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先生重生了一個月零三天,頭一次在面對情人的時候感到無措,以至于有些失态的嗆到水。
他不由得回憶起第一次見到情人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剛過完三十三歲生日,一個聊得來的同輩邀請他參加聚會,索性那段時間工作一切平穩,徐先生就帶着禮物參加了。
聚會的地點是山頂的別墅,開車上下要一個多小時,徐先生的車轉過彎,開到半山腰,在一片杜鵑花前看到了西裝革履的小情人。
那時候情人才二十歲,雖然臉蛋驚豔,可是青澀得要命,見到人緊張兮兮的抓着衣服下擺,一副努力适應卻十分放不開的樣子。
“謝謝,不用了,我很快就能走上去。”
他拒絕了別人的邀請,堅持自己走上山,大概是這樣青蔥水嫩的美少年,可憐兮兮的穿着皮鞋爬山,好像等待騎士拯救的小王子,所以期望豔遇的人層出不窮。
徐先生看了一會,徑直發動車子,從青年身邊呼嘯而過。
當晚的宴會來了許多明星和富豪,徐先生端着酒杯,感到有些無聊,友人見他臉色冷淡,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噗嗤笑出聲,半是悵然半是唏噓的說:“金仔啊,都這麽多年了,你也應該找個伴啊,徐伯父徐伯母也不會想你一直孤孤單單,阿瓊也是啦。”
徐先生喝了一口酒,還是那張無情無欲的臉,聲音卻柔和:“和他們沒有關系。”
友人拍着他的肩膀:“你就是太重情,反而讓人不知道說什麽是好,想勸你,又覺得你什麽事都有分寸。”
徐先生垂眸,沒有多談,喝下去的酒變成一團火燒在心口,他嘴上不回話,臉色卻有些微傷心了。
友人唉聲嘆氣,知道自己惹徐生不快,也不多提剛才,反而勸他去休息。
徐先生揉了揉眉心,也覺得這樣恹恹有些失态,于是打算找個僻靜的地方休息一會,友人的別墅很大,聚會在客廳,他沿着走廊,到了花園。
話本裏常常有英雄救美,壯士斷腕,或者淚灑滿巾之類的情節。
微醺的徐先生隔着紫藤花架,聽到的是惡魔低語,用令人垂涎的財富或者名利,誘人堕落的西方童話。
Advertisement
接着花朵縫隙,來時瞧見的青蔥美少年被大腹便便的男人摟在懷裏。
徐先生看不到大腹便便的男人如何急色,正對他的美少年面無表情,牙齒咯咯打顫,卻一副拼了命也要忍下去的樣子。
徐先生看了一眼,正準備起身離開,青蔥美少年就兇性大發,一腳送到男人裆下,男人慘嚎一聲倒在地下。
美少年黑着臉對着衣衫不整的男人咔咔拍照,眼淚明明在眼眶裏打轉,聲音卻兇狠的要命:“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把xx的照片發出去,我就把你的也發出去,你不讓她活,我也不讓你活。”
美少年一邊哭一邊狠狠地踢了幾腳男人,咒罵着強/奸犯,該死之類,然後他抹抹眼淚,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目睹了全局的徐先生不僅不醉,還想點一支思考的香煙。
這件事也的确沒有掀起波瀾,想來是那位遭到報複的男人在乎臉面,沒法把“我被人偷襲拍鳥”的事公之于衆,于是只能不了了之。
但徐先生素來知道這些人的手段,絕不會這麽善罷甘休。
一向不關心娛樂新聞的徐先生難得在意起了頭條小明星,與人聊天時恰好提起,便從那位圈裏人嘴裏知道事情的原委。
“那個周歸璨恐怕活不長了。”圈裏人啧了一聲:“他得罪那個胖子,肯定沒有活路的。”
徐先生點點頭,表達出了傾聽的意願,圈裏人看到素來無情無欲的徐先生突然八卦,也燃起了熱情,侃侃而談:“我聽我的小姐妹說,那個胖子先是看上了一個小姑娘,借着資方的名頭占小姑娘便宜,拍了不好的照片,聽說是強迫,但這種事誰說的清楚呢,然後那個姓周的小明星就替那小姑娘來報仇,啧,真是蠢死了。”
圈裏人感嘆:“結果轉眼小姑娘就和那個胖子好上了,兩個人如膠似漆的,姓周的小明星以為是英雄救美,誰知道,呵,好人可不一定有好報呢。”
徐先生默默聽完,腦海裏浮現的是那從茂盛的紫藤蘭,和美少年拼命忍耐的表情。
徐先生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結束宴會,他準備開車回家,圈裏人難得和徐先生搭上話,緊黏着不放,出于禮貌,徐先生也不好拒絕一位女士提出送她回家的正當理由。
畢竟是真的順路。
也恰巧順路,送完圈裏人,準備回家的徐先生才會撿到一個可憐兮兮,被人揍成豬頭的大男孩。
