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逃避可恥但有用

楊湘瑤瞬間僵住,保持着驚詫的姿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盒子。

“怎麽了?”吳懿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楊湘瑤咽了咽口水,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哥哥告訴你的?”

震驚的樣子有些可愛。吳懿不禁微笑道:“不是他。我之前問了道清。”

“你……”楊湘瑤心中的猜想逐漸成型,“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吳懿大方道:“有何不可?”

既然他不介意,楊湘瑤就大方上手,拆開了盒子。

紅色絨布的裏襯,上面靜靜躺了一只銀簪。簪子并不花哨,幾朵小花挨挨擠擠地開在一起,花心裏填了綠松石,為這支銀簪贈了一點顏色。正是她喜歡的風格。

可是送禮的動機大有問題。

一般異性要送禮物給女性朋友,大多都是送些精巧擺件,即便是送首飾,最多最多也就是送镯子。

這位倒好,沖上來就送簪子,是幾個意思?

這玩意一般都是戀人之間送的。

他究竟是過于直男了——不對,不可能,對于他們來說這是原則性的錯誤了,吳懿平時是挺恪守禮節的人,不會不知道。

啊這,不是吧。楊湘瑤麻木了。

她呆呆地擡頭,發現吳懿平靜的外表下有些隐藏的緊張。她不知道怎麽說話了,一開口就破了音,趕忙咽回去重說:“晦之,這似乎……不太合适吧……”

吳懿今晚不知第幾次嘆氣了,他垂下眼,自言自語道:“果然直接送這個就會顯得非常怪異嗎……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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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一直想說,可是總是被打斷。”他擡眸,深吸一口氣,“玄清,我……”

楊湘瑤猛地站起來。

他的告白今晚第三次被打斷了,可是吳懿明白,楊湘瑤聽懂了。

他不禁屏住呼吸,等待她的答案。

楊湘瑤的嘴唇顫抖着,呼吸也顫抖着,紅着臉,目光的焦點四處亂飄,欲言又止。

這麽看起來,是沒有結果了。

吳懿期盼的目光逐漸黯淡下來,他想說些什麽來補救。

楊湘瑤忽然低下頭去,臉上發燒不敢看他,雙掌合十舉過頭頂,飛快地道:“對不起!”

然後火速溜走了。

只留下吳懿一人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和她沒有帶走的生辰賀禮發愣。

這算是……被拒絕了?

他呆坐半晌,緩慢地眨眼,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或許是因為有了心理準備,預想中的苦澀并不占多數,更多的是“如我所料”的惆悵和輕飄飄的不真實感。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拒絕了啊……

他自嘲地笑笑,站起來收拾一番,跟出去。

……

楊湘瑤直接一路跑回房間,把自己關在了裏面。

怎麽會這樣?她癱在床上,用重新變得冰涼的手捂着自己發燙的臉,暈暈乎乎地想。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真的觸發原書人物的感情線。

吳懿究竟看上她哪裏了啊?無論怎麽看她也不過是個放在現世随手一撈就能有一大把的普通姑娘吧?唯一得天獨厚的條件不過是仗着自己領先世界千年的知識儲備,顯得與這個時代的女子有那麽些許不同。

她已經非常頻繁地暗示過他自己擁有的不過是他人的勞動成果,連這些學識的來源都展示給他看過了,他怎麽還能喜歡上她這樣平庸的姑娘?

楊湘瑤一直是認為吳懿是不會有感情線的,這個人似乎就應該為了心裏海晏河清的理想将自己的熱血與情感全部抛灑在腳下這片荒涼的土地上,然後随着這個王朝的覆滅一同死去的。

通透的智者、悲劇的理想主義者,這才是他在原書中的定位,他明白這個王朝的腐朽,但他還是願意用朝夕相處的兄弟們的性命去填一場至關重要的勝利,以此來維系這個搖搖欲墜的王朝的根基,并且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夠改變它。目标達成後他或許會為曾經的犧牲流幾滴淚,除此之外任何過于豐富情感似乎都是一種多餘。

也正是這樣的人格魅力打動了當年追書的楊湘瑤了,讓他成為了她本書中最喜歡的人物。

可他是什麽時候開始離原本的人設越來越遠的?

