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轉機
戰局轉變後一周,兩方又陷入僵持狀态。刑家僵屍軍團守着最後一道防線,而應家的野獸軍團也趁着這個時間補充能量,迅速集結足夠和刑家對抗的兵力。
營帳內,一個年老的老人挺直脊梁端坐在上方,他的面前正擺着一張地形圖——拿下T市對于應霁來說不算壞事,盡管被包圍,但他們的時間足夠,若是N市的僵屍敢沖進T市,那麽後方的野獸就會毫無猶豫地撕裂那些該死的僵屍!
局勢雖未一面倒,但若要分出個上下……肖亭仁看着坐在下首的肖嵘,緩緩開口,“肖谙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肖嵘臉色糟糕,原本堅毅的臉龐此刻覆上了一層倦色,多年的征戰讓肖嵘學會了冷靜,學會在生死邊緣尋找出一條生路,可就是這樣一份冷靜,将他的情緒全部包裹起來,即便是妹妹的失蹤,也無法讓這情緒強烈波動。
肖亭仁顯然也是知道的,他銳利的目光落在那地圖上,“單青蓓的失蹤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刑濯沒了軍師,自然要找人來湊,可你瞧瞧,一周了,他連一個拿得出手的軍師都沒有。”話雖這麽說,肖亭仁的态度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謹慎,“刑濯不可能從主城趕過來,他沒有任何實力一旦落入我們手,刑家天下就徹底沒了。我們現在要做的不過就是守住T市,盡快找到肖谙。擒賊先擒王,刑濯若是派出了軍師,我們只管殺便是!”
肖家家主雖退位許久,不管世事,可骨子裏帶着的威嚴還是讓在場的人心服口服。這次肖亭仁的出擊,是戰争推動的必然,刑濯想要進攻,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手上的力量。肖嵘肖谙怕刑濯,他肖亭仁可不怕!一個小輩,仗着自己有些計謀就想要為所欲為?若不是為了保他肖家,找到自己最親的孫女,他豈會現身!
“叫肖譽過來。”老爺子揉了揉眉心,令那些将士下去待命,見人都退下,老人才放下之前的威嚴,只餘下對後輩的擔憂,“叫他過來,我有事要和你們說。”
肖譽自從上次進谏之後,應霁對他的态度就好了不少,這次随軍出征也被允許,只是因為常年被應霁折騰,只能在後方做些補給的活,那些将士也不多言語,畢竟上頭給肖譽的身份是個副軍師。
大概五分鐘後,肖譽裹着一襲大衣與肖嵘一同進來。江南冬天多寒冷,如同陰冷的蛇,鑽進骨子裏,讓人心生陰寒。肖譽臉色也不算太好,長途跋涉讓他原本僅存的一絲精氣也耗盡了,應霁就是知道他這個體質,所以才一直叫人好生伺候,免得死了沒了樂趣,只是這次肖譽太過堅定,只得放任他來到前線。
“坐。”肖亭仁坐在主位,看着自己的兩個孫子,眉眼間流露出一絲慈愛和悲哀,“這次戰役十分重要,我們必須拿下,就算是死,也要守住!若是沒了T市,刑濯大軍長驅而入,軍心穩定,氣勢洶洶,應霁沒了主力,最後只能拱手讓江山。我們肖家既然選擇了效忠應家,那麽就要一直忠于應霁,絕不能有二心。”肖亭仁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着肖嵘,肖嵘擡頭對上肖亭仁的目光,眼中滿是冷靜。
“爺爺放心。”肖嵘沉穩地聲音響起,“我為肖家人,就一定遵守肖家的規矩。”
“我也是。”肖譽眼神堅定,“肖譽一定與肖家共進退!”
“當務之急是找到谙谙。”肖亭仁說這話時卻沒有多大的擔憂,“只是是死是活……難說。”單青蓓既然拉着肖谙墜落深淵,就必然做了必死的打算。青蓓是他看着長大的,這個姑娘的心性脾氣他最是清楚,現下亂世,若她真的不存一絲生念,那麽自己的孫女恐怕也兇多吉少。
營帳內一片沉默,肖嵘鐵灰色的戰甲微微一晃,“T市戰役前,青蓓曾與我有過交流,我信她。”這話的隐藏意思誰都明白,肖譽聽這話後深思許久,“就算谙谙真的活下來了,沒了青蓓,她又能怎樣?”
“肖谙性子太直,若是青蓓真的為了保護她讓她獨活,她怕會愧疚而死。”肖嵘嘆了一口氣,随後竟然輕笑一聲,擡眸望向肖亭仁,“爺爺,你當年說的話果然成了真。”
當年單青蓓還小,為了将過錯推向當時欺負她們的男孩子身上,竟然撕了自己的故事書栽贓到那男孩子身上,那時青蓓才幾歲?不過是一個小娃娃,竟然能夠冷靜地做出這番舉動,着實讓肖家人驚詫一番。現下單青蓓成為刑濯的一把手,也是命運的走向,她的聰慧的确讓肖家人贊嘆。
若是單青蓓真的計劃了這麽一出,那麽想破她這一招,就很不容易了。
肖家爺孫三人沉默着,直到外頭将士來喚,三人這才分離。肖嵘抱着盔甲走出營帳,難得的烈陽天,照得後背生汗。肖譽也因為這天氣而舒了一口氣,總算解了身上的大衣。他側眸看着肖嵘,低聲道,“你當真有策反之心?”
