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4)

“腫莫了?”

“沒事。”陳謙看起來有點煩躁,走過來彎身幫他拾書。劉帆歪頭看了看他,從衣兜裏摸出牛肉條塞到陳謙嘴裏,才接過他遞來的書放到書櫃上。

兩人什麽交流也沒有,陳謙在這種默契的靜谧中漸漸舒服起來,似乎什麽煩心事都是無關緊要,等劉帆放完書,就把他抱回卧室,做00愛,睡覺。

第二天他們都沒出門,重逢的熱情突然爆發出來,不知是不是有種領地意識在作祟,陳謙在自己的地盤上情0欲難以抑制,摟着劉帆總是不住想要,仿佛不知餍足的獅子。劉帆難得地聽話,配合得不得了,太累時就在陳謙小聲的情話裏要睡不睡,迷迷糊糊反手抱住他的脖頸,剛出生的奶貓似地閉着眼睛依過去,只憑觸感找到陳謙的唇輕吻,夢呓地應道:“嗯,我也愛你。”

縱欲的結果就是早上爬不起來,劉帆覺得自個兒腰都要斷了,瞬間成了一級傷殘,艱難地把自己收拾回人樣,坐到陳謙車裏時他忽然想起,“今天你去醫院看李瑜不?”

“又不是什麽重病,不用每天去。”陳謙不以為意地道,“晚上去你家吃飯,跟阿姨先打聲招呼。”

劉帆一向不怎麽管陳謙的事,既然他這麽說也就不再多問,對于李瑜這個人,之前吵架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一直拎着不放也不是個事兒,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這些都該交給陳謙自己去解決。他也确實是找不到什麽話和陳謙可讨論的。

陳謙是真的想不到會在自己公司門口遇到羅溪。

在那天之後,他還接到好幾次羅溪的電話,都婉言敷衍了過去,只是沒預料到羅溪會這麽執着。

“阿姨,早。”陳謙這段時間每天早上都會先送劉帆去上班,到自己公司時便有些晚了,“你來這裏是找我的?”

羅溪的眼裏滿滿都是憂慮,“對不起,陳先生,我也不想為難你的……只是……小瑜一直不肯睡覺,常常問有沒有人去看他……”

陳謙實事求是地道,“我讓同事去看望他了的,是病情有什麽反複嗎?”

“這倒不是……但是我知道小瑜很想見你……”羅溪說這話時也很尴尬,她眼神四處游移,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向你提出這樣的請求。我也……”

羅溪說到這裏哽咽了一下,“我也是那麽長時間沒見過他了,接到你的電話,我和他爸是連夜坐飛機趕過來的。但是,我真沒想到好不容易能再見到自己兒子是在病房裏。急性闌尾炎,肯定是平日裏就沒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所以他愛男人我們也不管了……”

陳謙淡淡道,“李瑜能最終得到你們的理解很幸運,我相信這對于你而言也很不容易。”

羅溪擦擦眼角,點點頭,“你……嗯,上次我看到你和那個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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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坦蕩地道,“他是我的愛人。”

和人說起這個話題羅溪很不自在,“嗯……我知道這樣讓你很為難,但是,小瑜連飯都不怎麽吃,整夜整夜不合眼,也不和我們說話。只有和他談起你的事時才肯和我們聊天……”

說到這裏的時候羅溪極快地看了一眼陳謙,緩了一小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和邏輯,“才動了手術的人,這麽做很傷身體的。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是想請求你,勸勸小瑜,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聽他說了那麽多關于你的事,我想他會聽你的話的。”

陳謙安靜了片刻,之後一點頭,“好的,我陪你去一趟醫院。”

☆、早說嘛

早上的醫院就很忙碌。李鑫正和李瑜吃早飯,門一開,羅溪笑着道,“小瑜,你看是誰來看你了?”

李瑜看到她身後的陳謙,有點驚喜,卻馬上皺眉問,“你去找他的?”

