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去忙碌……從天剛亮他就到了這裏,現在日頭已盛,眼前車水馬龍,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在這麽悶熱這麽喧鬧的環境裏,蔣鳳麟的反應太過安靜了,靜得有些深沉可怕。

他甚至沒想過要走過去。

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他懸着幾年的心才落下,幸好她沒有出什麽事過得好好的。他似乎高看自己了,連翹比他以為的,甚至比他都要堅強。

他想自己會不顧一切沖到她面前,問她這三年去了哪裏,問她過得怎麽樣,問她、問她能不能……

可原來不是的。

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不是這小小的六車道,是隔着千山萬水的物是人非。

他原先覺得她只有他,她為他會接受會忍讓會舍不得離開,她可以等他的。

可這一切都報應在自己身上,到頭來舍不得離開的,只是自己。屬于蔣鳳麟的鋒銳尖角,早在連翹離開的這些年去得七七八八了。

見連翹走了出來,明知她看不到,蔣鳳麟還是避開了。

她拉下閘門,給鋪子上了鎖,才往街角的方向走去。蔣鳳麟下意識地在對面跟着她走,瞥了一眼還裹着紅紙的招牌,臉色更淡了,他送她的鋪子都來不及取名字,這一擱置就是三年多,她已經有新的了。

轉了兩個路口,來到了一個居民區,車和人頓時少了很多,也漸漸地安靜下來。

蔣鳳麟不受自己控制得遠遠在後面跟着連翹,他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好像一個重症病人,為了找到治病的藥已經不管不顧了,而連翹是唯一能救蔣鳳麟的藥。

連翹在一家幼兒園的門口停了下來,遠遠的就能聽到孩子們吵鬧的聲音。

只見她彎下腰,一個稚嫩的小丫頭就飛撲進了她懷裏笑呵呵地撒嬌,母女倆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那麽地相像,而她們的跟前站着一個眉眼帶笑的男人,正溫柔地看着她們親近。

賀駿馳帶了小美琪去參觀幼兒園,剛好是園裏孩子們的活動時間,小丫頭平時沒有玩伴,一下子見到那麽多同齡的小朋友,自己就跟着去玩了,一點兒都不認生。賀駿馳仔細看了好一會兒,見老師也照顧周到,就放心地在園內參觀了一圈,除了地方小,設施陳舊了一些,總體還算滿意,跟園長談了半小時,又帶美琪做了個簡單的面試,基本就是敲定了入學了。

聽他說完,抱着女兒的連翹訝異了一下:“你動作比我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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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看中了,我又覺得好,定下來有什麽奇怪的?這丫頭越來越沉了,還是我來抱吧。”賀駿馳笑了笑,從她手裏接過孩子。

小姑娘抱着爸爸的脖子,黑溜溜的眼睛還是看着幼兒園的小朋友,蹬着腿要下地:“爸爸,琪琪還想玩。”

美琪聰明,學步和學說話都比同齡的孩子要早,早點送幼兒園啓蒙也不是壞事。

賀駿馳親昵地用額頭蹭了蹭她的小鼻尖,故意逗她:“那琪琪不喜歡爸爸了嗎?”

見到爸爸“難過”的表情,小美琪又看看媽媽,再不舍地看了眼剛才和她玩的小朋友,整個小臉撲在賀駿馳身上,急得快哭了:“爸爸,喜歡……”仿佛還不懂得怎麽表現自己的喜好。

賀駿馳哪裏舍得女兒難過,趕緊笑着哄她:“以後爸爸每天都送琪琪來這裏,和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小孩的臉就像六月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愁雲慘霧無法取舍,現在又馬上破涕為笑。

“親爸爸一口行不行?”賀駿馳借機邀功。

小美琪很賞臉地大大啵了他臉頰一下。

連翹好氣又好笑:“你啊,這是要寵壞她的。”

“你懂什麽?養女兒就是要寵着,寵到無法無天都不為過。”賀駿馳挑眉笑了笑。

多麽溫馨融洽的一家人。

蔣鳳麟的拳頭握得很緊,緊得跟攥住了心,連呼吸都沒辦法。

陽光那樣好,好得刺眯了他的眼,他就像見不得光的人似的,沒法兒露臉。

他們是幸福一家人,而他只有孤單的影子作陪。

有多愛就有多嫉妒,這一切本來應該屬于他的,他怎麽能就此甘心。

仿佛呼應蔣鳳麟的心情,午後的一場傾盆大雨,把連日來的悶熱狠狠地洗刷了一遍,随着雨點漸小,一街一景都逐漸清晰起來,放晴後天邊還挂了一彎彩虹,可蔣鳳麟的心卻遠遠不到放晴的時候。

