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傷口流血時并不覺得疼痛,愈合時才感到鑽心的巨疼。
方棠溪半夜疼醒了幾次,便又昏迷過去。
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扶他起身解手,又用熱水給他擦拭滿身是血的身體,只覺得來人的動作笨拙,并不慣于做這些伺候人的事,卻又十分細致小心,他嘴唇幹裂,低低地道了謝,卻覺得環住自己的那雙手更緊,柔軟的嘴唇貼上了自己。
這個人動作如此溫柔,顯然不是那個無情無欲的藍吹寒,那個這個人是他的新婚妻子,還是那個隐藏在側的同性情人?
方棠溪努力想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重如千鈞,于是想抓住這人的衣袖,但失血過多,手中無力,只覺得衣袖從指尖滑出,竟然抓不住,一陣暈眩,又昏了過去。
藍吹寒原本睡在方棠溪隔壁,若是方棠溪有什麽需要,便好給他端茶倒水。
半夜聽到他在隔壁低聲呻吟,過來時卻發現他臉色蒼白,怎麽呼喚也不醒。
他不由十分焦急,叫了蘇大夫過來,蘇大夫卻說無礙,只須靜養幾天自然會完全清醒,但其間卻要參湯吊命,小心服侍。
其實皓月居的弟子也已過來不少,服侍方棠溪這件事完全可以假手他人,即使他現在離開也是無妨。
但他卻留了下來。
對方棠溪的心情自己也無法言說,鄙夷厭惡有之,憐惜同情有之,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恨。
恨他死皮賴臉地糾纏不休,恨他撒手而去成親,更恨自己的割舍不斷。
他現在忘記了自己,本來應該是最好的結果。
藍吹寒用濕帕擦拭他臉上的汗水,又解了他滿是血污的衣裳,擦拭一遍身體後,一盆的溫水都變得渾濁了。
懷中半抱着他赤裸的上身,慢慢扶着他放回床上,不由看着他俊美的面容。
明明是灑脫的青年少俠,偏偏在情關上牽扯不斷,說什麽海誓山盟,說什麽青梅竹馬,隔了那麽多年,這個世上又有多少人能記得住那些彷佛隔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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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溪重傷後很少有清醒的時候,就是醒過來,眼睛也只是半睜半閉,毫無焦距,根本看不到什麽。藍吹寒任由他扯住自己的袖子,幹裂的嘴唇動了許久,依稀聽得出那是一句道謝。
藍吹寒讓人煎了藥,用嘴給他喂下去。這兩天方家沒人過來,他衣不解帶地照顧方棠溪的寝食。不管怎樣,他對方棠溪還有一份責任。
惜花山莊的人到時,方棠溪還沒醒來。來人說幾天前,方母聽到兒子和媳婦在月老廟遭劫的事,當場就哭得昏倒在地。
藍吹寒便以方棠溪的至交好友身分,陪同方棠溪回山莊。
方母看到躺在軟椅上昏迷不醒的方棠溪,又是一陣哭哭啼啼,直說自己早應該讓他們成親,現在害得兒子又遭了血光之災,連媳婦也不知所蹤。
藍吹寒沒有易容成李蝶兒,是為了方便随時離開,但聽到方母對新媳婦關懷備至,又不由有些慚愧,難得地多說了幾句話安慰方母。
方母拭去眼淚,對這個往日故交留在這個世上的兒子勉強說道:「還好有賢侄在,棠兒才保住一命。沒想到棠兒才成親,就出了事……」
「方兄如今化險為夷,想必日後必有後福,伯母不必擔憂。不知伯父現下在何處?小侄想前去拜見。」
方母身為內室,不該自行出來見客。方父應該在此時出來主持大局,如今卻不見影蹤,藍吹寒才有此一問。
「實不相瞞,就在五天前,方家的馬隊被劫,外子已親自去調查此事,尚未回來。」方母歉然說道,讓人給藍吹寒奉茶,又讓人帶了昏迷不醒的方棠溪去休息。
她沒嫁給方父之前原本是大家閨秀,即使看到愛子出事,有所失态,也很快恢複冷靜。
