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桑璟早飯後來紫竹院看母親,遠遠就看到院裏有一群人拉拉扯扯。
她小跑過去,看見一個丫鬟拖着薛府小公子薛嘯狄,想要讓他松開手裏的東西。可薛嘯狄死死抓住奶娘懷裏自家妹妹的襁褓,任丫鬟怎麽說也不松手。
原來,剛剛丫鬟們帶着薛嘯狄在院子裏玩,恰巧奶娘帶着剛被喂完奶桑瑜來問安。奶娘原是薛府薦來的,認得薛嘯狄,就俯下身問安,可誰知薛嘯狄趁機抓住了桑瑜的襁褓死不松手。丫鬟們急了,既不敢放任,怕傷着桑瑜;也不敢使勁兒,怕傷着薛嘯狄。
桑璟見狀,不管三七二十一扣開了薛嘯狄的手,還用力擠開了他,薛嘯夷人小受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立時哭了起來。
“桑璟你幹什麽?!”桑璟回頭看見薛嘯夷皺着眉頭朝園中跑來,把領路的丫頭甩得遠遠的。
“你弟弟扯着我妹妹的小被子,這麽大冷的天是想讓她着涼麽?!她還這麽小,得了風寒該怎麽辦?”桑璟不甘示弱地回擊。
她看不慣薛嘯夷很久了。她今年六歲,出身将門,也是跟着父親學武強身健體。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桑征對她多有溺愛,她學的也不認真。雖說是自己的原因,但每當桑征誇獎薛嘯夷,桑璟還是很不痛快。再加上有幾次在屋內休息時,娘親問二哥課業,二哥答不上來,薛嘯夷卻知道,桑璟便覺得他是個愛顯擺的人,更加不喜歡了。
薛嘯夷也察覺到了桑璟的不滿。比如紅纓槍柄上的桂花油,比如總是“不小心”砸到自己身上的沙包......他覺得這些小打小鬧無傷大雅,自己年紀稍大又是男孩,讓着她些也無妨。但是今天欺負他弟弟就不行了!
他走上前把薛嘯狄抱起來,拉着他的手,對桑璟道:“你也知道這天氣冷,嘯狄不過周歲,他又怎能受住地上的寒氣!”
“是他有錯在先的!我也是被逼無奈!”
屋內兩位夫人聽了丫鬟們的彙報,恰巧奶娘抱着桑瑜進屋。
薛夫人站起身道:“這不省心的,我去把他捉來,妹妹放心,我定讓他給瑜兒賠不是。”
桑夫人道:“姐姐也是急性子,小孩子玩鬧,當什麽真呢?”
“就是小孩子才要把他這霸王性子改過來!小小年紀就欺負妹妹,這還了得!”
桑璟和薛嘯夷僵持不下,她想打過去,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就雙手叉腰,企圖在氣勢上打敗他。薛嘯夷此時已經知道了緣由,可還是覺得桑璟把弟弟推翻在地地舉動不妥,于是把弟弟護在身後,平靜地看着她。
薛夫人到時就看到這樣一個場面,暗自好笑,不動神色地站在兩人中間,沖自家兩個人丫頭喊道:“呆站那兒幹嘛呢?讓你們看好少爺,就看成這樣了?回去自找管家領罰。”
“嬸嬸,不是什麽大事兒,我和嘯夷哥哥鬧會兒別扭就好了,可別罰姐姐們。”桑璟出言為她們辯解。
薛嘯夷被那個那聲“哥哥”搞的一身雞皮疙瘩,瞪了桑璟一眼,拱手道:“娘,是我沒管好弟弟,要罰就罰我吧。”
“對啊對啊,嘯夷哥哥說得對!別罰姐姐們了。”桑璟說罷還挑釁地看他一眼。
薛嘯夷氣極,又沒話反駁,直瞪着桑璟。
薛夫人看看“情真意切”的桑璟,有看看站在原地咬牙的大兒子,越來越覺得兩人般配。她牽着桑璟的手道:“走,我們進屋,可別把我們璟兒俊俏的小臉凍壞了。”
薛嘯夷牽着弟弟跟在後面。等進了屋,給桑夫人問了好又鞠躬道:“弟弟年紀小不懂事,恐怕還不能懂得道歉的意義。但他今日的确做錯了,嘯夷想先代他道歉,回去後也一定好好教導他,讓他明白事理,桑伯母覺得可好?”
桑夫人讓他起來,“本就是孩童間的玩鬧,你和璟兒也是愛護幼弟幼妹心切,正該好好獎賞才對。正好你桑伯父給你說你這些些時日武功大有長進,給你備下了獎品,我本來準備托你母親帶給你,你來了我就直接給你好了。”
一時獎品拿上來,薛嘯夷看去,是一杆與他身量相當的紅纓槍。他興奮地跳起來,沖桑夫人道了謝,一把拿過槍,愛不釋手地撫摸着。
桑璟嘟着嘴:“娘,怎麽我沒有啊?”
