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曾經
肖谙六歲的時候，隔壁搬來了一戶人家，那戶人家是知識分子，當家的姓單，在大學裏挺有名。單先生一家來了之後，肖谙原本就閑不住的心越發野了。
單先生有一個女兒叫單青蓓，長得很文靜也不愛多說話，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她在單先生的教導下，讀了四書五經，就連孫子兵法都有所涉獵。後來長大些，就愛看一些哲理系的書，便是看不懂，也要每天看上幾頁。
單先生喜歡自己的女兒如此，同時也擔心自己的女兒以後不會人際交往，融不進圈子裏。肖谙的出現讓單先生看到了一絲希望，從此單青蓓身後就一直跟着肖谙。
從六歲跟到大學開始，兩個人就像連體嬰一樣從未分開過。
肖谙從長橋下落下的那一刻，想的大抵就是她們以前的事情。單青蓓從小就少言，能讓她說句話簡直要命，現下風卷雲湧，倒是逼得她說了不少話。
其實就算單青蓓從未問過那一句話，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追随着她，從天涯到海角，即便是跳下這深淵，她也無所畏懼。
風在耳邊喧嚣，吹散了肖谙的長發，黑發四散在空中，遮掩住兩個人的容顏。肖谙緊緊地抱着單青蓓，努力将自己的臉貼近單青蓓，“蓓蓓……”
“就算是死，也值了。”
深淵太深，那一座別離的長橋竟然已經望不見。
單青蓓感覺自己回到了以前的世界，她站在校園門口，看着過往的學弟學妹，學姐學長，一時間竟然失了神。她伸出手，卻見自己身着白色長裙，長發未束，就這麽安靜地站在樟樹下，看着來往的人群。
“蓓蓓！”不遠處仿佛有人在呼喚自己，單青蓓回過頭，正好看見肖谙穿着一身黑，笑着朝着自己招手。單青蓓猛地回頭，矗立在操場旁邊的教學樓似乎在告訴她，這裏就是X大，她就讀沒多久的大學。
“叫你怎麽沒反應，再想什麽？”溫熱的手緊緊握住自己，那溫度真實的單青蓓以為這裏不是夢境。她扭頭看去，正好看見肖谙眼中的溫柔，“想什麽呢？”
“沒什麽。”單青蓓聽到自己的聲音傳出，“不是要去吃飯麽？”
“嗯，位置我都定好了，今天還開了你喜歡的那輛車。”肖谙親昵地摟住自己的腰，在自己的臉頰上蹭了蹭，“我看你一直在發呆……”
“肖谙。”單青蓓擡起頭看着肖谙，見她眸底一片認真，她突然就笑了。
她回到了那個時候，那個末日還未來臨，她也還未出國的那段時間。她甚至清楚地記得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段最美好的記憶還封存在腦海深處。
她看着自己被肖谙拉上車，看着她帶着自己來到餐廳前，原本熱鬧的餐廳此刻空無一人，落地窗擦得發亮，所有的桌椅都沒挪開，地板上鋪滿了紅色的玫瑰花瓣，正中間的兩把休閑吊椅上纏繞着無數鮮花，安靜地懸挂在那。
單青蓓扭頭看肖谙，毫不意外地再次看見肖谙臉上出現的紅暈，當時，她也是這樣紅着臉，顫抖着拉着自己的手，走進這家餐廳的。
“喜歡嗎？”兩個人進來後，服務員就拉下了窗簾，緊接着房間內充斥着一種暧昧的氣息，燈光變得柔和，軟軟地照着這個房間，肖谙牽着單青蓓，走到吊椅旁邊。木桌上，一束還帶着露珠的玫瑰花插在白色的瓷瓶裏，淡淡的香氣燃在空中，不經意間就讓人放松了身體。
“喜歡。”單青蓓的聲音也有些顫抖，她仔細地看着肖谙——這時候的她還很年輕，一頭黑發養得不長不短，眉間的稚氣還未褪去，這時候的肖谙啊，充滿朝氣，就像一只剛成年的小獸，探索着外面的世界，對外面的黑暗毫不懼怕。
她還讨厭着穿裙子，讨厭一切色彩鮮豔的東西，她甚至認為把頭發留長是一件很煩的事情。她還有着鮮明的愛好，她還喜歡嚣張地對着所有人宣誓她的主權……
她的肖谙，她曾經的肖谙……
單青蓓顫抖着擁抱住身前溫熱的身軀，聽着她的聲音在自己耳畔回響，是她的心跳聲，是她的體溫，是她的氣息。單青蓓埋在她的肩窩，眼眶不知覺地就濕潤了。
她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擁抱自己的愛人，終于可以毫不畏懼地宣誓自己的主權，終于不用再擔驚受怕，僞裝自己。
“肖谙……”失而複得的寶物，哪怕只能在夢境裏享受擁有，單青蓓都滿足了。
“蓓蓓……我本來想吃完飯再說的，但是你這樣，我就憋不住了。”肖谙緊緊地抱了抱單青蓓，随後松開她，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絲絨盒子，随後單膝下跪，打開盒子，将裏頭的戒指展露給單青蓓看，“蓓蓓……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明白我的感情，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後會不會接受我，但是我還是想說，蓓蓓，你願意嫁給我嗎？”