“不是,我和你們陳總……”羅溪為難地用眼神示意陳謙,“在樓下……”

“對,是阿姨來找我的。”陳謙沖李鑫打了聲招呼,站在李瑜床邊。李瑜眉頭皺得更緊了,難堪而生氣地道,“誰讓你多管閑事的。”

“李瑜。”陳謙斥道,“怎麽跟你媽說話的?”

他一說話,李瑜就埋着頭不吭聲了。李鑫和羅溪互相看了看,“那個,不然你們聊聊?我和他爸去買點水果,小瑜想吃什麽?”

李瑜在陳謙的目光下回道,“随便。”

等兩人退出了房間,陳謙才問:“身體沒事了吧?”

“沒什麽大事,闌尾炎嘛,死不了人。”李瑜勾了勾嘴唇,“過幾天就能回去上班了,其實陳哥你不來也沒事,免得你家那位誤會。”

拉過椅子坐下,陳謙道,“嗯,就是怕他誤會,我本不打算來的。”

這話噎住了李瑜,好一會兒才硬生生地笑了笑,“陳哥你這麽懼內,真沒看出來。”

“和那沒關系。”陳謙手肘搭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道,“不想他為這種事煩心。”

李瑜沉默下來,他的手抓着放在膝上的被單,怕冷似地往上拉了拉,足足一分鐘後,他張口,“有一件事,陳哥,我憋在心裏很久了。”

“嗯。”陳謙看了看他的吊水,“說吧,你對我有意思?”

恍惚間并不覺得驚訝,也不知是這時氣氛不對,還是陳謙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心心念念那麽久,真正到說破這一時刻,李瑜完全沒有曾經想象過的緊張興奮或者溫馨。他說不清什麽滋味地笑了,“你知道?”

“就這幾天才知道的。”陳謙的眉毛一動,“怎麽不早點跟我說?”

李瑜一怔,還沒容他揣測這話的深意,陳謙又道,“我就能早跟你說清楚了,哪能拖這麽久。”

他這話的語氣平鋪直述,一聽就知道沒有別的意思。可越是這樣理所當然的拒絕越是讓人難以接受,李瑜張開嘴,喘了兩口氣,蒼白的臉上微微發紅,“陳哥,我們倆認識,也有六年多了吧?”

陳謙不為所動地盯着他,“對。”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其他的再遮遮掩掩也沒有意思了,李瑜擡頭望回他,“這六年來你一個人怎麽辛苦過來的,我全看在眼裏,我……”

陳謙比了個手勢打斷他,沉聲道,“我辛不辛苦,都不是做給別人看的,更不是為了你,你不用把和你不相關的事放在心上。”

如果劉帆在這裏必然會感到陌生,這不是在他面前的陳謙,那個陳謙別扭而孩子氣,脾氣不好一戳就炸,吵架水準直逼幼稚園大班,絕說話不會這麽一針見血而不留情面。

李瑜臉上剛才的紅暈霎時就退了,只覺得自己被扇了一巴掌。

但他怎麽能甘心呢?

他就是在意太久,放在心上,總覺得可以再等等,再等等。他和陳謙同進同出,背景一樣,性向相同,互相照顧,還有比這更完美更相配的嗎?所以他不着急,感情随着時間生長,他喜歡那樣日久生情的感覺,心照不宣的東西總有一天會破土發芽。

陳謙跟他提過劉帆,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喝了酒之後或者特別累的時候,陳謙就會像是控制不住地提起那個人。

但是那又如何?初戀雖然難忘,然而那已經過去了,不完美地畫上句號了啊,李瑜一直以為那只是陳謙心裏一道傷,可沒關系,現在陪在陳謙身邊的是他,以後也會是他。

他試圖保持那個岌岌可危的笑容,“陳哥,劉帆在你最艱難的時候和你分手,現在看你賺錢了有出息了又回來和你複合這算什麽?”

