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知道一點,但不全曉,還有,那些年,她和雲舒究竟去了哪裏?”
顏致遠對上兒子的目光,躊躇良久,終于長嘆一口氣道:“作孽啊!”再也不願意多說。
那廂雲翎被雲閣主叫進書房,書房裏等候的還有神醫荊安。
雲過盡和荊安慢條斯理講了半天,雲翎終于聽懂,原來就是神醫意外在臨州發現了一處天然的藥泉,該泉也許對血咒有一定的克制療效,讓她趕緊過去治療十天試上一試。
雲過盡愛女心切,要女兒收拾東西立馬出發,不忍辜負父親心意的雲翎只好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這廂那廂說完了所有的話,前頭內容各自不同,最後一句卻是一摸一樣。
——你和翎(惜兒)兒剛巧順路,你們便結伴上路吧。
雲翎顏惜兩人問清楚對方地點,才知曉栖霞山和藥泉都在臨州附近,于是乎,盡管一個不大願意,另一個默然無語。兩人還是湊湊合合的上路了。
兩人走後,兩個老爺子聚在一起,默契地相視一笑。顏家老爺子得意的道:“這回終于給他們找到緣由好好處一處了…”
臨州位處于中原腹地,離雲霄閣所在的豐州還是有些路程的,快馬騎行也得要個四五日才可到達。如此算來,這路程一來一去,起碼也得個十來天。加上路上的停留磨蹭,泡溫泉的十天療程,若不出任何意外事件,最快也得近一個月才能返回雲霄閣。
這天晌午,雲翎一行人已是快馬跑了一上午,又饑又渴,路過一個小鎮時,停腳下馬,找了間還算雅致的飯館歇息歇息。
三人挑了二樓的廂房,随便點了些菜,開始開動。
顏惜吃相優雅,舉手投足之間不像進食,更像是行為藝術。
雲翎毫不挑食,見菜就吃,完全沒有世家小姐的嬌貴。
另一個死皮賴臉跟來的顏葵,正奮力的将頭埋進飯中,專心大快朵頤,絲毫沒有主子的半點風姿。
但不管怎樣,三個神态迥異的人,這頓飯吃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和睦。顏葵吃着吃着,突然為這從未有過的和諧所詭異,驚訝的瞪着眼問:“你們倆為什麽不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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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翎眨眨眼一臉的莫名,道:“吵什麽?”
顏葵詫異的表情像是看到兔子不吃草改吃肉了,而狗不吃肉改吃草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雲小姐以前和少主吃飯,豈止是唇槍舌戰,連桌子都會拆掉!現在怎麽這麽平靜,究竟發生了什麽?”顏葵想了想,又愛惜的舔掉嘴角上的一粒飯道:“難道前天晚上你們一起出去,發生了什麽扭轉關系的事?啊啊啊,孤男寡女,又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難道你們,你們你們一不小心幹柴烈火猛男欲女攜手雙修…啊!”話還沒說完,便見顏惜手一動,一塊油汪汪的不明物體優雅的旋轉着飛了過來,嘴巴立刻被堵了嚴嚴實實。
顏惜瞅了一眼嘴裏鼓鼓囊囊的書童,笑眯眯道:“難得你對主子的事這般熱心,這是賞你的!”
雲翎掃了一眼顏葵,夾起菜盤子裏的另一個雞翅,嘗了一口贊道:“恩,賞的好!這味道真不錯。”
顏葵拔出嘴裏的雞翅,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窮追猛打:“按照我看故事的經驗,在往常說書的段子裏,一向水火不容的男女主人公總得要個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橋段才能冰釋前嫌化幹戈為玉帛,扭轉怨恨過節等等一系列的往日不快化為百指柔甚至在那一霎那兩情交映突然發現摒棄過去的仇恨後再看對方的俏臉驚呼對方如此可愛迷人頓生愛慕之心再碰出愛的火花愛火熊熊燃燒從此離離原上草愛火燒不盡春風吹不滅夏雨淋不濕…”
“停!收起你的說書架勢!”顏葵的氣息真真綿長,雲翎撚起一個雞腿,重新堵住了八卦書童的嘴,無奈道:“好吧,我來跟你解惑,事情是這樣的,雖然以前對你們家少主看不順眼,不過最近我發現他有改善從良的趨勢,嗯,那話叫什麽來着,哦,對了,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覺得作為一個好人,應該支持這種良性的回歸,于是我決定摒棄前嫌,不再與你家少主計較當年的那些不堪往事。”
顏葵再次拔出嘴裏的雞腿,義正言辭道:“雲小姐你的話很圓滑,很中肯,但,真相!這絕不是真相!”
