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方棠溪被連人帶豬籠擡到池塘旁邊。

這池塘就在雷家後院,雷家的霹靂彈天下獨有,為了防止宵小偷盜,後面一片都是茫茫的水域,卻并不是死水,而是最終彙入錢塘江。

雷家點了許多火把燈籠,照得一切彷佛白晝。波光粼粼,彷佛閃爍着無數的星光點點。方棠溪心中轉過無數念頭,但此刻手無縛雞之力,雙腿又已殘疾,只能引頸就戮。

那幾個仆人在豬籠上綁了兩塊大石,「噗通」一聲,便将豬籠連同大石一齊扔入水裏。石頭拖着豬籠,直直沉入水下。

「住手!你們在幹什麽?」幾乎是在同時,有一個人厲聲大喝。

衆人紛紛驚呼:「你是誰?」

「你怎麽進來的?」

「有刺客!大家圍住他,別讓他跑了!」

方棠溪聽到這人聲音,不由一喜。

他不識水性,何況豬籠上又綁了巨石,明知自己必死,但在沉入水前仍然深吸了一口氣在口中,雖然內力不在,但也能支撐一時半會。此時情緒激動之下,張口便要呼喚,水便從口鼻中灌入。

岸上的打鬥聲隔着一層水,離他似乎很遠,幾乎聽不清了。但還能依稀看到火光流溢,似乎燈籠被打翻,燃燒到了一路低垂的帏幔。

口中的氣息越來越少了,他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肺部和頭顱疼痛異常。

吹寒若是不能擺脫這些人及時下水相救,他也要死在這裏。

此時此刻,他卻是無比平靜。

許多事情,陌生的,熟悉的,鋪天蓋地而來。他記得當年對藍吹寒死纏爛打,每年都要去皓月居幾次,他還記得對吹寒下春藥,只求共度一夜春宵,結果被吹寒趕走,他還記得薛神醫薛大哥給了他苗疆的情蠱,種在吹寒身上,結果那情蠱害得吹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從而被雷鳳章趁機陷害,兩人跌入懸崖……

原來臨死之前,果真會想起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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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生做對了很多事,但也有不少做錯。

