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太太沒見過世面,年幼的時候勤勤懇懇的和妹妹在鄉下種地,出了嫁就一直躲在老太爺身後當賢妻,好在老太爺這張終生飯票還算牢靠,雖然沒讓老太太過上大富大貴的日子,但好歹沒讓她在精神上受過半點委屈。

可是如意的日子過的太久了,老太太那顆心就越來越大了,她整日足不出戶,窩在自家一畝三分地裏當大王當久了,待遇上真正的大王可就傻了眼。

有點眼光的都紛紛跪下,對着毓秀和孟璋高呼千歲,老太太見狀,半輩子沒彎下的膝蓋也終于打了折。

“我還心道這狀元家裏怎麽連個通報的下人都沒有,敢情是老夫人在訓話呢,真是讓本宮開了眼界。這又打又罵的是做什麽呢?本宮無論是之前在宮中還是有了自己的府邸,都沒見過這陣仗呢!”毓秀長公主又側頭問孟璋,“皇兄,你見過嗎?”

孟璋皺了皺眉,眼前的這一幕雖讓他不喜,但別人的家事與他無關。

“本王親自前來,是因着鄭夫人前兩日在公主府出的事。”他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陳芸,越看越眼熟,因着陳芸今日穿的這身衣服和那日岚山寺別院穿的衣服顏色相近,孟璋就想起來了。

這個在寺院被假道士騙銀子,在公主府被羞辱不敢還嘴的都是同一人。

見她還跪着,神色隐忍又恭順,孟璋對這個表情并不陌生,雖然這段記憶離他已經很遙遠了,也許久到當事人都記不得,但他永遠忘不掉那個時候母後的表情。

“都先起來說話吧。”孟璋問道,“鄭大人不在府中?”

王氏還是很淡定的,微微一福,回話說,“回王爺,已經着人去請了。”

從她剛知道老太太要用家法時,便着人去請鄭遠池回府,然而鄭遠池去了哪裏只有初月最清楚,她是問過了初月才去派人請鄭遠池的,而鄭遠池為何到現在遲遲不歸,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夫人既然是在本宮府上出的事,本宮便要查清事情始末,當時恰逢璋王爺在場,事情始末本宮也聽璋王爺道來,全賴那歐陽小姐無理取鬧,倒累得三夫人受了委屈,本宮也是深感歉意,所以本宮和王爺今日特來探望,給鄭家一個交待。”毓秀長公主眉眼之間和孟璋頗有幾分相似,若是不作表情,都是不怒自威的讓人望而卻步,只不過毓秀平日愛笑,便比那孟璋多了幾分親切,此時板下臉來,也是威嚴十足。

鄭家人哪敢要什麽交待,老太太忙伏聲道,“王爺和公主言重了,老身豈敢要什麽交待,就算是公主和王爺要我們的命,我們也不敢說一聲‘不’字……”

毓秀見這老太太剛剛還趾高氣揚、一臉神氣,此時卻伏倒在地,一副惶恐谄媚的模樣,偏她谄媚的還不到點子上,惹的毓秀心裏厭煩,“你拿本宮當什麽人?本宮要你的命做什麽?”懶的理這個粗鄙的老婦人,毓秀将目光望向陳芸,挑眉道,“你呢?你可有什麽要求?”

衆人都将目光望向陳芸,想必陳芸接下來也會說一些官場話,誰知陳芸想了想,竟開口道,“妾身只望歐陽姑娘能親自向妾身道歉。”

若是在現代,錯了換一句“對不起”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可是對于歐陽宮燕來說,親自給陳芸道歉不是單單一句“對不起”那麽簡單,那關系着她自己的臉面,也關乎着定陽侯府的臉面。

“陳芸!”老太太瞪她,這個小潑婦,越發不知體統,想得罪定陽侯嗎?

毓秀起先也是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得罪這定陽侯,卻聽孟璋應道,“犯錯道歉,天經地義。”

毓秀有了孟璋撐腰,心想得罪定陽侯這老匹夫也無所謂了,敢在她長公主府上撒野,她也該給這些嬌寵慣了的官家小姐一些顏色瞧瞧。

而這個時候,鄭遠池也恰好回來了,見着院裏的陣仗先是一驚,又認出了孟璋,忙下跪行禮,心裏不明所以。

孟璋也不和鄭遠池拘禮,寒暄了幾句,鄭遠池便引着孟璋去書房議事。

而毓秀屏退了老太太和下人們,先前的氣勢已經不在,反倒是一臉天真的少女模樣,舉着陳芸的手送到眼前,“啧啧,你家老太太也真狠心,把你的手打成這幅模樣。”

“公主,您?”

