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巫蠱禍(1)
阿嬌一生中的輝煌時刻已經過去,迎接他的将會是什麽?我問自己是否記得清前世,為何夢裏發生的事情都歷歷在目清清楚楚?好像……那真的是我的事情,情景真實,連陳阿嬌心中的痛我都能感受的到。明明是那麽的在乎,卻因為那麽多的原因要有所保留,還要對身邊的人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我從未對別人說起過我的家世,夙遭闵兇,行年十歲,父母因飛機失事離我而去,我瞬間長大。剛剛成年的哥哥領取大額賠償金,為了方便照顧我,考取了一所本地的大學。畢業後下海創業,把我托付給別人照料,一年也回不來一次。每次回來,大包小包,我想要的不想要的,統統買齊帶回。我有他的可透支信用卡副卡,他每月向我賬戶打錢,定期與我同一次電話了解我的學習生活。可是哥哥,你不懂的是,我只想讓你回來。哪怕沒有那麽豐厚的物質生活,只要你在我身邊,而不是讓我傻傻的握着電話等待。
我在殿內作畫,離殇為我掌燭,布帛上卻是他,全是他。
三十一天,他都沒有過來了。離殇每每向我抱怨,我總是故作輕松一笑不予理會,依舊是該做什麽做什麽。秋意甚濃,落葉紛飛,夜間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愈發襯得這椒房殿更加安靜了。
讓守夜的宮女離開後,離殇說陛下最近越來越得寸進尺了,居然把衛子夫那樣不三不四的女子都弄到宮裏來了。我聽後表面不說什麽,但總是會驀然感到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衛子夫出身的确不好,但是她對劉徹有用。她所能帶給劉徹的,比我多的多。
已近亥時,又一幅他的畫像完成。我仔細看着畫像中他的眉眼,試圖從中找尋那個八歲孩童的影子:“阿嬌很好。如果我能得到阿嬌,我就造一個金屋子給她,把她給藏起來。”
劉徹,你又會怎樣待我?
這時,有人推開房門:“屋裏怎麽這麽暗?”
是他!我的心突然跳了一下,他來了。
他渾身上下都被雨淋透了,我心疼不已,讓離殇快找一套衣服給他換上。
他咧嘴笑了,也不管身後站着的楊得意,一伸手便把我抱在懷裏:“總算是過來了,有沒有想朕?”
我只是為他擦拭,并不答話。劉徹将我抱起,走入室內,把離殇與楊得意隔在外面。
一個月前,劉徹對我說,衛子夫懷孕了,吵着要進宮,我問他希望我怎麽做。他曾經偶偶西口,終于說要不然帶她進宮之後就将她放入掖庭吧,只是委屈你要悲傷惡毒皇後這個惡名了。我偏過頭去默許,他離去後一直未來,知道一個月後的今天。
劉徹自己脫去濕掉的衣衫,随手擲于地上,躺在了離殇為我布置好的浴盆裏,向我招手:“你來。”
我緩緩走到他面前,他長臂一撈,我便跌落在他懷裏。他拿話激我:“好狠心的皇後,夫君一個月不來,絲毫也不挂念?”
“臣妾就算挂念又有什麽用呢?陛下不來還是不來。”我們二人共處在浴盆裏,我只穿了一件單衣,有些羞意,想要離開。
Advertisement
“梓童是在生朕的氣麽?”劉徹自顧自解開了我的衣扣,将衣服扔出盆外,拿起我的手在他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朕知道,梓童受委屈了。”
他從身後抱住我的腰:“子夫成天跟朕吵吵吵吵,不識大體,讓朕心煩。”
“陛下,”我笑意泛苦,“她那是表達着她對你的在乎。”
“她在乎朕?”劉徹冷笑,“她向朕說,她要名分,要做衛美人。”劉徹臉色陰沉,“朕只怕,不久後……”
“不久後,她便會将臣妾取而代之?”我明白他的意思,“陛下放心,臣妾不介意。臣妾有陛下的心,就足夠了。”
“她在掖庭呆了一個月,也該放出來了。”他嘆息,“阿嬌,只是苦了你了。”
他又是這個樣子,深吸一口氣,緩緩圖出來,聲音溫柔無比,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我卻知道,這是他在不開心時和妥協時的表現,也是我最不願看到的他的樣子。我別過頭去:“臣妾只要陛下記得臣妾,不要忘記就好。”
“梓童這是什麽話!”劉徹将我的腰一提,痛得我驚呼出聲,他意識到弄疼了我,力道放小了一些,抱住我,“朕不會忘記梓童,更不會……朕應過你,會盡力保你周全。”
他低下頭,一個一個的吻在我的身上落下……
這其實是我第一次見到衛子夫。
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她毫不掩飾的野心;她給我的第二印象,是她長相的标致;她給我的第三印象,才是她故意挺起的小腹。
若她是個生于大戶人家的姑娘,或是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養,那她一定會氣質脫俗,知書達理。如果她家世清白,那她的一舉一動也許也不會那麽賣弄風情。可惜,她出身低微,有沒有經過太多教導,不知禮數,白白浪費了這一張姣好的容顏。她一邊嬌笑着指着自己的小腹,一邊和身旁的人說笑。今日是太後的壽宴,但似乎她卻成為了今日的壽星。說我存了別的情感也好,我相信,她是那種“一朝得勢,雞犬不寧”的人。
席罷,太後與皇帝相繼離去。她叫住我:“姐姐頭上這只鳳釵好漂亮,不知能否贈與妹妹做見面禮?”
