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個世界竟有火器
果然大家的關注并不會在同一件事上停留太久。距離莊鈞派人來賠禮道歉已經過去五天了。五天裏楊湘瑤與吳懿與之前相比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舉動。不需要打仗的時候,他們的工作十分清閑,只需要處理每日例行的文書即可。他們照舊一起早早完成了這些文件,而後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只是最開始的一兩天,前來當值的參謀老先生們的目光總是異常和藹地在兩人之間逡巡,并且還試圖把自己縮在最遠的角落裏,以求給兩人充足的相處空間。
有些尴尬,不過能來做參謀的自然腦子都不笨,他們很快就明白了兩人所說的“誤會”并非托詞,而是事實。于是一切恢複如常,留言漸漸平息了,士兵們之間流行的話題又重新回歸了城裏哪家的酒比較好喝,哪裏的姑娘更有風情之類。
他們與楊湘瑤已混得很熟了,偶爾一起喝酒聊天時說起這段緋聞,被她假模假樣地揮揮拳頭威脅一段,也就立即抱着頭,說些好話讨饒,于是大家一齊笑起來,揭過這一段,重又拾起別的話頭。
公孫冽自從戰事結束就一直找各種借口偷懶。問起來便搶先天南海北地把楊湘瑤好一通誇,說她做事麻利,自己的事交給她也完全放心,日子過得和在羅崇身邊修行的時候別無二致。
而無論是吳懿還是楊湘瑤都與他相識已久,深知這人的怠惰本性,也懶得對他報以過多的期望,并不會強行把他拖出來幹活,只在有事需要幫忙時叫他搭把手。
楊湘瑤去與邢陽和吳懿商量了一番,定下了安置靈能監控探頭的幾個機位,當天就帶着幾個小卒,指揮者他們爬高上低給裝了上去。邢陽還專門吩咐人收拾出了一間原本用于儲物的小隔間。楊湘瑤在自己四處亂跑幹活的時候淘來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收藏裏找到了幾盞破損無法使用的琉璃燈,重新熔鑄成了平整的幾塊,把顯影的術式接到這上面嵌在房間的牆上,這監控室倒還顯得有模有樣。
她索性去柴火堆裏搶救了一段差點就要被劈成小塊的木頭,把它削成木牌,打磨光滑,在上面刻下“監控室”三個字,用漆填了凹槽,晾幹之後釘在門上。
完成一切之後她欣賞了一番。木門上釘着表明房間用途的銘牌,推開門是一張長桌,桌子靠着的牆上鑲着幾塊屏幕,上邊正顯示着的圖像裏時不時有人經過。屏幕右上角貼了标明地點的标簽,左下顯示着時間。長桌前的板凳有一條腿磨損得厲害些,坐上去有些微晃動。
這個曾經司空見慣的場景如今看來卻也恍如隔世。不知不覺間她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十七年了。既不是死去後才在另一個世界醒來,也沒有系統冒出來指引她應該如何前進。唯一的一個改變故事結局的目标還是她給自己定下的。
她只是普通地入睡,再睜眼整個世界都變了。她不是沒有追尋過回去的方法,只不過毫無頭緒,又在這裏建立了完善的人際關系,漸漸地就怠慢了下來。現在她在這裏待的時間居然也快要趕上原來的世界了,回顧一下也會忍不住感嘆“原來已經這麽久了。”
由通用型的護山大陣改成的防禦陣法也由她拖着公孫冽架設完畢。考慮到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使用靈力,他們去除了一切專為修煉門派設置的需要人為調動大量靈力才能發動的攻擊效果,轉而加強了依靠自然靈力流動就可以維持的防禦力和防窺探能力,隔絕一切陌生的靈力在法陣範圍內生效,力求保證能夠消除在不知情狀況下因敵方法術洩密的可能。
經過公孫冽任勞任怨的多次試驗,效果非常令人滿意。他本人則在持續幾天的作業結束之後捶着腰,像剛剛結束了八百裏加急夜行軍一樣,直呼累壞了——勞動量根本就不大,楊湘瑤卻被他搞得感覺自己像個壓榨打工人的無良資本家。
公孫冽又窩回了自己的屋子,臨走前還不忘囑咐跟着自己的小卒把晚餐送到門口。
對此楊湘瑤冷笑道:“呵,宅男。”
好似全然忘記了自己本來也是個懶得出門的主兒,只不過生活所迫,這才不得不支棱起來。
終于忙完了這一陣子,她又重新清閑起來。正好也要到飯點了,她站在原地思考是現在就去和大家一起搶飯吃,還是稍遲一些再去,反正許叔為了照顧巡邏的弟兄們,向來會留飯的。
Advertisement
還沒等她糾結完,路過的潘涵潤就一把把她撈走,去和他還有楊钰一起吃飯。
這幾天只要有空,都是都是他們兩個——或者兩人之一——帶着她一起吃飯。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同六七年前一般,未曾變過。
席間潘涵潤提起他剛從邢陽那裏回完話過來,聽說兵部馬上又要從火器營裏調一批人過來。
“火器?”楊钰和楊湘瑤俱是一驚。
“怎麽又要撥火器來?”楊钰問道,“上次不是沒什麽用,最後又都調回去了嗎?”
