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定能出來。賀駿馳想自己這輩子可能已經到了盡頭了,他父親身體一直不好,他就連家裏人都沒有告訴,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煎熬。他也不是偉大,只是不希望拖累了別人,為此他放棄了他和唐婉瑜之間的感情,他覺得她能找到個更好的男人照顧她一輩子。
其實這個決定在今天看來是有些輕率和自私的,賀駿馳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唐婉瑜,所以今晚見到她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的心情也很複雜,他是認真的愛過這個女人的。
可是現在,物是人非。
曾經親密無間的兩人此時竟尴尬得無話可說,令人唏噓。
唐婉瑜看似不在意,大大地喝了口茶,挑挑眉說:“這茶太澀了,還是咖啡更合我口味。我明天還要開個早會,就是合并的事,不如走吧?”
“那我送你。”賀駿馳從善如流。
賀駿馳送了唐婉瑜回住處,再開車回家已經是深夜了。
家裏留了盞小壁燈,靜悄悄的,他想連翹和琪琪都睡了。借着壁燈的光輕聲換鞋進屋,忽然客廳的燈大亮,他擡眼看去,連翹正打着哈欠從房間出來。
“剛哄了琪琪睡,就聽見門聲。”連翹拍拍臉,問他,“你餓不餓?要不我給你煮個面吧?”
賀駿馳其實不餓,可是一個“好”字欣然說了出來。
他回房間換了家居服,出來時連翹正往面裏敲了個雞蛋,淡淡的香味飄出來。他就坐在那兒一直看着,眼睛沒法移開。
誰能想到,一個錯認的小插曲,會成就了今天的緣分。
賀駿馳想起了和唐婉瑜的重遇,如果他剛才還想不明白,現在也明白了。
唐婉瑜是他轟轟烈烈的過去。
連翹是他平平淡淡的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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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的身體裏也有薄情的因子,他可能對不起婉瑜,此刻卻只想抓住連翹。
雖然連翹并不知道,他也沒打算讓她知道。
熱騰騰的荷包蛋面驅散了夜裏的寒氣,賀駿馳吃得津津有味。
連翹見他眼底裏的一片青色,就關心地說:“你啊忙歸忙,身體還是要注意的,別只知道擔心我,自己也不管好。”心裏記下要記得去約個時間,他們一起去體檢。
她擔心他的身體,這幾天他的臉色都不太好。
而賀駿馳的心裏卻暖洋洋的,對着她笑了笑:“我很好,也就這段時候忙一些。對了,琪琪今天怎麽樣,沒哭吧?”
連翹好笑地搖了搖頭:“她啊,有得玩哪裏會哭,越大越皮了。”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話家常。
很快到了文文生日那天,連翹一早就到店裏忙開了,蘇琳帶着琪琪,她和小悅把生日會的蛋糕和點心做好,又一一裝盒以後,已經到了中午。
簡單吃了午飯,劉穎思就坐着輛三廂的家用車來,有專屬司機,看來家境是不錯的。車裏文文也在,兩個孩子一見面就歡樂地笑呵呵打鬧,守在一旁的年輕媽媽們也跟着笑。
和小夥伴感情好是好事,連翹一直想給琪琪打造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彌補她自己所沒有經歷過的遺憾。
有孩子的地方就不會安靜,劉穎思是個話匣子,和連翹就聊起了家常,畢竟都有丈夫孩子,聊着聊着就到了地方。
劉穎思家離得也不遠,是舊時的小複式,雖然有些年份,可是地方開闊視野很好,樓距也不密集。
在停車場劉穎思給她老公打了電話:“岳銘,我們到了,你下來幫拿東西啦!”不經意間流露出了親昵,又讓她不好意思地對連翹紅了臉。
連翹理解地笑笑。
岳銘挂了妻子的電話,擡頭看了眼坐在對面的人,猶豫地問:“蔣總,您看……”他雖然也是公司的高管,可面對這位重量級人物還是很難淡定自若。
“我一個人就行,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吧。”對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他們在二樓,門半掩着,一樓有什麽動靜都能聽到的。
等連翹他們進屋,沒多久岳銘和劉穎思請的同事朋友都來了,有些也帶了孩子,一大群人好不熱鬧。
