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關绾已經睡着了,躺在沙發上均勻地呼吸着。微弱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像是浮動着一層淺淺的珠粉。牆上映着她的影子,随着火苗的跳動而變形,偌大的黑影流淌在牆上不斷變幻。

紀浔走過去開了窗,立在窗前,雨絲飄進來落在他的衣服上。

沈斯缪感覺口裏發苦品不出其他的味道,一個小時前紀浔用平鋪直敘的語氣說了一遍小春、院長,以及關绾。

他像是一個夢中人一般,跌跌撞撞地撲進了他的夢裏,成了吞夢獸,也将那酸甜苦辣一并嘗了一遍。

聽完後他感覺耳朵裏面嗡鳴一片,久久不能回神。他像是沉入水底的魚,屠夫撈過他,刀背敲擊他的頭部,叫他暈頭轉向,刀鋒刮鱗露出鮮紅的血肉,砭骨錐膚般叫他難以忍受。

沈斯缪注視着窗邊的紀浔,他彎着腰撐着窗沿,背脊骨一寸寸地凸起。他融在雨裏,也像風一樣冷冽,如同窗外白茫茫的雨霧,他需要別人去切切地去讀,如同撫摸起伏壯闊的山脊,水面下流動的暗湧。

風吹了進來,紀浔恰好轉過了臉。

他們兩個對視着,沈斯缪望着他的眼睛,感覺像看一窪碧色的春水,只需望上一眼就不斷下沉,他被吸了進去,卷入了無盡的漩渦。

風穿過了他們,如同蝶扇動了一下鱗翅,那些往事也如風一般,重新他在腦中一幀幀地回放。

福利院裏不分四季,不分年月,時間好像不會變化。他們在這個地方,日複一日的做着重複的事情,起床、洗漱、讀書、分擔力所能及的工作。他們望着天空,望着那扇高高的鐵門,望着綠色的樟樹,度過一個個春夏秋冬

時間不變,人卻在不斷變化,有人會從這裏離開,帶着悵然若失的心情依依不舍的道別,又或者喜笑顏開的去擁抱新的生活。有人會從外面進來,開始成為這裏新的一員。

這兩件事也成了他們枯燥生活中唯一的趣事了,他們總是趴在欄杆上,目送着被帶走的小孩,同時也期待自己能出去望一望外面的天空。

小春也會和他們一樣趴在欄杆上,瘦如枯枝一般的手抓着鐵門,眼睛看天上的飛鳥,飄落的樹葉,以及一個個送進來的小孩。

小春每次都會叫他:“你不想去看嗎,怎麽一點也不好奇。”

紀浔搖了搖頭,坐在了屋檐下的臺階上,攤開了書開始看。

他目送着小春一蹦一跳的跑到人群後面,和那群小朋友一起趴在了欄杆上。她對任何新鮮的事物都保持好奇,對路邊的花草也會心生憐憫。她在這裏長大,把這裏的人當成了家人,把院長當成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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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人群的最邊上,總是那麽的不顯眼,也那麽的沒有存在感。即使她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也依舊不會有人特意想起她,小朋友的談資裏也永遠沒有她。

她膽子太小,只敢在小朋友剛進來的時候前去搭讪,告訴他們怎麽用水,房間在哪,什麽時候吃飯。待其他的小朋友圍上去時,她又會退到一旁靜靜地看着。

她融不進去別人的熱鬧,自然也不會有人特意在意她。

第一次見到關绾,是一個難得熱鬧的下午。

水房的鍋爐壞了,滾燙的熱水淌了一地,白茫茫的蒸汽開閘洩水般地從玻璃窗戶裏湧出來,從遠處看整個水房都蒙在沖天的霧氣裏,裏面穿梭的人也變得模模糊糊,只能看見匆忙的影子。

有幾個大人和小孩被燙傷了,大家忙着應付着傷員和一地的水。院長把一個孩子抱在懷裏,手指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柔聲地哄:“沒事了,沒事了,不哭了,塗藥就好了。”

女孩的腿背高高腫起如同水蘿蔔一樣,醫生蹲在她腳邊為她塗藥,院長捂着了她的眼睛。那滾燙的眼淚順着她指縫漏出來,她哽咽着抽泣,哭得話也說不利索:“痛,媽媽……院長……”

紀院長拍着她的背,不忍去看她紅腫的腳趾。她扭過頭看着滿地的熱水和破了的鍋爐,嘆了一口氣。

關绾就在這個混亂的時候到了福利院,院長分身乏術,叫一個工作人員去接待。

小春拉着紀浔走到前院,那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關绾。

那個下午天氣陰冷,天空像是蒙一層灰色的霧。關绾牽着護工叔叔的手站在高高鐵門前。她的紅色小洋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鼻尖凍得通紅,卻不畏冷一樣背挺得很直,嘴巴緊緊地抿着。