以吹寒的性格,決定和他在一起,大概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愧疚,還是愛情。

而這個謎,大概随着他的死去,再也不能解開。

藍吹寒一劍刺死一人,拔劍時血濺到身上,他也顧不得閃避,很快身上鮮紅一片。

他傍晚才離開杭州,就接到方棠溪失蹤的信息,知道是霹靂堂派人下的手。帶人趕到霹靂堂,卻發現方棠溪已經被人沉了塘,再也顧不得暴露行蹤,便要拔劍救人。

他雖然蒙着面,但此時顧不得掩飾身分,已有人看出他的劍法,叫道:「是皓月居的人!」

「皓月居?不是和我們霹靂堂同屬江南同盟麽?怎麽可能下手?是不是假的?」

「不是!我認得……」

他一句話沒說完,藍吹寒一劍已刺穿他的喉嚨,拔出長劍,大喝道:「霹靂堂滅門于今日,衆弟子聽了,膽敢反抗者立斃!」

同來的十幾個弟子從未見過藍吹寒神情彷佛地獄修羅,容貌卻又有攝人之美,面面相觑。耳聽得對方大聲呼喝,卻見對手都已露怯意,已有不少人轉身逃走。

藍吹寒殺出一條血路,随手扔下長劍,幾步縱身,躍入水中。

之前已看到沉水的位置,好在岸上火光沖天,映紅水面,水下依稀能看得清楚。

籠子裏方棠溪銀發漂浮在水裏,白衣如雪,俊逸的容顏卻是頗為頹敗,雙目緊閉,滿是痛苦之色。

他當年見他時,藍裳少年,且正風流,而今卻因他困頓如此。

藍吹寒奮力游到他身邊,雙手抓住竹籠,用力一扯,便把竹籠扯裂,将方棠溪抱在懷裏。

在水裏的身軀顯得更輕,他似乎昏迷,被他抱住時毫無反應,彷佛一具屍體。

他對準方棠溪的唇,想渡一口氣過去,但人此時已昏迷,渡氣也是無用,于是抱着他的身軀,拚命往岸邊游去。

好不容易游到岸上,此時有個弟子來問:「門主,我門已經查到囤積霹靂彈的倉庫在何處了,該怎麽辦?」

藍吹寒此時滿心震怒,冷冷道:「人都殺了,還留着霹靂彈做什麽?全炸了!把這裏炸得寸草不留!」

他抱着方棠溪微冷的身軀,讓他伏在自己腿上,吐淨了腹中的泥水,發現他呼吸微弱,顯然活着,登時喜不自禁,緊緊抱着方棠溪,叫道:「棠溪!棠溪!」

原先他曾想過,綁在方棠溪身邊,這一生注定不得清靜安寧。但此時此刻,他卻感到,只要方棠溪能活着,已是他此生大幸,再也不做他求。

若是方棠溪剛才溺死在塘裏,身體冰冷,他懷疑自己是否還有上岸的勇氣,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形容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就像天地皆空,自己再也沒有存在的意義。

方纔他躍入水中救人,什麽也沒有多想。此刻卻忍不住咬緊牙關,渾身發抖。他想到倘若方棠溪竟然溺死在塘裏,這時懷中抱着的唯有漸冷的屍身罷了。登時胸中一陣裂痛,眼前發黑,四周時明時暗,似乎一個支持不住便要昏倒。

他讓方棠溪躺在自己的懷裏,依然無法讓自己平複心緒。耐不住心緒煎熬,在方棠溪唇角額上胡亂吻了又吻。

方棠溪醒過來時,睫毛上仍然沾着水珠,許久才輕輕眨了眨,看着火光下照耀下渾身濕淋淋的吹寒,極為虛弱地一笑:「吹寒……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便再也沒有氣力。

「不要說話,你先好好休息。」藍吹寒還沒發覺他語氣上的不同,見他醒了,便讓弟子們留下來處理霹靂堂的後事,随即牽了一匹快馬帶他離開。

方棠溪渾身都是冷的,根本睡不着,雖然是在微笑,但那笑容卻是說不出的悲苦。

藍吹寒讓他坐在馬背上,他挽着缰繩慢慢走着。方棠溪身體不适,自然不能快馬疾行。于是他在野外找了個幹淨的空地,燒了一堆篝火。

他的衣裳用內力便可以蒸幹,但方棠溪如今中了軟筋散的毒,自然不能将衣服上的水逼出。藍吹寒将把他濕透的衣裳解下來,但要扒下他的褲子,他卻摀住,死活不肯。

他嘴唇凍得青紫,牙齒咯咯地打架,卻道:「就這樣可以了,很快就幹了。」

藍吹寒皺眉說:「我們之間,還有什麽沒見過?快脫了,我幫你烘幹。」

方棠溪笑了一下,說道:「吹寒,你別騙我了。」

「你說什麽?」藍吹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轉過身,看着他。

他盤膝坐着,篝火照着他赤裸的半身,軀體依舊修長柔韌,長發披散下來,他苦澀地道:「我都想起來了。」

藍吹寒嘴唇動了動,似乎耳邊一陣轟鳴,他聽到自己說:「棠溪,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什麽?」方棠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子黏在腿上,腿上的傷口似乎已有些裂開,時有痛楚傳來。篝火蒸着身上,霧氣升騰,說不出的狼狽,「該道歉的是我才對。你當初在廟會時離開,我就應該回去的,卻是因我受傷,累得你一直照顧我。」