說是孩子的生日會,其實也是給個機會讓大家聚一聚輕松輕松。
複式的房子,空間足夠寬敞,開陽的大露臺正合适擺上點心合格下午茶聊天,而在客廳壁櫥後專門騰出地方用來給孩子玩的,鋪上厚厚的墊子,放滿了玩具,有個小小的滑梯,而牆上塗鴉着很多可愛的圖案……
琪琪和幾個孩子玩得高興,也顧不上粘着連翹了。
男人們有男人們聊,女人們也一樣,幾個女孩子圍着連翹誇她做的點心好吃,都要請教秘訣,溫溫婉婉的脾氣十分好人緣。
劉穎思卻有心事,趁着大家不在意把自己男人拉到了一旁說悄悄話。
“我哥到底什麽意思你弄明白沒?那位……到底要做什麽?”劉穎思朝樓上半掩着的兒童房努力努嘴,有些着急。
不過她很快被丈夫扭回了目光,聽他說:“好像只是想悄悄見一面才這樣安排,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他話是這麽說,其實心裏也不踏實,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大舅子這個燙手山芋接得棘手。
當初劉勝斌接了蔣鳳麟吩咐要找機會照顧連翹店裏的生意,正愁不知道怎麽做才不露痕跡,這就想起妹妹和妹夫,看他們能不能幫上忙。一問還真巧了,他外甥和連翹的女兒正好在同一家幼兒園,那園長還是妹夫的親戚。
真是瞌睡就送來枕頭,劉勝斌高興壞了,想着也不能讓妹妹白出力氣,于是外甥的三歲生日就格外留心給他挑個禮物。一時說漏嘴,妹妹要給孩子辦生日會,還請了連翹的事被蔣鳳麟知道了。
于是,蔣鳳麟就這麽不合時宜地來了。
其實蔣鳳麟也不知道自己來能做什麽。
他一個人待在二樓的兒童房,手裏把玩着小積木,心思不知飄哪裏了。
連翹就在樓下,他一開門就能看見。為難自己秘書來到這裏,無非就是想接近她,雖然這麽做一點意義都沒有,可他還是做了。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有些動靜,随即能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
“我自己去拿就行,就在文文房間,過門是客,哪能讓你幫忙啊?”認真聽的話,會發現劉穎思的聲音有些急。
“沒關系,是我沒看好,琪琪這孩子太調皮了……”
是連翹的聲音!蔣鳳麟的身子猛地坐直,環視一下周圍,他這麽一個大男人,小小的兒童房哪裏有地方可以躲?
他神經繃着,手不自覺握起拳,聽着兩人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發現自己連呼吸都屏着了,那麽緊張的情緒,內心卻鮮活起來。
他想,這次不是他強求的,是老天爺的安排,他們真的要見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趁着休息跟兩歲三個月的外甥女相處了半天,發現帶孩子的确不容易哈~
☆、得失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視線裏躍進了一個窈窕的身影,卻不是連翹。
蔣鳳麟眯起眼睛一直在等,緊張得快要按捺不住闖出閘的情感。
可緊随着一段英文曲的鈴聲響起來,然後他就聽見連翹在門外說:“真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蔣鳳麟頓時一頹,失神地松開緊握的拳,十指張張合合,最後交握在一起,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劉穎思卻是呼了口大氣,用手摁了摁心口才靜下來。可她一擡眼就瞧見西裝筆挺的蔣鳳麟板着臉坐在小沙發上,一身清冷的氣息和這充滿童趣的小房間格格不入,明明是生人勿近的模樣。她當即又繃緊了神經,指了指外面,用很小的聲音說:“樓下孩子們打翻了牛奶,我來拿替換的衣服和毛巾,她在接電話去了,沒跟我進來。”
蔣鳳麟點點頭,目光卻還是看向門外,他能感覺到連翹就在拐角處講電話,不過聽得并不真切。
劉穎思并不确定蔣鳳麟是否來找連翹的,雖然她哥透露過一些內幕,可連翹來了,他卻一直留在這裏避而不見,又叫人看不懂他想做什麽。不過這樣安靜也好,現在她對着連翹都有些對不住的愧疚,要真發生點什麽,她和老公都難做人。
好在直到劉穎思拿好了東西,都沒見連翹過來,門又重新被掩上。明明他們都近在咫尺了,蔣鳳麟失望地把唇抿得緊緊的。
他突然想起了顧青的話,說他和連翹到今時今日這樣,證明他們之間有緣無分,可他偏不信這個邪!