藍吹寒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小侄厚顏在此叨擾幾日,等待伯父回來,也可照看一下棠溪兄。」
方母如今正六神無主,聽到藍吹寒這麽一說,不由露出感激之色:「賢侄肯留下幫忙,妾身感激也來不及,又怎麽會叨擾呢?」與藍吹寒寒暄過後,便喚了兩個家丁過來,帶藍吹寒到客房住下。
藍吹寒不喜歡在惜花山莊中走動,因此對于山莊并不熟悉,發現越走離方棠溪的居處越遠,腳步不由一停,才再跟着家丁往前走去。
如今已回了山莊,方棠溪自然不需要他照顧。而那些ㄚ鬟們面對俊美的少爺,必定十分殷勤。
原以為這麽想會安心一些,誰知心中浮躁,竟是徹夜難眠。
晚上睡不着,于是出外散步,不由自主又到到方棠溪窗外,悄悄看着ㄚ鬟素手如玉,用調羹喂他喝下稀粥,聽到他呼吸平穩,顯然身體日漸好轉,才回去歇息。
這一日,藍吹寒和方母在大廳裏說家常。
方家還沒搬到塞外時,方母便和藍吹寒的母親是閨中密友,提到當年情誼和藍吹寒的母親早逝,方母又忍不住拭淚。
倒是藍吹寒面色平靜,反而安慰了她幾句。
方母有點感覺,多年不見的藍吹寒舉止和自己的媳婦有些相像,但聲音容貌大不相同,便一笑置之,只當自己是老糊塗了。
兩人正在說話,忽然有下人傳訊,說是霹靂堂少主雷鳳章前來拜見。
「方夫人,小侄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情,先行告退了。」藍吹寒擔心和雷鳳章碰面,争執時難免會讓方母覺察自己和方棠溪的關系,于是借故回避。
「也好,妾身還有遠客,就不送了。」方母并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腿乃是因為雷鳳章而斷,否則早就把雷鳳章打出門去。雖然看得出藍吹寒是故意對雷鳳章避而不見,心裏還以為是年輕人鋒芒畢露,容易起争執,也沒有多想。
藍吹寒回到房中,想到雷鳳章此人年少氣盛,做事從來不三思而行,不由有些擔心出事,于是又疾步趕向方棠溪的房間。
他這幾天每晚都過來,對道路已是十分熟悉,甚至不會讓山莊裏別的人遇到,來方棠溪所住的院落。他推開一點窗戶,從縫隙中可以看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方棠溪蒼白憔悴的面容。
他來得已是晚了,雷鳳章和方母在房中低聲讨論著方棠溪的病情。
雷鳳章自稱是方棠溪的好友,由于被父母禁足,所以當初方棠溪成親時他不能來觀禮,他好不容易擺脫父母,卻已過了一年,趕來惜花山莊時卻聽聞方棠溪夫婦一人失蹤一人重傷。
方母聽他情真意切地安慰,不由又是一陣哽咽嘆息。
方家和霹靂堂向來沒有多大交情,婚禮請的客人也不多,所以根本沒有請到雷家。不想雷鳳章在一年後還千裏迢迢地趕來。
方母不由低泣道:「如果你早些到了山莊,棠兒有你這麽一個至交好友開解于他,大概就不用去廟會散心,不去廟會散心就不會出事,想我那兒媳現在還不知道在何處……」
雷鳳章溫言安慰道:「棠溪吉人自有天相,少夫人也不會有事的,方夫人若是不放心,小侄立時帶些人馬去查明此事,方夫人放心便是。」
他答應去尋找李蝶兒,方母登時大喜過望。縱是以藍吹寒那樣的交情,也沒有提出去找人,既然雷鳳章願意費心去找,她不由感激涕零,連聲道謝。
藍吹寒看得心裏一陣冷笑。雷夫人的所作所為,雷鳳章怎麽可能不知道,這種作賊喊捉賊的妙事,也只有雷家做得出來。
雷鳳章走到方棠溪床邊,喚道:「棠溪!棠溪!」
他聲音輕柔徐緩,情真意切,讓藍吹寒直泛起一陣惱怒,倘若躺在床上的是他自己,早就一劍刺了過去。然而既然是昏迷不醒的方棠溪,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反應。
方母忙道:「棠兒他被劫匪砍了一刀,流血不止,大夫說要養幾天身子才能醒過來。可是這都多少天了,還是沒清醒的跡象……」一面說着,一面悲從中來。