他像失去了目标的人,在大街小巷漫無目的地轉悠,等起了風身上有了涼意,才驅使他走回了老宅。

一直守在門口的張伯急得跺腳,蹒跚着走到他跟前,接過已經被淋透的外套,看着他皺了眉:“怎麽這麽晚回來?電話不接,下雨了也不喊人去接你,淋病了可怎麽好?快,上樓洗個熱水澡去!我給你熱熱飯菜。”

蔣鳳麟勉強笑了笑:“張伯,我沒事,您不用管我,先去休息吧。”

張伯哪能不管?

滾燙的熱水澡似乎能讓人清醒一些,又被逼着喝了碗姜茶,蔣鳳麟總算是溫暖了一些。可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的根本睡不着,一個人坐在窗邊的小茶幾前想事情,也沒開燈,入了夜屋裏黑漆漆的,只有點煙的星火,略顯寂寥。

不一會兒煙灰缸裏就堆了小山似的煙頭,有很多事他想不明白,或許是不太想明白。

當年因為他要結婚,連翹離開了,現在他回來了,連翹卻結了婚,彼此好像是被命運錯開的齒輪,已經沒有辦法合在一起似的。

擱在桌上的手機一直響,似乎他不接就不會罷休。

蔣鳳麟叼着煙拿起來看,是餘季陶,他今天給自己打了好幾通電話他都沒接。

“什麽事這麽火急火燎的?”他按捺着煩躁接起來。

“你怎麽才接電話啊,當然是大事兒了。”餘季陶吞咽了一下才接着說,“你答應我,我等會兒說出來的事你聽了千萬要冷靜,一切從長計議,行嗎?”

蔣鳳麟正煩着,沒心思跟他磨叽:“廢話什麽?有話快說!”

“有連翹的消息了!”餘季陶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口,可是蔣鳳麟沒有給他意料之中的激動。

反而是蔣鳳麟給他更爆炸性的回答:“我知道,我已經見到她了。”

只是……這聲音怎麽聽着那麽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執念

一直到被顧青用力拽了幾下,餘季陶才回過神,顧青急急地問他:“問你話呢,怎麽才說兩句就挂了?蔣鳳麟都說什麽了?”

餘季陶納悶地說:“他一點兒都不驚訝,還說他知道了,還見着人了。”然後沉默了幾秒就把電話切斷了,問都不讓人問。

“什麽?”顧青也跟着傻眼,敢情他們夫妻倆商量來商量去,着急上火這麽幾天,人家卻早知道了?

她雖然只跟連翹相處過兩天,交情不深,可她喜歡連翹的性子,又抱着同情心看待她,蔣鳳麟又是丈夫餘季陶的發小,對他們的關切度自然不同一般人。

餘季陶想了想又說:“顧青,我覺着他的語氣不大對勁,你想想看啊,他都找了三年了,現在見到連翹了,怎麽比咱們還冷靜啊?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總感覺會發生什麽事。”

糾纏了這麽些年的結,解也得費勁,餘季陶的擔心不無道理。

“要不你去一趟瞧瞧?”顧青突然提議,頓了頓再說,“我也去。”真要有點什麽事,她和連翹能說得上話,也能看着他們爺們不亂來。

餘季陶瞪大眼:“你也去,兒子咋辦?”

“家裏巴不得咱們去玩呢,爸媽都高興帶孩子,就去一兩天沒問題的,事急從權嘛。”顧青拍板定論。

熱心的夫妻倆第二天一早就飛去了上海。

他們這廂還怕蔣鳳麟亂來,可沒想到到了才知道他病了,是半夜發起的高熱,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連話都說不了,聽說是淋了雨,病來如山倒。張伯發現後急得不得了,匆匆喊了家庭醫生上門,冷敷吃藥打點滴,忙活大半天,蔣鳳麟才退了燒。

怕他會反複發燒,還約了醫生傍晚再來複診。

餘季陶夫妻一來,張伯就跟看了救星似的,一個勁地對餘季陶絮絮叨叨地說:“小餘啊,你來得正好。鳳麟他啊都燒得糊塗咯,嘴裏總念着‘瞧瞧’,也不知道是哪裏疼,是要我瞧哪裏?”