肖嵘瞥了一眼肖譽,啓唇道,“若是應霁不能護我肖家周全,那我只能以我之身,護你們周全。”
“來這之前,我失眠了兩三夜,一直不安,現在到了這才明白,恐怕真的是命不久矣。”肖譽說着竟然笑了,“我直到瞞不過你,但是依附應霁是我唯一的活路。”
“你替他賺了很多錢……”肖嵘抿唇,“大哥你沒必要做到那種地步。”
“你還是不明白。”肖譽搖搖頭,拍了拍肖嵘的肩膀,“這天下,本來就不屬于任何一個人,不屬于刑家也不屬于應家。我們不過是想在這個世界多生存一會兒,為了這個目的,什麽事情都願意去做。可這樣的世界最終不能穩定,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崩塌。”肖譽看着肖嵘蹙起眉頭,笑容越發豔麗,“但世界的崩塌需要外援的啓動力,肖嵘,總要有人的犧牲才能喚醒那些潛存的力量。”
單青蓓明白了這個道理,肖譽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存活。許多年前,他站在那個兒童樂園裏看着那個小女孩沉穩的表現時他就知道,單青蓓日後必有大作為。她看透了天看透了地,甚至看破了所有的迷局,最後卻還是敗在了肖谙這兩個字上。
只是因為背負了太多,所以偶爾的任性竟然也成了人們眼中的計謀,可是有誰知道,她跳下懸崖的那一刻是為了尋死?
肖譽漫步在陽光下,他走到那遙遠的山崖邊,俯首便是深淵——是溫暖永遠照射不到的地方。
也許,那裏也會是自己的歸宿。
三天後,刑家軍團進攻,一路破關,應家死守T市,肖嵘将軍英勇無畏殺敵無數,肖老将軍如龍如虎,震懾大軍!
刑家戰敗,退守防線,三天後再戰!
肖嵘擒獲刑家軍師,斬首!
應家軍團攻入Y市大門,刑濯親軍前來救援,肖老将軍見好就收,回守T市!
兩天後,兩方疲憊時,肖老将軍親自率領小隊,成功偷襲後方N市,N市收複,大門為野獸軍團敞開,一時之間,刑家落于下風,應家大軍一擁而入,守于T市,攻于Y市,刑濯見狀派遣特殊軍隊前往救急,兩軍終于正式交戰!
深淵下迷霧交纏,漆黑的影子伴随着白光行走在腐朽屍肉之間。上天吝啬陽光,偶爾的光芒成了她們的啓明燈。走過小徑跨過小溪,塵土粘附在臉上顯得格外的狼狽。單青蓓已經開始發燒,若不是肖谙扶着她繼續往前走,恐怕她就要癱倒在地,再也起不來。
肖谙沉穩的眼眸中帶了一絲擔憂,盡管她們走出了樹林,但想要離開深淵還需要一段時間。不出意外,順着這一條河繼續往前走,就能找到出口。只是現在單青蓓發燒,四周又沒有多少可食用的東西,若是在這裏休息……
肖谙咬咬牙,将單青蓓背在背上,滾燙的體溫燙得肖谙越發心疼,她側頭看着掃在自己肩上的長發,放緩聲音安撫道,“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單青蓓努力睜開眼睛,耳邊水聲陣陣,她感覺到肖谙蹲下為自己換了頭上的布,冰冷的水貼在額頭上,讓單青蓓有了暫時的理智,她伸出手貼着肖谙的臉,輕輕道,“肖谙……”
“怎麽了?”肖谙将另外一塊布洗幹淨,替單青蓓擦洗身體,臉上的污漬被擦去,露出蒼白的臉。肖谙顫抖着手撫摸着單青蓓的臉,“蓓蓓……”
“這樣一條路……你一個人可以輕松地走下去。”單青蓓無力地握住肖谙的手,整個人靠在肖谙的身上,“我也可以啊……沒了你,這樣一條路,也許磕磕絆絆,我也就走出去了。”
“蓓蓓!”
看着肖谙驚慌的模樣,那原本淩厲的眼神此刻柔軟地如同一汪春水。單青蓓看着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好久以前的肖谙,那時候的肖谙意氣風發,打架,抽煙,喝酒,沒有什麽事情是她沒有做過的。可唯獨在自己面前,她不抽煙不喝酒,乖巧地像一只大狗。在不久之前,她還穿着戰甲手持雙刀過關斬将,眉眼間的厲色與黑發共存,她還嚣張地挑釁營帳內的人,就連野獸都甘願臣服在她腳下。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啊……
單青蓓感覺自己被肖谙抱了起來,那未說完的話就如同一塊石頭壓在兩個人的身上,只是肖谙的步伐依舊堅定,單青蓓的心思依舊沉重。
相碰是痛,相觸是苦,相思是夢,相愛是罪。
明明知道離得越遠越安全,只是這個道理,她們都拒絕去聽取。
單青蓓摟緊肖谙的脖頸,再一次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