她無畏地看着着前面,眼神像小豹一樣無畏又清透。

小春的眼睛對上她,和她對視了短短一秒,慌亂地錯開了眼睛,抓着紀浔的手躲到了他身後。

護工帶着她往裏面走,路過他們身旁的時候,她扭過了頭,一直看着外面那扇鐵門,看那短短不遠處的另一隅天地。

小春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地拐過了走廊,還在久久地看着。

她的确是很不一樣,她帶來的包裹裏有很多好看的裙子,有好看的洋娃娃,還有一些昂貴的零食。她不願意和小朋友打交道,小朋友也不會去搭理她。

紀浔安靜地吃着飯,小春搖晃着他的手臂:“她一個人吃飯,我們去不去陪她。”

紀浔把她的手推了下來:“不去。”

“哦。”小春小聲的應了一聲,眼神時不時地向她瞟。

“想去就大膽過去。”紀浔說。

小春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沒有過去,低頭開始默默地吃飯。

這種孤立是肉眼可見的,比如發東西的時候永遠都不會有人叫她。

所有人都拿着蘋果和橙子,只有她遠遠地站在後面,眼睛脹得通紅,偏偏不會上前問。

小春走過去把手裏的蘋果遞給她,帶着笑:“給你。”

關绾看着她,別扭地說了一聲“謝謝。”也沒有去接她手裏的蘋果。

下午的時候,紀浔和小春坐在臺階上,一起撐着手望着外面。

“我覺得關绾一個人很可憐。”小春望着前面默默地說。

她的善心總是用到每一處,和院長一般的憐憫,連看母羊分娩都會不忍。

“是她自己不想融入這裏。”紀浔說。

“我很喜歡她,她不像我一樣膽小,她很特別。”

紀浔沒有說話了。

事情發生的突如起來,宿舍裏面争吵一片,關绾抱着頭坐在床上尖聲大叫。紀浔拉着小春不讓她上前,小春掙脫開了他的手,上去抱住了關绾。

她急得眼睛都泛紅了,和她一樣哭成一團:“你別叫了,嗓子要壞了,別哭啊,你不要哭。”

院長趕過來的時候其他小朋友已經散開了,院長把情緒失控的關绾抱在了懷裏,抱着她走在了窗邊,她的小腿在空中晃蕩着,縮着肩膀不斷地抽泣,發出意味不明地叫聲。

“我的娃娃,娃娃。”她口齒不清地說。

紀浔看見了那個娃娃掉在了床下,頭和腳已經分離了,他走去把那個娃娃撿了起來放在了床上。

院長問是誰弄壞的,沒有人回答,所有的人頭都低着。

她從院長身上跳下來了,走過去抱住了那個娃娃,情緒失控的尖叫,所有人都忍不住捂着了耳朵。

“為什麽要弄壞我的娃娃……這是我爸爸送給我的,你們偷吃我的巧克力,偷穿我的裙子,我都知道……為什麽還要弄壞我的娃娃。”她說的斷斷續續,口齒不清,只有在旁邊的小春和紀浔聽了清楚了。

小春一邊聽着,一邊跟着她一起哭。

院長把關绾抱走了,抱到了休息室裏,小春和紀浔跟着過來了。院長走了,叫他們安慰關绾。

他們三個人躺在休息室裏的小床上,只聽到了關绾斷斷續續地抽泣。

關绾感覺自己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熊熊大火,所有一切都燒成了灰燼,那個漂亮的大房子,她的爸爸,她的媽媽,她的爺爺奶奶。

只有她還沒有變成灰燼,以及那些漂亮的裙子,和剩下的唯一一個娃娃。

她沒有了爸爸媽媽,也不能随便亂發脾氣了,她不再是公主,也不會擁有家。

她的巧克力被偷光了,娃娃也被弄壞了。

她睜開眼睛,淚眼朦胧地看着外面的鐵門,她清楚的知道,她會留在這裏,在這裏長大,然後慢慢的忘記她父母的模樣。

後來這件事情不了了之,關绾把她的裙子收了起來,再也沒有穿過,那個破碎的娃娃也不知道到那裏去了。

直到一天那個娃娃重新出現在她的床上,手腳都被固定好了,雖然滑稽卻不再破碎。

關绾找到了小春,朝她說謝謝。小春指了指身後的紀浔:“是他幫你弄好的。”

紀浔沒有出聲,只是走到臺階旁坐了下來。

小春拉着關绾一起坐在了他的旁邊。

他們三個人坐在臺階上手撐着臉,一起望着外面鐵門外面。

“海是不是很大啊。”小春這樣問。

“很大,望不到盡頭。”關绾這樣說。

小春看着外面說:“真好,我還沒有見過海呢?”