是翹翹,而不是瞧瞧吧?

張伯不知道,他餘季陶知道,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蔣鳳麟這家夥惦記連翹都到這份兒上了,還裝什麽狗屁冷靜?

他想起顧青在飛機上預設的各種可能,還叮囑如果蔣鳳麟要破壞別人家庭幸福,他千萬得阻止。可有些話顧青不愛聽,他也就不好明說,真是兄弟是可以兩肋插刀的,哪怕是錯的,可只要蔣鳳麟想,他就一定會幫,哪裏還阻止?

只是他更了解鳳麟,他做生意是狠,手段都不重樣,可連翹是他的軟肋,他未必舍得讓連翹受罪,要不當年就不會緊着瞞着,後來也不至于發了瘋,連跟家裏都鬧翻了。

餘季陶讓顧青去放行李,自己走去蔣鳳麟的屋裏,才到床邊,果真就聽見蔣鳳麟念叨着連翹,連病了也不安生。

他長長嘆了口氣。

一直到晚上蔣鳳麟才真正退了燒,人也醒了,就是臉色還不大好看。張伯松了口氣,餘季陶扶着他去歇息,再回來陪蔣鳳麟說話。

“我就不明白了,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學人淋雨,以為自己是小年輕啊?”見氣氛有些沉悶,餘季陶就故意說笑。

蔣鳳麟灌了一大杯溫水,喉嚨舒服點了,才勉強笑:“那你還來?”

“我怕麻将三缺一!”餘季陶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當年連翹消失,蔣鳳麟差點把自己折騰沒了,也是餘季陶給拉了回來,這回又有重演的趨勢,他怎麽能坐視不理?

“我沒事。”蔣鳳麟依舊是輕描淡寫。

可餘季陶卻覺得他的沉寂比爆發更吓人。

“我說……那真是連翹?你們有沒有……有沒有……”餘季陶一時間不曉得怎麽說話了。

“她沒見到我。”蔣鳳麟想起幼兒園門前的那一幕,心就跟被針紮一樣刺痛,一直自诩理性冷靜的頭腦都混沌了,竟然還問,“老餘,你說……那個孩子會不會是我的?”

他這幾天都在想這個問題。

餘季陶倒抽一口冷氣,睜大眼看他:“你覺得可能性大不大?孩子的出生日期呢,你查了沒?時間能對上嗎?”

這下蔣鳳麟沉默了,的确,那孩子的生日對不上號。

餘季陶一針見血地指出:“大家都是男人,你知道男人都要面子,我聽顧青說連翹的……那個人是有才有貌的海歸,不至于要替旁人養孩子,你還不如說那孩子是那個人帶的更靠譜呢,你啊,別想得走火入魔了……”

不可能,孩子那彎彎的眉眼,标致的輪廓像極了連翹,肯定是她的女兒!

無論怎麽想都不舒服。

如果,如果是他的女兒該有多好,那樣他還有機會再争取不是?

結婚算什麽?既然她那麽重視那張紙,他未必不能給,當年,也是迫不得已。

“我想去做個親子鑒定。”蔣鳳麟不肯罷休,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還想着到時候真是他的孩子……他只怕要欣喜若狂,他跟連翹還能重新在一起。

受張伯拜托來給蔣鳳麟送粥的顧青剛到門外,聽了這哥倆的對話可氣得不行,門都沒敲就直接進來了,把托盤一放,臉就繃起來。

“蔣鳳麟,按理說這是你的私事,我和餘季陶是朋友,也是外人,不好插手。可這件事我非說兩句不可,你們大老爺們倒是知道要面子,那咱們女人就不要面子了?你剛剛說什麽?要給孩子做親子鑒定,你憑什麽?人家連翹就不能對你死心再找個好男人嫁了?現在你找到人了知道她過得好,不應該闊達一些手來個成全?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你這樣貿然去做親子鑒定,被她丈夫婆家知道了只會再次攪亂她的生活,你是看不得她好是嗎?可你別忘了,不是她欠了你,而是你本來就欠着她!”

