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從市中心到這裏頗費時間。出租車駛山坡,道路兩側的灌木遮蔽住了光,瀝青的公路盤旋向上。到了半山腰,徐然就叫出租車停了下來,他付了錢獨自走了上去。

別墅的一個年邁的傭人為他開了門,用日語說:“和子小姐還在睡覺,你先等一下吧!”然後又慢悠悠地走到了廚房。

徐然坐在客廳裏面等待着,這是他偶然接到的一個工作,教授一位小姐中文,這份工作工資頗高,又簡單輕松。前幾次的教學都是在外面,市中心裏的圖書館,或者是咖啡廳,但是那位和子小姐不會中文,對密集的人群會感到恐懼,幾次教學下來她注意力都不能集中,無奈只能把地點改為她熟悉的地方。

在他等的有些犯困的時候,突然聽到樓梯傳來腳步聲,聲音又輕又緩慢。徐然擡眼去看,和子穿着一條米色的羊毛裙,披了一塊很大灰色的披肩,黑發随意地散開在肩上,有幾個根黑發纏在細白的長頸上。

和子帶着點剛睡醒的惺忪,她捏了一下披肩,輕聲地說:“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和子立在樓梯上,高于徐然。徐然微擡着頭看她,目光掃視到她嶙峋的腳踝骨,以及腳背上的淡青色的血管。他睫毛顫了一下,移開了目光,耳廓有些發紅。

和子走下來坐在了他的旁邊,傭人從廚房裏端出了兩杯茶水,以及一個果盤。

徐然從袋子裏拿出了教材。

其實他第一次來這座別墅的時候感到有些怪異,一個不會說中文的日本女人,以及一個年邁的日本幫傭。生活富裕卻遠離人群,整座別墅一點人味都沒有,空蕩到詭異。

客廳裏只有他教學的聲音,和子聽着聽着就開始走神。徐然咳嗽了一聲,和子回過神來抱歉地看着他,說道:“對不起。”

徐然笑了下,露出了一顆虎牙,擺了擺手說:“沒關系的。”

和子精神衰弱的症狀越來越嚴重,整日的睡不着,容易渙散注意力。她喜歡聽徐然說中國的各類山川景點,徐然索性課也不上了,和她一些旅游遇見的趣事。

徐然說他和同學怎麽自駕游西藏,和子聽着他口裏述說的壯麗山河,眼裏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和子的中文發音有些別扭,小聲地說:“中國好美。”

徐然笑着說:“你也可以去看看。”

和子沒有做聲,她緊了緊肩上的披肩,過了很久才說:“我應該去不了。”她看着徐然淺笑了一下:“我有一個認識的人,和你一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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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然問:“是弟弟嗎?”

和子垂下眼睛:“以前是弟弟。”她頓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麽措辭,好久才說:“現在不是了。”

徐然走了之後,和子又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半夢半醒之間,腦中閃過很多畫面。

她夢到穿着黑色和服的少年,挺拔俊秀的站在長廊下,他瞳孔漆黑,眯着眼,嘴角淡笑,手裏提着一雙木屐。

和子的腳輕輕地滑動着碧綠的池水,看見他手裏提着的鞋,慌慌忙忙地站了起來,睫毛顫抖着不敢看他,雙頰布着紅暈。

藤原澤杉從長廊下走下來,他蹲下來,把木屐放在了她的腳旁。他垂着頭,看不清神情,聲音低啞:“姐姐,擡腳。”

和子的聲音有些慌亂:“不用了,我自己穿。”

她的腳踩在青石板上,上面有青苔,白皙的腳粘了一些髒東西,腳趾不自在的蜷縮了一下,青色的苔絲黏在上面,襯得腳趾更加白皙圓潤。

藤原澤杉的睫毛垂了下來,投了淺淡的陰影,遮住了他目光沉沉的眼睛。他單膝跪地,不發一言地捏住了和子的腳踝,讓和子的腳踩在他的膝蓋上,絲毫不介意把弄髒衣服。

他的手勁很大,一只手完全地圈住了和子的纖細腳踝。他拿出一塊白色的手帕,仔細地擦拭着她的腳上的水漬,甚至于捏着她的腳趾,連腳縫都被仔細地擦過。

和子只感覺到呼吸有些不暢,和無比的怪異。

藤原拿過木屐幫她穿上,直起身,臉微微向前傾,漠然又清俊的臉帶着笑,眼睛直視着她:“下次不要把鞋子弄丢了。”

然後畫面一轉,清俊挺括的少年消失了。

她穿着白色的和服嫁給了他久病不起的父親。她的丈夫在重症監護室裏,而她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跪坐在空曠的新房裏。

有人推開了木門走了進來,藤原澤杉穿着黑色西裝,褪去了少年時的樣子,變得挺拔俊秀。他從後面抱住了和子,不顧她的反抗把她緊緊地箍在了懷裏。

他要咬住了和子的耳朵,又舔上了她的臉:“從今天開始,我要叫你母親了。”

他的聲音微啞,在她耳邊吐息,像是蛇吐着鮮紅信子,一寸寸地把她吃了一樣。

和子感到害怕,她顫抖地扯着他的手:“放,放開我。”

藤原澤杉笑了一聲,聽起來毛骨悚然,他貼着和子耳邊說:“別想逃。”

夢醒了,和子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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