蔣鳳麟猛地站了起來,當下什麽也不想了,沖動地邁步走出去,什麽緣分不緣分的,不就是見個面嗎?沒有機會他就創造機會,把緣分接起來!
他匆匆走到樓梯口,冷不丁和剛上來的岳銘打了照面。
“蔣總?您這是……”岳銘愣了一下,又趕緊說,“連小姐剛接了個電話說家裏有急事,匆匆忙忙走了。”
蔣鳳麟一怔:“走了?”
“嗯,她走得挺急的,還把孩子留在這裏了,說是她小姑馬上來接。”岳銘說完看了一下蔣鳳麟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麽。
他只是覺得,好像周圍的溫度驟降。
接着切了蛋糕,大家都陸陸續續離開了。
小文文習慣午睡,今天玩瘋了,劉穎思喂了他兩勺蛋糕就這麽張着嘴睡着了。小美琪一開始還好,不認生跟誰都能玩一塊兒去,可很快她就發現媽媽不在身邊了,一開始只是到處找,嘴裏喊着“媽媽、媽媽”的,表情有些茫然無措,後來就哇哇哭了出來。
劉穎思趕緊把兒子丢給岳銘,抱着琪琪哄起來。可一向乖巧的小丫頭哭起來也是能變天的,讓大人又着急又心疼。
驀地,一只長頸鹿在小丫頭眼前晃了晃,小丫頭的哭聲一頓,一邊抽噎地哭着,一邊揉着眼睛看向眼前,藕節般的小爪子就伸了過去,可惜沒抓到。
“你不哭的話,長頸鹿才會陪你啊。”
琪琪歪頭看了看突然冒出來的叔叔,可能覺得委屈,哭得更大聲了:“我要媽媽,我要爸爸……”兩邊的辮子因為玩耍哭鬧已經有些松了,可憐兮兮招人心疼。
蔣鳳麟沒有哄孩子的經驗,只是在看見劉穎思哄琪琪的時候,竟然就看不下去,還沒多想就邁步過來哄了。
這小丫頭長得跟連翹太像了,一下子就觸動了他心裏最柔弱的那個地方。舍不得她不高興,舍不得她難過。
可“爸爸”這個稱呼又将他的一片柔情擰了起來,眉頭皺得緊緊的。
劉穎思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把孩子抱走,蔣鳳麟卻已經快速調适好自己的情緒,把剛才從岳銘那裏要來的一堆娃娃像變法寶似的一個一個拿出來哄琪琪。
“媽媽去給琪琪買好吃的了,等一下才見得到……現在叔叔陪你玩好不好?”蔣鳳麟把外套脫了随手扔地上,直接坐到墊子上,和孩子的高度相仿,比較容易接近她。
其實琪琪還太小,蔣鳳麟不确定她是不是能聽懂自己的意思,只能不斷地釋放出善意,可琪琪還是有點認生,并沒有理他,不過哭聲漸漸小了,把一只小熊貓娃娃抱在懷裏,捏着指頭依舊想要媽媽。
蔣鳳麟想起來劉秘書說他侄子就愛玩積木,興許孩子們都喜歡,就麻利地用積木搭了個漂亮的小房子,小丫頭果然被吸引了過來,好奇地看着他的動作,時不時還伸手去搞破壞,蔣鳳麟也不惱,還握着她的小手一起建房子。
總算哄住了。
劉思趁機說:“您幫忙看一會兒,我去給琪琪做點吃的。”
她走了幾步,下意識地回過頭看,蔣鳳麟和琪琪一大一小并坐在一起的畫面溫馨又和諧,她突然覺得他們這樣挺像父女倆的……
劉穎思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不敢再想,快步走去廚房忙起來。
蔣鳳麟看着眼前這個可愛的孩子,心裏頭也五味雜陳,如果他和連翹沒分開,孩子也有這麽大了,又或者如果……還沒等他想下去,驀地覺得手心癢癢的,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小丫頭把手放在他手裏了。
“叔叔,餓……”見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表情有些委屈。
蔣鳳麟忍俊不禁,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把她抱起來,豪邁地奔廚房找吃的去了。
正好劉穎思把熬好的肉粥盛了一碗出來,便想把孩子接過來喂,結果蔣鳳麟卻避開了,搖頭地笑了笑:“我可以喂。”
只見他絲毫不介意劉穎思詫異的目光,果真就一勺一勺地喂起了孩子,比任何時候都有耐心,仿佛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接着劉穎思就讓蔣鳳麟給琪琪講故事,哄她睡着了就不會再吵着要媽媽,她姑姑也快來了。
可蔣鳳麟做生意是厲害,卻哪裏會講兒童故事,拿着圖文小故事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才敢在孩子面前說。好在小丫頭也是半聽半懂,聽到小矮人那一節就在他膝蓋上睡着了。
蔣鳳麟僵着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變得細微沉穩起來,仿佛是不允許有丁點的可能把懷裏的小公主給吵醒了。
這孩子真可愛,剛才她親了他一下,他就覺得心都要化了。
又有些惱連翹怎麽敢把孩子放在還不熟悉的人家裏,就不怕出意外?