藍吹寒急切地道:「我照顧你,都是心甘情願。」

「你對我好,我心裏很感激,但你不必委屈自己。你越是委屈自己,我就越不痛快。」

藍吹寒走到他面前坐下,靜靜看着他:「如果我說,其實我早就喜歡你了,你肯定是不信的。」

方棠溪笑了一下:「大家都是聰明人,又何必說這種自欺欺人的話?」

「其實現在我對你的觀感和以前大為不同了。只是我也說不出對你是愧疚多些,還是憐惜多些……是不是摻有雜質的感情,你就不能接受?」

方棠溪苦笑:「不是這個問題。問題是再這樣糾纏下去,只會讓我們都痛苦而已。大家都各退一步,反而好些。」

「小時候的事情你不肯說,我也早就忘記了。」藍吹寒似乎沒聽到他說話,直勾勾地看着他,彷佛要将他看到自己的心裏,輕輕道,「以前總覺得你游手好閑,說話輕薄,但這段時間,你失去記憶以來,我日日和你親近,才知道你……你其實很好。卻不知為何你以前在我面前,總是那般模樣?」

方棠溪自嘲道:「承蒙你看得起了。那個時候想着在你面前表現得好些,誰知越是想好一些,就越惹你厭惡,真是半點也由不得自己。」

「那麽……現在呢?你現在這樣,是不是已經放下了?」藍吹寒有些恍惚地看他輕笑的神情,感覺心尖顫抖時的疼痛彷佛痙攣般傳來。當初他對自己發自內心的喜歡,才會不由自主的手足無措,說得再多的甜言蜜語,自己卻當是輕薄的話。

如今想來,那麽年輕的方棠溪,如今也只在夢中存在,如今就是想念,也已經不能回頭。

方棠溪緩緩說道:「從我決定成親那時起,我就已經完全放下了,但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會萬裏迢迢地來找我,還和我有了一夜……歡情。那一次的回報就已經夠了……真的,夠多了。我當時和你一起去廟會,其實就是想說服你離開的,你不用擔心我,我雖然斷了腿,但自己也能過得很好。但在廟會上沒想到你會忽然生氣離開,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所以才去追你,沒想到會遇到雷夫人。現在都說清楚啦,我也松了一口氣。」

藍吹寒臉色漸漸變得十分難看:「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方棠溪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震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我是說,我現在已經看開了,發現分開也不是那麽難受的事,你不必勉強自己……」

藍吹寒按住他的肩膀,厲聲道:「你是後悔了麽?你……你……」他臉色鐵青,喉嚨發出幹啞的響聲,卻是無法說出話來。

方棠溪幾時見過他如此痛苦的模樣,直覺地便要掙開,反而被他按倒在地上,強吻住嘴唇,似乎在索求自己還癡迷愛戀着他的事實。

方棠溪緊閉雙眼不去看他,任憑他如何吸吮舔舐甚至啃咬着自己,終究不肯 啓齒。

漸漸地感到嘴唇麻木疼痛,似乎已被他吻腫,渾身上下都被他按壓在地上,手掌粗魯地愛撫着身軀。

方棠溪咬牙一聲不吭,忍受着他的粗暴。

藍吹寒幾時被他如此抗拒過,心裏怨憤至極,使盡了渾身解數,非要他開啓 嘴唇。但他所會的無非愛撫和親吻,方棠溪緊閉雙眼,卻是無動于衷。

他微微一起身,餘光瞥到方棠溪滿臉無奈,忽然感到有一股絕望傳到四肢百脈,讓他瞬間沒了力氣。

在感情上,他只是一個開始學步的孩童,方棠溪雖然稚拙,卻早已走在他前面,并且不打算再等他了。

他抱着方棠溪,鼻端漸漸有些奇異的酸澀之感,一滴淚水滑落,倏然滴到方棠溪俊美的臉上,像是怕驚動了方棠溪一般,他慌忙用手擦去了。

方棠溪以為是下了雨,疑惑地睜開眼睛,卻撞到他目光的深潭裏。

藍吹寒癡癡地看着他,低低地喚道:「棠溪……」

方棠溪沒有回答。

「棠溪……」他終究再也不能忍,淚如雨下。

方棠溪從來沒見過他這種痛苦的表情,即使是在他失憶時,藍吹寒對他的照顧也是混合了一絲隐忍和被動接受,怎像他今日這種類似于傷感和絕望的依戀。

「怎麽了,吹寒?」他擔心藍吹寒是不是身體不适,半支起身體,靠近他低問。

「不能離開我……」他低低地說,「棠溪,你絕不能離開我……」

他低下頭吻上了方棠溪的唇,方棠溪聽到自己心底發出的一聲嘆息,認命地接受藍吹寒的親吻。但藍吹寒此時的動作卻極為小心翼翼,将他微腫的嘴唇上的血跡舔幹了,再輕輕親吻他裂開的唇角。

