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禁術
嘿!不是,潘涵潤心道,子瑜瞪我就算了,晦之你瞪我是為了什麽?你不爽?你不爽你去表白啊,瞪我又有什麽用?
不過他還是立即就噤了聲。
沒辦法,惹不起。
他像喝酒一樣一口悶掉自己的茶。
吳懿仿佛毫無所覺,微笑着問:“玄澤當初如何啊?”
潘涵潤不想再講,只含糊地道:“總之各種暗示全都失敗了。她是真的出謀劃策想幫我追那個姑娘!後面就她出去學藝,我來北疆。”
楊钰斜着眼觑他,心道哪兒能啊,當年那點小屁孩兒心思誰看不出來?我妹就是純粹地拿你當兄弟。
“後來也通過幾回信。”潘涵潤感嘆,“最後還是發現,做朋友更合适些。”
楊湘瑤總是有一些令人驚詫的觀點,這些觀點他可以尊重,但并不能完全贊同。
而且在他旁敲側擊地詢問的那段時間裏,發現她似乎對于發展一段親密的關系秉持着較為悲觀的态度。
“女孩總要嫁人,”她在信中寫道,“之後呢?嫁給一個人,從此以後把生活完全寄托在所謂的相夫教子上,就這樣過一輩子?死後有幸能獲得的最高評價就是‘她是一位賢惠的妻子,一位溫柔的母親’?除此之外還有什麽?連名字都沒有人記得。于我而言這樣的生活于死亡無異——我倒寧願去死。我無法想象這種生活,也無法想象會有人能夠令我接受這種生活。”
“上次回信中你說或許未來我會喜歡上誰,到時候觀點或許會發生變化——我對此持懷疑态度。我們還是結束這個話題好了,求同存異吧。”他回信後時隔不久楊湘瑤就回了另外一封信,結束了這個話題。
聽了潘涵潤的講述,楊钰和吳懿都沉默起來。
她的這些觀點,在平常的交流中或多或少也有些體現,楊钰并不意外,只不過聽到這樣相對完整的表述還是頭一遭。楊湘瑤在家時一直刻意不去提及這些,偶然表露出的那一點也被他們當成是天資卓絕之人的一點小小的叛逆,沒有放在心上。即便有點心理準備,忽然被大段地拍到臉上來,還是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這些觀點究竟是如何産生的?楊钰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他們家能算家庭和睦、父母婚姻幸福成功的典範了,身邊友人的父母也沒有夫妻反目的,她怎麽會這麽想?相夫教子……不是女人天生就該做的嗎?
也無怪乎她會說“求同存異”了。
Advertisement
吳懿倒是有些理解她的想法。幼時他也曾在學堂裏見過不少被父母送過來識些字就行的女孩兒,她們當中許多學得并不差,可惜大多數三個月之後就再也沒來過。接受教育就有了見識,有見識的人是不會甘心于受他人左右的,這點上男女都一樣。更何況楊湘瑤的能力并不下于他曾見的任何一個男子。若無束縛,她可以活得比大多數人都要精彩,那麽她憑什麽不能感到不平?
可惜大部分人都不肯認同這一點。
吳懿摩挲着茶盞的邊沿,忽而有些慶幸潘涵潤的放棄。
楊钰感到氣氛有些尴尬,幹咳一聲,道:“晦之你有什麽要問的嗎?”
“其實我們主要是想來幫你一把……”潘涵潤接道,可算說上正題了,“每天幹看着,你們不急我倆真是急死了……”
吳懿狐疑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中間掃了個來回:哥哥幫着外人追自己妹妹,可算個稀奇事兒。
“楊老将軍……”楊老将軍恐怕不知道兒子幹的好事吧?
楊钰“嗨呀”一聲,甩手道:“沒事。”
既然他說沒事,那吳懿也就不想關心他到時候怎麽給老将軍解釋了。
吳懿思索片刻,笑道:“還真有一事要問你們。正月十五是她生辰……不知她都喜歡些什麽?我也好早些準備。”
潘涵潤挑眉:看來他敵情打探得很清楚啊,不過他可能要失望了。
“哈哈!這是個好問題!”楊钰讪笑道,“這個問題好就好在,我們也不知道。”
“什麽?”吳懿情不自禁地質疑,“你們不知道?”
楊钰和潘涵潤兩個點頭如搗蒜:從小楊湘瑤就是什麽都感興趣,又似乎每一個真正特別喜歡的,旁的小姑娘添置許多胭脂水粉、珠寶首飾,她都是有就行,也不多買,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沒什麽世俗的欲望一樣。
唉……吳懿默默嘆息。這可有些麻煩。這幾個月相處下來,他也沒摸清她的喜好。還想給她個驚喜呢,送不對禮物可就變成驚吓了。
“算了……”吳懿撫額,“那我自己再想想吧。”
楊钰和潘涵潤好歹是提出了一個有些用處的建議:“十五城裏會有燈會,街上也熱鬧,實在不行你約她出去逛逛?”
