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金屋諾(1)

母親請舅舅來府上挑選她前不久剛剛為舅舅訓練好的一批歌女。母親與舅舅向來親近,深谙舅舅喜好,進獻的每個美女都會受到舅舅寵幸,栗娘娘又向來是喜歡争風吃醋的,這也是母親與栗娘娘關系不和的原因之一。

只是這次與舅舅同來的還有王娘娘和徹兒。也難怪,近日母親對舅舅不知說了多少關于王娘娘和徹兒的好話,王娘娘又比栗娘娘看似更識得大體一些,舅舅對王娘娘的寵愛程度也日益加深,據說還顯露出想要立後的心思。

舅舅在府上吃了一頓便飯,說是便飯,母親又是花極了心思,還親自做了羹湯。飯後,母親命人把飯菜撤下,喚各位美女出來表演。舅舅挑了美女,一家人坐在一起閑聊,母親把徹兒抱在腿上,問道:“徹兒長大了要娶媳婦麽?”

心,突然吊了起來。

“當然要的。”徹兒回答。

母親指着舅舅挑好的婢女逐個地問着徹兒:“她好麽?要不要?”

徹兒一一搖頭:“不好,不要。”

最後,母親竟指向我:“那麽徹兒你說,阿嬌好不好?”

我驚訝的瞪大眼睛,母親,你想要做什麽?

徹兒的回答出乎我們所有人的意料:“阿嬌很好。如果我能得到阿嬌,我就造一個金屋子給她,把她給藏起來。”

舅舅當即哈哈大笑:“朕的徹兒真是聰明,日後必成大器。”

母親也随之樂了起來:“來人,再拿些果子給膠東王吃。”

王娘娘在一旁也是頗為得意的神色:“看來,徹兒和阿嬌真是一對。”

為什麽要把我藏起來?怕我被別人搶去嗎?

大人的場合,小孩子只有旁聽的份,我無力說出一個“不”字,感到一陣胸悶,強顏歡笑道:“舅舅,王娘娘,母親,我前幾日感了風寒,現在有些疲了,想先回房間休息。”

“呦,瞧咱們阿嬌,害羞了呢。”王娘娘善意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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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退下,面頰紅得發燙,自始至終,不敢去看徹兒一眼。

夜,母親來到我的房中,招呼離殇與婢女們退下,望着正在對着鏡子卸下釵钿的我,眼神充滿笑意:“娘親的阿嬌真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

漂亮?我看着銅鏡中映出的母親模模糊糊的面容。漂亮,便可以被你當做交易的籌碼嗎?母親,你為什麽要那麽做,那不是為我好。

母親見我不說話,嘆了口氣道:“阿嬌,別怪娘親,娘親知道你喜歡劉榮,可是徹兒哪點比不上他?你若是嫁給了徹兒,是萬萬不會吃虧的。”

可是喜歡,是根據心來決定的啊。我只是把徹兒當做弟弟,真的只是這樣啊。

我繼續沉默。

“阿嬌,栗姬對母親的态度如何你又不是不知,你是皇帝皇太後捧在手心的翁主,為什麽日後要受她的欺負?我們不如和王美人一心,好歹王美人也是母親一手提拔的,不像是個忘恩的人。”

王美人的身世在宮中算是一大禁忌。有人傳言王美人先前是曾嫁過人的,因為算命先生一句她有皇後相的言語,她的娘親便做主讓她休夫,帶她離家,投奔了為舅舅物色美人的母親。母親見她有些姿色,人又伶俐,就給了當時還是太子的舅舅。母親算是有恩于她,她也算是知恩圖報的,常常與母親來往。

我依舊不語。

母親又勸道:“阿嬌,你嫁與劉榮,有栗姬在那裏,我們陳家日後的日子哪裏又會好過呢?娘親不想瞞你,你舅舅現在已經生了易儲的念想,就算你嫁與劉榮,也是做不成皇後的。無論如何,我們總要為我們陳家的未來打算啊。你父親胸無大志,兩個哥哥也皆不如你聰慧。陳家日後的境況,都在你身上了啊。”

這樣,我便非要嫁與徹兒了麽?