顏葵揮舞着雞腿,樣子頗有些正義耿直,顏惜坐在一旁優雅的拿起勺子喝了口湯,輕笑着看向雲翎,似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雲翎頭痛的看着顏家主仆兩,做投降狀,道:“好吧好吧,真相是這樣,那晚上你少主幫了我一個大忙還送了一份大禮給我,我十分滿意這份禮物,看在這兩件事的份上,我就将前塵往事不愉快的都作罷了,從此一笑泯恩仇,哦,不,是一禮泯恩仇!”
顏葵嚴肅的托着下巴,似乎是在斟酌這話的真假。他緩緩向雲翎傾過身子,試探的問:“少主他,送了一份禮物你,這禮物難道是…啊!”他突然睜大眼,嘴張成鴨蛋形狀,他将拳頭塞進嘴裏,一字一頓道:“難,道,是,少,主,的,初,夜?!”
雲翎一口氣哽在喉中,而一旁的顏惜卻是神色溫柔的看了看顏葵,随後悠悠的丢了一錠金子給小二,吩咐道:“小二,我們家書童餓的很,給我上十桶白飯,喂飽他的嘴!我要桶裝,大桶,大大的桶!越大越好!”話畢向着自家書童微微一笑:“顏葵,你慢慢吃啊!不吃完就別走了。”
“好嘞——”小二抓起金元寶,喜笑顏開的長長應了一聲,十分殷勤地立馬擡上來了十桶米飯,那絕不是飯桶,而是泡澡桶,桶大的簡直可以将人活埋。十桶飯別說一頓吃完,約莫一年也是吃不完的。小二将桶擡上來之後,說:“公子,這桶夠大嗎?”
顏惜甚是滿意的笑:“夠了。”又向顏葵道:“吃吧,吃完了再上路!”
顏葵瞧着泡澡桶,震驚地瞪大眼說了一句:“少主,你——”随即神色一變,哀號一聲,滿臉悲恸的伏在澡盆旁,一手西子捧心,一手顫抖着指向蒼天:“天啊,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
他的戲還沒唱完,便被樓下砰的一聲桌碗摔倒的聲音打斷。
便聽樓下一個粗犷的聲音響起:“——小娘子,你父親都将你抵給我了,就別再固執了,跟着何爺我好吃好住有什麽不好?”
雲翎伸手撥開一邊的簾子,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樓下大廳裏,一個長的虎背熊腰的壯漢正在拉扯一個年輕姑娘,那大漢模樣粗眉狠眼,右臉上還有塊半手心大的青斑,瞧着着實讓人不舒服。那姑娘背對着雲翎,瞧不見容貌,雖是一身素裙,卻是身姿婀娜,一眼望去便覺氣質高潔。
“是啊小娘子,跟着我家何爺不會有錯的!”那男子身後跟着七八個随從,一個帶頭的随從上前拽住姑娘的袖子,就要往門外拉。
那女子掙紮兩下,冷冷道:“我父親那日重病卧床,如何将我抵押給你?我怎地不知道?”
青年壯漢啐了一口,不耐煩道:“哼,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那死鬼老爹去年欠我一千兩銀子,黑字白紙借據上都寫着呢,眼下還不起便打算兩腿一伸将這債給躲了去。哼,自古父債子還,我拿你回去抵債,有什麽不對?”