旁邊的紀浔開口到:“我也沒有見過。”

“以後一起去。”

“好。”

春去秋來,他們三個人望着外面的天空,過着重複的生活,在這裏又度過了一年。

福利院的小朋友走了又來,每一個新面孔都會變成舊面孔,舊面孔離去了,又腦海裏變成了模糊不清的面孔。

福利院的員工在漸漸變少,進來的小朋友卻沒有斷過,日益增長的開銷幾乎讓院長愁白了頭發,她總是忙着各處奔波,希望能得到更大的撥款,以及社會贊助。

紀浔每天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閱讀室,他在臺階下看書,在休息室裏看書,如果有新捐贈過來的圖書,他總是第一時間看完了。

書裏的世界總是精彩又斑斓的,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海,白霧茫茫的草原,黃沙滿天的戈壁。

偶然間他在一本書裏看見了小春所說的的無腳鳥,他的視線停留在上面,久久不能移開。

一只白色的無腳鳥,飛在了廣闊的海面上。

真的有一種鳥沒有腳,他們一生都不會降落,只能不停的飛呀飛。

他想起小春說過的話,我們都像鳥兒一樣,一生只能不停的飛翔,沒有落腳點,也沒有歸處。

他們三個人在一起,總是小春在說話,關绾在一旁搭腔,紀浔則是默默地聽着,偶爾抿嘴笑。

關绾不再穿顏色鮮豔的裙子,她總是和小春一樣穿白色的連衣裙,她變得安靜,變得合群,收起了張牙舞爪的性格。

她總是和小春一起玩猜猜我們誰才是真正的小春。她們越來越像,相互模仿着對方,玩着重複的游戲,用這小小的快樂來彌補貧瘠的童年。

小春這個人卻不如她的名字一樣,春代表着春意盎然,代表着生機勃勃。當初院長為她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是希望她能如同春天一樣生機勃勃。

她是早産兒,先天不足,當初也是因為腎髒問題,才遭抛棄的。

她越來越瘦,身體越來越差。她早已經六歲了,卻瘦小的像是一個四歲左右的兒童。

腎功能的衰竭,随之而來的就是昂貴的醫療費用。

她需要服用大量的藥物,一把一把的藥從她細小的喉管裏咽下。

關绾看着她憋紅的臉,眼睛泛起了一層淚,她強忍着眼淚不掉下來,用手撫摸着她單薄入紙的後背:“難受嗎,不要咽得那麽急,院長說這個藥是從國外進口的,你好了之後,我們去後院看看剛出生的小狗,可惹人喜歡了。”

小春咯咯的笑,小巧的鼻子皺起,開心地說:“好,到時候我想抱抱小狗。”

“嗯。”關绾重重地點了點頭。

小春見一旁的紀浔沒有說話,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藥,她低下了頭:“你和我們一起看小狗嗎?你怎麽在難過,你一難過我就難過,院長都說了這是最好的藥。”

紀浔的手指摳着手心,他緊抿着嘴巴,過了好一會才說:“這是最好的藥,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小春趴在了窗子上,望着外面說:“嗯,我知道院長和你們都不會騙我的。”她笑了笑:“到時間,我們一起給小狗做一個窩。”

這樣吃藥的日子持續了不到半年,小春就再也支持不住了,她仿佛被人抽幹了水分一樣,生命迅速的從體內抽離,她失去了養分,如同一個器皿一樣,躺在病床上靠藥物維持生命。

白天上完課後,院長會帶着紀浔和關绾到醫院來看她。

關绾會從書包裏拿出課本,跟她說最新的內容,也會和她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

她滿眼都透着羨慕,笑起來說:“我好了之後,就可以和你一起念書了,你不要嫌我笨。”

關绾笑得比哭得還難看:“怎麽會,我也很笨的,比你還要笨,但是紀浔他很聰明的,他總是拿第一,他一定會教你的。”

“真厲害。”她這樣贊嘆道,眼睛卻不敢看紀浔,也不說要他教了,她垂着頭看自己青紫的手背。

出去之後,關绾有些生氣地瞪他:“為什麽不和她說話,她明明想和你說話的。”

紀浔盯頭頂白花花的燈,感覺眼睛脹得慌,心就像被濕抹布裹住了一樣,透不上來氣。他走過看着沒有說話的院長,拉着她的衣角:“小春一定會好的對吧。”

院長嘆了一口氣,摸着他的腦袋:“希望如此。”

紀浔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走之前他們又進去看了看小春,她靠在床上笑着說:“你們快回去吧,不要為我擔心。”她轉身縮進了被子裏面,留着一個單薄的背影面對着他們:“我好困啊,想睡覺”

雪白的被子蓋在她身上好似沒有分量一樣,她蜷縮在被子裏面,小小的一個,肩膀在微微的顫抖着。她莫名其妙地哭了,眼淚暈在被單上,也不敢發出聲音讓他們聽見。

她感受到了床動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床上坐了下來。院長摸着她的背說:“怎麽哭了。”