“你爹倒是想給你做把好彈弓,可你只知道拿着彈弓打鳥,捉弄人。被我給止住了。”
桑璟小臉一紅,說:“我那也是為了練習準頭。”
“那把那個前朝古董花盆打碎,也是為了練習?”
“那是鳥兒停的不是位置......算了娘,我不要了,您也別說我了。”桑璟逃開去看妹妹,這幾日妹妹的變化很大,原先紅皺的皮膚都舒展開了,也變白了,跟年畫上的娃娃似的。
桑瑜抓着姐姐的食指,無意識地吐泡泡,無法言說地可愛。
桑璟驚異于她的變化,又覺得她是自己的妹妹,理應和自己一樣可愛。
她長這麽好看就應該被所有人寵愛,桑璟心想。
薛府一行人在巳時末離開,臨走前桑征對薛嘯夷說:“這段日子我總不得閑,可你的功夫不能落下,就算每日練上一刻鐘,于你也是大有裨益的。”
薛嘯夷拿着新得的紅纓槍鄭重回道:“桑伯父放心,嘯夷一定會勤加練習的。”
回程的馬車裏,薛夫人問兒子:“嘯夷,你和璟兒相處的可還好?”
薛律一聽就知道自家夫人在打什麽主意,笑着瞥了她一眼,被薛夫人瞪了回來,他也就不作聲了。
“還好,就是過于頑皮了些,不過她年紀小我一歲,我讓着她些也不妨事的。”
薛夫人滿意地點頭。
桑璟用過午飯拿着彈弓去花院裏消食。她已經很久沒出手了,一是冬季天冷,鳥兒不多見;二是上次打碎了古董花盆,父親雖沒說什麽,但她知道父親很喜歡那花盆,心生愧疚,從那後便很是“投鼠忌器”,越發小心了。
她逛了一會兒,覺得肚子沒那麽撐了,也着實冷的慌,就回屋了。
屋裏地龍燒得旺,桑璟一進來就把夾襖脫掉,奶媽張氏想要制止:“诶呦,大小姐,好歹等一會兒。才進來就脫,小人兒可受不住。”
桑璟笑着說:“沒事兒,我正好要午睡,脫了就進被窩,一樣的。”
小丫頭靈陌服侍桑璟躺下,說:“小姐睡吧,我去門口守着。”
“別去門口了,就呆在屋裏吧。左右沒什麽事兒,屋外又冷,凍出病就不好了。”靈陌今年八歲,是三年前買來的。在桑夫人身邊□□了兩年,年初才送到桑璟身邊跟她作伴。
忠勇侯在軍營待得久,事事親歷親為,回京後依然保留這一習慣。這也影響了整個侯府,因此府上仆人不多,桑璟只有張嬷嬷,靈陌和兩個灑掃丫鬟。
“可張嬷嬷囑咐我守在門口,有人來了好通報。”
“別聽她的,嬷嬷自己也回屋偷懶去了。”桑璟想了想,又說:“不如你去把針線都拿來,給我繡個荷包。這樣既能呆在屋裏暖和,嬷嬷問起來也有個答話。”
靈陌應了一聲,跑回房間去拿東西。
屋裏太暖和,烘得桑璟睜不開眼,就這樣睡着了。等她起來,透過紗帳看見靈陌拿着碗口大的繡繃做活計。
她揉揉眼睛,喊道:“靈陌,我渴了。”
靈陌倒了杯茶端過來,遞給桑璟,問道:“小姐這一覺睡的可好?”
“好極了。”桑璟喝口茶,“你也不用這麽認真,本就是給嬷嬷做個樣子。我隐約看到你做了有一半兒了?“
“是一半兒,第二個的一半兒。”靈陌輕笑着回答。
“現在什麽時辰?我睡了多久?”
“小姐未時初開始午睡,現在已經申時末了。我還想着該叫小姐起床了,不然晚上睡不着,可巧就醒了。”
“被窩太暖和了,都不想起。”桑璟嘴上這麽說,還是穿戴起來,她可是要去照顧妹妹的人!
“娘親!”桑璟一進屋就撲倒桑夫人的懷裏撒嬌。
桑夫人憐愛地撫摸着女兒的丱發髻,笑道:“大冷天的,不用天天往我這兒跑。倒是在屋裏讀讀書,寫寫字的好。”
桑璟小嘴一嘟:“爹爹是大将軍,我是大将軍的女兒,要打仗的!才不要讀書!”
“大将軍光知道打仗可不行!”桑征進門就聽到桑璟的“歪理邪說”。
“爹爹!”桑璟立馬轉了方向,抱住了桑征的大腿。
桑征抱起女兒,繼續說:“大将軍看情報,上奏折也要讀書認字。那些不懂讀書只會打仗的,可做不了将軍。”
“好嘛,那我知道了,我以後好好認字就是了。”
桑夫人卧床期間飲食和別人不同。桑珂總是陪着生母林姨娘用飯。父女二人把晚飯擺在了桑夫人屋子裏。
晚飯後桑征和夫人閑聊了一會兒,又逗了回桑瑜,忽然丫頭來傳,說有客拜訪。桑征把孩子交給奶娘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