我下意識地去摸頭上的鳳釵,赤金嵌着珍珠,的确好看。突然間想起祖母去前的話,不由的在心裏冷冷一笑,這麽說,真正的較量開始了麽?
曾經你在暗處,我也在暗處;現在你在明處,我仍在暗處。
尚未離席的人們都在驚訝間停住了自己的動作。大概是想這衛美人未免太大膽了些,既然知道這是鳳釵,還敢開口向皇後去要?皇後雖已失寵,宮中供給和皇上賞賜與之前也并沒有兩樣。她衛美人從一個低賤的婢子到了今天,已經足夠,竟然還把自己想要統領中宮的想法大張旗鼓的表現了出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極有可能會成為事實。
劉徹他,是并不在乎出身的人。
平陽臉上有點挂不住,開口道:“衛美人說話好無禮。你可知,單憑這句話,便可知你一個不敬之罪?”
母親曾經氣憤不過,命人綁了衛青,秘密處死,想要給衛子夫一點顏色看看。我怕她壞了劉徹的好事,暗中派遣離殇給平陽送信,讓她帶人把衛青救出。母親問我何苦如此委屈自己,我笑了,為了他,我心甘情願。
他要把我的後位送給衛子夫,那邊給她吧。
只是,劉徹,你的心,還在我這裏嗎?銅鏡中仍是姣好的容顏,眼眸中卻再也沒有了少女時代的靈氣。再雍容的珠翠,伸手去觸摸,只有寒到心底的涼。
那個說要用金屋把我藏起來的人,早已經不見了。只是我們都還不願承認罷了。
我把手從鳳釵處拿下,鳳釵依舊插在發間,鳳凰擡頭睥睨一切,對世間萬事不屑一顧。我輕輕笑笑:“按說姐姐應當給妹妹這個見面禮,可是這鳳釵姐姐戴了十年,已經舊了,妹妹不如叫陛下做支新的給你。”
衛子夫,你知道什麽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麽?
将頭輕輕一轉,卻在無意間看到了屋內畫棟之後的寬大衣袖。劉徹,這是你想要的嗎?如果你要,我便給她。我只想要你,可是你,卻又從來都不在我這裏。
衛子夫的表情略帶尴尬,估計沒有料到我會這個樣子答複吧。祖母說不對,我是她的孫兒,我應當用起自己的聰穎來保護自己。當衛子夫離開了自己腹中的骨肉,離開了自己弟弟的保護,離開了劉徹的包容之後,還會剩下什麽?如何和我鬥下去?
我換了衣服輕裝蕩着秋千,只有離殇在身邊侍奉。
青色衣裙,是誰在興奮的喊着“再高一些”?誰在一旁含笑凝視?那時他興致上來,揮手叫秋千旁的宮人站去一邊,親自為我搖動秋千。我的身體搖搖晃晃,他扶住我說許久不見梓童這麽開心。他還說,朕要你每天都如此開心。有朕在,就不許你不開心。
是誰在我的驚呼聲中把我背到身上,在禦花園中飛奔,直到累得不行才将我放下?
劉徹,當初的許諾我仍是記憶猶新,只是我不開心,一點一點都不開心。
曾經我們的承諾,也許真的是真心的,只是時過境遷,再想起來,原來真的是辦不到啊,徒增感慨罷了。
“朕會選擇皇位,但朕會盡力護你周全。”
“只有朕做了皇帝,才可以護你周全。萬裏江山,皆是皇帝一人的。天下蒼生百姓,也皆是皇帝一人的。阿嬌,這是朕自四歲起便對自己說的話了。”
“朕要皇位的最初原因,便是要你。”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朕連自己的女人沒沒法保護的話,又怎麽去保護江山,保護天下蒼生和黎民百姓?朕枉做一國之君!”
“所以,就算真選擇皇位,但要的還是你。”
……
那麽劉徹,你現在呢?還是這樣想的嗎?
我輕輕嘆息:“離殇,我當皇後的時間不多了。”
離殇替我搖動秋千的手頓了一下:“娘娘,不會的!今日那個衛美人不過是膽子太大、太張狂了些,一點宮中的規矩都不懂,怎麽能比得上娘娘您呢?”
“怎麽比不上?”我淡淡一笑,“規矩不懂可以學,沒有人生來就會。她有孩子,這點本宮就比不上她。”
孩子……
阿嬌,你後悔嗎?
不,我不可以讓自己後悔,木已成舟。
離殇躊躇半天,開口道:“娘娘,奴婢不懂,陛下外出那次,您……”
我猛地将她的話打住:“以後你就會明白的,此事休要再提。”
木已成舟。我再次在心裏念上一遍。
不久,衛子夫腹中胎兒出世,是一個兒子。劉徹大喜,為兒子取名為據,當即封為太子。
衛子夫母憑子貴,被封了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打了好多的字……改了那麽久,只因為沒有保存,什麽都沒了。難受,就像有的人,你不能跟ta把你們的故事重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