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腥風
大廳外雨下得越來越猛烈，青玉階上一抹修長的身姿緩緩出現，大雨将他的頭發打濕，雨水順着黑色的頭發滴落，他面上帶着笑，一步一步走上平臺，“啊……難得，你還會來詢問我的意見？”
說完這話，應霁便将目光落在肖谙的身上，那抹笑容在剎那間變得猙獰，幾秒後又變得溫柔，“肖谙，真是好久不見了，這麽一看，你倒是和你那不争氣的大哥長得很像。”
肖谙手握長刀一言不發，她只是平靜地注視着應霁，随後用餘光示意了一下單青蓓，表示自己并無大礙。單青蓓見肖谙不為所動，無聲地松了一口氣，她扭頭看着刑濯，“果然，刑濯不管我們今日實力有多龐大，你都不會考慮合作。”
“這個答案，你一定算到了。”刑濯穿過單青蓓看着應霁，“只可惜，你還是沒有攔住他。”
“攔不攔的住他無所謂，我只要攔下他的軍隊就行了。”單青蓓拉着肖谙的手往左邊退了一步，三足鼎立的狀态讓三個人都不敢輕易出手，壁火熄滅，刑濯揮手間，最後的光芒也消失了，大廳陷入黑暗，唯獨刀鋒上的冷光微微閃動。
“這次來，你本來就抱着同歸于盡的想法。”刑濯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醒悟，他咀嚼着單青蓓之前說過的話，眉心難得一蹙，“你不是這樣的人。”
“肖谙死了，我就不是這樣的人。”單青蓓打斷他，“如果同歸于盡能讓你們消失，拉着肖谙陪葬又如何？她欠我的。”說着單青蓓摟過肖谙的腰，在她的唇上狠狠一壓，眉眼裏的水光潋滟，剔透如琉璃，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肖谙，良久後道，“應霁，能讓你脫身，看來我送你的禮物還不夠巨大。”
“攔得住我的人已經死了，縱使你派出千軍萬馬，我照樣能這樣走到你面前，或許還要比現在好一點。”應霁聳聳肩，朝着刑濯一笑，“怎麽你還想話家談嗎？還是說你還想再玩一局？是想看我們誰先殺死她們？”
肖谙閉上眼，她将單青蓓剛才映在眼裏的情緒全部壓在心底，手中的長刀仿佛聽到了生命最後的哀鳴，剎那間刀光冷影，應霁猛地往後一退，那兩把長刀狠狠地砍進玉階，轉眼拔出刺向應霁的心髒！刑濯指尖綠光微燃，潛伏在四周的僵屍立馬沖了出來，将原本寬敞的大廳圍成一個小圈，然後伸出黑色尖銳的指甲，嘴角的口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散發出腐敗的味道。
“單小姐，你覺得光憑肖谙能夠打敗我們？”應霁一步一步靠近，他的肩膀被劃出一道血痕，剛剛落上的新傷現下卻已經凝結成疤，“這就是你口中的同歸于盡？”
單青蓓早就算準了刑濯會有這一招。雪山到玲珑塔的确需要很長時間，但若是應霁從一開始就找了個傀儡上位，自己趕過來……那麽到現在，是也該到了。她擡起頭看着肖谙，她的肌肉充滿爆發力，腳上彈跳力讓許多男人都自愧不如，手腕靈活就像是機器。她眉目一凜時，就像是出鞘的殺人兵器，不吸盡足夠的鮮血絕不停歇。
人類打不敗異種。不管是電影還是小說，所有人都很清楚這一點，在絕對的強勢面前，人類弱小如同蝼蟻，所謂的武器在異種眼裏，是淘汰上萬年的玩具。人類後悔自己出生在這個時代，被磨去了太多的尖角，他們更擅長圓滑地生活在杯光酒影中，而早已遺失內心最單純的信仰。
所以即便是活着，也無多少意義。
只可惜，在這樣的時代裏，總是有些人不甘于平凡，總是有些人願意***，只為了完成一個小小的願望。這種瘋狂的舉動在其他人的眼裏，就像是一個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病人，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就是單青蓓都這麽覺得，不可理喻。
“肖谙不會敗。”單青蓓眼裏冰霜漸融，她看着肖谙的後背，“有我在，她就不會敗。”
長刀之下，只餘死魂。應霁不停地躲避肖谙的攻擊，她的每一次攻擊都充滿力度，就好像她有着源源不斷的力量，永不枯竭。應霁眯起眼睛，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受過這樣的挑戰了，尤其是在刑濯觀戰的情況下。
四周僵屍一動不動，他們被刑濯操縱在手裏，而現在，這些被操縱的僵屍就像是觀衆，看着臺上的人不停地厮殺，只為獲得生存的權力。
再快點，再快點。
殺了他，殺了他！