小春抽泣的聲音越來越大,她說:“我知道的,院長在騙我,绾绾和紀浔都在騙我,我不會好的。”她哭得臉上的雀斑都皺了起來了:“可是我還沒有抱過小狗,也沒有去看過海,我在這裏好害怕,我每天都在想你們,想福利院的小朋友。”

紀浔和關绾的眼眶都泛紅了,院長的眼淚也落了下來,她幹燥又枯瘦的手掌摸着小春的臉:“院長怎麽會騙你,你會好起來的。”

小春小小的手指勾住了院長的大手,眼淚也順着流了下來:“院長,我害怕,醫生說死這個字的時候我好害怕,我不想見不到你們,不想一個人去黑的地方。”

院長雙手包住了她的手,淚水砸在了被單上。她還在這麽小,她連死這個字都不敢說,怎麽能就這麽死了呢?

她确實做不到看着一個小小的生命就這麽走了,她只能哄騙着她說:“一定會有辦法的。”

晚上回去的時候,天已經灰蒙蒙的了。她帶着他們兩個到了一家馄饨店,點了三碗馄饨。

馄饨上來了之後,她分了幾個給紀浔,叮囑道:“快吃吧。”

他們三個人坐在馄饨店,默默地吃着碗裏的馄饨,頭頂黃色的打在了他們的背上,形成了淡淡的光暈。

結完賬之後,院長牽着他們的手往福利院走。

“小春真的會好嗎?”關绾說。

“會的。”院長說

“今天醫生說,只有找到合适的腎源才有可以會好。”關绾小聲地說

“是這樣的,沒錯。”院長點了點頭。

“可是醫藥費怎麽辦。”

太昂貴了,他沒有說出口。

“我會想辦法的。”院長這樣說。

院長溫暖的大手包裹住他們的小手,牽着他們走在街道上,微黃的路燈照在了他們的身上,車流和人群從他們身旁穿過。

醫院那邊說腎源找到了,可是巨額的手術費用幾乎愁白了院長的頭發,她尋找不少幫助,得到了善款屈指可數。

小春的手術迫在眉睫,在手術前的幾天,院長摸着他們的頭說:“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我已經解決了。”

小春推進去的時候,她躺在床上對着他們笑:“我很快就出來了,不要擔心。”

手術的那天,外面下起了大雨,外面騰起了白茫茫的雨霧,玻璃也變成了白色的,路燈的光打在玻璃裏上,變成了一團白色的光暈。

望外面看,只能看見朦朦胧胧的影子,以及那好像泛着白光一樣的雨霧。

後來才想起,那天下雨實在是不好的預兆,好像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

他們在這急切的雨聲裏,等到了小春出來,手術之後,她麻醉還沒有醒,閉着眼睛,身上蓋着一層薄布。

她被推到了觀察室裏,還沒有脫離危險期,假如不能良好适應這個腎,她依舊會死亡。

世界上的奇跡就是那麽的少,他們沒有成為幸運兒,也沒有等來一切如舊。

舊機子上了新發條,原來也不一定能變成新的,有可能是徹底的廢了。

小春走的那天,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從昏迷中蘇醒了一會。她的眼睛已經凹下去了,臉上沒有一點肉,鼻子上的氧氣罩裏也升起了白色的霧。

紀浔和關绾湊到了她的面前,她的眼淚從眼角滑落,聲音細的聽不見,她說:“你們要幫我多抱一下那個小狗,我還從來沒有摸過。”

關绾的眼淚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手背上也全是針眼青紫一片。

紀浔握住了她瘦小的手,聽到了她小聲說:“我會變天上的雲,路邊的樹,我會一直陪着你們。”她眼神渙散地看着紀浔:“哥哥,以後帶我去看看海吧。”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叫他哥哥,也是最後一次。

我從來沒有見過海,可是我見不到了,你幫我去看看吧,我也想變成鳥兒那樣自由自在。

小春死了,她躺在床上不過羽毛那樣輕,沒有一點重量。一如她來到這個世界一樣,她那樣輕的來,又那樣輕的走。她的重量只壓在他們三人心上,那麽不起眼的小春,從來沒有人在意的小春,又有誰會記得呢?

回去的路上,院長帶着他們坐上了大巴,原本陰雨連綿的天氣突然放晴,天空好像被洗過了一樣。

沿途他們經過了一個湖泊,天上的飛鳥盤旋在上面,連綿的蘆葦蕩随着風擺動,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翻滾的白浪一般。

紀浔望着窗外的景物快速地倒退,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外面樹是綠的,風是冷的,車外的發動機在瘋狂旋轉,明明沒有到淩淩寒冬,他卻看見了萬物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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