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何虹玉聞言,不由想起當年自己苦戀顏致遠,而落花有情水無意總讓人郁郁,年輕氣盛的她一氣之下用困龍環将心上人鎖在地道,逼其留下娶了自己的往事,不由老臉一紅,一腔話頓時堵在喉裏。

何勝瞧着掌門沒出聲,忍不住道:“顏少主休得信口雌黃,這東西不是那妖女偷的,我們栖霞難道會自己去偷了那個來暗算你們?”

雲翎摸着手腕上的傷口,道:“凡事都要有動機,你們說我盜寶,我盜寶做什麽?自己困着自己好玩麽?再說你們甄寶閣機關重重,若非熟知閣內機關并有能力拿到鑰匙者,誰敢進去送死?我是活膩了是不是!而能有鑰匙又知曉寶物操縱機密的人,思來想去,也只有何洪威這種身為掌門親侄子,掌門師伯獨子的內賊才最合适!”

庭院諸人呆了呆,面面相觑中,聯想起何洪威平日依仗身世的膽大妄為,隐隐覺得那被指控的少女說的話似乎有那麽些道理。

“大家千萬不要被這妖女所騙!”何勝揮着手臂急急打斷衆弟子的猜測,卻聽旁邊一個年長的栖霞管事者模樣的人道:“哦,我想起來,前幾日晚上,洪威公子确實向我打聽過甄寶閣機關一事…。”

“守閣吳長老!”何虹玉向那老人道:“你說他跟你打聽過甄寶閣的機關?”

“是,掌門。”那老者面有愧色地道:“說來屬下真是該死!那日晚上,他突然熱情邀請老頭兒我去滿月樓喝酒,小老兒我念着他是您的親侄子,不好拒絕,就去了,結果那晚上被他灌的爛醉,自己也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麽…。但隐約記得他席間确是借着敬酒的名義問了一些寶閣中機關破解之法的問題……”

何虹玉臉色瞬時如烏雲密布,那老頭慌忙跪下去叩頭不止,道:“掌門!掌門!屬下知錯!我不該将寶閣之事輕易洩露出去!請掌門懲罰我護閣不力!”

“你糊塗!甄寶閣乃我派歷代重中之重!你怎能如此馬虎大意,你怎對得起我這些年對你的信任?”何虹玉斥了老者幾句,道:“你且退下,這糊塗賬等下再算!”

那老者起身,顫巍巍的退了下去。

何勝臉白了一白,卻仍舊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道:“我不信…。我不信……”

雲翎哼了一聲,道:“你不信!由不得你不信!正義自在人心!好,再來說說迷香一事,你不信你兒下迷藥意圖j□j民女,我便給你證據!”手一擺,一個黃色顆粒便擲了出來,骨碌碌地滾到何虹玉腳下。

“何掌門!這是你侄子那晚給我下的迷香!”

何虹玉看了一眼,失聲喊了出來:“七日散!”

雲翎垂下眼簾,淡淡道:“這是你們栖霞獨門秘制的迷香,那晚何洪威對我迷香時,幸虧我早有預料,屏息了過去,這是香料裏面的小小一塊,還沒燃的時候便碎了一點點,當時剛好滾到了我的腳下,我趁那些人無意間藏了起來,沒想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場。”

何勝氣急敗壞:“妖女,你少來栽贓嫁禍!你憑這麽點香便要誣賴我兒盜走栖霞禁忌迷藥,拿來對你們做茍且之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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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覺得是栽贓嫁禍?可是栽贓嫁禍也得有贓才能栽啊!看清楚了,這是七日散,是你們栖霞從不外傳的禁忌迷香,由閣內最有資格的元老保管,我一介小小女子何德何能有資格擁有?想來也只有何公子這樣的資格,才能弄到手了!”

何勝咬牙切齒道:“哼,我兒已死,死無對證,你要怎樣誣賴他,他也是不能再反駁的了!”

