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有個朋友

楊湘瑤與公孫冽回去的時候,小道童正拿着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着山門前的積雪,把這些雪盡數對在路邊,塑出一個大大的雪人來。樹下放着一只小瓦罐。昨日雲州新雪,還很幹淨,趁着現在把壓在枝頭的細雪掃下儲存起來,留待日後煮茶。

小道童眼尖,老遠就看見他們來,丢了掃帚從臺階上一路奔下來,到近處腳下一滑,直直地飛撲到楊湘瑤懷裏,撞得她也重心不穩,摔在了地上。

“啊……小淩,你也太熱情了吧……”楊湘瑤無奈,先把小道童扶起來,再自己拍拍衣服上沾上的雪站起來。

“對不起……”小淩不安地扭着衣角,低下頭去,悄悄觀察着楊湘瑤的反應,見她沒有生氣,又嘤嘤嘤地貼上來,“師姐我好想你啊──”

楊湘瑤蹲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怎麽啦?”

公孫冽感覺受到冷落,把小淩從楊湘瑤的懷裏拔出來,好笑地問她:“你就不想我?”

小淩面露難色,目光飄忽不定,絞着手指咬唇思索了好一會兒,這才下定決心般地點點頭:“有點想。”

她小心翼翼地補充:“……可是師姐會帶我玩給我講故事哎……更想師姐。”

“……”公孫冽無言。雖然聽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為什麽感覺更挫敗了。

楊湘瑤快活地大笑起來。她扶着小淩的肩彎下腰,柔聲道:“好啦,小淩快去做事吧,師姐和師兄先去師父那裏,你做完了事,回來給你講故事怎麽樣?我記得上次還有沒講完的吧?”

“好啦,去吧。”她拍拍小淩,輕快道。

小淩回去仔細掃雪,他們則去見羅崇。

楊湘瑤和公孫冽的事羅崇早已從坊間傳聞中了解了個大概,他只略微關心了幾句兩人的近況。

羅崇端坐上首,捧着茶盞,說起他曾想看看兩個徒弟在做什麽,結果被術式攔住了不說,還被“禮貌問候”了一番,最後險些兒炸了屋子。

“你們設這麽兇險的防窺探措施做什麽?”羅崇撚着胡子問。

一般來說,就算要設防窺屏障,普通的隔絕措施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又是植入問候語又是搞爆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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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紀大了,心髒承受不住驚吓的。

哪知一問出口,兩人俱是別開頭虛起眼睛,用看屑的眼神看着他。

“……您為什麽也喜歡窺探別人……”沉默半晌,楊湘瑤顫顫巍巍地開口,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沖擊,“怎麽跟宇文肅一樣……”

他們當時設陣的時候設的可是無差別攻擊……畢竟誰能想到可以寫信好好問的人還非得暗中觀察啊!

“宇文肅?”羅崇沉吟,“聽聞他那副軀體數十年前就已開始逐漸衰敗,他不去找尋轉生之法,倒有閑心關心你們?”

“?”楊湘瑤大驚。這個世界還能玩穢土轉生那一套的嗎?

公孫冽也大受震撼:“竟真有轉生之法?”

羅崇搖頭道:“此為禁術,代價頗大不說,至今仍未有成功之先例,材料也難以找尋。雖有記錄留存,到如今也難辨真僞了。”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羅崇道自己還有事要做,打發他們該幹嘛幹嘛去。

他們的房間仍舊每天叫人打掃,數月未歸,不見一絲灰塵。

楊湘瑤放下東西,直奔藏書閣去了。那什麽《實用陣法大全》她早就看完,正好這次回來,親自去抽一本,省的她報坐标叫羅崇代勞,還總要擔心他會不會故意給一些他覺得自己該看的東西。

……

楊湘瑤不在,吳懿倒顯得真的有些無事可做了。大家都能夠自我管理,邢陽那邊也沒什麽需要自己操心。看書也總是走神,想起她專注的樣子來。窗戶習慣性地打開着,冷風嗖嗖地往裏灌,倒叫人被炭火烤得暈乎乎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怎麽回事。

他只得暫且撂開書本,寫字靜心。

楊钰從窗口瞧見他在屋裏,大大咧咧地推門進來,他已經從《心經》抄到了《道德經》。

“軍師,有空嗎?”也不等他回答,楊钰就拖着一個潘涵潤過來坐下了,“有些事情想談談。”

看起來實在來勢洶洶。吳懿點頭,擱筆為他們沏了一盞茶。

……

藏書閣裏光線晦暗不明,她走之前清理出的勉強能走的通道沒幾個月又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逼得人不得不左右橫跳着通過,手上捧着的一盞油燈也就跟着晃動起來,明明滅滅的,映出漫天飄散的灰塵和楊湘瑤模糊的剪影。

