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開宴

沈氏恍然:“早就聽聞楊小姐道法高絕,原來竟還有這等妙用。”

楊湘瑤道:“這倒不值什麽,幾位嫂嫂若是喜歡,我做幾個把與你們。”

“哎呀,怎能如此麻煩你呢。”羅氏推辭道。

楊湘瑤連忙道:“不麻煩,我也沒什麽好送給嫂嫂們的,左右也無它事,做些小玩意給嫂嫂們解解悶。”

見她堅持,羅氏也不再客氣,叫随身的丫鬟柳兒去亭外樹枝上搖落一捧雪來,用瓦罐盛了,端進來給她。

“這樣可以嗎?”羅氏問道,“裏邊暖和,一會兒該化了。”

“不打緊,這樣就可以了。”楊湘瑤道,手上動作不停,把雪捏出個大致的形狀來,又在上面附魔加固,叫它轉化成冰晶。

不多時便完成了。

她把較繁複精致的送給羅氏,又把兩只一樣的稍簡單些的給了沈氏和常氏。

“多謝楊小姐。”常氏接了,柔柔地道謝,擡手簪在了發上。

羅氏、沈氏亦是如此。

瓦罐裏剩下的雪已經化了大半,她索性直接把雪水引出來,塑成幾個兔兒貓兒狗兒,遞給張蘭兒去玩。

李氏見是冰塊兒做的,恐怕有些涼,先拿手去接了,發現觸手微溫,半點兒寒意也無,不由得奇道:“分明是冰雪塑就,怎麽卻不涼呢?”

楊湘瑤笑道:“天氣寒冷,這等拿在手上的玩意兒,哪裏還能再做成冷的?上頭加了法術,便如普通玉石一般。屋裏爐子生得暖和,便也把它烤的暖了。”

“竟然如此神奇。”羅氏驚嘆道。

“這樣做出來不僅不涼,還能長久保存呢。”楊湘瑤道,“只要不去磕它,便無事。若不慎磕着了,多半要碎的——這點上倒是不如普通玉石堅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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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一片心意,世間再難尋得的,奴自當仔細保管,又怎會叫它磕着碰着呢。”沈氏嬌笑道。

她收了新奇玩意,心情正好,平日自視甚高的她絲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

她見楊湘瑤的金釵一般地俏皮可愛,以為這也是她自己用些術法做的,順勢誇贊道:“這金釵也是楊小姐自己打的吧?真個好看!很襯小姐呢。”

楊湘瑤心道,你若知道這就是你家府上出去的東西,不知道會是個什麽反應。你看起來根本就沒見過這支釵子呢。

她又想起那日的雞飛狗跳來,忙低了頭藏住笑:“這支并非我自制,而是友人所贈的。”

聲音裏還是無可避免地漏出一絲笑意來。

莊鈞犯了什麽事,最後又送了什麽出去賠禮,那兩個姨娘不知道,作為執掌中饋的正室,羅氏倒是知道的。

即便那時她不在北疆,這次過來,也有人向她彙報。

那批首飾她沒有親眼見過,但知曉大致的樣式。此刻聽楊湘瑤說是友人所贈,稍一聯想,便知是自家送出去的賠禮。

送給吳懿的東西,出現在楊湘瑤的頭上。看來他們果真是那種關系。

本來冷靜了一個月,莊鈞漸漸地要回過味兒來,擔心自己是不是會錯了意,被坑了。可是又不好求證。

為這事管家近來沒少被念叨——若是平白被套走許多財物,任誰都要氣憤的。

如今倒是可以肯定,這份禮物送對了。

她的方向一開始就跑了偏,這下越走越遠了。楊湘瑤的一番舉動在他眼裏看來也成了說起意中人時的害羞。

“既這般說,莫非是意中人所贈?”羅氏調笑道。

楊湘瑤也是有意要把她們往這條路上引,她微微別開臉,撒嬌道:“不是的,嫂嫂莫要取笑我啦——”

關晴雪見這只釵子好看,也纏着楊湘瑤問過來歷,那時她分明還坦坦蕩蕩地直言是她和吳懿一同騙來的。

眼見着苦主反倒一臉欣慰地自以為見證了什麽愛情故事,她實在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

關林氏不明就裏,嗔道:“你這孩子,好端端的傻笑什麽?”

關晴雪知道是萬萬不能戳穿的,她眼睛一轉,忙遮住半張臉,笑得眉眼彎彎:“娘親你瞧,姐姐不是害羞了?這簪子分明就是吳……”

“晴雪!”楊湘瑤作勢要去捂她的嘴。

衆人一齊笑起來。

羅氏不禁想起她與莊鈞剛剛定情的時候。

那時她收到莊鈞的禮物,別人問起時不好意思說,也假稱是朋友送的,有時候還叫遠在他鄉的表哥背了黑鍋。

是不是世上所有女孩子都喜歡把情郎稱作是表哥或者普通友人呢?

