鋒寒的利刃直插人心間。而唐風低着頭跟在孟璋身後,頭上直冒冷汗。
歐陽宮燕識得此人是璋王,本就對璋王大名有所耳聞,剛剛席間又聽其他小姐們議論紛紛,心中對孟璋早有傾慕之心,聽他說順着自己的話說了句“我看也沒有”,以為他也要幫襯自己,臉一紅忙低下頭去,面含無限嬌羞。
陳芸一聽璋王這話,腦子裏嗡嗡直響,又見歐陽宮燕站到孟璋身側,垂着頭面含微笑。彼時,她的對面站着孟璋、歐陽宮燕、唐風三人,三對一,今日真是不宜出門。
孟璋的臉像是結了冰一般寒氣逼人,本就是冬天,陳芸不由得渾身一哆嗦,看來這璋王也是要幫歐陽宮燕出氣了,看來她死定了。
陳芸蛇精病一樣的大腦已經幻想出許多場景,各種極具創意的死法都可以入選《死神來了》。她發誓,這是她活了兩世最莫名其妙的一天,被一個女瘋子追着罵了一天,又加入了一個是非不分的王爺。穿越小說她也不是沒看過,怎麽人家穿越就是各種好日子,她穿越了就是婆婆不疼、老公不愛、還要遇上無事生非的小人呢?
陳芸,你上輩子苦命,這輩子依舊倒黴。
“你過來。”璋王看陳芸站在池邊,皺着眉頭冷冷開口。
陳芸哪裏肯聽,心想這次完蛋了,而璋王身邊的歐陽宮燕得意洋洋,指着她道,“還不快給璋王殿下謝罪?”
說着,歐陽宮燕就要上前拉過陳芸,陳芸下意識往後一躲,一個踩空,長着雙臂就掉進了冰冷的池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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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芸醒來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就是鄭遠池,他神色焦急,見陳芸醒了終于露出溫和一笑。
“我回來了?”陳芸下意識開口問道,頭昏昏沉沉的。這是她熟悉的鄭家,是她熟悉的房間。
鄭遠池拿起她頭上敷的帕子,又試試她的溫度,“還在發熱。”
陳芸手支着床就要坐起來,鄭遠池給她在背後放了個墊子,她順勢倚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問道,“長公主壽宴……”
鄭遠池扶好了陳芸,便去給她端來了藥,聽她問長公主壽宴的事,神色有些尴尬,岔開話題道,“那些事你不要再想了,有什麽事等病好再說。”
陳芸聽鄭遠池這麽說,心知不妙,心裏一陣空落落的,“我是不是搞砸了?”
歐陽宮燕、璋王、毓秀長公主……自己這次肯定闖了大禍……
鄭遠池舀了一勺藥吹了吹,送到陳芸嘴邊,陳芸見鄭遠池的悉心關懷,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嘲的笑笑,“鄭遠池,看來我确實不适合做你的妻子。”
鄭遠池見她就要落淚,有些手足無措,他将藥放在一邊,輕聲安慰,“這也不能怪你,事情我從青璇那裏知得一二,這次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母親苛責于你。”
鄭遠池從青璇那裏僅僅知得一二,事實上,陳芸是怎麽落水的青璇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璋王殿下将人救上來的,在場的還有歐陽家的小姐和一個侍衛。歐陽宮燕的說辭是陳芸自己掉下去的,璋王只說先把陳芸送回來,他自會給鄭家一個交待,其他事便一概沒有了下文。
但老太太已經默認了是陳芸闖的禍,“怎麽那麽多小姐夫人都沒事,就她出事了?”
于是,整整一個晚上,老太太都在和鄭遠池初月抱怨陳芸的不是,任兩個人怎麽勸老太太都認定了陳芸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掃把星。
要擺平老太太,鄭遠池還真覺得難度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