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莫名的醋意
李妍和晴兒回到錦繡院,見绮兒蹲在火盆旁擺弄着一個小陶罐。
“绮兒,你不歇息着,在這兒弄甚麽?”李妍蹲下來瞧。
绮兒将小陶罐轉了個方向,然後雙手迅速擡起來捏着自己的耳垂,看來是燙着了。“夫人,這幾日府裏被章玉柳攪得天翻地覆,你也沒睡好覺,奴婢尋思着該給你補補了,便讓膳堂送來一只小仔雞和一些香茹,放進陶罐裏用慢火這麽炖着可香了,比膳堂用大火炖的好吃。夫人自病愈後還沒怎麽敢吃葷的,現在可以開吃了。”
李妍吸了吸鼻子,聞着絲絲香氣,還真有些饞了。她摸了摸绮兒的頭,“傻丫頭,自己不顧着身子,淨為我尋思這些。待會兒你和晴兒也吃些,你們也要補一補。”
“好。”绮兒甜甜笑着。
這時晴兒湊過來,将太夫人吐血的事跟绮兒說了,又道:“我估摸着,太夫人活不了幾日了。”
“噓!”李妍瞅了瞅門外,“晴兒,這種話可不許亂說,叫人知道了,你真要被關柴房裏去了。”
晴兒趕緊捂住嘴。
绮兒驚愕了半晌,“你咋惹出這麽大的禍事,老爺沒責怪你?”
晴兒吐了吐舌,“老爺好像沒有怪我的意思。對了,绮兒,你有沒有去探望紀姨娘,她的腳受傷了,指不定還在生你的氣呢!”
绮兒癟了癟嘴,“這不能怪我,是章玉柳故意碰的我。”
李妍聽她們這麽一說,才想起紀姨娘的事,“绮兒,你跟我去一趟秋水閣罷。你把事情向紀姨娘解釋清楚也好,她是個愛美之人,腳受了傷,心裏肯定憂悶。當時你說是章姨娘碰的你,紀姨娘還以為你是推脫呢。她現在要是知道章姨娘是故意的,就不會對你心存怨恨了。”
绮兒直點頭,“夫人說得是,咱們這就去。晴兒,你看着陶罐。”
绮兒扶着李妍一路向西,路過拂柳閣,見林管事在貼着封條。他要待老爺得了空來瞧過一眼,然後再清點錢財與珍寶器玩,最後入庫。
忽然,李妍和绮兒見兩個人影一閃,然後往後面跑去了。
绮兒眼尖,一下就認出來了是誰,說道:“夫人,好像是駿少爺和二小姐。他們見了你,不過來行禮,竟然躲着跑了。”
李妍心裏明白,章玉柳的一對兒女此時肯定恨透了她,“绮兒,咱們得了機會,應該讓他們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們小小年紀,心裏若存着恨,對将來沒好處。”
李妍知道這并非易事,因為盡管這兩個孩子知道了是章玉柳自己造的孽事,這種恨也難以消除。
绮兒琢磨着說:“要不咱們現在就去找他們說一說?”
李妍略微躊躇,“不了,有些事操之過急只會适得其反,還是慢慢來罷。”
路過了拂柳閣,再經過徐駿的浩海軒和徐玥的映萱閣,繞過一個魚池,便到了秋水閣。
李妍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邊,禁不住駐足多瞧了幾眼。秋水閣的丫頭遠遠就見着她們倆來了,飛快地跑進去禀告。
李妍和绮兒再朝前走幾步,見一位非本府打扮的婦人走出來了,此婦人裝作沒瞧見遠處的李妍,而是朝另一頭大搖大擺地走了,那模樣似乎還帶着些傲氣。
“宮裏的憶敏姑姑又來了,她每回來都不把夫人放在眼裏,真是過分!”绮兒撇了撇嘴,“只不過一個姑姑而已,有甚麽了不得的。她這回肯定是請紀姨娘去玉嫔娘娘那兒玩,說來也奇怪,紀姨娘和她的親姐姐一年也難得相見一次,卻和玉嫔娘娘這位表姐相處得這麽親,每隔三個月必見一次面,有時候跑得勤還每個月都見。因為這是皇上允許的,也沒人敢說甚麽。奴婢覺得,紀姨娘故意與玉嫔娘娘走得近,她有了皇宮的妃子倚恃着,這樣夫人也不好管她了。”
李妍慮到一事,小聲說道:“紀姨娘來府四年了,卻未有生育,绮兒你多留意一下,也不知是她自己身子的原故,還是她壓根不想懷上。”
“奴婢記下了。”绮兒話音一落,便見張春家的走過來迎接了。
張春家的對李妍施了禮,面露愧疚之色,“夫人,紀姨娘腿腳不方便,沒能出來迎接你,還望夫人莫怪。”
李妍微微一笑,“我怎麽可能會怪她,我是來看望她的。”
張春家的略彎着腰,“夫人請。”
進了秋水閣,李妍瞧見坐在炕上的紀姨娘臉色不太好看。巧兒和迎兒立在邊上,手裏端着藥。
紀姨娘朝她們倆擺了擺手,“夫人就要來了,你們快退下罷。腳上已經敷了藥,幹嘛還要喝甚麽苦藥汁,這不是作弄我麽,那個曾大夫的醫術到底行不行啊?”
巧兒和迎兒調轉身子,向李妍施過禮趕緊退下去了。
紀姨娘這才瞧向門口,“喲,夫人已經進來了。妾身……”她故作下炕的姿勢。
李妍趕緊走過來,“妹妹不必勞煩起身,好好躺着,今日可好些了?”