“李瑜。”陳謙站了起來,垂下眼簾看床上的李瑜,平靜地道,“我倆認識六年了,是朋友,但你要再這麽說劉帆,我照樣揍你。”

李瑜咬了咬牙。

“話說清楚了。”陳謙臉色稍緩,看他跟看不懂事的小孩兒似的:“好好養病,該睡就睡,該吃就吃,盡讓你爸媽操心,別老惦記些有的沒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一撩袖子看表,“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回來工作另外安排,不用老跟着我跑了。”

“陳哥……”李瑜抿住唇,低聲問,“我到底哪裏比不過他?這些年是我陪着你,他又幫過你什麽?他憑什麽呢?”

陳謙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走出了病房。

病房門口羅溪和李鑫都等着,見他這麽快就出來了很是疑惑,陳謙也不多解釋,道了聲再見便走了。

停車場裏,陳謙上了車,坐在駕駛座上拿了根煙點燃,似是自言自語地道,“他幫過我什麽?”

也不知道李瑜圖自己什麽,甭管在別人面前怎麽表現的,陳謙其實知道自己有不少毛病,換個人不一定能像劉帆那樣樂意地忍下來。

而且……劉帆什麽都不需要做,但他使陳謙做的一切都有了意義。就像晨曦之于夜晚,就像風光之于山頂,有些事有些人,只是存在,就能安慰所有的等待和辛苦。

不過一些話說出來就太矯情,也沒必要讓別人知道。

最後一口煙抽完,陳謙把煙掐滅,系上安全帶,油門一踩,流暢地駛出了停車場。

“最近房價跌很兇啊……”劉夢嬌感慨,“今年房地産不好做,不知道多少行業要受影響了。”

“你在看房子?”劉帆探過頭去看劉夢嬌的屏幕,“怎麽,要買嗎?”

劉夢嬌撐着下巴,“一直租房子住總不舒服,每次收拾合心意了又要搬走了……反正我以後都打算留在C市了,不如趁現在買個單身公寓,帶着嬌嬌就不挪地方了,棒呆!哎中午去吃什麽啊,昨天看那邊開了個砂鍋居,在打八折!”

“就去那裏嘛。”劉帆也想嘗嘗新的口味,誰知陳謙來電話了,中午要過來和他吃飯。

劉帆道:“正好,我才和朋友說去新開的砂鍋居。”

那頭陳謙道:“哦,那個劉夢夢嘛,好,我馬上就到了。”

劉帆一頭黑線地挂了電話,給他發了條短信:什麽劉夢夢,不要亂改別人的名字,她叫劉夢嬌。一會兒別喊錯了啊。

“哎呀,陳總要駕臨嗎?”劉夢嬌嘿嘿嘿地笑着在他無名指的戒指上看了又看,“好好哦,陳總還挺浪漫的。”

劉帆初時還有點不習慣,戴了幾天之後也就适應了。旁人總會注意到,看劉帆的眼神就更奇怪了。

“劉哥,是……你男朋友要來嗎?”好久沒和他們搭話的郭燕小聲地問。劉帆笑笑,“對,過會兒要來接我。”

劉夢嬌愛憎分明,不怎麽想理郭燕了。

郭燕猶猶豫豫好久,對着劉夢嬌問,“夢嬌姐也是嗎……”

她那表情帶着極大的恐懼,像是準備接受劉夢嬌的鍵盤襲擊似的。

劉夢嬌很想回我是不是關你什麽事啦,但看着郭燕那副随時能紅眼的小白兔模樣,又實在說不了重話,“不是。我說你煩不煩啦,同性戀怎麽啦?那些監獄裏蹲着的幾個是同性戀了?最讨厭你們這些人了……你哭什麽!”

郭燕眼淚一流,把劉夢嬌和劉帆都唬了一大跳。劉帆問,“這是怎麽了?小郭?”

