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往錦繡院

徐澄來到了翠松院,見他母親氣色如常,并無大樣,他覺得有些奇怪。

太夫人坐在炕上,王婆子為她捶着腿,夢兒在屋外和幾個粗使丫頭劈柴熬藥。太夫人見徐澄進來了,更加努力提了幾分精神。

徐澄走在炕邊,伸手來握她的手腕。

“澄兒,适才曾大夫給我把過脈了,我的脈象很穩健,你不必擔心。我吐的是體內積滞的淤血,如此正好疏通了血脈,對身子反而有益。”

徐澄擰眉沉思,他在焦陽城跟着一位老郎中學了不少醫術,加上剛才特意看了醫書,而且是針對吐血症狀,依他看來,他母親吐的不太像是淤血。可是太夫人精氣神俱佳,又不像是大病的樣子。

徐澄知道曾大夫醫術不精,而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母親,明日我去請宮裏的張太醫來為你診斷可好?他是皇上最器重的太醫,醫術高明……”

太夫人直擺手,打斷了他,“你別操這個心,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我不是說了麽,我還能再活三十年!現在要緊的是你趕緊想辦法救你姨父一家子,他家落了難對徐府沒好處。”

徐澄望着他的母親,眼裏閃過一絲幽暗的光,沉悶片刻才問道:“母親,章玉柳為了保命,把一切都推到你的頭上,你為何還要幫章家,就因為姨母與表兄弟麽?”

太夫人頓時雙眼失神,也胸悶得很,她知道自己活不過這幾日了,想在死之前再為自己的妹妹家搏一搏。她裝作若無其事,苦笑了一聲,“澄兒啊,玉柳是我的外甥女,我生氣又能怎樣,難道要詛咒她麽?”

盡管她的心像被章玉柳剜去了一塊肉那般疼痛,她明面上也得硬撐着。她确實沒能想到,自己活了大半生,兒子身陷險境兩個月她都沒死,最後卻要死在她一直疼愛的外甥女身上。

王婆子将藥端了過來,準備喂太夫人喝藥,被徐澄接了過去。

太夫人見兒子要親手喂她喝藥,感慨萬千,幽嘆了一聲,“你看了我寫的那兩封信,你不恨我麽?”

徐澄默不作聲,說恨談不上,可是生氣是肯定的。母親背着他陷害骁兒和李念雲,也就是太夫人自己的嫡親孫子和兒媳,他能不生氣麽?倘若此事真的得逞了,骁兒與李念雲在府裏再無容身之地,勢必要被趕出府的。

徐澄喂了太夫人喝了幾口藥,才緩緩說道:“母親,夫人向來孝敬你,待你如親母,而骁兒雖不谙世事,讀書也未必肯下功夫,可他至少有一顆誠摯的心,你為何如此容不下他們母子二人?說來說去,只是因為你一直認為是他們母子奪了章玉柳和駿兒的地位,倘若你最初沒有私心,心平氣和地接受一切,并多勸章玉柳安分守己,今日之事就不會發生,她也不會有牢獄之災。她得今日之果,有母親一半之責啊。”

徐澄覺得此話可能說得重了些,但他已經是極力克制了,否則說出來的話則更加直白。他怕太夫人動氣,又委婉地轉了話鋒,“不過以章玉柳那性子,即便母親不縱容她,有她父親那般挑唆,也少不了要惹事。”

太夫人經兒子這麽話裏話外的暗指一番,她幡然醒悟,今日發生的這一切确實有她一半之過。

喝完了藥,她佯裝自己身子毫無大礙,将身子坐得筆直,還讓王婆子給她講段子。為了不讓徐澄過多在意她的身子,她還讓夢兒去膳堂催晚膳,說她餓了。

“澄兒,你回去歇息罷,今日時辰已晚你去不了宮裏,就明日一早再去。我這裏沒啥事了,你別杵在這裏了。”

徐澄對太夫人這一番舉動半信半疑,他可沒那麽容易被蒙騙。可是太夫人一催着他走,見他呆在這裏很不耐煩似的,他只好退了出去。

徐澄出去還沒幾步,太夫人便“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地的血。她內心萬分悔恨與自責,胸裏悶的一口血剛才就要吐出來,所以她一直催着徐澄趕緊走。待徐澄一出門,她便再也憋不住了。

眼見王婆子就要尖叫出來,她低沉而嚴厲地說道:“不許嚷!”

王婆子吓白了臉,不知所措。太夫人卻繼續她的謊言,“這是久病積淤的血,吐出來為好。曾大夫之前已說過,你在旁沒聽清楚麽?不許去禀報老爺,待夢兒過來了也不許說給她聽,這丫頭,在我身邊都呆了好幾個月,還一丁點都沉不住氣。”