明明做了自認為對的事情,反而遭到嘲笑抹黑,承受最可怕的報複,即便如此,那雙眼睛也沒有蒙上多少陰霾。
只是一瞬間,徐先生就決定把他帶回家。
那時候小情人幾乎已經走投無路,莫名其妙的被擠掉通告,被人騙欠了高利貸,房子也租約到期,明明跟他哭訴被強/奸的小姑娘,也冷冷拿着從他房間搜出來裸男雜志,理直氣壯的說,你其實是喜歡男人的變态吧,根本不是為了我出氣,而是你本來就想要勾/引王先生。
小情人氣的說話都不利索,哪裏吵的過牙尖嘴利的小姑娘,反而被對方借口發揮,把他的性向傳的公司人人皆知,鬧得他走到哪兒,都有不懷好意的笑。
他得罪了人。
每天有奇奇怪怪的電話打進來,要麽不說話,要麽就陰森森冷笑,還有人直截了當的問他賣不賣。
公司冷眼旁觀,既不肯解約,也不給他安排工作。
窮困潦倒的周姓明星已經窮兇極惡到超市蹭免費食物,在外遛彎還被莫名其妙揍了一頓,他蹲在地上哭的傷心,又餓又困的撐不住,哭到一半居然睡着了。
半夢半醒,有個豐神俊朗,面色冷淡的天使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一瓶水和一塊柔軟的手帕。
小情人哭的臉上髒兮兮的,反應也慢半拍,或許是真的傻掉了,接過徐先生的水和手帕,就被對方跟收養動物似的領回了家。
徐先生的家又大又寬敞,還有涼嗖嗖的冷氣。
小情人被海濱的高溫熱得頭腦不清,進了屋才活過來,他穿着拖鞋,呆呆的坐在沙發上,門口那個陌生冷淡的男人正整理他帶來的東西。
男人看着亂七八糟的衣服和裝衣服的帆布袋,好看的眉毛擰在一起。
“呃。”
小情人剛從嗓子眼裏發出一個氣音,男人就放棄了整理,頂着冷冰冰的臉進了廚房,給又餓又困的周姓明星煮了一碗面。
“吃完再談。”
小情人還是青澀的美少年,即使灰頭土臉看起來也水水嫩嫩,他一邊吃面條一邊嗚嗚地哭,覺得自己恐怕遇到了奇怪的變态,等他吃碗面就要對他這樣那樣。
可是小情人太累了,跑又跑不動,離開空調立刻就能原地暴斃,幹脆什麽也不想,自暴自棄的專注吃面。
徐先生坐在小情人對面,清風霁月,古井無波,一派變态應有的深沉冷淡。
但是這個變态氣質很好,顯然養尊處優,不像有特殊癖好的人,小情人吃飽了肚子,慢慢忍下眼淚,這時候才想到自己姓甚名誰,身在何方。
“先生。”他尴尬的放下筷子:“謝謝你的幫忙,呃,我會付錢的。”
男人坦然自若,無意為難:“可以。”
小情人惴惴不安的心慢慢平複,捧着碗,猶豫的問:“那,我打掃一下?”
“嗯。”男人也愣了愣,站起身,示意廚房的位置,體貼的離開了餐桌,留小情人一邊打掃一邊思考,他洗完碗筷,擦幹淨桌子,确認沒有疏漏,才抹抹臉走到客廳。
男人坐在沙發上看手機,面色淡淡,側臉漂亮極了,小情人感覺心髒被電了一下,男人也看到小情人出來,颔首示意他坐下。
小情人不安的抿着嘴唇,一時間想不到自己現在這幅處境究竟應該說什麽。
“我姓徐,單名一個璈。”男人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遞給小情人:“我知道你的事,也知道你的名字。”
他十指相扣,表情裏流露出些微思索,似乎将要發生的事對他而言也十分突然,所以情不自禁的沉默考慮。
“徐先生。”
小情人乖乖問好。
他頂着美少年的臉孔,但實際并沒有模糊性別界限,硬要說的話他的五官秀美華麗,顯得攻擊性很強,但實際身材和舉止都很男性化,偶爾抿唇的樣子也是孩子氣,而不是忸怩作态。
徐先生的眼神淡漠,唇色偏淡,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但說出來的話卻像一個地雷:“周先生,這樣說恐怕太冒昧,但我想知道,你是否考慮過建立一段互惠互利,條件合理,不參雜私人感情和其他危及生活或事業的契約關系。”
小情人足足愣了一分鐘,徐先生等了一分鐘。
這個撿回來的小可憐頂着豬頭臉,一臉懵逼的說:“您要包養我?”
徐先生揉了揉眉心:“這是互惠互利,條件合理……算了,是的,我想包養你。”
小情人呆呆的張了張嘴,摸了摸自己的臉,遲疑不定:“我不是女人。”
徐先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頓了頓說:“我知道。”
小情人深呼吸一口氣,腦袋整個傻掉了,他知不知道我是gay啊,小情人懵懵的,慢吞吞,很堅定的點頭:“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