雷鳳章安慰她道:「不礙事,我就和他說說話,說不定我和他說兩句,他就醒過來了呢?」沒等方母回答,他自顧自地執起方棠溪的手,殷切地道,「棠溪,你我相識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一見如故,如今你變成這般模樣,教我情何以堪……如今大夫說你已是無恙,卻又為何不肯醒過來,難道就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麽?棠溪,你若是一直不醒,我可怎麽活下去……」他說到傷心處,已是潸然淚下。
方母只當雷鳳章對方棠溪情同知己,也沒往更深的地方想,聽到雷鳳章這麽一說,心中感動,哽咽道:「世侄,你竟然對棠兒如此情深意重!棠兒你聽到了麽?棠兒,你醒醒啊!娘想你想得好苦……」
藍吹寒看到二人越哭越是情難自已,彷佛當方棠溪死了一般,不由想一腳踢門進去,将兩人拉走,免得他們擾得病人不能休息。
正在這時,躺在床上的方棠溪長睫顫動,睜開了眼睛。
他迷蒙地看着床頂半晌,才對準焦距,眼皮下的眼珠緩慢轉動,轉過頭來看着仍然在旁邊哭泣不止的兩人,似乎仍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孩兒!你總算醒了!」
「棠溪,你是被我感動,所以終于醒過來了麽?」
他剛醒過來,還在困頓不堪,直想再睡過去,但耳邊吵鬧不休,只得睜開眼睛,耳邊仍然回蕩着嗡嗡之聲。
只見一個年輕俊美男子抓着自己的手凝視自己,滿臉期待,而旁邊站立的一個婦人眼角帶着淚痕,臉上盡是慈愛之色,面容可親,雖然不大記得,卻不由張口道:「娘!」
「棠兒!」方母顫聲道,「你總算是醒過來了,讓娘好生擔憂!」
方棠溪展顏道:「我這不是好好的麽?」
方母埋怨了一陣,方棠溪雖然臉有倦容,卻是毫無不耐之色,一并微笑應了。等到母親稍停,才對着旁邊幽怨看着自己的雷鳳章道:「不知這位公子是……」
「這位是霹靂堂的少堂主,雷鳳章雷公子,他是你的至交好友。」方母早從藍吹寒處知道方棠溪得了離魂症,但看到他這般模樣,連自己的至交好友都不認識了,不由心裏一酸,好在方棠溪還認識自己,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雷鳳章初次到來,吃驚得結結巴巴:「棠溪,你……你怎麽連我也忘了?」
他心中七上八下,正想是不是方棠溪厭惡他,所以假裝不認識他,卻聽方棠溪滿懷歉意地回道:「在下不慎碰傷了頭,患了離魂症,以前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雷兄見諒。」
「棠溪……你……」雷鳳章半是吃驚半是歡喜,吃驚的是怎地方棠溪患了這種病症,歡喜的卻是自己當初追殺藍吹寒和方棠溪兩人,害得兩人跌下山崖,以至于方棠溪雙膝折斷,從此成為廢人的事,方棠溪也不會記得。
雖然方棠溪口口聲聲說,往日的事就不必再提,但方棠溪對他畢竟懷有防範之心。如今卻是天賜良機,讓方棠溪重新再認識自己。
方棠溪看到他風塵仆仆,滿面深情,不由心中一動——難道他就是那和自己有暧昧關系的那男子?他一念及此,臉上登時有些不自然,卻是很快掩飾下去:「雷兄與在下……是至交好友?」
「棠溪,我和你在江南相識,相談甚歡,結為莫逆,我時常到西湖邊上找你,談到盡興處便抵足而眠,你都忘了麽?」雷鳳章大言不慚道。
方棠溪對江南依稀有些印象,但大多都已忘記,看雷鳳章如此熱切焦急,也不由有些愧疚,如若真的如雷鳳章所說,那麽自己忘記他,顯然大是不該了。
「抱歉,雷兄,在下實在是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雷鳳章看到他白發披散在肩,斜斜倚靠在床頭,分明是自己愛慕的那個男子,卻是一反冷淡疏離的神色,臉上盡是歉疚的溫柔表情,不由心中一蕩,握住了方棠溪的手,道:「無妨,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想起來的。」