羅氏微笑。

可惜男子天生不會專情,後來莊鈞在外花天酒地,又先後接回了常氏和沈氏,兩人的情誼便淡了。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那兩個女人。

一個整日裏沒病也要裝作病弱來博取憐惜,一個離了那風月場還死性不改,打扮得狐媚子似的,都來勾引自己的相公。

羅氏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叫她們都消失了才好。

她在她們覺察之前收回目光,跟着衆人笑了一陣,随後回頭道:“也該到時候了,柳兒,你去看看,午膳做好了沒有,好了便叫他們兩邊送去吧。”

邊境仍有宵禁,因此兩邊設宴選的時間都在中午。

她在背後向柳兒比了個手勢。

柳兒會意,躬身出去了。

前廳裏邢陽與吳懿也都到了——他去抓公孫冽的時候,這人又聲稱要閉關,不肯跟着來。吳懿心道哪有閉關只閉這一上午的,他就是懶。

莊鈞正與他們聊些時事政局,文學歷史——他怎麽說當年也是憑本事考出來的舉人,這點底蘊還是有的。雖然早就荒廢了。

小厮聽竹在門口喚了一聲,得到準許後附耳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莊鈞聽完了點點頭,揮手道:“去吧。”

他轉向客人,問道:“廚房已将筵席備好,三位可要現在用膳?”

邢陽詢問地看看張明和吳懿,笑道:“我等自然是客随主便。”

“好,”莊鈞拍手,喚來小厮道,“既然已經備好,便送上來吧。”

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沒找到合适的時機問吳懿上次送去的賠禮可還滿意,正暗自焦慮。

方才小厮來,告訴他夫人已經辨明了,吳懿将那批首飾送與了楊湘瑤,此刻其中一支正戴在她的頭上呢。

他瞟了吳懿一眼。

吳懿與他的目光對上,霎時就明白過來,微笑着沖他點頭。

難為玄清了,他想,不過她大概也樂在其中吧。

他早就發現,她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件事對我的名聲不好”,而是“被人問來問去很煩”這件事本身,她是懷着一種惡作劇的态度去配合他的。

換成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可能與他這樣配合兩次的,只有她。而且不用他明言,她就已經知道該怎樣做。

而且在欺騙女性這方面,她永遠是更加擅長的那一個。

僅此一家,獨一無二的默契。叫人很難不感嘆命運的玄妙。

這次莊鈞是徹底相信了,他并不擁有反複思考的能力。

只是可惜那支金釵大概從此又要不見天日了。她早上出門的早,戴起來是什麽樣子,他還沒見過呢。吳懿覺得有點可惜。

莊鈞放下心來,盤算着來年若是實在尋不到事情可報,這收受賄賂多少也算一條。

雖然他自己也收。

小厮們端上酒菜,筵席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這是今年自家莊上新釀的桃花釀,不醉人的。”羅氏給楊湘瑤和關晴雪倒了酒,勸道,“兩位姑娘便喝一些,不打緊的。”

關晴雪自覺已有些熟了,端好的架子又漸漸散開來,笑道:“莫說是這般小杯,便是喚作大碗篩來,十碗八碗也一口氣喝得的,怎麽會醉?”

常氏飲不得酒,只小口啜着茶,聽關晴雪這樣說,輕聲勸道:“這酒雖不醉人,若上了頭卻也不好,小姐還是莫要飲那許多。”

“關小姐不愧是将門之後呢,飲酒也自有一般豪情。”沈氏掩了嘴,咯咯嬌笑道。

“我看你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楊湘瑤擠兌她,“這會兒就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關晴雪朝她扮個鬼臉兒:“小氣。”

楊湘瑤聳聳肩,不理她,自己吃菜。

羅氏笑道:“姑娘暫且少飲。正午天暖,飯後我們把桌子挪到園子裏去,飲酒賞梅,豈不是比幹飲有趣得多?”

“嫂嫂說的是,”關晴雪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那我就等到稍後賞梅時再飲吧。”

關林氏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你且歇歇吧!”

張蘭兒見她們喝得有趣,也伸手去夠母親的杯子。

“哎,蘭兒,這個不能喝。”李氏忙把杯子拿過放在一旁,舀了一勺桂圓紅棗湯喂到她嘴邊。

張蘭兒一邊喝着母親遞來的糖水兒,一邊仍舊伸着手去玩那杯子。許是今日太過興奮,得意忘了形,一個疏忽把被子撥弄得傾倒下來。

“啊呀。”沈氏驚呼一聲,猛地站了起來。

她坐在李氏和張蘭兒身邊,受了波及。酒液淅淅瀝瀝地從桌面上淌下來,正滴在她的衣裙上。

李氏連連道歉,口中訓斥着女兒,慌忙掏出手帕想要與她擦拭。

沈氏輕輕抵住李氏的手,安慰道:“不礙事的,夫人請莫責怪小姐。奴自去換一身來便好,何必叫夫人污了帕子。”

她對座上諸位淺淺一笑,抱歉道:“奴去去就來。”

說着系上披風,匆匆地往廂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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