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甜歌
肖谙醒來的時候,天才蒙蒙亮。懷裏單青蓓睡得正熟,盡管這裏的環境比不上以前住的地方,但是安全感卻不是那些高樓所能比的。肖谙記得,刑家有一座玲珑塔,建得很高很高,高到往上一眼就要花費一生的精力。那層層玻璃将塔內的人與外界阻隔,無論刮風下雨,始終如一。
而現下,玲珑塔的主人就躺在自己的懷裏,安靜就像她們剛剛認識時那樣。肖谙攏了攏衣服,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着單青蓓。深淵裏,常年不見陽光,四處陰冷一片,潮濕的環境讓人的骨子都開始發冷,這種陰森的感覺從早上延續到夜晚,悄悄地滲入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
“肖谙?”單青蓓睡得迷迷糊糊,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頭上的人,卻被那人用手撫了撫長發,溫柔地聲音緩緩響起,“再睡一會兒,還早。”
“嗯……”單青蓓雖然應了,但是意識卻清醒不少,她環抱住肖谙的身軀,“你不睡麽?”
“我睡一會兒就夠了。”肖谙忍不住吻了吻單青蓓的額頭,将她放在一邊避風的角落裏,“我先去找點東西吃,你醒了就喝一點水,我替你準備好了。”
說完這話,肖谙就将幹的差不多的衣服往身上一套,穿上戰甲執着那兩把長刀往外走。黑色的長靴裏還浸着水,踩下去感覺很不舒服,但是在這種沒有探索過的環境裏,只能将就了。
沿着河一路下去,四處皆是高大的樹木,密密麻麻地遮掩住上空,不落下一絲光來,因為無人居住,這裏的動植物都拼命地生長,濕答答地黏膩植物到處都是。肖谙用長刀開路,走過一些就搜索着四周是否有可食用的東西,只可惜,這一路走下去,始終都未找到食物,就算是有,也是肖谙未見過的,為了兩個人的安全,肖谙只能放棄。
這樣探索了大概一個小時,感覺天快亮了,肖谙這才折返,順路又用身上的刀鞘灌了些水回去。
“這附近沒有什麽食物。”肖谙拾了一些幹柴,勉強弄出火來,她将水在上面燒着,等差不多了這才裝到一個簡易的瓶子裏,晾着冷卻。單青蓓裹着一件外衫靠在肖谙身邊,嘴唇有些發抖,“想來也是……”
“我看見了他們的屍體。”肖谙喂了單青蓓一口水,低低道,“但不多。”
單青蓓沉默了會兒,最後也只能“嗯”了一聲。
“這裏沒有食物,雖然有水源,但不能保證一定幹淨。我們身上沒有任何東西,要想活,就只能往前走。說不定運氣好,能碰到獵物。”
“就怕這麽一走,找不到吃的,生生餓死。”說着單青蓓突然笑了笑,她看着站起來整理物品的肖谙,攏了攏頭發說,“還記得麽,那時候你非要自己出去,跟家裏人倔,最後錢花光了,餓得半死的回來。”
“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還記得。”
“你的事情我都記得。”單青蓓聲音裏帶了一絲笑意,“一件都沒忘。”
肖谙整理的速度慢了下來,她扭頭看着一身白裙的她,手心被汗濡濕,“我也是。”
“你小時候,就喜歡打架,那時候我們家附近有一個孩子王,他惹你生氣你二話不說就上去一頓揍。”
“然後你十分冷靜地撕了自己的故事書,哭着跟你爸說,是那猴子幹的,是他欺負的我們,驚得那猴子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肖谙說着就笑了,黑色的長發掃過她的臉頰,她習慣性地往兜裏一掏,卻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早就沒有煙了。
“想抽煙?”單青蓓拉住肖谙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邊,解了肖谙頭發上的發繩,撩起她的長頭發,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吻,随後十分認真地問,“這樣能解你的煙瘾麽?”
肖谙身體一僵,随後略顯粗暴地将單青蓓拉到自己的懷裏,按着她對着她的嘴唇就是一頓□□。單青蓓張開嘴唇迎接肖谙,她撫摸着肖谙的長發,安撫着肖谙的情緒,“很早以前就想這麽做了。”單青蓓垂下眼眸,“薩博克那一會兒我看你穿着一身紅裙站在應霁身邊……你知道我那時候在想什麽嗎?”
