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究竟何事?”卞桑蘭心生疑窦。

戶绾上前一步,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訴卞桑蘭。

卞桑蘭還真是急性子,得知此事,她立馬差人備了馬,飯也沒顧上吃便領着戶绾與百裏彌音出了天蠶莊。

仨人頂着夜色往蒼塞趕。

不同于戶绾與百裏彌音凝重的擔憂,卞桑蘭依稀感到雀躍。但想到能與百裏彌音并肩戰鬥,事成後還賺了一份人情,這是何等難能可貴的機會啊。談不上多需要這份人情,卻總想與百裏彌音有更多羁絆,也希望借由此次聯手屠蛟,從而讓百裏彌音對她刮目相看,往後對她和善些便心滿意足了。思及此,卞桑蘭忍不住內心竊喜。

回到绛霄峰已是深夜,百裏氏族人均已睡下,只有百裏元因傷難寐,秉燭夜讀。他聽到動靜,側頭看向仨人,神情愕然。

“你們怎麽回來了?”百裏元問。

百裏彌音徑自上了旋階,回石穴取弓箭。

“你倒挺有閑情逸致啊,這麽晚了還看書。”卞桑蘭瞅了眼百裏元,漫不經心道:“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看來蒼塞的安危也指望不上你了。”

“妖女,你深夜到訪怕不是特意來挖苦我的吧?”百裏元扔下書,氣憤道。

卞桑蘭輕嗤一聲,譏諷道:“冒着寒風前來挖苦你,你也配?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着。”

“你們倆能不能別一見面就掐架?”戶绾深深嘆了一口氣,很是無奈。

若逞口舌之争便能解決問題,那戶绾才是當仁不讓的勁敵。

聽戶绾如是說,百裏元也不好再與卞桑蘭計較。他瞪了眼卞桑蘭,轉而望向戶绾,問:“戶绾姑娘,你們怎會連夜回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戶绾點點頭,道:“百裏公子可知绛霄峰上盤伏着一條雪蛟?”

“這幾日,我因傷睡得不踏實,夜裏偶聞外頭隐約有窸窣響動,還以為是我幻聽了,今日才從掌祭口中得知是雪蛟作祟。”

Advertisement

卞桑蘭斂斂眸,她亦有聽到過百裏元所說的動靜,只是當時以為蒼塞有飛蟲走獸,未往心裏去。

“發現雪蛟時,掌祭和阿音概以為它與人無害,遂未置理。今日我偶然得知它的出現将會引發劇烈雪崩,這才慌忙趕回來,欲将其殺之,以絕後患。”

“啊?這......”百裏元憂心忡忡道:“雪蛟體型龐大,祭司奈何得了它嗎?要不要我再叫些人來?”

“這不還有本莊主嘛。”卞桑蘭雙手環抱,一派成竹在胸的氣勢。

百裏元對卞桑蘭的話不以為然,只看着戶绾,詢問她的意見。

“既然阿音沒有驚動族人,想來是有把握的,百裏公子便莫擾人清夢了。”戶绾對百裏彌音有信心,便是鲦山山體內的九頭虺亦傷不了百裏彌音,雪蛟就更不在話下了。再說,還有卞桑蘭從旁相助,倒無需興師動衆。

談話間,百裏彌音已背着箭囊下了旋階,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卞桑蘭還以為百裏彌音會稍微與她商量一下屠殺雪蛟的計劃,豈料百裏彌音壓根沒有話想說,遂連忙跟了上去。

百裏元與戶绾緊随其後。

一行人借着月色,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來到绛霄峰外,唯有百裏彌音如履平地。她走路無聲,在寂靜的夜裏宛如幽靈。

随着百裏彌音駐足,一行人亦停下腳步,順着百裏彌音的目光擡頭看着聳入雲霄的绛霄峰。

“雪蛟在哪呢?”卞桑蘭不知雪蛟長甚模樣,在朦胧的月色下又看不真切。她半眯着眼,除了绛霄峰的大致輪廓與天上挂着的一輪皎月,別無它物。

“卞莊主,雪蛟通體潔白,掩藏在雪峰之上不易發現,然而它的蠕動勢必會在雪峰上留下痕跡,你循着拖行的蹤跡,自然能找到它的藏身之處。”戶绾一邊向卞桑蘭說着,一邊擡手指着半峰上的拖痕,說:“那裏,看見了嗎?”

與此同時,百裏彌音也發現了拖痕,當即躍身而起。旁人只感受到一股勁風,轉瞬已然不見她的身影。

戶绾全然忘記了,卞桑蘭與百裏元不似她與百裏彌音那般夜可視物,此刻安能瞧見她的指示。然而卞桑蘭見百裏彌音已經上了冰峰,心急之下,她也顧不上找什麽痕跡,緊接着飛身而上。心想,在下面甚都瞧不分明,不如上去了再看情況。

“戶绾姑娘,你的眼力可真好。”百裏元由衷感嘆。數日前從歃月凼回蒼塞,在斧口外,當戶绾發覺草叢有異樣時,百裏元便覺得戶绾視力極佳,眼下他雙目不能遠及,而戶绾卻能瞧見峰壁上的拖痕,不得不令他稱奇。

戶绾扯出一抹微笑,心思一動,說:“我自小與草藥為伍,免不了以身試藥,興許得益于此也未可知。”

百裏元颔首,不疑有他。

绛霄峰上,百裏彌音攀附着冰壁,屏氣凝神盯着不遠處凸起的冰柱,仔細判斷是不是雪蛟的頭角。正看得入神,卞桑蘭的聲音卻自下方傳來:“百裏彌音,你在哪呢?”