劉夢嬌皺眉道,“喂喂喂,我們又沒欺負你,你想做什麽啊。”

“不是的……”郭燕哭着搖頭,小小聲地哭訴,“我……我喜歡女孩子,但是一直不敢跟周圍的人說。”

劉帆:“……”

劉夢嬌:“……”

劉帆看劉夢嬌那種被雷劈了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心裏肯定在狂刷“說好的求同存異呢?”。

他很想笑,可現場這氣氛又不能笑,憋得很難受。

“我了個……”劉夢嬌的紅唇抖了半天,“我們這個辦公室的風水就這麽同?”

她默默拿出化妝鏡嚴肅地端詳起鏡中的自己。

劉帆奇道,“你看什麽?”

“我看我還是不是直的……”劉夢嬌這幽幽一嘆又傷害到對面的小白兔,郭燕難過地抽噎起來,直要閉過氣去。劉夢嬌沒法子,安慰女孩子這件事又不能交給劉帆來,只得挪過去和郭燕聊了大半天。

中午本來劉夢嬌想陪着郭燕去吃飯的,但郭燕表示不想吃飯,只想靜靜,而且她也聽到劉帆的電話了的,知道他們和對面那誰有約,特別堅決地說自己不想打擾。

劉夢嬌看她那種如果自己不按照約定去吃飯她就要以死謝罪的激動,特別無奈。

這哪裏是小白兔,完全是一只小翻車魚啊。

“我以為這種的小女孩會喜歡特別man的男人呢。沒想到啊沒想到。”劉夢嬌一邊和劉帆往外走一邊感慨。

劉帆道,“說不定她就是怕男性的強硬氣質,才會喜歡同樣溫柔細膩的女孩子呢?”

性向這件事很難說,劉帆和劉夢嬌都深有體會,互相影響這麽久,大家都□□地一起喜歡着男人。

說話間門口就到了,陳謙招手叫他們上車。劉夢嬌還沒聽說李瑜的事,一上車就好奇道,“怎麽李助理沒在呀?”

陳謙道,“急性闌尾炎,住院了。”

“哦……嚴重嗎?”劉夢嬌露出難怪的表情,“好了沒啊?”

陳謙把着方向盤,“今天剛醒,看樣子沒大問題,恢複得很好。”

劉帆歪頭,“你去看過了?今天早上?”

陳謙随便地一點頭,“嗯。”

☆、電話

劉帆是知道陳謙本來沒有這個打算的,突然改了主意,這讓他有些奇怪。但劉帆本也沒覺得陳謙去看李瑜是不應該的,這時也就“哦”了一聲,就轉頭聊起其他的了。

可聊着聊着,他就看陳謙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了。

咋了?

劉帆只在心裏想想,當着劉夢嬌也不好問這個臉皮薄得很奇怪的家夥,只得當做沒看到。車內就這麽莫名其妙地安靜下去,直到陳謙找地方停好車,三人一起去吃飯氣氛也沒活轉回來。

坐在兩人對面,劉夢嬌被周圍僵硬的空氣逼得一臉要死,吃得食不知味。而劉帆對此一無所覺,還對她的表現很摸不着頭腦。

劉夢嬌:“……”

豪邁地刨幹淨自個兒的飯,劉夢嬌一抹嘴,呵呵呵呵笑了幾聲,“我想起辦公室裏還有只翻……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劉帆無言地看着她纖細的背影飛速離開,不知這是哪裏在抽瘋。

陳謙舒了口氣,替他夾了塊黃豆豬腳,“你不要多想。”

劉帆:“……?”