紀姨娘苦着臉,“好是好些了,只是一踩地就疼,沒法下炕走動。玉嫔娘娘吩咐憶敏姑姑請妾身明日去她宮裏說說話,可是妾身行動不便,只能過個兩三日再去了。”
張春家的搬來椅子給李妍坐,又去沏茶了。李妍坐了下來,溫和莞爾,“你和玉嫔娘娘相處得如此親密,晚去幾日她不會怪你的。”
李妍瞅了瞅绮兒,绮兒立馬領會其意,趕緊過來對着紀姨娘行大禮,“紀姨娘,绮兒該死,害得你受這份苦。只是绮兒真不是故意的,而是章玉柳她……”
紀姨娘低頭撥弄着她藕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绮兒你不必說了,這些我都知道。巧兒去妙醫閣取藥,就聽得那裏的小厮們傳得沸沸揚揚,估計我紀雁秋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了。沒想到章姨娘……章玉柳私下做了這麽多下三濫的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夫人真是白疼她了。”
李妍輕輕嘆息一聲,“倘若她不是如此恨我,也不會有今日的下場。”
紀姨娘冷哼一聲,“她真是不自量力,竟然敢跟夫人一較高下。李将軍雖是農家出身,卻為皇上的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她章家雖三代為朝臣,輪到章廣離這一代卻做邺朝的大蛀蟲,她還以為她章家了不得呢。夫人莫為她生氣,她也只配待在牢裏挨耗子咬罷了。”
紀姨娘擡頭瞧了瞧李妍,“夫人今日氣色不佳,肯定是昨晚愁得沒睡好,不過現在你可以放寬心了,章玉柳呆在牢裏再也陷害不了你。還有……明晚老爺應該要去你屋裏了,你心裏該高興不是麽?”
李妍臉上漾起了紅暈,“妹妹別取笑我了,我都這般年紀了,不在意這個,比不得你年輕。”
紀姨娘用帕子掩嘴輕笑,想到少了一個章玉柳,往後老爺去她房裏的次數應該能多些了,她撅着小嘴嬌羞道:“當然得先緊着夫人,然後才能輪到妾身了。老爺每回都是先去你屋裏,之後才會想到幾個妾室。不過,只要老爺還能記得妾身,妾身就沒有遺憾了。”
“老爺哪能不記得妹妹,妹妹長得如花似玉、嬌豔欲滴的,是男人見了都會犯癡。”李妍瞧了一眼紀雁秋那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不禁有點嫉妒了。
不對啊,前幾日還忍不住多瞧她,看得挺舒坦,覺得她好看不好看,與自己無關的,怎麽現在心裏竟然有着淺淺的妒意了,是因為徐澄麽?
與紀姨娘再閑聊了幾句,李妍就告了辭,與绮兒一起回來了。
“绮兒,紀姨娘手腕上戴的那個是老爺給的麽?我不太記得了。”李妍覺得紀姨娘只不過一個妾而已,可她手腕上戴的那個羊脂白玉手镯卻價值連城,只要不是徐澄給她的,她應該不會有這麽貴重的東西。
绮兒仔細想了想,搖頭道:“咱府只有老爺有一個羊脂白玉手扳指,連你和太夫人都沒有的。聽說這種玉是今年春西疆進貢來的,皇宮裏的有些娘娘估計是有的。難道玉嫔娘娘把這麽貴重的東西送給了紀姨娘?”
李妍覺得不太可能,皇上給嫔妃的東西,嫔妃是不能随意送人的。李妍一路無話,回到錦繡院後,吃着香噴噴滑嫩嫩的小仔雞,她仍然無話。绮兒與晴兒開心地吃着,直到小碗裏吃完了,她們才發現夫人有些不對勁。
晴兒擦拭了嘴,問道:“夫人有心事?”
李妍搖了搖頭,她是有苦難言啊,在這些小丫頭心裏,覺得老爺先來夫人屋裏,以後再去姨娘屋裏,沒甚麽奇怪的,多年來都是這樣。
可是李妍接受不了。徐澄心裏對誰愛得多一些,又對誰愛得少一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徐澄心裏只有她一人,這樣她才能接受他,才能做到心無顧忌地與他同房。
可是紀姨娘貌美如花,徐澄能做到不去她的房麽?而且,李妍感覺紀姨娘的背後有很多秘密,她不只是一個妾那麽簡單。李妍忽然自責起來,這些與自己又何幹,幹嘛要去管紀姨娘的事,紀姨娘對她并沒有敵意的。
李妍心裏卻莫名其妙泛着酸,來到這裏,她第一次感到這麽酸。她知道,這是深深的醋意,她不希望徐澄碰這樣的女人。
她不禁微微蹙眉還嚅着嘴,連小仔雞吃起來也沒那麽香了。
其實绮兒大概知道了主子的心事,她故作不知,湊過來聞了聞,“夫人,你碗裏的小仔雞很酸麽?”
晴兒噗哧一笑,“怎麽可能,都是同一個陶罐裏的,裏面沒放醋的。”
李妍斜了她們一眼,“是我心裏酸,行了吧?”
绮兒和晴兒掩嘴偷笑。
李妍心裏叫苦,明晚徐澄若真的來了,她就當是履行一個義務得了。絕不能多想,也絕不要再吃醋了,她要好好享受這裏的生活,千萬不要有過多煩惱。
此時正在至輝堂翻閱醫書的徐澄,對着幾行字重複看了好幾遍,終于合上了書。他喝了口茶,便起身去翠松院。
本來他心裏已有了安排,打算今晚就去錦繡院的,畢竟在外兩個月了,他也需要女人的溫暖。但他母親連吐兩口血,他做為兒子得去盡孝,去錦繡院的心思便沒了,還是等明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