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脈

所有的深愛都是秘密。

良久,徐天霖合上文件,扔到桌上:“什麽時候訂婚?”

馮糖臉上笑容一凜,目光忽轉至深邃:“你真的願意為了她跟我訂婚?”

徐天霖:“……”

“呵……”馮糖自嘲一笑,“我究竟是幹了什麽事,這心裏又高興又難過的,得了你這句話,卻是為另一個女人說的。”

徐天霖帶着憐憫看着她:“你至始至終都用錯了方法。”

馮糖怎能忍受別人用憐憫的目光看着她,一聲冷哼:“你別這麽看着我,你不跟我一樣,說到底還是你們徐家害了李家,陳韻她終其一生也不會愛上你。”

一句話,直擊徐天霖心髒,一瞬間,臉色寒若冰霜。有些話內心知道是一回事,被別人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最不想承認的事被當面說破,怎堪心字成灰。可是即便事實如此,他還是願意為她守一方疆土,墜苦海沉浮。

陳韻撥通了李梓良的電話:“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再打白述的電話,終于通了:“李梓良在哪?”

“……他,走了。”

“去哪了?”陳韻小心翼翼的問道。

“去國外了。”

“不可能,他昨天才從我那搬出來的,怎麽可能今天就去了國外,難道他早就計劃好了?”陳韻不敢相信。

白述嘆口氣道:“我們面談吧,正好我這還有東西要給你。”

不一會兒,白述開車來到她家樓下,“去哪?”

“随便,先離開這裏吧。”

于是白述把車開到了公寓的樓下。

陳韻擡頭望望那間房子,陽臺上還有他來不及收走的襯衫,而現在,他已經去往了她未知的地方。

“他到底去哪了?”陳韻仰頭望着窗外,問道。

白述煩悶地點了根煙:“英國。”

“什麽時候的飛機?”

“昨天淩晨。”

“什麽時候計劃的?”

“半個月前。”

“……”陳韻停頓了三秒,道:“告訴我,他跟我爸談了什麽?”

一根煙的沉默後,白述緩緩說道:“其實我早就知道林若背後的人是馮糖了,但因為我的自私,我沒說,後來想說,又怕跟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他們肯同意把林若給我看管已經是給我面子了,可我卻坑了兩個最好的兄弟。”

說到這,他看了陳韻一眼,而他看到的卻是她平靜的面容,深呼吸後吐氣,繼續說道:“後來沒多久,他們查出了馮糖,當場我就被小宸收拾了一頓。他罵我白眼狼,窩裏反,當初他還好心幫我在梓良面前說好話,結果換來的竟然是我對他們的隐瞞,你說他能不氣嗎?那頓胖揍,我一個拳頭沒還,現在想來我還是被他打輕了,要不是我的拖累,事情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白述無奈地搖搖頭,又點上一根香煙:“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結果李伯父那邊又出事了,這是時候我們才明白整個連環局,接着對方又利用輿論的消息砍掉李家與外界的一切聯系。這手段這計謀絕不可能是一家所為,再一勾勒,幾方勢力也就出來了。馮家早已洞悉一切,用你父親作箭,而我們都是彀中人。”

說到這,又是一段很長時間的靜默。香煙燃掉一半後,白述繼續說道:“梓良那個時候簡直要瘋了,父親被雙規,母親病倒,而仇人的女兒卻什麽都不知道,還一心一意的幫他照顧着母親,為他洗衣做飯,生命中最看重的兩個女人,他誰也說不得。最後他找了你父親。”

聽到這,陳韻的眼淚啪啪的砸下去:“然後呢?”

“然後他向你父親下跪了。”

“……”

“陳韻,你能得到李梓良這樣的男人,別怪命運不公。這個男人,我佩服他,我長到現在難得能佩服幾個人,但他絕對是其中一個。作為男人,對兄弟光明磊落,對愛情一往情深,對責任在山之将傾之際一力承下,我覺得這樣的男人,誰都不能折了他的傲骨,哪怕是你父親,也不行。”

“嗯!”陳韻咽下喉中的艱澀,點點頭,“我知道。”

“最後你父親還是顧念了一把兄弟情,用一點良知攪亂了棋局,該模糊的地方模糊掉,該明朗的地方盡早明朗化。于是這件事雖然大動幹戈的開始,好在最後避重就輕的結尾了。作為條件交換,梓良代他父親答應此間事了後絕不伺機報複陳家,并且自己去國外,斷了和你所有聯系。”

說到這,白述一聲嗤鼻:“你父親這樣做,估計是怕梓良利用你的真心反過來害到陳家。可是,那個笨小子怎會以失去你為代價讓你去報複自己父親呢?熟不知,現在的結果也沒好到哪去。”

“我就喜歡他無條件的傻。”陳韻輕笑一聲,卻笑出了眼淚。

“是啊,他對你算是蠢到家了。”白述也是一莞爾,一瞬間過去種種如跑馬燈轉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徐家也不好繼續追究下去了,而你父親既然選擇了倒戈又沒倒得徹底,算是兩邊都得罪了。至于梓良這邊,畢竟他不是他父親,雖然不知道這個約定會維持多久,但李家這次也是元氣大傷,之後幾年內估計S市會風平浪靜。至于李家之後還能不能入主S市,以後就要看梓良的了。”

“沒事,我等他,這是我的命,哪怕是報複,我也欣然接受。”陳韻堅定地說道。

白述看着陳韻,良久,“陳韻,你長大了,在他付出所有之後,你終于長大了。”

