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水無情
今日是無花說法的最後一日,來之前,他自信滿滿,待臨走時卻等不到司徒靜的到來。今日護送他的只有三名弟子,唯獨少了司徒靜。
眼見着要被送走,無花終于忍不住問其他三名弟子,“今日怎麽少了一人?”
看他以後可能沒有機會再來神水宮,有一弟子放下冰冷的面容,淡淡笑着:“她今日身子不爽,在房中休息。大師還有其它疑問?”
沒有就該利落走人!
無花還能說什麽,再多關心一句,恐引起他人的誤會。他只好任人蒙住雙眼,迷迷糊糊的出了神水宮。
察覺到身邊的人消失無影,他立馬摘下眼帶。此時,他身處一間小廟,同之前與司徒靜來往的小廟一般別致,廟裏同樣立着一尊佛,佛像前跪坐着一枯萎老人。
無花待說什麽,老人一揮袖,一股莫大的壓力将他逼出廟。
“砰!”
廟門緊閉。
無花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握了握拳,甩袖走人。
另一邊,本該卧病在床的司徒靜出現在神水宮裏的山腳小廟,重新站立在這兒,昨日與男人做的事頓時浮現在眼前,叫她羞紅了臉。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斷她的浮想,輕紗白袍的容蛟踱步進門,笑着道:“東西拿來了嗎?”
他的笑容實在漂亮,像對着鏡子練習過無數遍,無論誰面對他的笑容都舍不得生他的氣。
司徒靜自己氣自己,悶聲道:“拿了!”
她說着從懷裏拿出一個兩指寬的瓷瓶,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無花大師剛從這裏出去,你一定要追上他,一定要給他!”
她頓了頓:“要不,我還是自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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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蛟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你出得去呀?”
司徒靜憋得滿臉通紅,拿着瓷瓶的手不住地顫抖。
容蛟伸出手指,迅速把瓷瓶拿到手,笑道:“你對自家宮中的寶物就這麽不放在心中,可要小心把它摔了。你放心,我一定會交給無花,就是追到少林寺,也要親手給他!”
聽罷,她的臉色才好轉,天真的言語從她嗓子裏摳出來:“還要……要提起我的名字。我擔心他生氣。”
到底是養在單純環境下的天真女孩,她好像對奪取了她初次的無花有了不一樣的情感。
容蛟把瓷瓶收在懷裏,斜斜地勾着唇:“好。”
司徒靜聽到他說好才走去佛像後面開啓暗道,暗道很黑很長,他們走了很長時間才到頭。
盡頭的暗門沒有開啓,司徒靜示意稍安勿躁,拉住暗門上的鐵鏈來回搖晃。
并擡頭大聲說道:“大師姐,師父命我将一位客人送出谷,勞煩您開一下暗門!”
“這裏說話能把聲音傳出去?”容蛟望着頭頂由玄鐵鑄造的暗門,問道。
司徒靜搖頭,“原是聽得見的。”
“哦?”
“現在的大師姐又聾又瞎,是聽不見了。”司徒靜黯然道。
“那你大呼小叫?”
“師姐聽不見是她的事,尊不尊重她是我的事!”
容蛟挑挑眉,語氣溫和:“既是大師姐,怎麽在這裏守門?”
“她觸犯了門規,惹惱了師父,師父才将她放逐到這兒,獨守一座小廟。”司徒靜說着說着落下淚來,似乎想到自己的行為也觸犯了門規,甚至想向師父報仇,如果被發現,可沒有大師姐這麽好下場。
“轟隆——”
很快,暗門開啓。
司徒靜拿袖子抹了抹臉,她道:“行了,你走吧。有一點你要記住,不能向別人透露出神水宮的入口。”
容蛟不是冷血之人,看着她一張清秀小臉成了大花貓,濕潤的眼睛裏填滿對未來迷茫的恐懼,不由無奈一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緊張。”
“什麽秘密?”
“你現在是不是很怕你師父?”
司徒靜抿唇不答。
“你師父平時待你如何?”
“很……好。”
“很好的标準是什麽?”
司徒靜沉默半響,道:“比很多弟子好,比宮南燕好。”如果她不受寵,也不能輕易把天一神水偷出來。
她落寞道:“待我好又如何,她可能是殺我母親的兇手。”
“如她不是呢?”
“什……什麽?”
