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處置下人(捉蟲)
徐澄再次打開太夫人寫的那兩封信,一字字一行行,看得他一陣陣透心涼。
章玉柳已經被承天府的人帶出去了,只是她仍不死心,一路撒潑道:“即便我去了承天府,事實也是如此,這一切都是太夫人指使我做的!”
章玉柳精力充沛,一路悲憤哭喊,看上去似乎她比窦娥還冤,直到她被帶到府門前,她那尖厲刺耳的聲音仍在宰相府回蕩着。
李妍心裏很清楚,章玉柳被送進承天府會不會是死罪還很難說,她栽贓誣陷并未成功,所以算不得大罪。而她與她爹合謀洗劫宰相府和殺人之事,她可以說她爹是主犯,她只是從犯,因為她爹本已是死罪,也不怕多加一宗罪了。
何況她還把事情推到了太夫人頭上,太夫人是否真的口授這些事根本無法取證,當然徐澄是絕對不會把那兩封信交給承天府的。而太夫人又是宰相之母,且年事已高,承天府不敢捉拿太夫人去問案的,此案根本不能十分明了的判案。
但是,即便死罪章玉柳能逃脫了,但活罪她也得生生受着,至少要蹲幾年大獄,幾年後出了牢獄她的身份也成了賤奴,會被發配到荒蕪之地茍活一生。
李妍見徐澄神情落寞,就知道這信确實是太夫人寫的。她很想知道信裏寫了啥,是太夫人如何對付她與骁兒的計謀?到底是寫給誰的?可是在這關頭,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多問。
徐澄将信揣在了懷裏,章玉柳已被帶走,他打算處置拂柳閣的奴才們。忽然,他側臉看向李妍,“你是當家主母,這些人就由你來處置罷。”
李妍有些遲疑,她對這種業務還不熟練啊,雖然是當家主母啥的,可她還沒正經做過一件事呢。
徐澄起了身,“我還有些事要辦,這裏就交給你了。”他顯然十分信任李妍,不想再過問這些事,然後心事重重地走進了書房。
他的随從張春和吳青楓立在書房的門外邊,準備随時進去侍候。蘇柏、朱炎兩位侍衛則立在至輝堂的門外,一動不動。
李妍知道徐澄是被信裏的內容打擊了,所以狀态不佳。可是太夫人是他的母親,他又不能去質問責怪,只能憋在心裏了。平時意氣風發且氣盛威嚴的他,也有患得患失的時候,李妍看了有些心疼,很想去安慰他幾句。
忽然她暗自一驚,她竟然有些心疼他,她不會是愛上他的了吧?不……不可能,這不像她的風格啊,她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愛上一個男人?
李妍不再多想這些了,她向下看去,發現屋裏的人都在眼巴巴地望着她。她見崔嬷嬷、绮兒、馬興一夜沒睡,臉色蒼白,已露疲态,只不過他們因見夫人終于揚眉吐氣了,而章玉柳也受到了懲罰,雖疲憊卻又帶着些許興奮。
李妍心中雖喜,但可不能喜形于色,她溫和地說道:“嬷嬷,你肯定累了,趕緊帶着家人回家去罷。绮兒、馬興,你們也是,都各自回去好好歇息。”
“是。”崔嬷嬷笑眯眯地帶着兒女們和馬興一起向李妍福身行禮,然後出去了。绮兒過來行禮時還調皮地向邊上的晴兒眨了眨眼,傳達着她的欣喜,然後踩着輕快的步子出了門。
現在剩下的都是該處置的人了,李慶一家、梅兒、菊兒,還有這些案子連帶的四位丫頭和小厮。這些人知道夫人平時宅心仁厚,此時更是露可憐之狀,乞求地望着李妍,希望不要罰得太重。
晴兒在旁擠眉弄眼,李妍明白她的心思,她是希望夫人能狠狠地懲罰這些人。
李妍覺得應該以徐澄的視角來處置這些人,她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自作主張,也不敢随意杖斃誰,雖然她看到李慶家的就厭惡,因為李慶家的昨晚的嘴臉确實太難看。
李妍輕咳了一下,一板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道:“李慶、李慶家的,你們雖說是受章玉柳指使,可是你們不分黑白、胡亂栽贓陷害,實在是不應該。承天府沒将你們帶走,而是留下你們由府裏自行處置,他們這是看在老爺的份上饒過了你們,可不是因為你們沒犯錯。”
李慶家的趕緊屈膝一跪,還用力拽着她男人的衣角,李慶也趕緊跟着跪了下來,兩人齊齊向李妍磕了頭。
李慶家的能說會道,也是天生會演戲的,只聽見“啪”的一聲,她伸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大耳光,聲音清脆響亮,就連她的男人李慶也被吓了一跳。他沒能想到,他的婆娘打自己也能下得去這個狠勁。
李慶家的臉上頂着一個紅手印,眼淚撲簌簌的,“夫人,你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夫人,待下人卻平和寬厚,處事通情達理,在下人們面前放得下姿态,府裏的奴才們哪個不敬?老奴一心敬着夫人,可是夫人不是常常說奴才們要伺候好自己的主子麽?章姨娘她……章玉柳以前是老奴的主子,老奴就得唯她馬首是瞻,若是違逆不尊,豈不是失了奴才的本份?還望夫人饒過老奴和李慶犯下的過錯,确确實實是無奈之過而非本意啊。”
李妍聽得再明白不過了,她的意思是她配合着章玉柳陷害夫人,是在行自己的本份,這是她當奴才的職責所在。說來說去,她倒是一個難得的忠心耿耿的好奴才了!