直到蘇琳趕來把孩子接走。
蔣鳳麟愣愣地感受着空虛的懷抱,仿佛還帶着孩子的奶香味,他發現自己竟然是舍不得那個丫頭。
他低下眸,見指尖纏了兩根小小的軟軟的頭發,眼睛一眯,把那兩根頭發捏緊了。
蔣鳳麟不知道連翹不是不想帶琪琪,而是她擔心要面對的情況反而會把孩子吓到了,才迫不得已把孩子留在劉穎思那裏,再讓蘇琳馬上來接。
她接到賀駿馳同事的電話,說他下午加班的時候,突然在茶水間昏了過去,現在人在醫院裏。
那一刻她的人就已經有點懵了,擔心和恐懼随之而來。她差點連電話都抓不穩,賀駿馳的身體比正常人要差一些,她一直是清楚的,也許是太清楚,所以這個“昏了過去”就讓她如臨大敵。昏了過去,就有可能醒不過來,就像當年她媽媽那樣,怎麽也叫不醒,很突然就離開了……
這全都怪她!
她再細心一些,她再周全一些,一切都不會發生的!
熱水壺叫嚣聲響了好一會兒,壺嘴兒冒出滾滾白煙,賀駿馳見連翹毫無反應,趕緊過來把插頭拔了。
他表情略帶忐忑地說:“你別這樣不說話,罵我也成,這樣憋着我實在是瘆得慌。”賀駿馳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其實他沒什麽事,醫生也說是勞累過度,注意休息就行,可偏偏連翹從醫院回來後就一直這樣沉默。
他終于忍不住把她的臉扳過來跟自己面對面,卻吓了一跳。
不知何時,連翹已淚流滿面,一點哭音都沒有,淚珠卻像斷線珍珠似的簌簌直落。
“怎、怎麽哭了?你別吓我啊!”賀駿馳也顧不得什麽,擡手就給她擦眼淚,“別哭,別哭,都是我不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道歉什麽,可他知道如果做些什麽可以讓她不再難過,他一定照做。琪琪已經接回來睡着了,為了随時知道她的動靜,房門沒有關的,他說話的聲音只得拼命壓低。
連翹搖搖頭,甩開他的手,自己轉身走到客廳的窗邊,依舊背對着他,似乎在沉澱情緒。
其實今天的事情只是個導火索,不過是把她之前的擔憂、隐忍以及從前壓抑的情感都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而已。
“連翹……”賀駿馳幹澀地喊着她。
眼前的連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的樣子,不願跟任何人交流,還是因為發現懷了琪琪,她才不得不把自己從封閉中釋放出來。
所以他情願她大聲說大聲喊,也不要這樣不言不語的。
不過三年的時光也該讓連翹成長起來。
許久,許久。
待她擦幹眼淚,平複情緒,她才回過頭來,與賀駿馳對視。
“賀駿馳。”連翹喊了一聲。
她很少喊他的全名,還是用這麽認真嚴肅的語氣,賀駿馳站直身體,定定地看着她。
他們離得不遠,可她的聲音卻像是從遠方飄來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樣的關系,你的身體怎麽樣對我和琪琪來說都無所謂?”
賀駿馳怔着不說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忙說:“我怎麽可能這麽想?”
“我看你就是這麽想的。”連翹盡量硬起聲來,不過依然能感覺到她壓抑着的軟弱哽咽,“之前你就老覺得頭疼,我讓你去做檢查,你總不放在心上。今天接到電話時,我人都傻了,那種感覺多可怕,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有個什麽萬一,這個家裏上上下下怎麽辦?還有,琪琪每晚都得?聽你講故事才肯睡的,你想偷懶嗎?”