“是我太自私,一直沒看明白,我現在只擔心他接下來的日子。”

“說實話,我也擔心。他這次流放日子并不好過。李家現在危機剛剛解除,李伯父又馬上要去G市了,可以說這一走,算是淨身出戶。好在過段時間等小宸辦完了畢業手續也會去英國,他們倆在一起總有個照應。至于我,呵……你知道的,總有個牽絆在。”

“你比我好,你的牽絆至少還在身邊,而我的牽絆,現在卻在三萬英尺的高空。”

“如果三萬英尺能得這樣一人相待,那也不錯。”說着,白述拿出了一個熟悉的盒子遞給陳韻。

陳韻的表情漸漸凝固,眼裏的驚愣在無限的放大,它的出現一瞬已經粉碎了她的心智,粉碎了她的靈魂。她顫抖地接過,打開一看,果然是那枚戒指。翠綠的翡翠石上多了幾道細紋,就像她給他的傷害,抹不掉,永遠刻在紋理之中。這一刻她是真的痛哭了,不再抑制,不再彷徨,為生命裏最初的遇見而虔誠。

良久,她才收住哭聲,重新戴上那枚戒指,擦幹眼淚道:“我就不送你了,他還有一些東西留在我那,我得去整理一下,看看他有沒有給我留點什麽。”

白述點點頭:“好,你自己小心點。”

當陳韻從車上走來下時,只覺曜曜日光,照得人恍惚,擡手扶眉間仰頭望去,卻只見塊塊黑斑閃爍不停。

這是怎了?這個是她暈倒前最後一個疑問。

當陳韻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了,外面夜色已黑,又一天過去了。

陳韻咽了咽口水,發現嗓子幹澀得如刀子刮過般疼痛。

細微的聲音驚動了坐在黑暗一角裏的人。

陳韻有些虛弱的問道:“白述嗎?”

黑暗裏,那人身子一僵,猶豫片刻後走了過來。

走到床前,陳韻才通過昏黃的燈光看清他,不禁皺了眉,他是怎麽了,面色這麽難看,比自己這個躺在病床上都好不了多少,“你怎麽了,憂心忡忡的樣子,別搞得我好像得了絕症似的。”

“……”白述沒有接話,仍舊沉沉地看着她,有些話該怎麽說呢?

陳韻略感驚訝:“不會我真得得絕症了吧。”

“沒有……”白述搖搖頭,“你……懷孕了。”

“呃……”陳韻先是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懷孕這兩個字跟自己會有什麽關系。兩秒鐘後,當大腦接收到這個信息的時候,才覺如遭電閃雷劈。

她輕輕撫上肚子,“我懷孕了?”平坦的小腹裏此時正在孕育着一個新的生命。雖然她還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但确實是存在的,屬于他和她的。

“是的,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了?”陳韻愣愣的重複着白述的話,猶不相信。

從昨夜到現在,不到二十四小時的一天,經歷了重重打擊後,在最後一刻,老天竟然給了一個她莫大的驚喜,是這個深沉而寂寥的夜空裏,最亮的那顆星星,轉瞬間就照亮了她整個人生。

她終于明白什麽是劫後餘生,什麽是喜極而泣。命運并沒有虧待她,只是翻雲覆雨中讓她經歷了寒苦,也收獲了這片荒土上最後一朵希望之花。他是她的生命之樹,又給她帶來了希望之花。他從未遠離,他一直都在。這一刻,她竟覺得自己有了無窮的力量,她要擔負起一項偉大而艱巨的責任,她要開始為肚子裏這個尚未謀面的天使撐起一片天地。

“你沒告訴我父親吧?”陳韻好一陣才平息胸中的激越,問道。

“沒,我誰也沒說。”

“那就誰都不要說,我父親那邊我親自去說。”

“包括梓良?”

“嗯。”

“他現在估計剛下飛機,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他,搭下一班飛機還來得及。”白述還是覺得有必要跟她說明,“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有權知道。”

“他回來有什麽用,難道再去求我父親嗎?求他別讓我打掉這個孩子?若我父親執意呢?那我們倆就什麽都不管去私奔?我不會的,我不想他背離他的仁義禮智,我不想他父母對他失望,不想你們對他失望,不想對手對他失望。如果他那樣做了,他就不是李梓良了。”

“可是你要怎麽面對你父親?”

“破罐子破摔,再怎麽說我也是他女兒,我堅持要保下孩子,他也不敢怎樣,弄不好就是一屍兩命。”

“可是你還沒畢業,你破罐子破摔,那學校就都知道了。”

“哼!我父親那麽要面子的人,他不會讓我損了他的清譽的。”

“呵……”白述今天第一回輕松地笑了:“別人都說一孕蠢三年,你倒好,腦子反倒越轉越快了。”雖是打趣,然後他還是正經地說道:“雖然S市少了梓良和小宸,但還有我,有什麽事別老是一個人扛。”

“嗯!”陳韻點點頭,鼻子酸酸的。

“哎呀,從來沒說過這麽矯情的話,不行,我得認個幹兒子或者幹閨女。”白述開始活躍氣氛了。

陳韻一聲輕笑:“好。”

“這回可得氣死梓良了,我比他還早當爹。”白述說完便知說錯話了,小心的看了眼陳韻。

陳韻不以為意,反而正經地說道:“小白,你的事我不好多說什麽,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和梓良這般蹉跎。”

白述自嘲一笑:“陳韻,她不會知道的,所有的深愛都是秘密,于你于我于梓良,都是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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