李妍婉約一笑,“既然你如此忠心你的主子,為何昨夜卻招認不諱,将你主子的事全都抖了出來呢?若要忠心,得一路堅持到底才好,不是麽?”
李慶家的身子一僵,“老爺……老爺威嚴,老奴不敢不招,老爺才是府裏最大的主子,老奴自然更要忠心于他才是。”
“哦,你的意思是只要老爺不在,你就敢夥同章玉柳任意妄為了?難道我就不是你的主子麽?我不僅是你的主子,在這之前還是章玉柳的主子,你當年進府時沒人教你甚麽叫以下犯上麽!”李妍一聲高過一聲,李慶家的與李慶禁不住縮起了脖子。
李妍又厲聲道:“錯就是錯了,你們不就是因為我沒同意讓你們的兒子當個小管事,你們就恩将仇報麽?要不是因為倚靠我的娘家,你們當年連這個府都進不來!奴才犯了錯不但不勇于承認,還敢在主子們面前狡辯,想逃避懲罰,這是錯上加錯!”
李慶與李慶家的有些惶恐了,知道現在逞口舌之快只會招來更重的懲處,便緊閉着嘴,再也不敢出聲了。
他們的兒女吓得跑過來不停地磕頭求饒。
李妍略作思考,便道:“罰李慶、李慶家的三十大板,之所以罰得少不是因為你們的求饒,而是因為承天府還在查案,有可能還會帶你們去錄供詞。另外,此案了結之後,你們就帶着兒女們出府罷,生死由命,此生皆不能再跨進徐府一步。”
李慶家的一臉的愕然,又忙着磕頭,“夫人,你宅心仁厚,就可憐可憐老奴罷。老奴家在外連個住處都沒有,這一大家子出了府,怕是要餓死了。”
李妍知道她無非是想要一些打發錢,可李妍并非菩薩心腸,冷冷地說道:“沒重懲你和李慶,已算是網開一面了。你若再多求,就別怪我心狠了。”
李慶家的啞口無言,眼前的夫人确實是大變了。她和李慶哭喪着臉起了身,帶着兒女們準備出門,此時李妍又補了一句:“此案了結之前,你們只能在偏院裏呆着,不能随意走動。待案結出府之時,你們只能帶着自己的衣物和這幾年攢下的例錢走,若敢偷拿府裏的東西,就別問我你們為何會斷了手腳!”
李慶家的嘴一癟,這次真是傷心地哭了,為自己而哭。剛才她還在尋思着,雖然她家攢下的錢還不足以在外面買個院子,生計也堪憂,到時候離府時就順點值錢的東西走罷,随便一個瓷瓶、一個發釵都能值個幾十兩的。
沒想到李妍将她最後一個希望都給破滅了。
她放聲大哭,她的一家子都跟着大哭,邊哭邊往外走。家丁們已拉來條凳,無論如何痛哭,他們倆那三十板子還是不能少的。他們倆年歲不輕,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這三十大板也能要了他們小半條命。
其實李妍覺得這般處罰仍然輕了,但沒辦法,因為以前的李念雲一向是心慈手軟。倘若今日她的表現與往日相差太大,不太符合常理。李妍心裏嘆了嘆氣,還是一步步走穩些為好。
聽着外面的板子聲和慘叫聲,李妍再看向堂下的梅兒和菊兒,她覺得這兩個丫鬟心腸并不算壞,但對章玉柳還算忠心。章玉柳可能就因為這一點,才沒敢把大事交給她們做,只讓她們做點小手腳。
“梅兒和菊兒,念你們年少,也沒做下多大的孽事,我就不罰你們板子了。我會讓林管事将你們賣到別的人家去,你們留在這裏也沒甚麽好處,肯定會因章玉柳的事再也擡不起頭來的,還不如去別的府好好做人。”
梅兒、菊兒皆磕頭謝恩。
李妍再看着剩下的四位三等丫頭和小厮,嘆了嘆氣,“你們只是傳個話以及往饅頭裏包紙條,并不知曉章玉柳包藏禍心,也不罰你們了,你們跟着梅兒、菊兒一起去林管事那兒罷。晴兒,你帶着他們去管事房找林管事,傳我的話,叫林管事将他們賣到好一點的人家。”
這些人都磕頭謝了恩,然後跟着晴兒去管事房。
處置完這些,李妍見外面的板子聲也停了,她朝蘇柏招了招手。蘇柏以前還真沒聽過她的使喚,他先是愣了一下,還是走過來了。
他抱拳作揖,“夫人有何吩咐?”
“待李慶一家出府那日,你帶人盯着,以防他們心有怨氣,臨走時再惹出禍事來可不好。”
“是,夫人。”蘇柏領命。
李妍知道李慶一家都害怕蘇柏,有蘇柏盯梢,他們肯定不敢作亂。
李妍起了身,正要回她的錦繡院去歇息,沒想到剛出門,迎面碰到了怒氣沖天的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