方棠溪看到他如此親熱地抓住自己的手,心底略覺此人舉止輕浮,但蘇大夫給以前的自己評語就是,輕佻放縱,在世人眼中俨然也是纨绔子弟的模樣,說不定正因如此,兩人惺惺相惜,才組成了王八綠豆互相看對眼的一對……
方棠溪不由有些尴尬,被雷鳳章握手在懐,掙脫也不是,不掙脫也不是,讪讪道:「雷兄盛情,在下不知該如何報答。」
「你和我之間還說什麽報答不報答?」雷鳳章眉開眼笑,握住方棠溪的手竟是舍不得放。方棠溪拄拐杖快有兩年,修長的手掌上盡是厚繭,雷鳳章喜形于色,竟然完全沒有感覺。
「賢侄,你對棠兒實在是太好了……等老爺回來,我們夫婦和棠兒必定一起到霹靂堂拜謝。」方母感激地道。
看到母親毫不懷疑雷鳳章貌似純潔的感情,還對雷鳳章連連道謝,方棠溪幹咳了一聲,說道:「娘,我有些餓了,妳去看廚房有些什麽吃的沒有?」
「我馬上去看看,你們先聊着。」方母一聽兒子餓了,就要親自下廚。
方母前腳剛走,雷鳳章低頭便吻在了方棠溪的手腕上:「棠溪,我想你想得好苦!」
方棠溪登時尴尬萬分,他支開母親,就是怕雷鳳章說話太直,引起母親疑心。
看母親的樣子,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和男人不清不楚,他自己也滿是疑惑。
如今一團亂麻,不知如何理清,打算私下問過雷鳳章。不想雷鳳章不顧一切地親了過來,看他沒有拒絕,雷鳳章登時大喜,吧唧一聲,親到他臉頰上:「棠溪,我好歡喜,你是想和我獨處是麽?」
方棠溪正待解釋,卻聽窗子忽然被人拉開,一個男子一躍而入,面容俊美,神情冷肅,赫然便是皓月居主人藍吹寒。
「雷鳳章,你在做什麽?」
雷鳳章冷笑一聲道:「藍公子,你對棠溪恁般厭惡,此時他重傷失憶,正中你下懷了吧?現在還來這裏做什麽?是想挖苦他還是想看好戲?」
三個男人在一間房裏,登時顯得有些小了。此時下人都在房外伺候,方棠溪不傳喚,自然不會有人進來。
方棠溪一看藍吹寒一言不發,反而向床前徐行,便有些了然,他醒過來後,對藍吹寒的态度十分不解,對他有些嫌棄,又有些關懷。如今聽雷鳳章一說,便明白了他對自己的關懷想必是因為兩家素來就有交情,嫌棄想必也是因為他和雷鳳章之間的關系不為世人所容的緣故。
「我來此地不為何事,只是看不慣有些人趁虛而入,在此胡說八道。」藍吹寒冷冷地道。
他之前在門外,看到方棠溪醒來,不由得腳步動了一動,但又停住。之後看到雷鳳章對方棠溪情意綿綿,還勉強能忍受,但看到方棠溪信以為真,被雷鳳章抱在懷裏狠親了幾口,登時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繞到門前敲門,而是直接從窗外翻窗而入,做了不速之客。
「你能來,我為什麽就不能?」藍吹寒腳步在他面前站定,冷冷道,「雷鳳章,你跟我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雷鳳章心知他武功高強,讓自己出去,說不定便是想下毒手,便道:「有什麽話在這裏說不行?難道你還有什麽事不能被棠溪知道?」
「你是怕我打你嗎?哼,像你這種人,還不值得我動手。你若是個男人,就快給我出來!」
藍吹寒目光冷冽,讓雷鳳章打了個寒顫,但在方棠溪面前又不好落了下風,便道:「去就去,誰怕你了?」
方棠溪看到藍吹寒如此仗勢欺人,忍不住道:「藍兄何必如此強人所難?鳳章兄不願出去,藍兄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便是,藍兄有什麽話不能讓在下所知?」
「閉嘴!」他冷冷看了方棠溪一眼,将雷鳳章拖出門去。
方棠溪被他呵斥,不由面色脹得微紅,不知該如何反駁,想要攔住,藍吹寒已将雷鳳章拉出門去。
雷鳳章跌跌撞撞地被藍吹寒扯着前行,到花園中的一個偏僻地方才停下來。
