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知道靈血。”
“何為靈血?”卞桑蘭再次問道。百裏彌音曾說過靈血正是金丹卷長生秘術中不可或缺的藥引子,此前她已問過一次,奈何百裏彌音守口如瓶。
“你莫管靈血是甚,需要時我自會獻上。”
依舊得不到答案,卞桑蘭撇撇嘴,很是氣悶。
“阿音,赤羽會是蒼塞祭司代代相傳的赤羽箭嗎?”戶绾問。
“之所以稱作赤羽箭,不過是因為箭梢的羽毛上染了朱砂,因此,朱砂才是關鍵。”
“嗯,好比寫字,毛筆不是關鍵,墨才是。”戶绾故意提起寫字,意有所指看着百裏彌音,眼底盡是狡黠。
“......”百裏彌音眉梢不自覺挑了下。
“除了靈血和朱砂,你還知道什麽?”卞桑蘭問百裏彌音。
“僅此。”
“......”卞桑蘭腹诽,就知道指望不上百裏彌音,她唯有寄希望于戶绾。“戶大夫有何看法?在蒼塞時,你說有些頭緒,快和我說說。”
“曉月天分,巫祝降儀,媒引蔔化,靈血點金甲,赤羽昭密約,遁開陣八門,蟠螭伏首,鸮尊啓封。”戶绾憑借記憶一字不差複述一遍啓示,說:“現在謎題解了一半,眼下我們要弄清楚密約是什麽,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那依你看,密約是什麽?”卞桑蘭問。
“我不敢妄言,待入夜自有分曉。”
“......”卞桑蘭一口氣血堵在心口。她巴巴等着戶绾說出個所以然,結果仨人分析了半天,卻得不出個結果。“你真是讨厭,叫我從蒼塞等回了天蠶莊,現在又叫我從白天等到晚上。你和百裏彌音都這樣,有話藏着掖着,是不是想氣死本莊主!我不管,我現在就要知道,妄言我也要聽。”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百裏彌音很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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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怒的卞桑蘭倒端顯出一股地位顯赫的威嚴來,叫戶绾不敢違抗。戶绾思忖片刻,說:“我認為密約就藏在紅晶石裏。”
卞桑蘭聞言,有些發懵,一時沒想起紅晶石是什麽東西。
“那麽大一方玉石,世間稀有,通透無暇的成色亦屬上品,然而百裏氏族人世代隐居在窮荒僻壤的蒼塞,與世無争,不求名利,即便紅晶石價值連城,卻斷然不是将其藏匿在冰窟裏的理由。它會出現在冰窟裏,必然別有用途,我不禁想,它與銅鸮有沒有牽連。”
提到冰窟,卞桑蘭猛然想起戶绾所說的紅晶石,原來是那塊蟠螭圖騰的玉石。當初百裏彌音從冰井裏把它撈上來時,卞桑蘭還懷疑過那塊紅晶石的歸屬。
卞桑蘭連連點頭,非常認同戶绾的分析,轉念卻疑惑起來,說:“紅晶石晶瑩剔透,有沒有藏密約一看便知,何必要等到入夜,現在就拿出來瞧瞧呗。”
雖是從蟠螭琉紋印中得到的靈感,然而事關百裏氏族的隐秘,戶绾無法與卞桑蘭實說。她眼波流轉,腦海飛快地編撰自圓其說的言辭。須臾,她面不改色道:“我師父有位修道的摯友,住在青雲觀,常年混跡于衆閣修真中。我記得他曾說過,那些修真會将心法隐遁在随身佩戴的玉飾裏,需在月華下才得以洞察。”
真假參半的謊言最是容易蒙蔽人。百裏彌音不着痕跡睨着戶绾,若非她知曉實情,定然也會被戶绾三言兩語糊弄過去。
“原來如此。”卞桑蘭對戶绾深信不疑。“看來只能等到夜晚了,希望如你猜測,密約就裹藏在紅晶石內。”
卞桑蘭平躺在軟榻上,打着哈欠,想補補眠,最好一覺醒來便已入夜,否則等待太漫長。她眼皮困倦,腦袋卻活躍,越刻意想入睡反而越清醒。她翻來覆去,唉聲嘆氣,心情越發浮躁,竟和百裏彌音置起氣來。她想了想,自從遇到百裏彌音以來,她就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真可恨。
“绾兒,事成後,我們去一趟青雲觀,拜會李堂道長,你也許久不曾見昌池道人了。”百裏彌音作好了打算,并非在征求戶绾的意見。百裏彌音想,除了自己,戶绾最親近的人便是她的師父。她是個長情的人,雖然平時不提,心中必然是挂念的。
自師兄衛封死後,戶绾便不曾回過白沙鎮。她始終對衛封的死心懷有愧,讓她無法坦然面對昌池道人,亦怕睹物思人。她心結未解,卻也明白躲避不是辦法,總不可能與師父永不相見。然而百裏彌音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議去青雲觀,斷非心血來潮。
“阿音怕不是單純想去探望李堂道長罷。”戶绾眼明心亮,對百裏彌音的心思了如指掌。“你是想給李堂道長送金丹。”
百裏彌音無可置否,說:“不止李堂道長,還有昌池道人,就不知你師父是否會笑納。”
戶绾猶疑自己聽錯,頗意外,卻驚喜,亦感動,一時百感交集。戶绾明白,百裏彌音願意将金丹贈予昌池道人,全因為不願她失去俨如至親的師父。她自小随父旁診,後來輾轉入了師父昌池道人門下,見過的病患多如繁星,早已淡看生老病死。她從不曾對金丹有過奢望,盡管自己陰差陽錯壽命綿長,卻未動過惠澤家親的念頭。如今百裏彌音的饋贈,對昌池道人而言,簡直是積善之恩。
“他會收下的。”戶绾緊握住百裏彌音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師父并非聖賢,他素來喜好煉丹,除了濟世救人,亦求延年益壽,你決意贈他金丹,他定喜出望外。只是我師父與三身族毫無關系,你憑白送他金丹,會否不妥?”