那女子氣憤道:“你帶人縱火行兇,強逼家父寫下借據,不然家父哪裏欠你一千兩?況且你将我家百畝良田數十房屋全數占去,別說一千兩了,便是兩千兩也早該還清了。”
壯漢蠻橫伸過手來,将那女子手臂一扯,道:“叫你跟我走便跟我走!快走,老子今天就是看上你了,你要麽跟我走,要麽今晚就去窯子裏等着接一輩子的客好了!”
那女子憤恨不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掙紮着想脫開臂上的手,奈何那只手跟夾緊的鐵鉗一般牢牢不放,那女子無奈怒道:“何洪威,你到底想要怎樣?!”
“何爺,何爺,有話好好說!這燥熱天的,我給爺沖壺好茶去!”店小二同情那女子,忙上前哈着腰試圖勸服,卻只聽“啪啪”的兩聲脆響,何洪威揮手給了小二兩耳光,小二左右臉頰登時紅腫起來。
那何洪威收回手,傲慢的睥睨了小二一眼:“你是什麽東西,也配來插手爺的事?”
第十九話 酒肆救美
小二捂着受傷的臉頰,一時氣憤,臉漲的通紅,卻什麽都不敢說,掌櫃的趕緊過來,陪着笑臉拉小二走到一旁。
客棧裏的人都只是眼睜睜瞧着弱女被欺,無人趕上前說一句話,皆想着面前這人可是方圓百裏出名的惡霸頭子,惹誰都不能惹他。
“你問我到底想要怎樣?今兒我就告訴你,我那房還缺個六姨太,識相的就跟我走,不然的話可別怪不懂得憐香惜玉。”何洪威嘿嘿一笑,逼近那女子,“別掙紮了,你的胳膊在我這裏拽着呢,你走不掉的!除非你舍得不要這手臂了!”
“好,我手臂在你手裏便走不得了是嗎?好,好。”那女子當真烈性,幾個好字出口後,另一只手在身旁一個何家随處腰間一伸,猛的奪過佩刀:“若跟着你這樣無恥之徒,我不如自斷手臂罷!”她話完,提起刀便往自己胳膊上劈去,何洪威臉色一變,萬沒料到她性子如此決絕,慌忙伸手去奪她的刀,但手指還未碰到刀把便聽當啷一聲響,那女子手中的刀不知被何物撞到,竟跌落在地。
而後又聽得“啊呀”一聲響,何洪威額頭一陣劇痛,似是被暗物砸到,他用手一摸,那傷處竟鼓起一個大包。
“誰?誰?”何洪威放開那女子,摸着痛處,一邊叫喊一邊滿屋子的四處搜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竟敢偷襲我何大爺!有種給我滾出來!”
大廳裏的人面面相觑,沒人知道剛才那瞬間是誰出的手。
“賊眼往哪看?本姑娘就在這裏等着呢!”一個清脆的女音傳來,聽着若清泉叮咚,說不出的動聽悅耳。大廳衆人一驚,循聲向二樓看去,發現原來這路見不平者竟是個年紀輕輕的美貌少女,那女子俏生生倚靠在雕花欄杆旁,一襲藕荷長裙随着過道的風輕吹起來,宛若晚夏盛開的水玉蓮花。
正是雲翎。
一旁的顏葵一邊伸長了頭往樓下看,一邊嘀咕着:“怎麽那女子的聲音聽着有些耳熟?”另一邊的顏惜端着酒杯,目光冷冷的停駐在樓下那幾人身上。
何洪威看着雲翎顏惜一眼,自認為眼生,便沒将這外鄉人放在眼裏,惡聲惡氣道:“剛才就是你們偷襲爺嗎?你可知大爺我是誰?”
“哦?在下孤陋寡聞,實沒聽說過何爺這號人物,不過區區有句話,卻是非講不可的。”顏惜淺酌慢飲一口,悠悠道:“這位何爺,今日之事是否有些做過了呢?”