吳懿心道,我本來也是這麽打算的。
他點頭,示意會考慮他們的提議。
……
楊湘瑤的确感覺自己被羅崇安排了,安排得徹徹底底。
不然怎麽解釋他剛提到“禁術”這回事,自己就被一本寫滿了禁術的書砸了個正着。
給小淩講完了她心心念念的故事,約定了回去以後每七天都把新的故事寫下來寄給她,好不容熙把小孩哄回去歇着,楊湘瑤準備去找羅崇問問他到底有什麽想法。
這麽做的意義何在呢?要安排人也不該安排得這麽顯眼才是。
她還未走到門口,就聽見屋內傳來的壓抑不住的争執聲。
主要是公孫冽在喊,羅崇倒是很平靜的樣子,聽不清究竟在說些什麽。
屋內,剛剛聽完羅崇的囑托的公孫冽絲毫不能理解師父的做法。
“既然這麽危險,那就不能把那本書給她!”他不禁提高了聲音。
羅崇盤腿端坐在蒲團上,手持着拂塵,閉目緩緩道:“她已經拿到了。以她的心性,大約很快就要來了。”
公孫冽有些憤怒:“師父難道不知道以她的心性,拿到那本書會做什麽?若情勢緊急,她什麽辦法不會用?”
“所以為師需要你看住她,莫叫她犯傻。”羅崇波瀾不驚。
“那——!”
楊湘瑤忽然推門進來,打斷了他的話。
她左手肘撐着門框,右手拿着那本書,歪頭看着他們,咧嘴笑道:“喲,二位,吵什麽呢?”
公孫冽平複了一下呼吸,重新坐下,喝口水冷靜冷靜:“沒什麽。”
羅崇仍舊閉着眼,悠然問道:“玄清有何事?”
反倒來問她來了。剛才不還是因為這個在吵架嗎?
見公孫冽仍舊有些愠怒的樣子,楊湘瑤不戳破,也不進去,就站在對裏面的人晃晃手上的書,戲谑道:“這也太巧了吧?”
“皆是天數。”羅崇答道。
“我可不相信什麽天數。”楊湘瑤冷笑,“為什麽?”
羅崇緩緩睜開眼,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答道:“其書中自有答案。玄清為何不自己探尋,反倒來問為師?”
這老道又開始不說人話了,楊湘瑤想,我恨謎語人。
公孫冽忍無可忍,站起來想要離開:“師父與師妹講話,徒兒先行告退了。”
羅崇叫住他:“道清且慢。為師還有話說。”
于是公孫冽不得不重新坐下,壓抑着情緒聽羅崇跟楊湘瑤扯皮。
“什麽問題的答案?”楊湘瑤站直了身子,眯起眼,追問道。
“由最初至今的所有問題。”羅崇道。
楊湘瑤忽而沉默了。她定定地看了羅崇半晌,像是要用目光在他的腦袋上鑽個洞,進去看看他說的話的真實性。
“我明白了。抱歉。”她點點頭,語調軟化下來,不再咄咄逼人,轉頭離開,順便給裏面師徒倆帶上了門。
公孫冽看到她突然改變的态度怔愣了半晌:這對話沒頭沒尾的,你明白什麽了?
羅崇笑道:“道清,你方才有什麽沒說完?”
公孫冽平靜了些,被他一提,又接上剛剛沒有說完的話:“那若是我攔不住呢?”
他雖然不知道那本書裏面都包含了些什麽,但羅崇告訴他那些都是禁術。
他與她搭檔出去除魔也有不少年,楊湘瑤向來是沒有多少敬畏之心的,不知為何對自己的命也沒有什麽實感,情景危急之下真的什麽破局之法都敢用。即便知道禁術不能随意使用,但若是一時沖動──
那就無可挽回了。
“若攔不住,便是她的命數。”羅崇嘆道,“道清,你該知道,天命不可違。”
此處命數皆天定。她若能真正想明白,方可免此一劫。
……
楊湘瑤得了羅崇的提示,回到房中便直接開始尋找與轉生以及改命有關的內容。
真的有。
這算什麽?
楊湘瑤心中竄起一股無名怒火來。
她前幾日收到消息。曾經經手的那些委托人,逃過死亡的,已經開始被死亡追上了。
人們逃脫命運的努力不過是延緩了它降臨的時間罷了。似乎的的确确有一個不可違抗多世界意志淩駕于所有人的頭頂。
現在卻把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命數的方法直白地送到她的面前?
這樣做了又能多延緩多久?幾十年?還是一直延緩到接收人正常死亡的那一天?
挺可笑的。一直信奉科學的人已經接受了玄學的體系,現在又要不得不接受命運了。
她現在真的有點想回去十幾天前掐死那個慷慨激昂地向吳懿宣揚科學的偉大的自己。太羞恥了。
楊湘瑤憤憤地翻過這一頁。
“我不會用的。”返回北疆前她這樣保證,既是讓公孫冽放心,也是告訴自己。
她還是想要利用已知的信息來改變些什麽,而不是用玄學的東西去改那玄之又玄的命數。
除非迫不得已,她絕不會用那本書上寫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