“無甚不妥,我只是希望你師父可以一直陪李堂道長弈棋,以免他時不時來煩擾我。”百裏彌音口是心非,不想戶绾有任何心理負擔,遂推說出于私心。“他有多聒噪,你是知道的。”
戶绾笑眼嗔着百裏彌音,點破道:“你既然煩李堂道長,何必給他金丹呢?”
“......”百裏彌音無言以對。
好不容易熬到夜幕降臨,卞桑蘭抱着銅鸮,帶着四大護法,精神抖擻來到西苑。她命四大護法守在西苑外,不許放任何人入內。
百裏彌音和戶绾并肩站在廊下,但看今晚月色清幽,不由心生期待。
“我們開始罷。”卞桑蘭人未走近,聲已先至。倒真是個急性子,不多寒暄,直奔主題。
等來了卞桑蘭,百裏彌音亦不作耽擱,她拿着紅晶石走下門廊,在房前的庭院中尋了一處開闊的空地,緩緩将紅晶石平端在身前。
戶绾和卞桑蘭放輕腳步圍攏過去,大氣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腳下。
半晌,卞桑蘭眼睛都撐得酸澀了,地磚上卻毫無變化。她洩氣道:“我連地上有幾只螞蟻都瞧得一清二楚,倒瞧不見什麽密約,我看這紅晶石裏頭......”
卞桑蘭不經意瞟了眼紅晶石,話音戛然而止。她怔怔看着百裏彌音手中的紅晶石,驚訝不已。
戶绾沒等到卞桑蘭的下文,擡頭卻見她眼神炯炯,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紅晶石微微泛着青光。再仔細一看,那些不同尋常的光亮似乎在紅晶石裏面游走,像流動的血液般,慢慢注入覆雕的蟠螭圖騰上,不禁令人錯覺它将鮮活起來,躍然而出。
“看地上。”百裏彌音說。
話音一落,戶绾和卞桑蘭齊刷刷看向地面。
此時,地上依稀顯現出模糊的陣卦,在仨人經久的注視下逐漸清晰。陣卦八方各盤踞着一條蟠螭,面向陣眼作伏案狀。
“蟠螭伏首!”戶绾輕呼一聲,說:“眼前的陣法圖卦應該就是密約了。”
百裏彌音蹙眉端看良久,但見此為八卦陣,遁開陣八門,陣門盤守着伏首的蟠螭,無疑印證了啓示。然而百裏彌音注意到此陣陣眼處空白一片,沒有圖示,頗令她費解。她沉思片刻,說:“卞桑蘭,把銅鸮放到陣眼上。”
“啊?陣......陣眼在哪?”激動下的卞桑蘭一臉迷茫。
“陣圖中央空缺處。”
卞桑蘭依言将銅鸮小心翼翼安放到陣眼上。她尚未退開,陣眼中的銅鸮在氤氲的月色投射下,竟在顱頂浮現出一抹顯而易見的印記。
“百裏彌音,你看這裏。”卞桑蘭按捺不住驚喜,揚聲道:“這裏有個印記,形似一根鳥羽。”
“赤羽昭密約,绾兒,點上朱砂。”百裏彌音吩咐道。
“好,我去拿。”戶绾應了聲,匆匆折回房裏。
“百裏彌音,是不是點上朱砂就能打開銅鸮了?”卞桑蘭蹲在銅鸮前,仰頭問百裏彌音。
“那要你做甚?”
“那我要做甚?”
“我想,這個羽毛印記就好比鎖孔,你點上朱砂,做個記號,之後就該你大顯身手了。”
啓示中有提到探引天雷大法,既然要使用巫術才能開啓銅鸮,那麽要将天雷引到何處,卞桑蘭看着銅鸮顱頂的印記,已然心裏有數。
戶绾取來了毛筆和朱砂,遞到卞桑蘭身前。
卞桑蘭執起筆,蘸上朱砂,如刺繡般輕輕描紅了印記。
百裏彌音的雙手一直舉着紅晶石,有些泛酸,忍不住催促道:“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