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漸進

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混亂的年好歹是過完了,吳懿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對待楊湘瑤的态度一如既往,弄得她反倒不自在起來。她也不好意思還天天在人面前晃悠,幹脆向年後已經歸隊的公孫冽學習,把門一關,外頭挂一塊“閉關中”的牌子,便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吳懿感到有些無力,既然要這樣縮起來,那有為什麽要告訴他“一直都挺喜歡你的”?他原本還想努努力,讓這個喜歡的含義變成自己期待理解到的那種。

楊湘瑤大致能夠猜到吳懿會是什麽樣的反應,雖然感覺自己這樣很渣,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啊!如果真的答應了,最後她找辦法回現世一個人溜了,豈不是顯得更渣……而且她完全沒有經驗,根本就不知道這種情況i應該怎麽處理啊!

她也沒有合适的人可以問。還是先讓兩個人都冷靜一下吧……

──這怎麽冷靜得起來啊!她試探着問吳懿為什麽會喜歡她,結果他回過來一封超──長的信!誇得她都要不認識自己了,覺得那張紙燙手的很,險些丢出去。

雖然最後還是把它好好地壓在抽屜最底下了。

她選擇閉關也不全是因為想要暫時逃避會面。

源北縣的都頭過來回話,說城內和城外的确出現了不少死老鼠,死狀奇詭,除了一層皮什麽也沒剩下。村中也有許多人家丢了雞,現場沒有腳印,只留下一地雞毛,雞也不知所蹤。村民們猜測是出來覓食的野獸叼走了雞,正忙着加高籬笆。

他們加高籬笆也沒有用的,楊湘瑤想。

因為造成這一切的是人──或者說是修成人形的妖。是宇文肅一路附身在這些動物身上往返的。

以往見過的妖裏能口吐人言的已經難得,而且大都愛惜羽毛,為積攢功德,輕易不會害人。

像宇文肅這樣能化形的、還天天攪風攪雨的還是第一次見。難怪他說話會那麽沙啞,還有嘶嘶的聲音。整天推動的都是些叫生靈塗炭的大戰争,惡事做多了,自然受到反噬,這副軀體已經不堪重負,快要到使用壽命的極限了。

而他顯然走上了一條歪路,并且越走越遠了。

确定了宇文肅的身份,再去查他需要什麽就不是難事,何況她抽到那本寫滿了可疑的禁術的小冊子的時候羅崇說過,那裏有一切的答案。

她回過頭去找那本書上的記錄,果然發現了一個一看就是宇文肅會選擇的法術。

——“凡人長身不老,修士一步登仙”,還有這樣的好事?這段介紹語倒像是傳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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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後的結果這麽誘人的法術,實施起來必然有很高的要求。這個法術的要求,實在是惡毒到了十分苛刻的程度。

它需要一場足以改變天下局勢的戰争,獲得勝利後在赫連山頂以不老泉的泉水為底,加入戰死者的骨殖,文明焚燒的灰燼,皇帝冠冕上珠寶磨成的粉末和自己的血繪制成法陣,在陰陽交替之時、死生交彙之處啓動。将引發天地異象,持續七日不被打斷,即可功成。

……不得不說,整段描述洋溢着濃濃的中二氣息,而且是中土世界風格的魔法師的中二氣息。不是作者有問題,就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最有問題的是楊湘瑤在那本不知道哪個醉鬼寫出來的《風物志》上真的發現了不老泉的傳說。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和真的一樣,還有一大堆諸如“親眼見到快要死掉的鳥掉進去又精神奕奕地飛出來”之類的傳聞。

就在熙國境內。在豫州。

也難怪他心心念念地要打到南方來了。

這些材料都是一次性的,要是孤身前往,很難不被熙國國內的修仙者監測到,然後過來阻止。因此他就想幹脆直接把這片土地控制在自己手上,像對待祯國國內的修士一樣鐵血鎮壓,以此實現兩個條件,還不用擔心被阻礙。

不過說實話,被打到豫州了,熙國也就和亡國沒多大區別了。楊湘瑤是無所謂,封建王朝毀滅就毀滅嘛,反正和她也沒有關系。可是她的親朋好友陷入不能接受這種結局。祯國也實在不怎麽樣,現在的國主更像是宇文肅手下的傀儡,再讓他一步登天,難保他會膨脹着做出什麽事來。這可不行。