“做過?什麽做過?”何洪威氣沖沖問。
顏惜還沒開口,雲翎便一聲嘲笑,搶白道:“這位何爺,且不說你奪人家田霸人家産,也不說你暴力威脅強搶民女,就憑你以多欺少絕不算好漢,再者你以男欺女便是無恥,況且人家父親正值病中你卻要搶娶回去逼她做小妾,這豈不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卑鄙至極?”
雲翎話音不大,但字字擲地有聲,大廳裏客人不由心下暗暗叫好,卻又轉念擔憂到,這兩個外鄉人定是不知曉這裏的情況,這下該惹禍上身了。
雲翎沒顧其他人的臉色,只瞟了一眼旁邊,道:“我說的可對?”
顏葵大力的拍着巴掌,道:“對極了對極了!”
顏惜悠悠地抿了一口杯中酒,道:“此話甚好。”
“對什麽對?你這臭丫頭…啊呀!”何洪威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痛叫,額頭另一側又腫起一個包。
閣樓上的雲翎彈彈指甲,慢條斯理道:“哎呀,這家店裏的花生米甚得我意,不大不小,不圓不扁,不油不幹,個個勻稱飽滿,拿捏适中,手感舒适,當真适合做暗器!”
顏惜微笑道:“雲世妹喜歡,便叫小二再上一盤就是!”于是當真喊起來:“小二,再上兩盤花生米。”
何洪威瞅着樓上氣定神閑的男女,枉他向來自負武功高強,此番被連擊兩下,卻是絲毫無處可躲,當真是丢臉至極,又摸着頭上的包,不禁氣得嘴唇發抖,手一在腰間一抽,摸了把匕首便向二樓擲去。雲翎瞧也不瞧,手腕在桌上一掃,那牙簽盒裏便有一根牙簽直直的飛了出去,叮的一聲響,與空中的匕首相撞,匕首在空中疾速打了個轉,又朝着何洪威的方向飛去,何洪威大驚,情急之下抓過一名随從擋到自己身前,只聽“哧啦”的一聲利刃穿透皮肉的響聲後,匕首徑直紮到了那何家手下的腹上,那倒黴手下頓時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傷口和口中不斷有鮮血汩汩流出。
雲翎瞧着那倒黴蛋,好心的提醒道:“這位兄臺定要記得,吐血也是有講究的,要以四十五度的角度仰望天空,一半明媚,一半憂傷…這樣的側面,方是最唯美的……”
“唯美個屁!你這娘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傷我的人!”何洪威暴跳如雷,手一揮向随從道:“你們這些飯桶,還愣着幹什麽,給我上呀!給我将這對狗男女拿下!”那些手下面面相觑了片刻,回過神來,操起刀兇神惡煞的便往樓梯上趕。
“強詞奪理,出言不遜!”雲翎眉頭一擰,手中盤子一甩,一盤花生米頓時潑撒出去,一個個似長了眼睛的炮彈般疾速砸向樓梯上的何家随從,一幹随從立刻哎呀哎喲的滾下樓去。
大廳衆人不禁暗暗在心底驚嘆,原來竟小瞧了這嬌滴滴的女子,她一顆花生米做暗器襲擊何洪威并不難,但駕馭一盤子的花生米砸向一群人,且個個花生力度兇猛,方向準确直奔痛處,拿捏的如此毫寸不差,實屬罕見。
雲翎将盤子向旁邊一丢,瞧也不瞧目瞪口呆的何洪威,轉過臉去對那女子道:“姑娘莫怕,今兒有我們在這裏,他們便動不了你半分!”
那女子此時正背對着雲翎,聽見雲翎這話,慢慢的轉過身子,仰起臉來往二樓上一看,登時臉色一震。
就在同一時間,閣樓上,顏惜的神色亦驟然一變。
顏葵睜着眼睛,大驚失色:“曲姑娘?”
雲翎一愣,瞟瞟顏家主仆的神色,瞬時想起那日在絕色坊裏,顏葵繪聲繪色給她講的那個故事,那段顏惜悲催而浪漫的愛情史裏,女主角不正是曲姑娘?雲翎再暗暗瞧了一眼顏惜那神色,怎麽看怎麽覺得定是舊情人分離後重逢的激動。
就在雲翎恍然大悟的時候,顏惜已經邁開步伐下樓去了。
顏惜走到曲箜篌面前,道:“箜篌,你怎麽會在這裏?”