容蛟淡淡一笑:“如果她……才是你母親呢。”
他的話像一道雷不偏不倚打在她頭上,司徒靜整個人都呆滞了。
她的腦袋裏已成了一片漿糊,之前認為師父是她的殺母仇人,可一旦把師父放在母親的位置,一切便合理起來。
至于水母陰姬為什麽不認她,她也能腦補出衆多不得已。
司徒靜想着想着,轉身便跑。
容蛟笑了笑,鑽出頭頂暗門,發現又是一間小廟,廟裏一尊佛像,佛像前三個蒲團,蒲團上跪着頭發花白的女人。
她閉着眼不言不語,自成一個世界。
她的雙腳上戴着鐐铐,鐵鏈沒入神像下的案桌。原來司徒靜搖晃的鐵鏈就鎖在她身上,所以即便她又聾又啞,也能曉得暗道有人,及時開啓。
暗門開在蒲團下。等何秋色離開這間小廟,暗門閉合,一只蒼老的手拿着蒲團輕輕蓋在上面。
神水宮的入口就在城外山腰,這是誰都沒想到的事。
容蛟更想不到的是,當他穿過山林,走上林間蜿蜒的小道,他居然看見一匹紅棕色的馬在低頭吃路邊草,馬屁股上兩道白印異常顯眼。
——這不是我的馬嗎!
當他這樣說出口時,一道意想不到的聲音忽然從樹上傳來:“不,這是我的馬。”
冷酷、低沉、嘶啞、短促,只要聽過他的聲音從來不會忘記。
容蛟當然忘不了,勉強笑道:“你胡說,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你叫它一聲看它應不應。”
一點紅沉默躍下樹,馬兒立刻朝他靠近,噴了個響鼻。
容蛟:“……”
他深吸一口氣,“你怎麽還追着我?殺手都是這麽持久的嗎?在床上也這麽厲害?”
一點紅抿緊唇,兩只眼睛恍若帶了點野獸的光芒。
他本是個殺手,殺手從來都是擅長躲在黑暗的好手,當一點紅收斂全息氣息,遠遠望去,他便和普通男人沒什麽兩樣了,只兩只眼睛看着就不尋常。
看得出他沒有動壞心思,容蛟倒願意跟他多說說話。
他蹲下薅一把草,湊到馬嘴旁邊,“好馬兒,看這草鮮嫩多汁,嚼起來口感滑嫩,乖,來試試。”
然後又問一點紅:“你不要我跟你走了麽?”
一點紅:“我已将定金退了回去。”
稀奇。容蛟以為殺手都是用錢講信譽的,沒想到他還能半途甩手不幹了。“那你為什麽還在這裏?”
他一邊背着一點紅撫摸着馬兒的背,一邊上了游戲論壇,搜索到飛歌留下的信息:他下了游戲,在現實世界調查容蛟的死因。
令容蛟想不到的是,一點紅居然說:“因為我要帶你走。”
自從見到了容蛟的真容,一點紅順着水流找到了神水宮外,他想把人找回來,卻遭到水下的宮南燕的偷襲。
水母陰姬不允許有人在神水宮方圓百裏內動手殺人,誰犯了她的禁忌,她就要誰的命。一點紅到底還沒有殺人,所以只派了宮南燕給他一個教訓,她想不到宮南燕根本不是一點紅的對手。
一點紅揮劍的姿态非常奇特,自手肘以下的部位都像沒有動,單憑只以手腕的力量把劍刺出來。
宮南燕因此得知了他是中原一點紅。
一點紅是個殺手,她以為他想要容蛟的命,于是沒有禀告水母陰姬。
當一點紅說要帶容蛟走,容蛟笑了,“你之前追殺我們,因為承了一點刀絹之情,就放我們先走半柱香時間。你記不記得?”
一點紅沉沉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意圖,慢慢點頭。
“那時我便覺得你這人居然迂腐得有點可愛,”容蛟說得很慢很慢,最後兩個字拉長了聲調,一點紅不自然地移開眼睛,容蛟繼續道:“所以,你是不是因為我親過你,你就要我負責,要我跟你走了?”
樹下的黑衣青年僵住了身體,他其實早忘了這回事,被容蛟翻出來,一下子就回想到那種溫軟的觸感。
他愣愣地摸摸了唇瓣,蒼白的臉上慢慢溢出粉粉的色彩。
一點紅想說什麽,又不知該怎麽說,他只能再次搖頭。
良久,他組織好語言:“我是要帶你去見一個人,這個人挂念了你二十多年。”
容蛟一瞬間覺得荒唐,他本身就二十歲,哪裏來的人可以挂念他二十多年?
但他沒有戳穿,眼波流轉間,突然扶住額頭,“頭好痛啊,在水裏泡了好幾天,我這裏不舒服,那裏也不舒服。恐怕是不能跟你走了。”
一點紅抱臂淡淡看着他。
“我最近沒有單。”他道。
意思明了,他有很多時間。
容蛟立刻站直身,斜靠在馬身上,嘴角勾起,“我可以跟你走,在這之前,你先護送我去少林寺。”
話畢,他跨馬上背,兩腿一夾,馬兒踢着蹄子飛揚而去。
一點紅站在原地,聽到容蛟懶洋洋教訓馬的聲音:“風吹兩邊倒,以後叫你牆頭草。”
随後,他的身影移魂一般掠到了馬兒的背上。
容蛟惱怒的聲音傳到很遠:“誰讓你坐上來的,你不是有輕功,很會飛嗎?”
等了很久,一點紅嘶啞的聲音響起:“餓。”
一個字,顯出幾分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