峰壁陡峭,百裏彌音想張弓射箭,先給雪蛟放點血,如此一來,雪蛟在雪峰之上便無處遁形。她四下環顧,奈何找不到落腳處,騰不出雙手。當眼光落到下方的卞桑蘭身上時,百裏彌音忽然心生一計。她自箭囊抽出三支羽箭,利落張起弓,身體緣于沒有支撐,在落體的同時,箭已離弦,精準狠厲沒入雪地,而往下墜落的百裏彌音适巧單腳踩在卞桑蘭肩上,得以停駐。

“哎?你......”卞桑蘭冷不丁被百裏彌音當了墊腳石,很是不滿,當即想側身甩開百裏彌音。雖然輕功卓絕的百裏彌音并沒有讓卞桑蘭承受多少重量,然而心高氣傲的卞桑蘭也無法容忍她踩到自己肩上來。

百裏彌音察覺到卞桑蘭的意圖,沉聲喝道:“別動。”

“......”卞桑蘭雖心有怨氣,在百裏彌音冷冰冰的命令下,竟不敢動彈。

話音一落,百裏彌音便清楚地看到那三支羽箭緩慢地蠕動起來,随即箭下溢出鮮紅的血液。果不其然,那根冰柱正是雪蛟的頭角。百裏彌音安能放過這個機會,她想速戰速決,遂毫不猶豫張起弓,數箭齊發,一鼓作氣将箭囊裏的羽箭統統射向雪蛟。

羽箭的呼嘯聲不絕于耳,伴随着雪蛟低沉的嗚咽,雪峰上已是斑斑血跡,在月色下顯得異常妖冶。

須臾,百裏彌音的箭囊空空如也,而身上遍布羽箭的雪蛟宛若刺猬。

雪蛟的蠕動致使雪花簌簌滑落,卞桑蘭循聲看去,還來不及看清楚蟄伏在雪峰上的雪蛟,落雪便遮擋了她的視線。她不禁有些郁悶,本來想大顯身手,然而看這陣勢,她除了當塊墊腳石之外,也沒幫上什麽忙。

百裏彌音與卞桑蘭處于雪蛟下方,揚了一身雪絮,透過雪花視物不清。百裏彌音蹙着眉,甩了甩頭上的落雪,随後足尖一點,在卞桑蘭單薄的肩膀上借了力,縱身躍到雪蛟上方,如此才得以看清雪蛟。

身中數十箭,任誰都以為雪蛟将一命嗚呼。靜待雪蛟咽氣的百裏彌音觀察了一陣,竟發現它仍在緩慢地往上蠕動,看樣子絲毫沒有受重創的跡象。

“怎麽還不死?”身處下方的卞桑蘭幾欲被滑落的雪花淹沒,這才察覺出異樣,猶疑朝百裏彌音喊道:“你放了這麽多箭,就沒有一箭命中它的要害?”

“我豈知雪蛟的死穴在哪。”

“不知道死穴在哪就把箭傾囊了,敢情你的箭都是亂放的?”卞桑蘭翻了個白眼,心想,即便放亂箭,但凡有點運氣也能瞎貓碰上死耗子命中雪蛟的要害,可想而知百裏彌音究竟有多衰。

箭術精湛的百裏彌音聽卞桑蘭如是說,心有不悅,然而卻無從辯駁。嚴格來說,方才放的箭确屬亂箭,卻是無奈之舉。雪蛟與雪峰融為一體,除了極似冰柱的頭角,幾乎不顯端倪。百裏彌音只能循着頭角,大致估摸着雪蛟的身位放箭。她掃視着射出的羽箭,沒入的箭镞僅有零星幾支沒有沁出鮮血,可見她的羽箭絕大多數并未射偏。只是她不曾想到雪蛟如此命硬,身上俨然千瘡百孔了,竟似不痛不癢般,全無性命之憂。

既然羽箭傷不了雪蛟,看來得近身纏鬥了。百裏彌音只剩一張弓,可謂手無寸鐵,她凝眉一想,不禁又打起了卞桑蘭的主意。

“卞桑蘭,你上來。”

聽見百裏彌音主動喚自己的名字,卞桑蘭抑制不住嘴角上揚。她仰着頭,想在百裏彌音近旁尋一處地方落腳,搜羅了片刻,卻沒找到合适的停靠點,她不禁有些心急。難得百裏彌音在這個時候需要她,她怕稍一耽擱,百裏彌音就變了卦。

百裏彌音只是需要卞桑蘭手中的寶劍,而此刻卞桑蘭與她隔着較遠的距離,她不便拿到,這才想讓卞桑蘭上來,好将寶劍扔過來給她。

卞桑蘭瞅見百裏彌音半挂在一根不甚粗壯的冰柱上,心想,自己體量輕盈,不如将自己一同挂上去,那根冰柱應當承受得住倆人的重量。思及此,卞桑蘭屈膝一躍,朝百裏彌音騰空飛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