曲箜篌擡起雪白的臉龐,一雙秋水般的盈盈妙目似癡似怨似怒似嗔,怔怔瞧着顏惜良久,終于化為一抹苦楚,道:“我在哪裏,都與你顏公子沒有半分關系。”
顏惜默了默,又道:“那些日子你去哪裏了?令尊又為何病重,如今如何了?”
曲箜篌譏諷的笑出聲來:“顏公子你問我去了哪裏,還問我父親之事,敢問你是我什麽人,你憑什麽這麽問,你用什麽身份這麽問?”
顏惜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半晌伸出手來拉住箜篌,道:“走。”
曲箜篌甩開顏惜的手,道:“顏公子真是愛說笑話,我曲箜篌又不是你什麽人,便是跟誰走,都不會跟你走。”
兩人一時僵持着,大廳裏的諸人也蒙住了,完全不知道這是唱哪出。
二樓的顏葵附在雲翎耳朵上,小聲說:“這就是箜篌姑娘,眼下約莫還在為那天的事生少主的氣呢!”
雲翎點點頭,贊同道:“看起來是像小兩口鬧別扭,不過這姑娘長的真不錯,當真可圈可點。”
顏葵待還要發表什麽意見,卻聽呆站着得何洪威回過神來,勃然大怒道:“喂!你這混蛋,居然敢打我女人的主意!你可知我是誰,我是可是栖霞派掌門親侄子,那玉面羅剎何虹玉便是我姑姑。你惹了我,便是惹了整個栖霞派!這裏方圓幾百裏,可從沒人敢得罪爺!”
顏惜扭過頭來,斜睇了何洪威一眼。何洪威洋洋得意到:“怕了吧,怕了就乖乖的給爺陪個不是,爺若心情好的話……”
顏惜打斷他的話,道:“何虹玉當真是你姑姑?”
“你去這方圓百裏打聽打聽!那個不知道我是何虹玉的親侄子?”何洪威叉着腰,倨傲的昂着頭,看着顏惜道:“所幸你這厮知道的不太晚,現在乖乖的跪下給爺磕十個響頭自斷雙臂,爺便既往不咎。”
顏惜看也不看他,自顧抽出一張銀票丢了出去,道:“今日礙着何掌門的臉面,我便不與你多說,這姑娘欠你的錢,我替她還了,以後你們橋歸橋路歸路,休得再來糾纏不休。”
二樓的顏葵氣憤不已地道:“少主該不會突然中風意識不清了吧!為什麽要給這潑皮錢?直接揍他一頓保準打的服服帖帖!”
雲翎白了一眼,道:“你家少主這次來是幹嘛的?”
顏葵道:“給何掌門送賀禮啊!”
雲翎白了顏葵一眼,道:“是啊,你真聰明,來給人家送賀禮,賀禮還沒送到,先把人家的寶貝侄子痛打一頓,這算什麽事?再說,你們顏島主本來就對何掌門心存愧疚,你家少主又怎麽能再出手傷何掌門的家人呢?”
顏葵聽畢,跺跺腳心有不甘的捶了捶手下的木質樓梯,帶起一陣木屑塵埃。
卻聽樓下何洪威又是一頓狂妄的笑,道:“小子,錢爺多的是,爺不在乎,爺告訴你,別說你出一千兩,便是出一千萬兩,爺也不會把箜篌讓給你。”
顏惜廣袖一揮,那銀票便輕輕飄起來,落入了店內某個小二的懷中,顏惜看向那小二,極溫文和藹地道:“他不要,便賞你了。”陡然收到從天而降的巨大財富,那小二驚喜的話都說不出來,給顏惜連連磕了幾個響頭這才心滿意足的退下。
顏惜手中玉扇一轉,優優雅雅移目至何洪威臉上:“你不要錢,那你想要什麽?”