女人的心,總是比男人更細致更敏感。

顧青這一連串質問都不帶喘氣的,愣是讓蔣鳳麟無話可說。

餘季陶總算是搶回話語權:“他不正煩着嘛,随口說說罷了,別大驚小怪的,你先回去睡吧。”他難得一回對妻子板起臉。

顧青也不好落他面子,嘴一撇扭頭就走了,反正她就是看不慣蔣鳳麟。

“你別怪她,她就是口直心快。”餘季陶道着歉。

蔣鳳麟抿抿唇,沒再說話。

他還能說什麽?明明知道顧青的話是對的,可他不甘心,他希冀那孩子是他們倆的,有了那樣血緣的羁絆,他才有機會成全他的執念,和她重新在一起。

接着兩天顧青都擔心蔣鳳麟真的不管不顧去做親子鑒定,餘季陶總說要是她活在古代,肯定是個古道熱腸的俠女。

顧青只是覺得同為女人,她更理解連翹的苦,換她也不可能原諒蔣鳳麟,蔣鳳麟的重頭開始簡直是癡心妄想。女人覺得覆水難收,男人總想着事後挽回,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處。

可家裏有老有小,餘季陶和顧青只得回去。

蔣鳳麟對餘季陶說:“讓她放心吧,我暫時不會去做親子鑒定的。”語氣頗有幾分無奈。

“你決定放棄了?”餘季陶挑眉,似乎不大相信。

蔣鳳麟沒有回答。

自重遇連翹開始,他就開始睡得不踏實。

不是夢到了從前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想起前兩天那一家三口的甜蜜。

從前和如今,對他來說是滋味不一樣的折磨,進也不得,退也不是。他從不懷疑,連翹會是個好妻子,好媽媽。

他得承認,他嫉妒那個男人,占有了本該屬于他的位置!

所以他用的是“暫時”這個詞,這把火燒旺了,他也許會忍不住。

餘季陶他們離開後,蔣鳳麟又将養了幾日,張伯跟他提起蔣老太太忌日的事。

蔣老太太是在那年秋末去的,到底沒熬到見小孫子大婚,帶着遺憾長眠。可活着的人并不輕松,蘇家失了臉面,拒絕再支持蔣鳳麟,他的叔伯聯手奪權,還聯系了一部分股東,動議解除他在蔣氏的職務。

而蔣鳳麟出乎意料的沒有戀棧,把權力交了出去,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他求學時創辦的一家電子企業。

接着蔣氏接二連三地出問題,幾乎要崩盤。

其中有沒有蔣鳳麟的手筆,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後來不過兩年,蔣氏又重新落到他的手裏,皇親國戚退的退,貶的貶,外界都傳他不擇手段,罔顧親情。

可他卻還後悔自己不夠狠,若他能一開始下這個心不念親情去對付這些人,而不是想兵不血刃收了權還奶奶保齊蔣家人的心願,就不會毀了他和連翹的感情。

蔣家現在的關系很微妙,大家似乎就頂着同一個姓而已。

張伯不知道其中的彎彎溝溝,只是嘆氣:“我這把老骨頭不禁折騰,不然我也跟你去,好好祭拜一下小姐……想起來,你的名字還是小姐取的呢!”

蔣老太太對這個孫子寄予厚望,認為只有他才能守住蔣家的家業,守住老伴的心血,事實證明也是。

蔣鳳麟眼神微深,點點頭說:“我會記着的,您老就別費心了,安心留在這兒吧。”

當年一說起他的名字,連翹馬上猜到出處——不辭驿騎淩風雪,要使天驕識鳳麟。

這可不就說明他們有緣分?

只可惜是一步錯,步步錯。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聖誕快樂。

☆、邀請

賀駿馳面無表情地開着車,副駕駛上放着一份體檢報告。他最近頭疼的次數偏多,連翹一直催他去檢查,他都敷衍過去了,實際卻悄悄地去了一趟醫院。今天下班去拿報告,醫生的話卻讓他沉默起來——看片子複發的幾率很大,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可能需要二次手術。

原來以為自己已經無所畏懼,可是在面對這樣的結果時,依然有些難以承受。

生死由不得自己,賀駿馳早就認命。他從前最惦記的就是母親會孤獨,而現在,還多了一份牽挂,叫他怎麽看開?

命運總喜歡開這樣要命的玩笑。

他甚至後悔,應該早在看出連翹刻意疏遠他的時候提出分開,這樣就算他有什麽意外,影響也不會大。

可人的私心是會随着時間膨脹的,他懷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殘喘至今,實屬萬幸。

想明天做什麽?過好今天吧!