連翹說得婉轉,可意思誰都懂,賀駿馳對這個家庭對琪琪甚至對她來說都太重要了。她甚至暫時把女兒托給別人,就是趕去找他,又怕再一次面對無法挽回的結果。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其實,其實我沒有不放在心上……相反是太在意了。只是最近我總是在想,如果當初換一種解決方式,你和琪琪會有更好的将來,有我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狀況的定時炸彈在身邊,不但幫不上你什麽,反而讓你受累,你身上背負的東西已經很多的了。”好半晌,賀駿馳才吐出了自己的想法。
連翹苦笑:“你這麽說我就更無地自容了,當初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和琪琪,我都不知道怎麽報答,就算拖累也是我們拖累了你……”
“不是的,我從來不這麽覺得!”賀駿馳急急反駁,額頭還滲出密密的汗。
“我也不覺得你是定時炸彈,你是琪琪的爸爸,對我們來說很重要的。”連翹情不自已地上前擁抱了一下他,不過又很快松開了,“謝謝你,也慶幸有你在,讓我留住了琪琪,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賀駿馳頓時愣住了。
這個擁抱也許無關乎愛情,更多的像是親情。
可他當時有種感覺,叫他就這麽死了,也甘願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
他們說好的,連翹是琪琪的媽媽,賀駿馳來當琪琪的爸爸,不會讓孩子一出生就是單親,這樣連翹才有勇氣把女兒生下來。
連翹對賀駿馳一直是感激又歉疚,無論什麽時代養孩子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況琪琪跟他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他卻把她當是親生的女兒來疼。
當真無以為報。
除了這點,他的身體也是連翹憂心的另一個原因,醫生說了幸運的話穩定期會很長,可是能不能長到一輩子,誰也不知道,明天是未知的。所以連翹這次才這麽緊張生氣,他們早就是親人了啊。
賀駿馳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把檢查報告的結果告訴連翹,他想明天再去主治醫師那裏做個複診,有了确切消息再考慮怎麽說出來。
連翹聽他答應去醫院,才沒有再追問。
這天真的是累了,賀駿馳一覺就睡到日上三竿,被陽光烘醒的,外頭依舊很熱,不過他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早餐午餐一并吃了,他就開車去了連翹的店裏,蘇琳說連翹看新蛋糕盒樣板了,許是忙着,給她電話也不接。
賀駿馳在店裏待了一陣子,連翹都還沒回來,他就去幼兒園把琪琪接回來,還發了短信告訴連翹。
之前帶琪琪逛商場的時候,小丫頭在一家玩具旗艦店看中了一款娃娃,卻只剩下最後一個被別人預訂的,鬧得琪琪哭了很久。
他今天又想起這件事,就帶孩子去那裏轉轉,再買來哄她高興。
雖然是周日,可逛百貨商場的人并不太多。一樓是家電城,他們要去的兒童城在三樓,賀駿馳抱起琪琪去乘扶手電梯,路過一個展示電視牆,琪琪卻突然嚷嚷:“叔叔!”