這一夜府裏靜谧無聲,顯得平和安詳,似乎這幾日的鬧騰終于塵埃落定了。無論是徐澄還是李妍,這一夜都休息得很好。

次日清早,徐澄又來了翠松院一趟,見太夫人精神頗佳,正在津津有味地用早膳,他放心了,便一心上朝去了。

這一日政事繁忙,皇上與大臣們議了整整一上午,其中兩項就是如何處置昭信王和章廣離的事。出乎徐澄的意料,對于章廣離一事,皇上沒讓徐澄說一句話。

或許皇上是在幫他撇清關系罷,左右都是為了徐澄好,大臣們都是如此想的。徐澄腦子可沒這麽簡單,皇上的心思他清楚得很,只不過他裝傻而已。

議了幾件要事之後,皇上毫無預兆地忽然說徐澄功業顯赫,待擇個好日子要封徐澄為侯,問各位大臣是否有反對意見。

徐澄的功勞擺着呢,大臣們誰敢說個不字,都贊徐澄功成名就,封侯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然後個個向他道起喜來。

徐澄開心地接受着大家的道喜,心裏卻有些憂悶,伴君如伴虎,自古不變的道理,他怎能不懂。

臨近午時才下的朝,接着軍機處又有要事,他只好在軍機處用飯,然後忙活了一下午,直到傍晚他才回府。

用過晚膳後,他再去翠松院,見太夫人仍然精神很好,他心中的疑慮才消除了,見她安心地喝着藥,他便退了出來。

本來上午他就想請宮裏的張太醫來為太夫人看病,可是經歷了朝上那些事之後,他打算過個一兩日再說,因為皇上才剛說要封他為侯,他就動用皇上的禦醫,有些不合時宜。此時他又見母親狀況頗佳,覺得晚個一兩日再看也不遲。

回到至輝堂,他沐了浴,穿上了寬松的家常服,來到了錦繡院。一路走來時,他腦海裏竟然不停地閃現李妍的面容。

這位發妻,他以前并未多用情,當然也沒薄待,只是平平淡淡相處而已。可是這次回來,他總覺得她與往昔不太一樣,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不只是因為身段與面龐消瘦了些,給了他一種新的視覺,而是她說話的聲調及笑容、姿态,似乎都有微妙的變化。

今晚,他要在錦繡院留宿。

在徐澄進來之前,李妍已用過晚膳,而且還被崔嬷嬷和绮兒、晴兒強行按在浴桶裏沐浴。李妍不是不想洗,而是不肯讓她們在旁伺候着她洗。她們幾個不但不走開,還一會兒過來為她添水,一會兒為她按摩身子,說是讓氣血活絡一些。

浴桶裏有好些花瓣并不稀奇,但是崔嬷嬷往裏面倒了兩大碗人奶,讓她頗為震驚。

真的不誇張,确實是人奶,她親眼見一位奶娘從身上擠出來的!

為了不顯突兀,李妍只好随着她們折騰。洗完之後,她們為李妍細細擦淨身子,再為她穿上一件極柔軟滑溜的寝衣,外面穿一件厚實的羽緞鸾袍。

大冬天的就給她穿兩件?是為了等會兒脫衣方便麽?

不過李妍還真沒覺得冷,看來這件羽緞鸾袍很保暖。李妍坐在火盆旁看着書,绮兒在她身後仔細地搧頭發,動作極輕柔,生怕把李妍吹涼了。

頭發幹了後,絲絲爽爽的,绮兒把李妍耳朵兩旁的幾縷頭發绾一绾,其他的地方則披着。绮兒忍不住贊道:“夫人的頭發烏黑順滑,真好看。”

崔嬷嬷滿意地點頭,“可不是麽,夫人一點兒也不像是有二十七歲的,瞧這臉蛋,白裏透着紅暈,跟大姑娘似的,妝都不用上了。”

李妍把書往邊上一放,“你們就別一個勁兒誇我了,但凡是個女人,沐浴出來都要美上幾分。”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雪兒禀報,“夫人,老爺來了。”

李妍剛才還鎮定自若,此時一聽說徐澄已經來了,那顆小心髒忽然突突直跳起來。她懵懵懂懂地起了身,來門口迎接,還未來得及多尋思一下如何面對,徐澄已進入了她的眼簾。

徐澄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接着那雙深邃的便定格在她的臉上。他覺得,夫人眼眸的神采與往日也不一般了,沒有以往的那般沉澱的安穩,倒有幾分若即若離的神秘,還有幾分忐忑與羞澀。

徐澄忍不住嘴角輕輕上揚,牽起她的手,與她一起來到絨榻坐下,然後望着她那雙澄湛的眼睛,“夫人好似不歡迎我,與我生份了麽?”

李妍感受着他溫暖的手心,微微颔首,吞吞吐吐地道:“有……有麽?可能是兩月有餘老爺都未……未到錦繡院長坐,所以有些……不自在。”

徐澄手上稍稍用了力,将李妍的手握得更緊了。他擡頭向屋裏掃了一圈,崔嬷嬷和绮兒、晴兒便知趣地退出去了。

屋裏只剩他們兩個了,徐澄用手撫着她的柔軟順發,似乎很享受那種絲絲滑滑的感覺。

李妍身子有些僵硬,她真的不太習慣被他這麽摸着,手也被他握着。可是徐澄是她的夫君,在他眼裏,或許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

怎麽辦?李妍心急如焚,雖然她對徐澄有好感,甚至有些喜歡上他了,可是兩人突然這麽親近她沒法接受啊。

可他們倆又是夫妻,倘若她別別扭扭的,又顯太矯情,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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