「棠溪……你等等我……」他聲音低低地,彷佛哀求一般,「我一定能趕上你的,我……我待你好一千倍,一萬倍,你等等我,好麽?」

方棠溪勉強自己狠下心來,推開他的擁抱,轉過頭去看跳躍的篝火,輕聲道:「我已經等了你二十年,如今梨花染鬓,而你卻仍是海棠之容,我們在一起,必會讓人看笑話。這又是何必?我雖然傾心于你,但卻不想讓你為難。等我回了塞外,便不會再來江南,今後各自珍重吧。」

他目光流轉,嘴唇微腫,藍吹寒彷佛被夢魇住了似的,手指顫抖着觸碰那被咬破的唇:「棠溪,你到底我要怎樣才肯答應我?我不想離開你,你絕不能這樣離開我……棠溪……」

方棠溪從未見過他如此,拒絕的話無法再說出口,只覺得心緒一片混亂,藍吹寒輕輕抱他在懷裏。

心裏不知是歡喜還是惆悵,抑或是彷佛面對幻景的迷茫,他知道藍吹寒既然已經這麽說,自己再也不能拒絕他,除非日後他自己反悔。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道:「你如今滅了霹靂堂滿門,若是再與我同行,必然會遭來仇家。我們惜花山莊廟小,卻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若一定要在我身邊,從今往後,你就只能以李蝶兒的容貌見于人前,否則我們便分開吧。」

「棠溪,你嘴上說得兇,其實在擔心我的安危,讓我暫時易容也是為我好,我又怎麽會不聽你的話?」藍吹寒輕道,「不過你也不必擔心。霹靂堂的人若是膽敢尋來,也不過多殺幾個人罷了。」

方棠溪沒想到藍吹寒看出了自己心思,仍舊宜然不懼,不由氣得咳嗽起來:「你……咳咳,你……」

藍吹寒見他氣惱郁悶,卻已不再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立刻高興起來。不由親了親他的面頰:「棠溪……棠溪……」他呼喚他的名字時,似乎已動了情欲,懷中抱着這具溫暖的軀體,腦海中盡是方棠溪在他身下妖豔扭轉呻吟的情景,但想到蘇大夫之言,卻是不敢稍動,只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

不知不覺,天色已亮,但對于藍吹寒而言,卻是又熬了一夜的酷刑,但這酷刑卻是讓他甘之如饴。

霹靂堂如今已是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基業,已在一聲爆炸的巨響中,灰飛煙滅。

雷家這一代的家主老太夫人正是雷堂主的母親,雷堂主多年專心于能傷人于無形的霹靂彈,武功早已放下,旁人知道霹靂堂的厲害,等閑也不敢來惹事。堂內上下自恃有火器護身,也無人在意防備。這一夜皓月居驟然來襲,一概人等皆無防範。只在半個多時辰之間,居然将鼎鼎大名的霹靂堂屠戮殆盡。