賀駿馳駕車一直在路上兜圈,一直不在狀态,手機幾次響了停,停了又不依不饒地重新響着,他心裏煩躁,拿出來看也沒看就接,語氣有些糟糕:“到底什麽事?”

似乎是不大适應他的語氣,那端的人沉默了兩秒,才柔聲問:“你沒事吧?我和琪琪在店裏等了你一個小時,你又不接電話……”

本來約好了他接她們一起回家的。

連翹的輕聲細語讓賀駿馳意識到自己發了脾氣,連忙道了歉,緩下聲音:“等很久了吧?對不起,我就是碰到了熟人,耽誤了一陣子,現在馬上過去。”

他到連翹的鋪子已經七點多,不過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

小美琪被連翹哄着吃了半塊蛋糕,等賀駿馳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店裏的小沙發睡着了,懷裏還抱着賀駿馳送她的娃娃,賀駿馳更是過意不去,看着孩子沉默了好一會兒。

兩人的聲音都刻意減輕,賀駿馳說:“對不起,我來晚了,應該事先告訴你別等的。”

連翹搖搖頭:“也不是很晚,反正我買好菜了,你去開車吧,我來抱琪琪。”

直覺告訴連翹,今天的賀駿馳很反常,一路上他沒再說過話,平日裏總會問兩句琪琪的事,或者什麽別的,今天太安靜了。

賀駿馳吃了晚飯就悶在書房,琪琪鬧着要爸爸講故事,連翹怕吵着他想事情,抱着孩子回房間,哄了好久才讓她睡了。

連翹這才去敲了書房的門。

賀駿馳沒有拒絕:“門沒鎖,進來吧。”

進去就聞到淡淡的煙味,連翹擰了眉:“你怎麽抽煙了?還說沒事?”

“偶爾來一口不礙事,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賀駿馳勉強笑了笑,“我真沒事呢。”

“不想說就不說,明明是不會撒謊的人,能騙得了誰?”連翹笑話他,借以輕松氣氛,順手把剛開封的煙還有煙灰缸都收走了,“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你晚飯也沒吃多少,我煮了銀耳雞蛋,等下喝一碗再睡。”

賀駿馳既感激又苦笑,心裏更難受了。

他原以為可以一直這麽過下去的,不遠不近,不離不棄,他有心做到,卻似乎沒有能力。

連翹忙着開店的事,又要照顧女兒,忙得不可開交,好在琪琪對幼兒園的适應還可以,除了頭幾天會哭着要回家,後來就逐漸喜歡喝小朋友們玩了。

這樣賀駿馳的異樣才得以很好的掩飾。

請人選了個宜開市的好日子,連翹的鋪子就順利開張試業了。有賀駿馳的表妹蘇琳花大力氣在同城微博和校內網這些社交網絡上努力宣傳,以及一早就發的試業優惠傳單,所以開業當日的生意很紅火,學生和家長,還有白領們把小店擠得滿滿的。

連翹堅持當天做的蛋糕當天賣,材料都是用好的,口感極佳,又足夠新鮮,于是漸漸地就有了口碑和名氣,連美食點評網都有推薦,所以有些人專程從別的城區過來買她的蛋糕。

現代人生活節奏快,時間都很寶貴,蘇琳想乘勝追擊做送貨上門的生意,附近的寫字樓就是一塊大餅,也可以招攬更多的人氣,可連翹看法卻不同。

連翹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可是這才剛開店一個月,店裏只有她和另一個蛋糕師在做蛋糕,貴精不貴多,當天能全部賣完就已經很可觀了。如果再加上送貨上門的訂單,只怕得做到昏天暗地。她是喜歡做蛋糕并以此為事業,可她沒忘記自己還有個家需要照顧。這樣讓滿腔雄心壯志的蘇琳有些失望。

連翹很理解,不過她以後也會明白要平衡事業和家庭并不容易,學會怎麽取舍是一門大課程。

很快就迎來了中秋,陸續有人來訂做中秋月餅,小財迷蘇琳這才寬了心,繼續努力做好她的公關工作撐起門面。

而小美琪的幼兒園也借節日來辦一個親子同樂會,各個班的小朋友表演文藝節目,和家長們一起做親子游戲。

時間定在周六,連翹和賀駿馳都是第一次參加,不免有些緊張。

琪琪反而比大人們厲害,一直笑呵呵地抱着自己的演出服,小小班的表演是《森林舞會》,琪琪演的是其中一個森林小精靈,衣服是特意做的,非常可愛。連翹看過一回孩子們排演,其實孩子們還很懵懂,動作都歪歪扭扭的,但是看起來都很快樂,這才是最重要的。

幼兒園這天很熱鬧,家長們和孩子們歡聚一堂。

小小班是第一個表演節目的,琪琪一出來,賀駿馳就猛地鼓掌,與有榮焉,坐在連翹隔壁的年輕媽媽笑了笑說:“這是你女兒吧?”