潘涵潤像端酒碗那樣端起湯碗喝了一口道:“這次也是一個原因。不想幫我們解決麻煩人,就幹脆撥點火器過來,看上去威力夠大,問起來也有說法。用上了正好,用不上是我們不會用嘛。”
他嗤笑一聲:“還真當大活人也能像演給他們看的靶子一樣離那麽近動也不動等着吃彈子兒麽?”
楊钰問道:“帶隊的是誰?”
潘涵潤開懷道:“還是個熟人呢。”
“又是黃興?”楊钰道,“他又做什麽了,三天兩頭被往這邊仍。”
潘涵潤咽下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随口道:“估計又是哪家的小公子看上他新搞出來的東西了呗。說起來,瑤瑤,宇文肅那個事,打聽出什麽了嗎?”
楊湘瑤早就放下筷子,搖頭道:“沒有。不過我随便推測一下,他急着過來,要物的可能性不大,要物他可以直接一個人過來嘛。只能是某塊地吸引到他了。而且他要幹的事估計動靜還很大,遮掩不住,不然也完全可以自己過來,悄無聲息地辦完了就走。總之不會是什麽好事。”
按照這種故事裏面的反派角色來推算,說不定就是“獻祭某地生靈換取修為”“截取某地靈脈為已所用導致生态惡化”之類的劇情。
比起這個,她現在更好奇火器。
如果她的記憶保持了多年來一貫的準确的話,和宇文肅其人一樣,她也并不記得作者什麽時候寫過熱武器參戰的情況。她也沒有遇到過研究熱武器的人。
天曉得她一直以為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冷兵器時代來着。所以說這個時代的火器發展到哪一個階段了,威力怎麽樣,擊發方式又是什麽?
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楊钰給她解釋了一番。如今常見的火器是一段鐵管或者銅管下面有一個火門,用燒紅的鐵絲或者木炭點火。
楊湘瑤聽懂了。原來當代火器的技術力還在火門槍階段。這種準頭不行,威力一般,輸出基本全靠聲勢吓人,十步之外一切随緣的東西是怎麽被封建帝制國家看好,還能成建制地編出一個營來的?
潘涵潤向天拱手,示意道:“那位偏愛這些新奇事物,覺得威力巨大,十分看好罷了。”
他冷笑一聲,嘲諷道:“要我說,那位哪裏懂……”
“玄澤,慎言!”楊钰敲敲桌子,低聲警告道,“都吃完了也別坐在這了,走吧,給後來的兄弟們騰個地方。”
潘涵潤自知失言,一時間閉了口。幸虧食堂裏大家都在聊天,聲音嘈雜,若非有意關注誰也聽不清他們究竟說了什麽。
走出食堂,楊湘瑤接上剛才的話題:“其實我是挺看好火器的。”
從長遠角度來看,如果這位皇帝能夠一直保持他對火器這種新鮮事物的喜愛,其實是好事,雖然從這個時代的人的角度來看難以理解了些。有權力頂層的看中與推動,即便人才們只是為了讨皇帝歡心而進行技術革新,也能在事實上推動槍炮技術的發展。
“不是說它們現在能發揮多大的作用啦,”她補充道,“火器問世不久,被應用于戰争也不久。它還有巨大的改良空間。不像是刀槍這些冷兵器。從古至今,技術啊,材料啊,進步的路基本已經被走完了。現在所使用的刀劍,與百年前、百年後,不會有很大的差別。”
“可是火器就不一樣啦。射程也好、精準度也好、擊發方式也好,這些都是可以通過研究來慢慢改進的。相似的道路□□已經走過一遍了,火器自然也可以。它才剛剛誕生呢。”
他們踏過地上厚厚的積雪,腳下咯吱咯吱地響。月亮毫不吝惜地把它銀白色的光華傾倒進靴子留下的凹陷裏。
它已經見證過這片土地上過往千百年的刀光劍影,并且會一直懸在夜空,繼續見證今後千百年間的紛飛戰火。
冷兵器的時代終将結束。總有一天,寒夜中刀劍上映出的将不會再是清冷的月華,而是槍炮迸出的熾熱奪目的紅。
“它是屬于未來的武器,而未來正一步步成為現實。我毫不懷疑這一點。”她笑,“如果你們問我為什麽如此堅定的話……我只能說,天機不可洩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