“誰說死人不能說話?”雲翎還沒答話,一旁的顏惜卻出聲了,他信步走到何洪威身邊:“何掌門請看看何洪威,各位栖霞兄弟,也請你們好好的看看何洪威。”

諸人聽着顏惜一番古裏古怪的話,莫名其妙的看向何洪威,一時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何洪威的屍體軟綿綿倒在雲翎腳下,此時正值暖春百花開放的季節,衆人納悶的看見,幾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不采花蜜,卻一個勁繞着何洪威飛來飛去。顏惜偏過頭,與雲翎快速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手一揮,跟臺下一位弟子說:“勞煩這位小哥将你們家公子放到榻上。”那幾個弟子得到何虹玉許可的眼神,便将屍體端端正正放置榻上擺正,而那蝴蝶更是怪了,居然一路追着何洪威的屍身飛個不停。不多時,又有更多的蝴蝶朝何洪威飛了過來,十幾只蝴蝶圍着何洪威打着轉。

顏惜微微一笑,問:“各位不覺得好奇麽,這蝴蝶不去采百花,卻偏偏圍着一句屍體打轉,莫非……”顏惜頓了頓,“啪”地玉扇一展,胸有成足地道:“莫非他身上有什麽東西吸引了這些蝴蝶?”

何虹玉目光一沉,大步跨到何洪威身邊,伸手便往何洪威身上探去,不多時,摸到一個鼓囊囊的東西,何虹玉那将那東西拿出來只瞧了一眼,臉色瞬間便陰雲密布。臺下有弟子好奇伸了頭去看,看到一個小小的藥瓶,白底彩釉描花繪蝶的做工甚是精細。

七日散!

一旁的何勝怔怔瞧着那藥瓶,兩眼發直,口中吶吶的卻講不出一句話。

“惜這些年一向喜好游歷江湖,雖然資歷尚淺,可是大名鼎鼎七日散還是略有耳聞的,相傳裏面有幾十種香料,其中一味便是百花香,據說這百花香香味沁人,随身攜帶一點便能招蜂引蝶,眼下何洪威帶了含有百花香成分的七日散引得蝴蝶不住圍繞,如此看來果真不假!”顏惜嘴角含笑,向尚在納悶的諸人解釋了一番,又向衆位弟子攤開空空如也的手掌:“各位,剛才我連碰都沒碰他,便是擡到那榻上也是那幾位兄弟代勞的!”言下之意便是他絕對沒做什麽手腳,更別提栽贓了。

那幾個擡屍體去矮榻的弟子連連點頭,公允的道:“我等看見了,顏少主确實沒碰過少爺。”

何虹玉怔在那裏,默然不語。

“何掌門!”這時一個清脆的女聲喊了出來,何虹玉擡頭看去,便見一個女子擠過人群,走了進來。

衆人也偏了偏頭,将目光朝着女子投去。那女子身姿削瘦,容顏憔悴,但一張雪白臉龐,容貌明麗,衆人心想這女子好生美貌,待她走進了,卻看到她下巴上明顯有道道淤青的傷,似乎是有人用力扣捏所致,心下不由又是一緊,紛紛暗想着如此一個嬌弱美人,誰能這麽狠心下得了手,當真歹毒。

這女子自然是曲箜篌,她昨夜被擄,慘遭j□j,身上傷痕累累,被顏家主仆送到安全的偏廂診療休息後沒多久,便聽到門外的丫頭們一個個交頭接耳的說少爺被殺,掌門抓了一男一女來拷問,心下不由擔心顏惜雲翎出事,于是拖着傷軀一搖一晃的來到前廳。

顏惜搶步走到曲箜篌旁邊,輕輕皺眉:“你這傷才包紮,怎麽就出來了。”

曲箜篌看了他一眼,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以示安慰後,又向何虹玉施了施禮,道:“何掌門,今日我來,不為其他,只為我的清白和蕭姑娘的名譽!”

何虹玉見她滿臉病容卻強撐自己,不由一嘆,道:“姑娘有話但講無妨!”