“李瑜的媽媽到我公司門口來找我,說他狀态不好,非要我去看看。我看她也一把年紀了,就順着她的意思去勸了勸。就待了十分鐘,唔、出醫院我就順便去辦事了,忙了一上午。”陳謙聲音溫和,視線帶着安撫地看着劉帆,臉上那種“你又吃醋了,拿你沒辦法”的意思特別明顯,“然後就來找你了,喏,多吃點。”

說着又給劉帆夾了一塊豬腳。

劉帆:“……你不用解釋啦,我沒放在心上。”

陳謙夾在半路的豬腳在空中轉了半圓到了他自己碗裏。

劉帆:“……”

“你沒放在心上?”陳謙沉下臉,不爽地問,“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麽了嗎?”

劉帆筷子停在半空問:“跟你告白啦?”

陳謙:“……”

他似乎忍無可忍地壓低聲音吼:“你知道?你都不在意?”

看他這麽天大委屈的模樣,劉帆馬上道,“不是不是,我是絕對相信你的,所以他做什麽我都不在意。而且明明是我先告訴你他對你有意思啊,所以我猜到也不驚訝。”

陳謙哼了一聲,放了筷子,看樣子全然沒了胃口。劉帆一邊偷偷吃飯,一邊偷偷瞄他,看他的表情從忿忿到憂郁,直像只受了欺負的大狗。

這有什麽值得生氣的啦,劉帆心想,在順着他和不順着他之間徘徊不定。有時候他覺得陳謙真的難伺候,兩個人談戀愛不需要搞這麽複雜吧?況且他們在這個圈裏真算得上老夫老公了,有事說事不是挺好的麽?可陳謙偏偏不,他似乎很喜歡讓劉帆自個兒去揣摩他的意思。

高中那會兒他們剛好上,陳謙就有明顯的這種傾向了,一談戀愛就折騰,明明知道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偏偏還要用普通戀人的标準來要求他們的表現。明明知道劉帆不會有其他心思,偏偏還要吃莫須有的飛醋。

你炸毛,我來順,偶爾那麽一次也能算情趣,有事沒事這麽搞,那就是在作了。

談戀愛固然有甜蜜的部分,可陳謙這樣作來作去,不肯消停,搞得同樣對未來沒有自主能力的劉帆壓力很大。最後那段時間,心很寬的劉帆脾氣也變得不好了,要不然也不會吵那麽一場。

你說這人在其他地方也不這麽墨跡和神經啊,為什麽呢?

劉帆是個懶人,他會覺得這樣很麻煩。

不過反過來說,雖說陳謙脾氣不好還喜歡作,但談戀愛過日子幹什麽要都像劉帆這麽漫不經心二不挂五的,時間短還能覺着挺萌挺可愛,時間一長,是人也會覺得煩。

誰也不要說誰了,能互相和缺點過日子的才是真愛。

劉帆笑了兩聲。

一旁的陳謙陰測測地質問:“你在笑什麽。”

“沒有啊。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吃這種幹醋就顯得不在乎你?”劉帆看着他,“咱們在一起多少年了啊,怎麽還要這麽折騰。”

陳謙似也是詞窮。

可是,不折騰怎麽叫談戀愛呢。劉帆看着眼前這個時而像獅子時而像小孩的男人,有種可以和他談一輩子戀愛的感覺,“你知道我怕麻煩的啊。”

陳謙嘆了口氣,表情松動,眼看着氣就這麽散了,眼神裏看起來像是郁悶的妥協,又像是寵愛的無奈,好似在無聲地抱怨“好吧,你說了算,誰叫我喜歡你,有什麽辦法。”

“李瑜想對你做什麽,我可管不着。”撐着下巴,劉帆側身看着他一笑,“我只負責喜歡你,其他你自己解決。”

陳謙擡眉看他。

劉帆眯起眼,做了一個要抱抱的姿勢,然後被陳謙摟進懷裏。

“……你就仗着老子喜歡你。”陳謙嘟哝,在他發頂親了一下。

劉帆在他懷裏偷笑,并不戳破你還不是,要不是仗着老子這麽喜歡你,你敢有事沒事亂發脾氣麽,哼哼。

闌尾炎确實是個小手術,李瑜不用多久就出院了。他回到公司之後陳謙把他調去做銷售總監助理,他也沒再多說什麽,直接認了。

站在辦公桌前,李瑜面無表情問,“我的工作要交接給誰?”