第二十話 舊情人
“嘿嘿,你這小子好大口氣,居然問我要什麽?”何洪威張狂一笑,往大廳裏左右環視,待到目光落到二樓藕荷身影上的時候,眼神逐漸亮起來。雲翎瞟了他一眼,慢悠悠往嘴裏塞了塊糕點,道:“喂,你這麽目不轉睛盯着本姑娘作甚?我又不是肉骨頭!”
“哈哈哈!”何洪威哈哈一笑,兩眼直勾勾看向雲翎,眼神越發灼灼,道:“你竟敢拐着彎罵本大爺!有意思!有意思!好!你夠辣!大爺我喜歡!”
大廳裏,顏惜幽潭般的雙眸一沉。
“哦?你說你喜歡我?”雲翎夾起幾粒花生米丢進嘴裏,慢條斯理的道:“可我不喜歡你啊!像你這種粗鄙下作,依仗家族濫用暴力的人,本姑娘瞧不上!本姑娘喜歡有文化有素養有夢想有追求有擔當有血性有情有意的男人,你明顯不夠格…”
“什麽文化,什麽夢想?”何洪威一愣,道:“你怎地知道爺沒有夢想?爺的夢想是......”
“噓,你甭說了。夢想這玩意,就像是內褲,你必須得有,但不能逢人便說你有......”雲翎把弄這竹籠裏的筷子:“哦,對哦,我都忘了,像你這種人渣也許是不會穿內褲的.....”她頓了頓,又道:“哦,還有,你聽過那個懶蛤蟆吃天鵝肉的故事沒?我覺得意義很深刻,你可以仔細的領悟一遍!若你孤陋寡聞沒有聽過,可以聽這位顏葵小俠講上一講!”一旁顏葵積極點頭。
雲翎珠連炮般丢了一番令人難堪的話,可何洪威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的愈發放肆,道:“有意思!美人,你真是太有意思了!從沒有人罵我罵得這般別開生面!怎麽辦,爺我當真越來越喜歡你了!”扭頭大咧咧對顏惜喊道:“看在你小子的誠意上!收你一萬兩,箜篌姑娘就算爺大人有大量,放她一馬。樓上這位姑娘,眼下就是我的人了!”
此言一出,在座賓客不由暗暗着急,均想,哎,可惜,可惜,如此一個如花似玉的尤物竟要被這樣的魔頭糟蹋,真是可惜。
顏惜眉頭一挑,從從容容的問了一句:“你的人?”
何洪威道:“沒錯,爺我看上了她,這是她的福氣!爺今晚就要跟她洞房花燭,娶她做我的第六夫人!”他話落,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向雲翎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個沒完,那模樣仿似一匹饑餓的狼迫不及待的看着一頭美味的羊。
顏惜眯起眼笑意更甚,問:“你說你今晚要幹什麽?”
何洪威雙目淫光閃閃發亮,仍是片刻不離雲翎,恨不得眼下就化眼為手,将少女剝個幹幹淨淨,聽到顏惜的問話後,想也不想便眉開眼笑道:“嘿嘿,幹什麽?晚上還能幹什麽,唱唱十八摸,親親小臉,捏捏小腰,再摟着美人巫山雲雨颠鸾倒鳳…”
他還沒說完,便被顏惜的笑打斷。顏惜其實也沒做什麽,他只是優雅的擡頭,在何洪威臉上輕飄飄掃了一圈,那眼光明明是含笑的,可周遭大廳的人卻倏然覺得背脊上一陣涼飕飕風過。只這一霎,顏惜本來宛若春水的眸子陰郁一閃,眸光深邃如夜,料峭如深冬的北風,旋即他廣袖霍然一揮,窗外幾棵翠竹枝桠上忽的一個顫抖,便聽一聲殺豬般的慘痛,何洪威猛地翻滾在地,倒騰個不停。
衆人放眼望去,卻見何洪威滿臉鮮血,一根細細的竹篾正端端插入右眼之中,看樣子這右眼失明定是毫無疑問。驚恐之下,酒樓衆人一邊喊着殺了人殺人了,全數做鳥獸狀跑了個幹幹淨淨。
這變故實在太快,雲翎也是驚了一驚,她原想着這是何家的親戚,略施小懲也就罷了,可萬沒想到顏惜會突然下如此重手,做的如此幹脆,二話一說直接廢了何洪威的眼睛。
客棧大廳瞬間空蕩不少,何家随從瞧見主子被傷,又驚又恐,礙着顏惜卻又不敢上前查看主子傷情,只能幹瞪眼看着自己主子像将死的狗般在地上嚎叫不停。
大廳中央,肇事者越潮少主正閑情逸致的坐在桌畔,悠悠然品着手中的香茗,面上仍是一貫和煦的如四月春風的暖暖笑意,仿佛方才那血腥之事跟他毫無關系,他微笑的環視了一眼何家諸人,道:“各位,還打算留在這裏看戲麽?或者……”他的話音稍稍拖長,眉眼中的笑意更加深刻:“或者,你們都想同你們家主子一樣,要把一對招子送給本少?”