曲箜篌正色道:“我姓曲,祖上便是清水鎮人氏,我父親本是清水鎮一名小員外,家有良田百畝,屋房數十間,談不上富甲一方,日子也算是充裕。父親善良本分從不與人結緣。去年年底,卻不知為何得罪了何洪威,何洪威依仗你們栖霞派聲勢,帶了浩浩蕩蕩近百來人闖入我家中,搶錢縱火,還逼得我父親寫下了欠銀一千兩的拮據,稱若今年年初不能還上,便要拿我去抵債。我父親被逼如此,一氣之下氣血攻心激發重病,沒多日便撒手歸去了,留下我一個孤女……”曲箜篌頓了頓,一雙美目已經噙滿淚水:“到了還債之日,我交不出那麽多錢,何洪威這禽獸便來我家逼債,說是要我抵債,我若不從便要将我賣到窯子裏去!我在好心鄰居的幫忙下逃了出來,躲到了一家酒樓,本想藏起來躲過這個禽獸,沒料他還是追了過來。當時恰巧遇到了蕭姑娘跟顏公子,他們路見不平救了我,還收留我。我一路跟着蕭姑娘他們來到了栖霞莊,我料想着何莊主在這裏那何洪威定然不敢胡來,卻沒想到……”言至此處,曲箜篌聲音哽咽,說的斷斷續續。臺下一群人看着那美人哭的梨花帶雨,心下均于心不忍,心想着平日裏大師兄便行事跋扈,萬沒想到居然已經無法無天到了這種地步。

何虹玉面如冰霜,問:“沒想到怎樣?你且說來!”

曲箜篌道:“沒想到昨夜裏我正準備入睡之時,突然聞到一陣奇怪的花香,之後我便人事不知了,待我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子裏,何洪威他就在旁邊……蕭姑娘也一路被擄了過來,但她心細如塵躲過了那禽獸的迷香…蕭姑娘要來救我,結果何洪威使計用困龍環将蕭姑娘铐住,然後我便眼睜睜被那禽獸五花大綁在床上肆意j□j……”曲箜篌講到這裏,聲音越來越低小如蚊蟻,最後抽噎幾聲,竟再說不下去,顯然是回憶起昨晚上那不堪的一幕,不能面對。

何勝緊緊盯着曲箜篌,連連搖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兒怎麽會做這種事!你這賤人撒謊!撒謊!”

第三十三話 善惡到頭終有報

“我一個清白姑娘,若非受此大辱,豈可拿自家名聲玩笑,不信你且看——”曲箜篌凄厲一笑,當下不管不顧,扯住脖子上的衣領往下一拉,精致如玉的鎖骨便迎着諸人展露無遺:“昨晚我寧死不從,他一怒之下,便要将我活活掐死,如果不是蕭姑娘救得及,我此時早就去了陰曹地府見我爹了罷!”

諸人瞠目結舌,沿着鎖骨往上細細一瞧,便見她雪白的頸脖上,一圈紫青色的於痕赫然入目,那顯眼的痕跡仿佛在無聲宣告着女子昨夜被淩辱的可怕經歷。

曲箜篌摸着脖子裏的痕跡,沖諸人凄涼一笑:“幸虧我命大,不然我父女二人便在地下團聚,也将化作冤鬼,時時刻刻詛咒那禽獸早日遭到報應不得好死!”

此話一說,一群人都覺得後背升起一股涼氣,而何勝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各位,還不信麽?”曲箜篌又自顧自拉起衣袖,脫下鞋襪,将手腕,腳踝處被繩子捆綁而勒出的傷處都給諸人看了,最後在一片瞪目結舌中緩緩将脫下的鞋襪穿上去。

“各位,還有其他更多的傷口,可我不想再說,今日我來,只想證明,何洪威這禽獸,”曲箜篌恨恨向着何洪威屍身一指:“死有餘辜!死不足惜!蕭姑娘真正是俠義之人!殺了他實乃為民除害!”

庭院內諸人面面相觑,一時鴉雀無聲。

半晌,雲翎饒有興趣的看向着何虹玉道:“何掌門,你還要證據麽?還要的話,可以把當時酒樓的小二掌櫃都喊來,他們可都是親眼見到你的大侄子強搶民女飛揚跋扈一事,哦對了,當時那小二好心幫曲姑娘求了求情,被扇了兩個大耳光,門牙都被打掉!我相信他對此事是很有印象的!若你還不相信,便把那天酒樓在場的鄉親父老也喊來問問吧,區區我可沒有通天本事,能将整個臨州都收買了去!”