肖谙的耳垂泛紅，她握緊那盒子，緊張地看着單青蓓，“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甚至能比他們更出色。我會保護你，照顧你，絕對不會傷害你。而且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有比我更了解的你，也不會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肖谙……”單青蓓紅着眼睛努力将眼前的這一幕刻入腦海裏，明知現在不過是夢境，她還是妄想着改變這一切，“肖谙……”
“和我在一起。”肖谙起來将戒指從盒子裏小心拿出，執起單青蓓的手，小心地摸了摸那白皙的手指，“雖然不值錢，但是這是我第一次工作拿得錢……以後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更好的。”
“肖谙，我愛你。”單青蓓一把奪過那戒指套入自己的手指，合适的尺寸讓單青蓓猛地抱住肖谙，淚流滿面，“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我。”
“我只有你了。”現在的你不會知道，五年後，你我站在不同的陣營，你成為了應霁的戰将，而我成為了刑濯手中最重要的棋子。現在的你也不會知道，這樣一個簡單的擁抱，在之後，是多麽的奢侈。
你也不會知道，五年後，或許至死，我都不敢再說一句我愛你。
單青蓓伸出手撫摸着肖谙的臉，從那盒子裏取出另外一枚戒指套入肖谙的手指，她低下頭吻了吻那一枚戒指，沙啞着聲音道，“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不許再找別人。”
“不會……我這一輩子只要蓓蓓。”肖谙欣喜地吻了吻單青蓓的長發，“我一定會保護你。”
單青蓓垂眸輕笑，她摸了摸肖谙的頭發，“以後養長好嗎？”單青蓓望着肖谙的眼眸，“那樣子的你，一定很好看。”
“行，媳婦說養長就養長。”肖谙笑着俯下身吻了吻單青蓓的嘴唇，小心地帶着一絲珍惜，她用嘴唇輕輕一碰，試探着前進，她睜着眼睛，眼眸裏映出單青蓓那張精致的臉，“蓓蓓……”
單青蓓也看着肖谙，将嘴唇往上一貼，徹底吻上對方。
燭光搖曳，花瓣從木桌上飄落，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飄渺。耳邊水聲陣陣，單青蓓努力睜開眼睛，卻被身上的疼痛轉移了注意力。
“醒了？”熟悉的聲音在上空響起，沒一會兒就感覺自己被溫柔地扶了起來，背後靠着的溫暖身軀，是自己這十多年一直停靠的港口，她擡頭一看，果然看見肖谙正一臉認真地看着自己，眼睛裏的情緒，是單青蓓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溫柔。
單青蓓撐起身體，轉身努力抱住肖谙，那沉重的戰甲已經被卸下，肖谙渾身都是水，可單青蓓還是義無反顧地抱住了肖谙。
“我叫你跳，你還真的跳……”
“你說的事情，哪一件我沒做到。”肖谙摸着單青蓓濕漉漉的頭發，驀地一笑，“五年前，我就是你的人了。”
只是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外頭水流的聲音讓單青蓓平複了心情，她看着洞外的寬河，又看了看身邊的肖谙，低笑一聲，“我真未算到下面是河，還不淺，否則我們早就摔死了。”
“你打得不就是這個主意麽？”肖谙抱住單青蓓，陪着她看洞外，“若是下方有活路，便是新的一計，若是下方是死路……”肖谙的聲音變得低沉，她輕柔地吻了吻單青蓓的額頭，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一起死，也是好結局。”
“你想好了麽……若是跟我走，就再也見不到大哥二哥了。”單青蓓握住肖谙的手，“我一個人無所依靠，是生是死從未懼過，而你不一樣，若是你能回去，應家便又重握一個籌碼，你若不回去……”
肖谙沒有說話。她只是安靜地反握住單青蓓的手，輕輕地捏着單青蓓的手指，良久後才道出一句，“我每次睡前都能想起那時候的生活，現在真的能夠毫無顧忌地觸碰到你，反而覺得有些虛幻了。”
“就當這是一場夢。”肖谙閉上眼睛，溫熱的液體滲出眼眶，“蓓蓓，好嗎？”
單青蓓探出頭看向洞口上的風景，天太遠太高，她轉身捧住肖谙的臉，吻了吻她眼角的眼淚，看着肖谙那通紅的眼眶，聲音沙啞道，“好，就當……這是一場夢。”
作者有話要說： 所有被鎖章節我都懶得改了，改了也不對味，想要的小夥伴跟我說一聲私發，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