藍吹寒當時滿心仇恨,造下殺孽,卻是毫無悔意。當晚皓月居的弟子就打掃了火場,不留一點蛛絲馬跡。但從火場上卻是沒有雷鳳章的屍首。

他知道是走漏了風聲,讓雷鳳章逃脫了活口,他也并不在意。這一切的結果都是雷鳳章造成。

雷鳳章當年對他下毒,在路上埋下霹靂彈,害得他和方棠溪墜下山崖,便應該想到會有今天家破人亡的結局。即使雷鳳章他日要報仇雪恨,他也會恭候雷鳳章的大駕。

由于泡在冷水裏太久,方棠溪當時又不肯脫衣裳,回到蘇州時便染了風寒。等到養好了病,已是過了大半個月。

這半個月來,兩人整日膩在一起。方棠溪自然是看出藍吹寒似乎對他情動,他也頗為意外。

畢竟藍吹寒禁欲自律,這一生寥寥可數的歡愛都是和自己,還全部都是因為下藥下蠱的原因。唯一的一次沒有下藥,就是在方棠溪成親那夜,藍吹寒搶婚時彷佛發洩的那一次。

養傷三、四個月,腿上的傷口早已長合,只留下一道疤痕,那道疤痕又經藍吹寒天天擦藥按摩,早已消掉大半。

方棠溪發現他每天幫自己擦藥時,撫摸自己身體許久,面頰泛紅如血,卻仍然恪守蘇大夫所說的不越雷池一步,既是感動又不免有些好笑,屢次勸了他無用,便也罷了。

好在時間很快就過去,兩人仍然在江南逗留,白天也都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晚上才相聚。藍吹寒晚上在他床上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方棠溪屈指一算,便知蘇大夫恐吓的半年時間到了,看藍吹寒滿懷期待又怕他拒絕的樣子,方棠溪便不由一笑,阻止了他即将離去的腳步。

「吹寒,晚上就在這裏睡吧,別回去了。」

藍吹寒垂目注視着他,目光平靜,只在微微滾動的喉結洩露了他內心的意動:「只怕你身體還沒好……」

「早在兩個月前就好了。」

「……你的話怎麽信得?你這人,這麽不小心。」他微微皺眉,已有些責備的意思。

「好啦,都是我的錯。吹寒,你要是不信,便自己來檢查就是。」他微微一笑,慢慢解着自己的衣裳。他原本只穿了一件绛紫的袍子,從外面看不到中衣的襟口,藍吹寒還只當他是睡得久了,中衣揉搓在裏面皺成一團,此時他解開衣裳,胸前那兩粒紅色小點若隐若現,藍吹寒才知他竟然沒有穿中衣,只披了一件袍子。

藍吹寒一顆心都快跳出胸腔,只覺得呼吸急促,不由上前一步,阻止他再脫衣服:「你、你……」

方棠溪目光卻是一直注視着他,似乎看出他內心的掙紮,笑了笑道:「我怎麽了?」

藍吹寒垂下眼眸不敢逼視,道:「穿這麽少,就不怕着涼……」他收回抓住他衣領的手,正要收回,卻被方棠溪摟住了脖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卻是不說話。

他一時情不自禁,忍不住抱住方棠溪的腰,讓他慢慢躺在床上,親了親他的面頰,看了他許久,才低聲道:「我怕不小心弄傷了你。」

方棠溪看他額角滲出細汗,明明是忍耐到極點,只得道:「沒事,慢慢來……」

藍吹寒苦笑道:「慢不下來……我怕我,慢不下來。」

他俊美的容顏露出痛苦的表情,讓方棠溪十分吃驚,有些尴尬地道:「我可以把這認為是你是在贊美我麽?」

「我真該死,竟然沒有說過贊美的話。」他親了親他的嘴唇,似乎有些難為情,頓了一下才道,「如果現在再說,不知道來得及麽?」

方棠溪卻是有些尴尬地道:「你若是誇得太狠,我會懷疑你說的不是我。」

有些說不出的感動慢慢溢出在心底,藍吹寒忍不住吻上了他的嘴唇,心裏無一處不歡喜,無一處不快活,親吻着他時都似乎感到蜜一般的甘甜滋味,纏綿不絕,彷佛他每一次的皺眉都會激起他更深的溫柔,而他每一次的呻吟,都會引起他更多的眷戀。

藍吹寒果然如自己所說的十分克制,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做了一次,再多便不肯了,只是摟着他,讓他靠在自己懷裏。

「棠溪,你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人,可笑我以前,竟然是錯過了。」他低低地說,「從今往後,我必會讓你一生一世快活。來生來世見到你時,也會憐惜你,愛護你,不讓你有一絲難過。」

方棠溪心裏一顫,擡起頭看他,卻見他注視着自己,目光溫柔脈脈,心裏不由得一蕩,卻見他的吻已慢慢印到了唇上,就像印上了他所有的誓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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