“我什麽?那天的情形我都聽皇兄說了,你也真是的,我皇兄叫你過去,你跳什麽河?你怎麽這麽愛跳河?”毓秀聽了孟璋複述完那日兩人的對話,也替陳芸深報不平,她萬千寵愛集一身,自然是不會理解那些尋常官家小姐腸子裏的彎彎繞繞,這歐陽氏說話這麽難聽,換成她早就把歐陽的嘴撕爛了。虧她當初還想讓孟璋多注意歐陽宮燕,現在想來,這種毒婦怎麽能當她的皇嫂?

而陳芸,在毓秀眼裏就是一個受氣包罷了,把她的壽宴攪的一團糟,她對陳芸本是也沒什麽好感的,可是今日恰恰讓她撞見了這護佑下人的一面,倒對眼前這個女子有些另眼相待。

愛跳河……想來毓秀指的一定是之前原主投湖自盡的事,再加上她失足落水這次,看來這個叫做陳芸的名字的丢人事跡已經傳開了……

陳芸沒想到這長公主的風骨維持了沒兩秒,說話竟然是這個風格,不過好歹也是救她水火的人,便也是心存感激,“多謝長公主仗義執言。”

毓秀瞥她一眼,“要我仗義執言?你自己長嘴巴不會說話嗎?長嘴巴只用來吃飯的?”

陳芸被一個身體年齡小她兩歲,心理年齡小她五六歲的小大人訓的一愣一愣的,可是心裏卻沒有一絲不滿的情緒。

~~

鄭遠池本想留下璋王用晚膳的,可是璋王再三推脫,他也不能再勉強。

送走了璋王和毓秀長公主,鄭遠池找了個明白的下人才把事情問清楚,他的母親他最了解,一時之間只覺得腦袋亂成一團。二話沒說就跑去了陳芸房裏。

陳芸的手傷的不重,因着璋王和長公主到的及時,只是皮外傷有些發腫,鄭遠池到的時候已經包紮好。而青璇臉上也挂了彩,腫的像個包子似的不敢見人,所以在陳芸身邊服侍的是蘭芳。

鄭遠池前腳邁進陳芸房中沒幾步,初月随後就跟了進來,上前對陳芸噓寒問暖。

“姐姐,怎麽會弄成這樣?如果我早知道,應該勸着母親些的,都怪我貪睡。”初月一臉自責心疼的模樣。

鄭遠池剛要安慰,便聽陳芸冷冷說道,“妹妹看起來一向弱不經風,多在房中歇息也是自然。妹妹平日裏和三爺伉俪情深,卻連三爺的去向都不知道,不過既然不知道,還望妹妹真實相告,省的讓府中奴仆白跑一場。”

初月的表情一下子僵住,陳芸接着道,“這次我惹了母親生氣,理應責罰,我受罰三爺是否得知事小,可是如果要像是剛才那般,璋王殿下召見三爺,妹妹指錯路讓三爺久久不歸,惹的王爺不快,這可就不是妹妹能擔待的起了吧?”

鄭遠池聽陳芸話裏有話,細細一琢磨便明白過來,溫和的臉色上竟有一絲愠怒,初月的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擡頭看看鄭遠池,她一下子沒了話。

“初月,你先下去,我有事問夫人。”鄭遠池第一次在初月面前稱陳芸為夫人。

“遠池……”初月還要說什麽,便被陳芸急急打斷,“柳姨娘,難道我這個做正妻的和三爺說幾句私房話還要過問你的意見不成?需要向你請示嗎?”

鄭遠池臉色越來越陰郁,陳芸自然知道他為何而不快,可是這次是他心愛的人先招惹她的,她發脾氣他只有受着的理。

房中只餘下夫婦二人,鄭遠池背對着她望着緊閉的窗戶,陳芸起身諷刺道,“三爺在看什麽呢我責備你的心上人你心疼了?”

鄭遠池忍住氣,面向她,“陳芸,你別這樣。”

“呵呵,你可曾想過我為何會變的如此?你的心上人做了什麽你比誰都清楚。”

老太太忽然對陳芸敵意如此之深,是不是初月在老太太面前說了什麽她不得而知,但是今日,初月故意說錯鄭遠池的去向,讓鄭遠池不能及時趕回來為她求情;前院動靜那麽大,初月不可能不知,她躲在房中裝聾作啞看好戲也就罷了,現在還跑來她面前裝好人,她就不能忍受了。

“鄭遠池,我對你和柳初月已經做了最大的退讓。我和你說過,會和你和離,待時機成熟不過是三五個月的事,你這個大情聖自诩和人家一生一世,連這短短幾十日都等不了了嗎?”

陳芸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在胸腔裏多日積攢的不滿和委屈恨不得一股腦傾瀉而出,“我不過就是提醒了她兩句:她的心思我知道,別在我面前耍花招,這樣就是我刻薄她了?你就心疼了?那青璇呢你的人是人,我的人不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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