他笑意朗朗,一派溫文,端着杯盞微微俯傾的姿勢,仿佛在做着邀請的動作,遠遠看去,哪裏像在說什麽殺人取命的話,倒更像是莊園裏好客的優雅主人,正熱忱的邀約着他的客人。
只不過他邀約的“客人”,還沒聽完他的話,便擡起仍在嗷嗷叫的主子屁滾尿流飛一般的跑了。
人走光後,雲翎瞧着空曠的酒樓,翻過欄杆從二樓徑直跳下大廳,立在顏惜面前說:“你這麽沖動做什麽?這下可好,你是來給何掌門送賀禮,可賀禮就是把她心愛的侄子弄成殘廢了?”
顏惜瞥了她一眼,哧哧的笑起來:“這種人死有餘辜。本少便是取了他性命,又能奈我何?”
“殺自然要殺,即便你不出手,我也會出手,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雲翎說了幾句,眼光瞟到呆立在一旁的曲箜篌,思量了一番,心下也就釋然了。料想這顏惜肯定是不能容忍此等人渣染指自己的心上人箜篌姑娘,于是爆發了,出手了,攤事了.....釋然後,雲翎安慰道:“沒關系,此事也算我一份,好歹是我先忍不住先出手教訓他的!”
顏惜沒答,轉身去看曲箜篌。
雲翎近距離打量曲箜篌,不由暗暗稱贊,覺得這姑娘明眸皓齒,氣質高潔,自有一番不可冒犯的凜然之美。聯想起她方才為保清白竟狠心出手自斷一臂,更是覺得其品行如蓮,可遠觀而決不可亵玩焉。
曲箜篌微微福了福身,道:“箜篌今日得顏公子和姑娘相幫,不甚感激,可惜身無長物,只等下次有機會再報恩情。”聲音冷冷淡淡,絲毫沒有對救命恩人的半分熱情,話畢便擡起腳步,就要離去。
顏惜道:“箜篌,你要走,我不留你,但令尊病重,你若有任何需要,随時可以過來找我。”
曲箜篌苦澀一笑,蒼涼道:“謝顏公子費心,已經不需要了,家父前幾日夜裏已經撒手人寰。”
幾個人愣了愣,顏惜沉聲道:“如今你既失雙親,又無兄弟姊妹,以後該打算如何?”