賀駿馳以為遇見熟人,特地停下腳步左右看了一下,并沒有見到誰。再看女兒,她那黑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大背投呢,他定睛一看,那上面似乎在随機播一個訪談節目,其中被采訪的人有些眼熟。
他仔細想了想,心裏暗忖,原來是在北京開會那天見到的大股東蔣鳳麟。
小美琪還在“叔叔、叔叔”的喊着,他沒太在意,自覺地認為琪琪認錯了人,反正以前也不是沒擺過烏龍,卻忘了孩子的眼睛是最亮最敏感的。
父女倆就高高興興地直奔兒童城去。
恰好蔣鳳麟也在這裏談公事。
本來有專用電梯可用,但是蔣鳳麟先前訂做了一款項鏈是送給他母親的,想起來他就坐了觀光梯直達二樓飾品區,到三樓的時候電梯的門開了短暫的一下,沒成想他這一擡眼,正看見賀駿馳抱着琪琪從一家玩具店出來,父女倆眉開眼笑好不親昵。
蔣鳳麟的眼睛微眯,不由得想起來那孩子把小手擱自己手心裏抓撓撒嬌的樣子,唇抿得更緊了。
“早上我讓你去辦的事,有結果了嗎?”蔣鳳麟沒有由頭的突擊查問。
站在他身側的劉勝斌也看到了賀駿馳,稍作反應便知老板所問何事,可這有外人的電梯裏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只得點點頭回答道:“去了,不過還需要一點兒時間。”
見蔣鳳麟沒再問下去,劉勝斌松了口氣。
早上老板遞給他兩個密封的袋子,讓他拿去醫院驗一驗,他也沒敢多問立馬就去了。其實早在見到連翹那會兒他就覺得老板可能要懷疑孩子的事情,畢竟按時間推算不是不可能,可是後來不了了之,他以為老板是看開了,不知怎的又突然有這麽一茬。
可是到醫院找了相熟的醫生咨詢才知道,這兩根頭發還不夠,用頭發做親子鑒定必須是帶毛囊的,而且至少三到五根才合适,自然脫落的不太符合條件,再者,若被鑒定的孩子不到三歲,建議做血痕親子鑒定。
他哪有膽去搞什麽血啊痕啊,只能再想辦法弄點唾沫什麽的看看行不行。可是自家妹子現在連他的電話都不肯接。
總之非常棘手。
賀駿馳還帶着琪琪去超市買了菜,問女兒喜歡吃什麽,她就用小指頭點了這個那個,賀駿馳還通通都買了,連超市阿姨都覺得這對父女可愛。
等賀駿馳做好了晚飯,才聽見門聲響。
連翹一回家就聞到飯香了,琪琪坐在地上玩她的新玩具,見到媽媽又晃晃手裏的娃娃,咯咯直笑,表示自己的歡喜。
“又買了這麽多娃娃?雜物房都成了她的玩具房了。”連翹無奈地看着賀駿馳搖頭。
賀駿馳挂着圍裙把湯端出來,笑得和煦:“又不值幾個錢,難得琪琪高興,我這當爸爸的買得也痛快。”不由得小小豪邁一把,宣示父親的本事。
連翹才跟他說起下午去看蛋糕盒的樣板,她覺得之前那家做得不好想把它換了,今天挑了幾個拿不定主意,回來就晚了,估計明天還得忙,她想讓小悅也幫幫眼。賀駿馳就說他請了年假,可以照顧琪琪,讓連翹可以放心打理蛋糕店。
這話讓連翹心裏一亮,定定地看着他。
賀駿馳拿她沒辦法,只好說:“我知道我知道,答應了你的,明天一早就去做檢查的。”
說得連翹心安了,可是賀駿馳的心卻感覺很沉重。
初查就那樣不理想,再深入複查只怕結果更差。
而同樣因為醫學結果而心情沉重的還有一個人,他就是蔣鳳麟。
一周以後,劉勝斌終于拿到得來不易的親子鑒定結果,送到他老板手裏。蔣鳳麟看着那密封的信封,擱置了大半天,直到深夜寂靜無人,才一點一點地開封。不知道怎麽形容他現在的感覺,期待雖然占了上風,可恐懼也如影随形。
他恐懼失望,親子鑒定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拿出來以後,他的眼睛一閉一張,選擇直接看最後的鑒定結論。
他每一個字都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看了,前後不下十遍。
最後那句“生物學親緣關系成立的可能為99.9999%”讓他驚喜又心痛!
當年是他想利用和蘇家聯姻來解除危機,卻逼走了連翹,如今時光一轉,他找到了連翹,卻換她早已結婚生子,似乎成了破不了的局。
別人若要問他為什麽執着,可能是因為有一種情感,除了連翹以外別的女人都無法給他的,就是心安。
連翹就像一片樂土,他在經歷了商場的爾虞我詐,家族的你争我奪的厮殺過後,疲憊的心可以有個喘氣的地方,失去了她,再大的成功也索然無味。
一千多個日子的思念已經入了骨髓,想要忘記很難,可是卻找不到挽回的機會。
若不是那天……他可能真的要放手了。
沒想到,琪琪居然真的是他蔣鳳麟的女兒!
蔣鳳麟捏着報告在書房裏走來走去,幾次要奪門而出,最後都忍住了。
美琪是他的孩子,他和連翹的女兒!