手腕間翻轉的長刀像是擁有了撕裂噩夢的力量，她逼迫着應霁節節後退，大雨磅礴，雨水遮住了她的視線，卻熄不滅她身上燃起的火焰。
單青蓓冷眼看着，眼裏的肖谙如同烈火中重生的戰神，潇灑不羁，嚣張不可一世。
“除掉人類，戰局就成了死局。可要是給了人類反抗的機會……”刑濯側頭看着單青蓓，“單青蓓，你就是那顆反抗的棋子。”
“棋子若是不反抗，戰局亦是死局。”單青蓓聲音帶了一絲顫抖，她看着肖谙的背影，握緊拳頭，裙擺被風微微吹起，“結束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階梯下，戰鼓聲震震，千軍萬馬洶湧而來，人類團結起來的力量如同無法損壞的□□，所向之處，寸草不生。
單青蓓閉上眼睛，她感覺到身邊僵屍的運動，這些聲音是她最熟悉的，每個夜晚，她都能聽到這些腳步聲在外面徘徊，監視她。恍惚間，思緒回到了薩博克的那一晚，那短短的三秒鐘，就像是一縷泉水侵入心頭，滋潤了失去養分的綠芽，那三秒，支撐着單青蓓走到現在。
“哪怕是死作為結局？”刑濯不解地看着單青蓓，他永遠都無法真正明白人類的想法，“你有機會離開，東山再起，到那時，你就能成為真正的王，與我們對抗。”他一向很欣賞單青蓓，哪怕她叛變，他都不忍心殺死她，有意思的棋子已經很少了，若是再親手除去，那這游戲還有什麽意義？
“沒有肖谙，成王又有何意義？”單青蓓冷笑一聲，她認真地看着刑濯，“我要帶着她成王。若是不能，不如毀去。刑濯，這就是人類和你們的差別。你們永遠都充滿理智，從不會有過多的憤怒與過多的歡喜。這是我第二次感情用事，但我從來不後悔。”
“在這一點上，我想應霁已經贏了你。”
“我為什麽需要那些情緒？”
“這便是游戲是否有意思的地方。”兵臨城下，單青蓓就像是落敗的王者，她看着百階青玉階下的人類，耳邊鈴铛聲變得悠揚，身前應霁和肖谙各占一方，誰也不讓誰。一時間氣氛開始僵滞，按兵不動之下，便是氣勢上的壓制。
單青蓓一身白裙站立在階梯上，即便是最後的王，她身上的氣勢依然不弱。在刑濯和應霁的氣壓釋放間，她毫不畏懼，毫不退縮，她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座山，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雨水打濕她的長發與白裙，塵泥沾染裙擺，她的目光清明如月，人類在那一刻，仰視着她，猶如仰視着信仰。
信仰将死而國仇不滅！
欺族之罪不可忍！
是生是死，不過一念之間！一夢一醒，不過剎那的抉擇！
王死的那一刻，将是人類真正反抗的時候！
單青蓓和肖谙的存在就像是一種示威，在無形之中讓刑濯感覺心髒被壓迫，他不悅地看着階下人群，抿着嘴唇不說一句話。
“這是誰的天下？”單青蓓的聲音有力地傳下，一時間整個玲珑塔內皆是她的回聲，她氣勢凜然，就像是長存的英雄，哪怕是死，也要死的光榮！
“肖家的天下！！”底下人類嘶吼，嘶吼聲響徹雲霄！人類眼中泛起的淚光讓肖谙握緊長刀，她聽見身旁她最愛的女人，聲音嘶啞卻不停止吶喊，“你們忠于誰！”
“忠于肖将軍！”
“肖家家規，絕不做孬種！！”肖谙的聲音猛地蓋過雨聲，猛獸的咆哮大地都微微顫抖，她狠戾的目光就像是頭狼，決絕，幹脆。
“絕不做孬種！”
“絕不做孬種！！”
“一切聽從肖将軍指令！将與肖将軍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絕不後退，絕不放棄！”
“永不背叛！！”
戰将最後的吼叫讓肖谙紅了眼眶，她看着階下的士兵，胸中燃起的火焰再也無法消滅。她緩緩轉身，将單青蓓擋在自己的身後，舉起手中長刀，嘴角笑容裏帶着猖狂，“我，才是王！”
“殺！！”
曾經所向披靡，曾經同生共死，曾經拼死一搏，曾經殊死一戰！
曾經并肩禦敵，曾經血染長刀，曾經命懸一線，曾經生死相離！
她才是王！！
是王，所以不會退縮，所以站在前線，告訴她身後的人，殺敵！殺光他們！
單青蓓只感覺一陣悲涼之情攜着熱血而來，她緩緩後退，看着肖谙以一人之力阻擋住應刑兩人，她一步一步往後走，直到遠離前線，這才沉聲命令，“全軍聽令！”
“一隊二隊攻擊僵屍，三隊四隊阻攔身後隊伍，五隊進行補給，其餘部隊随王共同抵禦攻擊，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誰做主！”
“是！！”
我将誓死追随。
絕不把長刀指向你。
決不後退。
永不背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