“什麽?”肖谙蹭了蹭單青蓓的嘴唇,“我那時候什麽都來不及想。”
“我想着,這麽出色的人,已經被我預定了。”單青蓓吻了吻肖谙手指上的戒指,聲音有些含糊,“而我卻不能說出口。”
“你帶着一群老虎沖過來的時候我在想,這麽帥氣的人,是我的人了。”她吻了吻肖谙的手指,“可我卻要攔下你。”
“你上馬挾持我的時候,我都能想象你的笑容有多嚣張,就像那時候高中,你替我打架的時候一樣,特別帥。”單青蓓将那手貼在懷裏,認真地看着肖谙,“現在終于能将這些話說出口了。”
五年前,單青蓓還穿着白裙紮着馬尾,一臉清冷卻懵懂天真。五年後,她還是穿着那一身白裙,卻放下了長發,遮掩了溫柔,疏離的模樣讓任何人都不敢侵犯。
“是不是憋得難受死了?”肖谙扯開嘴唇,低啞地聲音仿佛一根羽毛,輕輕掃過單青蓓的心頭,害得她身體發顫,“是啊。”
“我也是。”肖谙說不出任何話,她只能一遍一遍地重複着“我也是”,用這句話告訴自己的內心,也用這句話告訴單青蓓,她也是。
“如果這次活下來……我再替你做你愛吃的餅幹,只不過現在恐怕有點難做了。”
“只要你做的都可以。”
外頭終于有了一絲亮光,單青蓓跟在肖谙身後,照着她留得記號往前走,幸好這個深淵雖然陰暗,但并沒有什麽難對付的東西,有時候路上還能看見一些小動物,只不過那些動物的速度太快,一晃眼的時間就消失了。沒有動物,無法識別植物有沒有毒,就注定了兩個人只能節省體力,盡力走出這一片區域。肖谙看了下路,如果不出意外,她們再走半天就能穿過這片森林,說不定還能逮到獵物。
這樣走了一天,肖谙才找到下一個水源地,兩個人休息了一會兒,喝了不少水墊肚子。大概是運氣不錯,這附近還長了一些小果子,盡管只有五六顆,也總比沒有來得好。兩個人分食完,肖谙就又拾了一些幹柴生了火。
肖谙清楚,她們現在還能夠活着全靠水源和身體裏僅存的一些能量,若是這麽走下去還未看見食物,恐怕就只能等死了。肖谙側頭順了順單青蓓的長發,看着她疲憊的容顏,心疼地擁緊了她。單青蓓見她這副模樣便知道她又在自責,她扯了扯嘴唇,輕聲勸道,“這是我決定的事情,不關你的事情。”
“若是死了,也無事。”單青蓓握住肖谙的手,“早在跳下來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是死了,也算如願了。”
“我不願意。你應該好好的過完這一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肖谙,別難過。”
肖谙沒說話,她只是看着那火光,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身體的疼痛再告訴她們,她們需要進食來補充能量,可是現下環境艱難,肖谙不得已,只能去尋找一些草根,煮糊了吞咽下去,在生死面前,兩個人都抛卻了之前的一切,肖谙清楚,如果真的走出這片森林,恐怕又要回到之前的生活。
單青蓓見肖谙停下腳步,便抱住她的腰,聲音柔和,“沒事的肖谙……”回應她的,是肖谙在她手上輕拍的那兩下。
兩個人這麽互相支撐着往前走,終于在四天後走出了這一片森林。離開那片陰郁的天空,陽光明媚了不少,就連空氣都帶了點溫度。肖谙安頓好單青蓓,總算在一邊的灌木叢裏,逮到一只兔子,匆匆地處理幹淨,兩個人快速吃完這些肉,為了讓腸道适應,肖谙還特意将這兔子肉炖成湯。分食完肉湯,兩個人總算補充了一些力氣,繼續往前走。
就在兩人消失的時間裏,應家和刑家的對峙也陷入了僵持狀态。刑濯收到前線來報時,整個人又變成了之前陰翳的模樣。阿素站在大廳內,沉穩地說,“家主,應家出動了所有野獸軍團,肖家的家主也……”
“肖家……肖谙的祖父?”
“是。”阿素看了眼刑濯,繼續道,“恐怕這次,應霁是打算拼這一局了。”
刑濯眯了眯眼睛,他臉色蒼白,眼神卻十分深沉,肖家家主的出現是他沒有算到的事情。肖家不愧是肖家,從末日開始就一直頑強地抵抗直到現在。只可惜,這麽好的棋子落在了應霁的手裏……
“人類……”刑濯挑了挑唇,眉間一絲戾氣悄然躍過,“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素見他提了那兩字,眉頭不經意地一挑,緩步退下。
人類。兩族相争,争得不過是一個一統天下的王位,應霁有肖家,刑家有刑濯坐鎮,彼此兵力相當,若是想要借此機會打得應霁無法還手……
阿素低低一笑,主人說得果然沒有錯。
兩虎相争,最後還不是得靠她們這卑微的人類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