無論是為了親友的快樂還是為了世界的和平,宇文肅的計劃是一定要阻止的。

所以她現在閉關雖然有點臨時抱佛腳的意思,但卻也是不得不做的。

年後氣溫就會逐漸回升,宇文肅時日無多,急着要構建法術完成儀式,必然不可能等待,很快就會出手的。

北疆兩國交界的邊境線很長,駐軍也不止他們這一處,但熙國只有一個北軍,其餘部隊質量實在良莠不齊。從別處進攻,雖然地勢不宜,但難保他不會這樣做,還是要加強防備才是。

……

可壓根就沒有人能想到,宇文肅竟然狂妄到讓人來下了戰書。

還是整個邊境線上所有哨所一家一份,上面寫明了七日後要攻打定陽關,并且瘋狂輸出“投誠保平安”的思想。

定陽關守軍收到戰書,自覺實力不足,向各處求援。

“定陽關地勢易守難攻,若要強攻,極易得不償失,去則唯恐此乃調虎離山之計,不去,若他當真闖關,定陽關兵力不足,恐怕無法抵擋,我等也要落得一個怠慢不相救護之最。諸位意下如何?”邢陽将衆人叫在一起商議。

楊湘瑤沉思。

她已經出關了。她進步很快,幾天內靈力呈指數增長。放在從前她可能還有得意兩句,如今卻沒有了心情。這樣的速度是違背規律的,一個人不論多有天賦,都不可能用十幾年的時間追上另一個老妖怪幾百年的努力。而她現在已經與初次被她感應到的宇文肅的實力差不多了。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出于未知的原因,一切都在加速進行。這個世界的規則将符合規律看得非常重要,一切妄圖破壞規律的行動——現在的宇文肅就是例子,他已經要不行了,才會急切地尋找破局之法。

在楊湘瑤的記憶裏,戰争開始得遠沒有這麽快,也根本沒有所謂的戰書,北軍派兵前往定陽關是幾個月以後,定陽關受襲才……

等等,原書中定陽關為什麽會受襲?畢竟正如邢陽所說,那裏并不是個進攻的好地方。

或者再想遠一些,故事最後他們為什麽會中了埋伏被連發十幾份便當完結?

仔細想想,這些都不合理,除非──

除非是出自宇文肅之手。

只有他有能力有信心直接從祯國那面攻打定陽關,因為在他看來險峻地勢不足為懼,甚至如同平地一般。

也只有他能設下連公孫冽都無法發現的陷阱,剿除掉熙國最後的成建制的反抗武裝力量。

原來他一直都存在于幕後。

定陽關,是一定要去的。它與赫連山不老泉在一條直線上,宇文肅已經為所有人選好了一條最為便捷的路。那也是通往終局的唯一道路。這個約,豈有不赴之理?

“一定要去。”楊湘瑤與吳懿同時發聲。

兩人毫不意外地對視一眼,楊湘瑤做了個手勢,示意吳懿繼續。

吳懿向邢陽解釋緣由,于楊湘瑤所想分毫不差。

“了解了宇文肅的目的之後,我們甚至可以推斷出他如果攻下了定陽關,下一站會去哪裏。”她補充道,在地圖上指出,“定陽關背靠着的尚寧縣可就沒有天險可守了。”

“所以我們一定要将他拒在定陽關外。”吳懿道。

邢陽沉吟道:“可此處也不能無人值守。”

楊湘瑤道:“可以叫後面州縣的駐軍頂上,他們也不是全然無用的,而且也合乎規定。”

邢陽采納了建議,叫人去安排妥當,決定後日出發。衆人各自散會離開。

吳懿走到楊湘瑤身邊來。

楊湘瑤低頭笑笑,看向他:“我開始理解了。默契,嗯?接下來,合作愉快。”

她做出握手的動作,虛虛地搖了兩下又收回去。

吳懿不接她的話,直接道:“我希望你能留在這裏。像以前一樣,守營。”

“為什麽?”楊湘瑤微笑着問。

公孫冽從吳懿身後走出:“因為你本來就不該在那裏。”

楊湘瑤有些驚訝地笑了:“原來你也感受到了,不正常的速度。你已經了解到這種程度了?”

公孫冽緩緩點頭。

最近靈力增長的速度忽然變快,同時他對于天道的感知也有所增加。只是出于好奇而随手給楊湘瑤占了一卦,卻發現她是個局外人,卻牽扯甚多,并且影響着周圍的條條命遠之線有些扭曲。

“她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明白,在這裏,天命不可違。”師父羅崇的嘆息忽而響起在耳邊。

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不該在這裏,也不該試圖改變他們的命運。

羅崇還将改變命運的禁術親手交到她手上。

她如果繼續參與下去,一定會使用,一定會死的。

公孫冽将這些告訴了楊钰和吳懿,希望把她留在這裏。

“那可不行。”楊湘瑤背着手,扭頭看向門外一片空闊,“我原來還想讓你留在這裏,我好填補你的位置呢。”

她道:“我不該在這裏,可是我早就已經參與進來了。我已經組成了它的一部分。雖然結局來得比我預想得要早得多,不過不用擔心,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

她邊說邊走出門去,忽而又退回來對吳懿眨眨眼:“我想好了。別忘了等我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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