蔣鳳麟全身的細胞都在發顫,似想起了什麽,一個箭步沖到書桌,拉開抽屜胡亂地翻找,有一張幾乎被壓在最底下的照片被翻了出來。
偷拍的效果自然不會太理想,是連翹抱着琪琪去幼兒園的照片。
蔣鳳麟怔了怔,抿着唇重新坐回皮椅,用指尖一下一下描摹母女倆相似的輪廓,仿佛看不夠似的,有千百種想法在腦海裏成形。
連翹的性子卻最是外柔內剛的,她在知道他婚訊後一聲不吭地離開,又帶着孩子嫁給別人,肯定是傷透了心,那句“我不怪你”,是他每每午夜夢回最不能釋懷的心疼。他現在硬來只怕會兩敗俱傷,這不是他要的結果。
只不過一想到明明是他的女兒,卻親昵地喊別的男人“爸爸”,自己反而當一個可有可無的“叔叔”,他又坐不住了。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那這個孩子他一定要認。
而商人敏銳的觸覺讓他意識到,或許當年還發生了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
不過他的心思自始至終都沒變,他想要連翹回到他身邊,和他的女兒一起,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翌日,蔣鳳麟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和應酬,一個人逛遍了各大商場的精品區兒童區。
“兩三歲的女孩兒喜歡這種嗎?”他一邊逛一遍随意地問,卻不在意導購小姐的回答,自己看中了的就買,出手十分闊綽,這舉動讓不少在場的年輕媽媽羨慕不已。
後果是張伯接了一撥又一撥送貨的上門來,而且還全是兒童玩具,讓他傻了眼。
等蔣鳳麟回來,張伯忍不住就問:“你買這麽多玩具,家裏要放不下了,都送誰的啊?小餘家的,也不是啊,他的可是男孩兒吧,才半歲多點……”
“要是以後有女孩兒住進來,您老高興不?”蔣鳳麟笑眯眯地問,顯然心情很好。
張伯一愣,下意識就說:“當然高興啊,家裏有孩子熱鬧。”他老人家皺着眉,等回轉過來,才瞪着他問,“你倒是說說,哪裏來的女孩兒?”
蔣鳳麟噗嗤一笑:“您先別急啊,早說了您就沒了驚喜了,您老就耐心等着吧,一準是好事。”
張伯只得無奈地去收拾那一堆憑空出現的玩具大軍,整個下午嘴裏還念叨着他欺負他老人家,弄得蔣鳳麟哭笑不得,過後才靜下來思考,他得和連翹見面,可怎麽見呢?
直接去她店裏肯定不成,人太多本就不好說話……可他忍了那麽久,實在是控制不住那種躍動的心思,從沙發抓了只小號的熊貓玩偶就出了門。
正好快到孩子幼兒園放學的時候,他悄悄去看一眼緩緩心總可以了吧?
蔣鳳麟低眉看了看手裏憨态可掬的熊貓玩偶,想起那丫頭抓着他的手撒嬌的可愛模樣,她說她最喜歡熊貓了。
他的女兒,只是想一想,他的眉眼和心裏都充滿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2014快樂!
☆、眼中
孫家老宅離幼兒園不算很遠,舊城區人多巷子多,蔣鳳麟是徒步而去的,街區兩旁的綠化做得好,走在樹蔭下還算涼快。
他也沒顧得上欣賞,一門心思往幼兒園趕,沒想到卻在要轉進巷子的剎那,聽到有人大大的一聲“叔叔”。他擡眼看去,當下心都要跳出來,巷子口一輛女式摩托車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三十來歲,抓抱着一個哭得聲嘶力竭的女孩兒,許是抓得緊,女孩兒的臉已經漲得通紅。
竟然是琪琪!
蔣鳳麟動作比腦子更快,手裏的玩偶一扔,直接就用身體擋住摩托車的去路,好在巷子窄,讓他們的車速快不起來,摩托車生生就被攔下來。
駕駛的男人瘦骨嶙峋,兩眼渾濁,被蔣鳳麟一攔就慌了,張口罵罵咧咧:“哪兒來的睜眼瞎?趕緊給老子閃開,不然撞死了可沒得賠!”卻不是上海本地口音。
那女的在後頭催促:“別廢話,趕緊地走!”一聽就是做賊心虛。
蔣鳳麟眼睛瞪大,孩子的哭聲把他整顆心都哭碎了,哪裏不知這兩人打的什麽壞主意,分明就是拐帶孩子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