“小周吧。”陳謙道,“我跟他已經說了。”

李瑜面癱着臉點頭,沒有異議,“還有,錢豐那邊的款還沒有打。這已經比以前拖得久了。”

“我知道。”陳謙也有點頭疼,不止是錢豐那邊拖款,還有其他幾個開放商都這樣。以前房價高到天上還有人趨之若鹜的時候,他們哪個不是財大氣粗,廣告費幾千萬幾千萬的砸,不帶打個頓的。今年形勢不好,房子不好賣,他們的周轉不靈,連帶着陳謙這小蝦米也遭了秧。

李瑜抿着唇,忍不住道,“我和王波早就提議過,你之前把流動資金投到新的廣告媒體開發上太冒險了。”

前年去年房産沒少賺,陳謙跟着也沒少賺,但是說是一年千萬的銷售量,抛開成本和給別人的回扣,銷售人員的提成,好幾個股東再紅利一分,剩下的得打上不少折扣。

再加上陳謙總是認為能花才能賺,公司的硬件設施提升了好幾個檔次,連公司配車裏都有好幾十萬的好車,接大客戶時專用。帆宇的流動資産遠遠沒有企業介紹裏顯示出來的那麽雄厚。

這也不算什麽,最大的開銷還是新媒體的,市內的資源早就被其他幾家全國性的大公司占據,想要買下新的市內社區性媒體花費很大,更何況陳謙談好的并不止是C市,還有其他好幾個一二線城市,付了前期定金,而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後續的安裝和維護費也是相當令人頭疼。

其實只要全部回款,這些錢不是大問題,公司的資金鏈也絕對不會斷,等新的廣告位在多個城市銷售開來,公司又能上個新臺階。

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現在新的廣告位不能賣,舊的廣告位賺的錢又不能回,陳謙自知到底是太過冒進了。

只是這些再想也無益,陳謙平淡道,“繼續催吧。這事你先不管了,讓小周去。”

李瑜道,“好,一會兒交接時我告訴他。”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要請個假。”

陳謙一點頭:“行,請多久?”

“幫我爸媽搬點東西,他們準備在這裏租房子住一段時間。”李瑜說這話時眉頭是皺的,顯然他并不同意這件事。

“挺好的。”陳謙愣了愣,點頭道,“給你一周夠不夠?”

李瑜算了算,“夠了。一會兒假條給王波簽了字再給你。”

他們兩個已經不是直屬的上下級了,只是公司請假在兩天以上就必須要和總經理說,但李瑜現在假條是要給銷售總監簽的。

事情辦完,他看都沒再多看陳謙一眼,轉頭就離開了辦公室。

陳謙靠在椅背上,轉向窗戶那邊,看着天空,只覺有些心煩意亂。

他拿過手機,摩挲了半天,打開屏鎖,翻到通訊錄下方,點開趙柔這個名字,看着電話號碼後的聽筒符號發神。

像是手指不小心碰到,電話一下就撥了出去。撥號界面亮着,電話好半天沒人接,陳謙蹙眉等着。

“喂?請問哪一位?”

溫柔的女聲響起,陳謙卻像受了驚吓,好半天沒說話,等到對方再詢問時,手忙腳亂地把電話挂掉了。

他轉過身把電話扔到桌上,手肘在桌上一放,陳謙按住額頭,心口發悶。

電話鈴跟着響起,陳謙一看,來電顯示,趙柔。

陳謙沒有接,只是盯着斷了又響,響了又斷的電話。直到最後,鈴聲不再響,取而代之是一個短信。

——是陳謙嗎?