房梁上窸窸窣窣地響,餘光撇見一個黑色的物體飛快地掠過轉角。

“這裏怎麽還有老鼠啊……以前也沒見過啊……”楊湘瑤抱怨着,小心地跨過地上又一堆散亂的書籍,想着返回的時候撿起來放好。

她與羅崇一直以來的約定,不論出于主動還是被動,凡是被她碰到的書就是她這次該看的,拿到之後不管看沒看懂,看完了才可以更換。這次直覺告訴她應該往裏面走一走,自然就要先略過這些了。

從外面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木質小樓,裏面卻似乎用了擴展空間的法術,走出這麽遠,已經遠遠超過在外面觀察到的視覺空間的大小了。

也不知道羅崇是有什麽惡趣味,藏書的名字取得像現代書店裏的課本和家庭實用工具書不說,藏書閣的氛圍也營造得和鬼屋相似。

窗戶開在四面牆上,越向着中心走就越黑暗,油燈的光也像是被壓制了,縮成小小的一團,連照亮身周都做不到,只能讓人勉強看見火焰周圍的一小塊區域。即便沒有走動,火焰還是在不斷地顫動着,四面湧來的風交織成複雜的氣流,撥弄着這可憐的小小一點光。

“這裏面是放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書嗎,要把環境弄成這個樣子……”“不能借助法術挑選”也是約定之一,她的眼睛已經逐漸習慣了微弱的光線,但還是看不分明,地上又有許多雜物,不得不伸出一只空閑的手保持平衡防止摔倒。

嗚──

風聲,紙張被吹動的莎莎聲從四面八方湧來,燈火掙紮片刻,忽地熄滅了。

突然間陷入更深沉的黑暗,楊湘瑤停住腳步,免得不小心碰倒了什麽。

有什麽在左側的書架上奔過去。

啪。

一本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書被推出了書架,直直地跌落下來,砸在楊湘瑤的肩上,抖落一捧灰塵。

楊湘瑤被嗆得連連咳嗽。

她“應該往裏走”的直覺消失了。

楊湘瑤掐訣重新把燈點上,拾起那本自己送上來的書。

這本書很薄,書脊上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标記,拂去灰塵,封面上卻也一個字都沒有寫。

砰!

窗戶被風掀得關上,悶響遠遠的飄過來,被層層書架阻隔,有些失真。

風終于安靜下來。

楊湘瑤不在顧忌,直接使用法術将整個房間照亮,她就在這一片明亮中走了出去。

……

“确實。”面對楊钰的提問,吳懿坦然承認道,“各方面來說她是個很優秀的姑娘……我又如何不動心呢?”

他還想往下繼續細數楊湘瑤的種種優點,垂眸思考如何組織語言,思索中不知不覺染上了幾分笑意。

楊钰見狀與潘涵潤對視一眼,連忙擡手止住他,面上嚴肅的表情有所松動,笑道:“好了,剩下的你應該說給她本人去聽。我和玄澤來也不是來為難你的。”

吳懿正準備一番剖白好先過了楊钰這一關,聽他這麽說,有些困惑:“那是……”

他還以為就是來為難自己的。更何況楊钰還帶了潘涵潤來──他們三個自小一同長大,感情甚篤,來的時候又一臉的凝重,氣勢洶洶,難道不是兄長過來警告對自家妹子有所圖謀的小子的架勢?

潘涵潤有些尴尬,手腳都不知如何安放,幹脆握拳放到嘴邊,清了清嗓子:“把把關是一方面……不是重點,重點是……”

“你以為前段時間的流言已經沒了?不是的!”說起這個,楊钰有些幸災樂禍,“大家開盤的內容早就從賭你倆是不是真的變成你倆什麽時候能成真了!”

他能這麽放心地過來,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自己妹妹實在是不開竅,完全不用擔心被拐跑了。

“你們……”吳懿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怎麽還開盤賭上了?

不過果然還是非常在意:“……你們兩個押的什麽?”

“我們可沒押——他們怕我們幹擾,不給我們下注的機會。”楊钰頗輕松地回答,“不過我覺得,只要你不挑明了,她就永遠看不出來。”

“……”吳懿沉默。可她看不出來的話,貿然去挑明豈不是很冒失?

“你別看她平時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潘涵潤語氣有些惆悵,“真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可是真的一點兒也發現不了。就算你用‘我有一個朋友’這種借口去暗示她,她也真的相信這個朋友不是你自己。”

潘涵潤覺得此刻自己身邊應當有一壇酒,供他慢慢說起當年:“我當時……”

身側兩人的眼刀一齊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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