連翹笑着點頭。

年輕媽媽指着另一個演小老虎的男孩兒說:“真巧,那是我們家的小頑皮,好像都在一個班。”

“好可愛的孩子。”連翹說道。

那小老虎似乎要欺負一只豬豬,被小精靈攔住了。

孩子們稚氣的表演讓家長們樂得不行。

兩個年輕的媽媽恰好有了共同的話題,一邊看一邊聊投契極了。

而身邊的賀駿馳,認真地看着孩子的表演,時不時悄悄側眼看向連翹,周圍坐着的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夫妻,他很享受這種氛圍,嘴角的笑容更深,似乎把連日來的郁悶都暫時放下了。

連翹後來知道,小老虎的媽媽叫劉穎思,她的孩子文文比琪琪大一些,也差不多時候入園的。

沒過幾天,劉穎思就來到蛋糕店,連翹親自招待她。

“我這人臉皮厚,你讓我有空來坐坐,我就來啦!”劉思笑了笑,臉上有兩個小酒窩,很容易讓人近親。

連翹掩熱情地說:“當然要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快,先喝杯茶,這麽熱的天。”秋老虎可不能輕視。

劉穎思沒有客氣,抿了一口茶才道出來意:“你送的點心好好吃,我一直饞着呢,這不,下星期是文文生日,我想給他辦個小小的生日會,把和他玩得好的幾個小朋友都請來高興高興,你一定要帶琪琪來哦!”她頓了頓又紅着臉說,“我家有烤箱,不過我完全不會做蛋糕糕點……”即是邀請也是請求幫忙。

連翹一聽,覺得不是什麽難事,馬上就答應:“這是好事,點心就包我身上了。”

劉穎思欣喜地點頭,心裏又悄悄松了口氣。

“我到時候來接你們。”說完劉穎思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等她離遠後,蘇琳興奮地說:“表嫂,那是文文的媽媽麽?”她也經常去接琪琪,所以對玩得來的孩子的家長都略有印象。

連翹點頭:“怎麽了?”

“那文文的爸爸我見過,長得超級帥的!羨慕死人了!”蘇琳一臉欣羨。

連翹調侃她:“羨慕的話你也趕緊結婚。”

蘇琳立馬垮了臉可憐兮兮地說:“這年頭好男人都有伴兒啦,我被剩下了。”

那故作哀怨的模樣讓連翹又氣又笑,心裏卻在想,這第二次接觸劉穎思,她依舊感覺她很面熟,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還見過?

她笑自己想太多了。

晚上連翹和賀駿馳說起了這事兒,賀駿馳沒什麽意見,只是關心她:“生日會來的人多不多?要不要叫小悅也去幫忙?你別太辛苦自己了。”小悅就是另一個蛋糕師,比連翹小一歲,是賀駿馳的朋友介紹來的,別看年紀輕,做蛋糕卻很老道,蘇琳說她的裱花跟藝術品似的,也對連翹脾氣。

“能有多辛苦啊?我能應付,小悅還得留在店裏呢,你別瞎操心了。”連翹笑着給他倒了杯溫牛奶,接着說,“別以為我忙就不記得,這身體檢查你可不能不去,我和琪琪還有你,都一起去。”

聽她提起這個,賀駿馳的手一顫,努力維持平靜:“好啊,不過最近公司搞合并,忙過這陣子再去可以吧?”用了孩子似的語氣跟她商量。

連翹無奈也只能答應。

最近賀駿馳所在的公司和鼎峰的合并正式開始,賀駿馳第一次覺得,忙也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微博這兩天有手癢寫的傅四、盛先生的小番外各一,感興趣的童鞋可以去翻來看一看O(∩_∩)O