陳謙不知道是趙柔随時都在惦記自己,惦記到寄希望于一個不肯吭聲的陌生電話是自己,還是母子連心,冥冥之中有一種默契。

但是陳謙更不知道的是自己有沒有做好這個準備,重新面對當初逃離的一切。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把手機拿起,又放進了抽屜。

☆、聯系

家裏隔三差五讓劉帆帶陳謙回來吃飯,劉帆為了滿足老太太時隔已久心願得償的興奮,也只有把陳謙領回家給孫依依看看。

陳謙只要有空就從不推拒,每次去都大包小包,光高級護膚品保健品都不知送了多少,殷勤備至,到劉家又是幫忙做飯又是幫忙收拾,有次家裏燈泡壞了還是他跑去買了新的來換上。

孫依依自然是很滿意。

而且光憑着“兒子終于找到的男朋友”這一标簽,陳謙在孫依依這裏的基礎好感就是滿點,對待陳謙自是好得不得了。噓寒問暖,各種照顧,兩人回家劉帆幾乎都被甩一邊去了。

劉帆奇了個怪地問她,“到底我是你兒子還是陳謙是你兒子啊?”

“怎麽說話呢,我辛辛苦苦十個月把你生下來,你不是我生的是氣球爆出來的?”孫依依嗔道,“我還不是為了你,你說你吧,好不容易找到個歸宿,可你賺得沒人多,身體沒人好,家務不會做,你看看人家呢?菜也不會燒,你看看人家呢?偏偏又喜歡吃,你看桌上你喜歡的菜陳謙只要夾都是沖着你碗裏去的。”

孫依依感慨道,“再說,你看着也不像是會體貼人的,要別人發現了你的真面目一腳把你踹了你上哪兒再找一個去?除了一張臉,你說說你還有什麽可取之處?”

劉帆:“……”

媽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怎麽這麽嫌棄我,我果然是氣球爆出來的吧?

劉帆道:“媽,現在臉最重要,長得好看就是道理,你懂不懂啊?”

“懂你個腎!”孫依依哼了一聲,“早早就跟你說了,再漂亮能有幾年啊?再漂亮能當飯吃啊?”

“這話就不對了哈,媽,你當年看上我爸還不是因為他長得……哎!媽,你別發火啊!我跟你說吶,陳謙要想踹我,早就踹了。”劉帆拿了個燒雞的板栗嚼,“我和他認識這麽多年,我哪樣的人他還不知道麽?”

“哎、倒也是。”孫依依把裝板栗的碗拿遠,不讓他再吃下去,不然板栗燒雞就沒板栗了,“知根知底就是這點好,不怕被人嫌棄。”

劉帆:“……”

孫依依又道,“不過我跟你說,那個張洲也很好的,還時不時和我發短信問候。”

差點沒被板栗噎住,劉帆驚詫地反問:“啥?他和你聯系幹嘛?”

聽出兒子不高興的意思,孫依依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塞了一把蒜給他,“想哪兒去了,你以為你這麽好,就能被別人這麽惦記啊?是他跟我這兒給自己父母買了保險。人真的很不錯,也靠譜。”

估摸着是心事已了,孫依依對把人湊對的興趣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問劉帆:“你周圍還有沒有你們這種的啊?遇到好的我給他再介紹一個。”

劉帆自覺開始剝蒜,“我又不混圈,不認識啊……”

孫依依說得其實也對,張洲那種坦然面對性向,認真計劃和愛人共度未來的也算良人了。可劉帆心裏只有陳謙,再好的也過不下去,認識的gay就兩只,鄭年和李瑜,前者那個渣自然是不說了,後面那個……

也不太可能吧?

說話間陳謙進來了,“阿姨,有什麽能幫忙的不?”

孫依依滿臉笑容,“哎呀你坐着就好了……”

“哦,正好,來幫我剝蒜。”劉帆不客氣,把碗一遞。孫依依暗地裏一腳踹他小腿上,真是恨自己兒子不争氣。

陳謙接過來,動作熟練利索,一看就是會做飯的。孫依依倍感憂郁地聽着兩人的對話:

“我爸呢?”