至少他來請公孫冽破局,到初次面見莊鈞的時候還都保有着原書中冷面軍師的樣子──起碼他借她去試探莊鈞的時候可沒問過她的意見,如果她是個傳統的姑娘,怎麽說也得留下點心理陰影了。

那就是在那之後了。

現在回過頭去想,又覺得似乎的确早有預兆。

不論是緊随其後的頻繁關心也好;她提出什麽新的想法,對可行性問也不問就放手叫她去做也好;還是一起工作時備下的茶點、讀書時感到的似有若無的關注、包括他如此熱心地打聽了她的生辰……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虧她之前還一直以為這些不同只不過是虛拟人物走入現實之後帶來的幻滅感,是正常的,現在看看──哪裏正常了?都快脫離角色到天上去了,同人都不敢這麽寫。

楊钰說得一點不錯,是她太過于遲鈍,以至于完全沒有感受到,直到人家都要把明晃晃的心意拍到她臉上,她才能發現他态度上的些許暧昧。

“啊──”楊湘瑤悲鳴一聲,把自己埋進軟枕裏。

可她還是怎麽都想不明白,吳懿怎麽會喜歡上她?

這個人就算有感情線,難道不應該也是和他一樣滿懷理想、心智堅定、通透豁達的姑娘嗎?或許還要加上一個敢愛敢恨的特質。無論哪一條她都不符合。

唯一能算作理想的大約就是改變她已知的結局──從目前的進程上看,她根本就不是扇動翅膀的蝴蝶,她就是龍卷風本身。目前很多事情都被攪得亂七八糟,甚至加快了進程,別的不談,宇文肅肯定很快就要搞下一波事情了。

這點目标究竟能不能算做理想還是未知,畢竟她之前一直都是拿着游戲人生的态度在這邊過日子,說這是理想似乎有些侮辱這個詞。

敢愛敢恨就更加算不上了。

在現世看着別人的甜甜愛情天天流淚高呼“我也想談戀愛”的人,面對人生中的第一次被告白竟然可恥地逃避了,簡直罪無可恕。

更何況逃避的對象還是她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的角色。

楊湘瑤猛地翻身坐起來,懊惱地抱頭。

可是她一直打算,成功改掉這邊的結局之後就找辦法回家……雖然這邊也很好,也有親人朋友,但她還是放不下原本現代的生活。

還有一雙父母在等她回去,還有好多朋友的約還沒來得及赴呢。

楊湘瑤松開揪着自己可憐的頭發的手,幽幽嘆息。

果然逃避可恥但有用,她想好怎麽回複了。

……

“怎麽了?你好像不是很開心?”楊钰執勤回來,半天沒見着吳懿的人影,只能主動跑去找他,本來想問問情況,條件允許的話看看笑話,卻發現他整個人都灰暗了一度,有點消沉的樣子。

他雖然預料到楊湘瑤可能不會立即答應,卻不知道情況究竟是怎樣的,試探着安慰道:“我妹妹拒絕了也沒有關系,還有機會……”

吳懿嘴角苦澀地揚起,眉毛微皺,眼角下垂:“恐怕不會有了。”

說着,他把今早在桌子上找到的楊湘瑤連夜寫好的回複信遞給楊钰看。

信上是非常具有楊湘瑤特色的行文:“說實話,你說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是有點震驚的。不對,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是完全被吓到了,我之前完全沒有想過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有些話當面我可能永遠都不好意思說,落在筆頭上卻能非常流暢地寫下來。”

“其實我一直都挺喜歡你的,真的,我喜歡你的時間可能比你喜歡我還要久,但是與之相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至于是什麽事情——抱歉暫時不能告訴你。也許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我會主動告知吧,但是現在不行。”她寫道,“如果等到一切都結束,你的心意還沒有改變——那我願意給出一個明确的答複。”

楊钰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嘶”了一聲道:“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這算是委婉的拒絕吧。”吳懿拂去茶水上的浮末,淡淡道。

楊钰上上下下探照燈一樣把他掃了個遍,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怎麽和她說的?”他問。

吳懿一口氣悶掉了一杯茶。

楊钰懷疑地盯着他。

“是我太魯莽了。”他不願多談。

原來如此,楊钰大概能想象到了。對楊湘瑤來說大概就是直接沖臉告白,“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泡我”的情況。也難怪會說“完全被吓到了”。

楊钰那個愁哇。

他本來想幫兄弟一把,結果不僅自己妹妹是個不開竅的,兄弟的智商也完全沒有長在這個地方。

吳懿也沒有辦法。一來他的确不太清楚女孩子的心思,二來他也不願意想算計敵人那樣一步步算計着楊湘瑤讓她喜歡上自己,三來……就算他真的算計了,十有八九也瞞不過她。楊湘瑤對于感情并不敏感,面對陰謀算計卻又很敏銳的嗅覺。

結果事情就發展成了這樣。

罷了……既然她拒絕了,那就先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像原來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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