雷鳳章甩着被他拉得生疼的手,怒道:「藍吹寒,你別因妒生恨,報複在我身上,告訴你,我們霹靂堂不是好欺負的!」
他之前愛藍吹寒美貌,為他大動幹戈,但現在卻覺得這麽一個美男子美則美矣,卻是鋒芒畢露,無法讓人心動,還是方棠溪那般的人物跳脫潇灑,卻又情深一往,令人心裏歡喜。
藍吹寒冷冷道:「借着家裏的名頭耀武揚威,你也只有這種本事了。」
雷鳳章被他噎得一口氣上不來,沒好氣地道:「你拉我出來,到底有什麽事?沒事我就失陪了。」
「你來到塞外,大概也是知道令堂早就來過了吧。」沒等雷鳳章回答,藍吹寒便道,「傷了方棠溪的,其實就是令堂。她原本還想殺了他的,但是沒來得及動手。」
雷鳳章氣得面色通紅:「你胡說!我娘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據聞霹靂堂雷夫人性格暴戾,但也知道自重,但如果有個為男人要死要活的不孝子,你說她會變成什麽樣?」
雷鳳章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你信口雌黃,胡說什麽?如果一定要說為男人要死要活,那我也不是第一個!」
「你不要跟我提方棠溪。他那種人腦子有病,你學不來,何況他也不像你口無遮攔,長輩面前什麽話當說,什麽話不當說也不知道。你若是真心喜歡他,就不會給他帶來這麽多麻煩。哼,竟然讓令堂知道你在手臂上刻着一個男子的名字,你是不是日子過得太閑,非要找些事情來做?」
藍吹寒難得在雷鳳章面前說這麽多話,卻是說不出的譏诮。
雷鳳章大吃一驚,摀住左臂,結巴地道:「你、你是怎麽知道的?難道真的見到我娘了?」他雖是問句,但心裏已信了八成。
這件事在方棠溪面前抖露出來,對他果真是沒有什麽益處,但藍吹寒和他現在已是情敵,怎麽可能會幫他在方棠溪面前掩飾?
「沒錯。你娘被你氣得發狂,他日我必定會向她讨回公道。但如今方棠溪對你似乎頗有好感……」他頓了一頓,看着面前的霹靂堂少主,內心一陣絞痛,後面的話竟是說不出來。
如果方棠溪失去記憶,就能讓他忘記他口中刻骨銘心的感情,那麽他的感情是否一文不值?而自己,卻又為何失魂落魄?
「你的意思是,要把棠溪讓給我?」雷鳳章狐疑地看着藍吹寒,簡直無法相信他竟然會有這種好意。
「沒有什麽讓不讓的說法。他如今以前的事都記不得了,正好給他自己一個機會,讓他重新想清楚。你可以設法讓他對你動心,但在他沒對你有愛慕之意前,卻不可對他動手動腳。聽到了沒?」
雷鳳章對他的警告很是不以為然,心道:只要棠溪不反對,我就是強了他,你又能如何?我就不信你做的還比我想的少了。
藍吹寒看他沒有回答,眉峰微微一挑:「嗯?」
雷鳳章武功不及他,又被他捏住把柄,只得不甘不願地回道:「可以。但你也要守君子之禮,別忘了,方棠溪根本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若是強了他,我也跟你沒完!」
藍吹寒淡淡地道:「我的事不必你指手畫腳。話已至此,望你好自為之!」
雷鳳章被他噎得個半死,正想反駁,卻見他已揚長而去。
兩人回到房中時,仍然有隐隐的硝煙未散。
雷鳳章本來打算在方棠溪面前,好好挫挫藍吹寒的銳氣,但卻失望地發現,兩人談得太久,方棠溪喝了藥,早早就睡下了。
在方母面前不好打擾下去,雷鳳章只好告辭離開,卻看到藍吹寒看着牆上沒有除去的大紅囍字,怔怔出神。
趁着方母不在,雷鳳章又奚落道:「他對你再是情深意重,也都成了親,這可是他沒失憶之前就成的親,等到他妻子回山莊,哼哼。」
藍吹寒淡淡地看他一眼:「他的妻子要是回來,對你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雷鳳章還想反唇相譏,藍吹寒卻是沒再理會他,自顧自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