“估計昨晚看球賽睡太晚,和我聊着聊着睡着了。我給他搭了一條毯子,就進來幫忙了,免得吵到叔叔。”

孫依依:“……”

有其父必有其子,為什麽都這麽不靠譜!上次和人聊天直接把兒子相過那麽多次親都說出去了!孫依依心塞得厲害,覺得劉帆如今這模樣都是他爹給帶歪的,看來剩下的幾分正經只能全都是自己的功勞了。

陳謙沒冷落孫依依,禮貌謙遜又不失熱情地和她聊天。孫依依只覺看這個兒子男朋友哪兒哪兒都好,好放心哦。

孫依依滿心都是戲,不打擾小情侶交流感情,等着他們慢慢把蒜剝了過來,好把雞給炖上。

飯桌上時,板栗炖雞在離劉興最遠的地方,他面前只剩盤青菜。

劉興心寬和劉帆如出一轍,絲毫沒覺出孫依依的不滿,樂呵呵和陳謙喝酒。

“對了,陳謙啊。”孫依依只能等兩人走後再和這老東西算賬了,“你爸媽還在外旅游嗎?”

陳謙聞言一頓,下意識地瞧了劉帆一眼。

劉帆低頭吃菜,沒有反應。

陳謙這才略帶遲疑地笑了笑,“回來了一趟,沒幾天又出去了。”

“哦哦,是這樣。心态這麽好,真是好讓人羨慕啊。”孫依依倒也沒有懷疑,只是那麽随口一問。

陳謙之後卻沉默了許多。

從劉帆家出來,陳謙和劉帆也沒立刻坐車走人,反而是在樓下小區轉悠起來。

“有什麽事?”劉帆總覺得陳謙有話憋着想說,想來想去應該也就他父母這件事了,“我沒有要拆穿你啊,你這麽憂慮幹嘛?”

陳謙緩緩呼氣,“李瑜的父母想住過來陪他。我看他們也算接受李瑜的事了。”

“所以?”劉帆側頭問,“你想回家嗎?”

這個回家,指的自然是陳家。如果家庭也是一本書,那麽似乎周圍的人都得償所願,順利完成任務,而陳謙還拖拉在破碎的故事中間。

他不能一輩子不回去,可要拖到多久?

一些事總是要面對的,就算心裏知道,但真當選擇是否面對時,人人都會有所遲疑。

劉帆握住陳謙的手,“我陪你回去吧。”

“陪我幹什麽?”陳謙拉扯了一下嘴角,“陪我回去被老頭子揍嗎?”

陳謙心裏很清楚,如果是趙柔,随着時間的推移,對于自己性向的接受度可能真的會越來越高。但陳沖,在陳謙離家出走那一刻開始,又這麽多年不肯主動道歉,說不定反而會變得更糟糕。

“你爸只會揍你,不會揍我的。”劉帆勾着他的手指搖了搖,忽然道:“你看李瑜,得一個闌尾炎就把父母哄回來了,不然你也去得一個?住醫院之後我再通知叔叔阿姨?”

陳謙:“……不然你看這麽着好不好,你打個的來撞我,別撞死了就成。車禍,更勁爆。”

劉帆:“……”

“劉小帆你跟我說說。”陳謙捏住他的臉頰扯了扯,牙疼似地道,“你還能有個正經的嗎?啊?能靠點譜嗎?”

“唉,我也只是幫你想想辦法嘛。”劉帆用另一只手把他掰開,揉了揉臉,誠懇地道,“苦肉計很有效的啊,我小時候挨我媽的打,她還沒打我身上呢我就嚎上了,但是她就舍不得打了!真的,你不考慮一下麽?”

陳謙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然後又想了想劉興和孫依依的性格,突然覺着一切是那麽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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