曲箜篌道:“如不如何,都不是顏公子該多心的事了。公子保重罷,箜篌就此別過。”
曲箜篌長裙一擺,便要離去,顏惜伫立原處,竟沒有挽留。下一刻,藕荷色的人影一閃,雲翎攔住了箜篌。
雲翎心下想着箜篌雙親均無,家産又被欺占,恐怕回去也是無家可歸,不由憐憫道:“箜篌姑娘,你胳膊上有傷,不如先處理下傷口再回去也不遲。”她想着穩住箜篌,又怕傷了這孤傲姑娘的自尊,便只能扯出這個理由。
曲箜篌低下頭瞧了自己一眼,眉頭微皺。剛才她被那何洪威一幹粗魯流氓又是推搡又是緊拽,胳膊上早是青青紫紫的一片,衣袖上部分衣料還有擦破的裂痕,露出雪白肌膚上的鮮紅擦痕,暗紅的血跡将淺黃色的衣裙染成一朵朵紅梅花。
雲翎趁熱打鐵,指着傷口道:“這種天,怕是傷口要化膿,到時候留疤可就糟了。我那裏恰巧有點好藥,你不如随我來,我們先上樓把傷口處理了,再說你衣服都成這樣了,出去也不大方便啊。”
曲箜篌不忍拂雲翎的好意,正要客氣的拒絕,便見顏惜走過來,道:“你便是不願見我,也不能同自己置氣,總要先把傷口處理包紮一下再說。”
曲箜篌怔怔的瞧了顏惜一會,随着雲翎向樓上走去。
顏葵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雲翎積極的身影,服道:“果然宰相肚裏能撐船,正房胸懷可容妾!雲小姐當真氣度非凡,少主,你有福了!娶到雲小姐這樣的……哎呀少主,你你你那是什麽表情!呀呀,別過來,您該不會又是要點我啞穴了吧……”
顏惜收回了手,白了自家書童一眼。
那書童又小心翼翼湊過頭來,猶自不甘的問:“那何洪威便這麽放過了?這不像你的作風啊少主。”
“今兒只是打了個招呼。”顏惜徐徐一笑,優雅清逸的容光令窗外的春花杏影黯然失色,可那溫熱的笑意卻藏不住話裏的一絲冰冷的寒意:“他遲早是要徹底消失的,不過得等到何虹玉的壽辰後。”
顏葵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道:“少主,我便猜到你不會就此罷手,您英明,這種無恥之徒就該給他點教訓!小的對你的敬仰猶如越潮之海一望無垠又如朗朗長空無邊無際又如夜空星子數之不盡更如炎炎沙漠…诶,少主你去哪…等等我啊……”
第二十一話 想入非非的小書童
因着這一突發事件,加之曲箜篌受傷,雲翎等人便停下腳步,尋了另處幹淨別致的客棧投宿一晚。
晚上雲翎又幫曲箜篌換了回藥,藥剛換完,房間外就想起了叩門聲,雲翎将門打開,便見顏家主仆站在門外。
曲箜篌顏惜見面,兩人表情有些尴尬。
雲翎反應敏捷的圓場,指着顏葵手裏拿的包裹說:“顏葵,你那一大包是什麽?”
顏葵很機靈的配合道:“哦,曲姑娘的衣服今日弄髒了,少主命我去城裏最好的繡坊置了幾套新的,來給姑娘送來,來來,曲姑娘快收下。”
一邊說一邊就拿着衣服往屋裏走,身後的顏惜便也跟着進了房間。
曲箜篌這身衣裙早已經被何洪威一番拉扯之下破舊不堪,如今顏惜送了新的來真是合适不過。于是在雲翎的推搡之下,曲箜篌便去了側房內換衣服。
不多時曲箜篌略帶羞澀的穿着新衣裙走了出來,雲翎贊了一聲:“顏少主當真好眼光,這衣服挑的真真好。”
顏惜瞅了曲箜篌一眼,微微一笑算是回應。
幾人圍着案幾坐了下來,可是再也沒人出聲講話,氣氛又重回了尴尬。
雲翎瞅瞅相對而坐卻只字不發的顏惜與箜篌,心下尋思道,顏惜當初都打算把箜篌帶回越潮島,想來便是真心所愛了,但不知中間鬧了什麽矛盾,這箜篌便不告而別,眼下難得重逢,可對着顏惜半天,居然愣是一個字都不說。當下不禁感嘆女人心海底針,已經完全将自己同為女人的事實忘了個幹淨。
為了打破這沉默,雲翎沒話找話的開口了:“曲姑娘玉骨冰肌,配這身橘紅衣衫,美得如同盛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