他站在我的身旁,說:“阿嬌,這曲子雖然好聽,但太過深情,你的愛意盡顯,可你想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起身瞪他道:“你一個小孩子,說什麽愛不愛的。徹兒,你太小,根本不懂愛情。”

“你懂嗎?我只知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劉榮不過是待你比待其他妹妹好上一些,你便愛上他了?”他不甘示弱,回瞪我,“阿嬌,總有一天,你的喜怒哀樂全是因我而起。”

“徹兒!”我受不了他眼神中的淩厲,在氣勢上已然輸了三分,“你還小。”

“阿嬌,不要總是拿我當小孩子。”明明是嬉鬧的語氣,卻見他屏住了笑臉,“你是我的,誰敢跟我劉徹搶女人,那我就絕不會要他善終。”

“徹兒,你還未過八歲生日,這些話是誰教給你的?”上一次,我可以把他的話當做兒童戲言,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

“沒人教我,阿嬌,之子于歸,言秣其馬,言秣其駒。”

他說……之子于歸。可是,他還只是一個未滿八歲的孩子。

徹兒,承諾不能如此輕易的許下,何況你說得對,我的愛意盡顯,我心裏想的那個人他是劉榮,不是你。

“徹兒,你還小!”

“不要總是拿我當小孩子。”他看着我,又是一首詩三百,“之子于歸,百兩禦之。之子于歸,百兩将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阿嬌,百兩黃金,也比不上你的一個笑容。我今生要定了你。”

素聞徹兒功課很好,天資聰穎,今日他一出口便是兩首詩經,我這才明白傳說中他過目不忘的本領名不虛傳。

我裝作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喚離殇道:“外面的風有些涼了,去拿一件披風給膠東王。”離殇很快把披風拿來,我替徹兒系上,對徹兒道,“我乏了,徹兒,先回去好不好?”

他的手握住我的:“阿嬌,不急,你還有一段時間可以給我答複。但不管你是否願意,你都是我的。”

……

我搖搖頭:“母親,徹兒,他畢竟是我的弟弟啊。”

“阿嬌,”母親看着我,唇角微微上翹,“你覺得,徹兒他真的只是拿你當做姐姐看待麽?為何他待自己的親生姐姐倩兒她們,都不及待你的一半好?”

“他只是個孩子!” 他還只是一個未滿八歲的孩子。

母親的唇角更翹,意味深長道:“阿嬌,你也只是個孩子。”

我的心太亂了:“母親,你再讓我想想吧。”

“阿嬌,來不及了。今日的晚宴已經結束,一切都成為定局。娘親可以只告訴你決定,為了陳家,你不能不服從,可是,母親還是怕你想不開,來勸你。”母親俯下身來,替我将耳環摘下,“阿嬌,百姓家的女子,像你這個年紀的,就該定親了。等再過個幾年,就嫁出去了。再過些時日,你的父親和兩位兄長也該從封地回來了。我與你爹爹一向是尊重你的決定的,但是這次,我們無法由得你任性。娘親之前從不為難你,也從不逼你去做些什麽,只是,母親在沒了力氣,去跟你舅舅身邊的那些女人争鬥了。而我們陳家,卻需要榮華。”

我剛欲開口,卻看到燈光下母親的一根白發。任是再好的保養,也掩蓋不了她逐漸老去的事實。我輕輕替她把那根頭發拔下,從發根到發梢,白的徹底,白的刺眼。

我把那根白發悄悄握在手心,緩和了語氣:“母親,還不急吧,離我成年還有時間,更何況徹兒呢?”

母親攤開我的手,把白發揉成一團,在燭臺燒掉。又把耳環放在我的手心,太息一聲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我在銅鏡中看着母親的身影離去,拿着耳環的手一松,耳環掉落在地上。我彎下腰去撿,權力,榮耀,母親傾盡一生,它們到底有多麽重要?這對耳環,再是世間的珍奇,不也只是一對耳環而已?為了陳家,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犧牲。

醒來,枕巾卻有一片水跡,似是在夢裏哭過。但是我敢确定的是,夢裏的當時的阿嬌,是超乎我意料的堅強。她,是沒有哭的。再無睡意,我索性将被子向上拉了拉,打開床頭燈,拿過床頭櫃的書來看。

還是小棠借我來看的那一本,書翻至某一頁的插圖,上面是一處宮殿,讓人有難以名狀的熟悉。

“書上還說,前世有遺願未了的人,舊靈魂會與新靈魂結合,而且靈魂中殘缺的部分記憶也會被帶到來世人的腦中,随着年紀的長大,漸漸還原。”

“喂!阿嬌,你叫陳嬌,與陳阿嬌僅一字之差。你說,她會不會是你的前世呢?”

本想查一下有關阿嬌生平的書,但轉念一想:書上有的,夢中皆有;書上沒有的,也在夢中夢到了。還查這些幹什麽?

書的作者叫做劉洋,照片是一襲黑衣只是一個看不清大概只讓人覺得帥氣的身影,我今天一定是不正常,為何看什麽都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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