☆、接近

賀駿馳所在部門研發的一款新軟件順利通過內測,很快就可以推出市場,老總大方地請整個研發部門聚餐,地點就在公司附近的餐廳。

聚餐的時候老總也來了,身邊還跟着一位美女,讓男士們眼前一亮,有些年紀輕的技術員看得眼睛都直了。

老總介紹說卷發美女叫唐婉瑜,是鼎峰那邊派來接洽業務的律師。

唐婉瑜化着時尚靓麗的妝容,舉止穿着都十分得體,口才更是了得,很快便和大家熟絡起來。

只有一個人——賀駿馳,從開始到現在,都是捧着杯子一言不發,微發白的指節,透露出他的情緒。

聚會後例行有下半場,去KTV消遣。賀駿馳借口有事沒有去,卻被人堵在了停車場。

“希望你不是為了避開我。”唐婉瑜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我還想讓你請喝一杯敘舊的。”

“好久不見……”賀駿馳憋一晚上了,開口就能說出這句話。

她一向自信而直接,他無法回避地與她對視,那雙眼睛依然那麽明亮有神,仿佛沒有什麽可以難倒她。

唐婉瑜眯起眼睛笑了笑:“是很久了,有……有五年了吧?”

五年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還不算太晚,賀駿馳開車載唐婉瑜去了家他經常光顧的茶室,那裏環境很幽靜,雅座的屏栅隔出了恰如其分的空間,讓客人聊天談心都不必拘謹。

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茶香。

賀駿馳點了信陽毛尖,不疾不徐地洗茶、沖泡,泡茶功夫十分老練,顏色嫩綠味道幽香的茶湯很快呈現。

“我以為你泡咖啡了得,沒想到泡茶也這麽在行。”唐婉瑜有些訝異,無意中瞥見他執壺的左手無名指,愣了愣,話已經問出口,“你結婚了?”白金的戒指在燈光下閃出亮光,她直到現在才發現。

賀駿馳點頭“嗯”了一聲,給她沖了杯茶,才說:“我很久不喝咖啡了。”以前在美國時,他是同學朋友裏出了名的咖啡狂人,後來醫囑說他必須靜心,不宜興奮,咖啡對他來說是禁忌。在連翹的督促下,他反而養成了每天至少喝一次茶的習慣。

唐婉瑜覺得,眼前的人是賀駿馳,好像又不是她認識的賀駿馳了。

她半天才從他結婚了的消息裏回過神來,她對他的情況一點不了解,這幾年天各一方,朋友圈可能也刻意避開了,雖然減少尴尬,可消息就不靈通了。

這樣她只能把剛才意外重遇的驚喜一點一點地隐藏起來。

他們從大學念書認識,到戀愛,到一起工作……要是當年她不那麽年輕氣盛,他們現在肯定也結婚了。一轉身才發現,她還在原地,別人卻走遠了。

五年了,走過那麽多的地方,遇見了那麽多的人,她始終是覺得,最開始的她和他,最合适。

是不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不過看來咱們還是緣分不淺,大學畢業就去了同一家公司,現在也是因為工作再見面。”唐婉瑜說得雲淡風輕,從開放的國度回來,人也變得自由灑脫一些,也許有遺憾,可是骨子裏的自傲讓她不甘于下風。

賀駿馳抿了口茶,不答反問:“什麽時候回國的?打算回來發展?”

“夏天回來的,先暫時留一段時間,合适的話就不走了,畢竟我父母年紀也大了。”以前不明白落葉歸根的意義,可是一個人在外漂泊久了,就會想家了。

賀駿馳就順着她的話問:“叔叔阿姨身體還好吧?”說起唐婉瑜的父母,賀駿馳也是見過面的,當年他們都以為會在一起。

唐婉瑜點頭:“還行,都退了休,這沒事做了就天天催我結婚。”她笑着看他,開玩笑道,“要不是當初你太實誠,我說分開你就真的撒開不管了,我現在也不至于被我爸媽的緊箍咒困住。”

“婉瑜,我……”賀駿馳也正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情,她這麽一說,他反而不知道怎麽接話。

他們的性格南轅北轍,相處時好就好得蜜裏調油,吵就吵得火星撞地球,幾次分分合合,大家都不當一回事,彼此哄一哄就過去了。

在他們吵得最厲害的一次,唐婉瑜開口分手,賀駿馳居然就同意了。沒多久他就獨自一人返回國內,所以很多朋友都以為他是療情傷。

其實那時他已經發現身體出現了問題,醫生讓他考慮做手術,進了手術室,就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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