雲翎見沒人講話,繼續道:“眼下大家對這事可都清楚了?這事講起來雖然看似複雜,其實梳理起來再簡單不過,說穿了何洪威霸占民女,詭計不成,便意圖報複。那晚上他下手之前便先偷了困龍環跟七日散,然後用七日散将我跟曲姑娘迷暈,帶到偏房,用困龍環将我困住,然後意圖實施下作之事……結果我被人救出,逃出了困龍環,替天行道手弑這惡賊…但我留下了小四的命,卻沒想到又恐又懼的他害怕閣裏對他的責罰,所以惡人先告狀…最後,就出現了今天的這一幕!而後的事,在場的各位都清楚了罷!便是這樣了!”

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鐵證如山也擺在一旁。在場諸人均默不作聲,沒人再質問半句。何虹玉臉色鐵青,看了一眼榻上已死的何洪威,又痛又恨。何勝卻惱羞成怒地大喊:“便是我兒犯了王法,也不該由你輕易處置!”

雲翎負手而立,聞言轉過頭來,一向輕輕淺淺的眼神驟然淩厲如針芒,她緊逼向何勝,一聲冷笑後陡然高聲發作:“王法?!你講王法?你兒子依仗家門勢力,欺壓百姓逼死弱民,可有王法?你兒子青天白日衆目昭彰,霸人良田奪人房屋縱火行兇,可有王法?你兒子帶領手下張狂無度,強搶民女大鬧酒樓,可有王法?你兒子夜半做賊手段卑劣,私偷門派至寶,存龌龊之心使下流手段,淩辱婦女殺人滅口,可有王法?!”雲翎頓了頓,聲音陡然提高幾度:“還有你們這栖霞!放縱門人胡作非為姑息子弟魚肉鄉裏,更兼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含血噴人,更妄圖坑害無辜草菅人命!我且問你,你們眼裏可還有王法!可還有律法?!”

雲翎霍然轉身,振臂一揮,堪堪指向庭院裏栖霞正殿上懸挂着的“正氣浩存”的牌匾,忿然厲叱道:“栖霞!說什麽堂堂栖霞派!說什麽武林正道江湖名門!說什麽正氣浩存仁義道德!說什麽匡扶正義鋤奸懲惡!笑話!當真是笑話!別說何洪威死了,此等人人得而誅之的窮兇極惡之徒,今日他就算再活一次,我便替武林俠義再除他一次又有何妨!”話到最後雲翎一聲比一聲高,一句比一句急,字字擲地有聲,句句铿锵有力,氣勢如同排山倒海般一波波壓倒在何勝身上,何勝對上她凜冽如刺芒的眼神,顫抖着嘴唇,半個字也講不出來。

一席話講完,何勝已是臉色灰敗,面若死灰。

庭院裏一時寂寂無聲,諸人怔怔看着那立于牌匾下的少女,無人再說一句話。凝目所至,那少女身姿纖瘦,言笑恣意間自有一股淩然不可冒犯之氣,耀眼日光下,她周身隐隐散發的凜冽氣場竟将那晌午的灼灼陽光都壓下去幾分。又想她自進了這庭院,衆人便親眼見她處劣勢時氣定神閑沉着應對,占上風時巧利契機乘勝追擊,于諸人圍殺困境中尋找生機,于小人誣陷窘迫中機智應變,言行之間進退有度,舉止之中左右有局,不戰則已,戰則一發即中扭轉全局。想到這裏,諸人心下不由頓生欽佩,紛紛暗贊好一個厲害角色,轉念又一想,受害者雖是同門師兄,可是他一向行事暴虐無度,被殺也算是惡有惡報,而這位姑娘雖痛下殺手,可所做的确是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之事,實乃正道作為,這麽想着,諸人再看向她的眼光,不由帶了三分敬畏三分佩服。

良久,雲翎輕蔑一笑,打斷了這庭院的沉寂:“何掌門,如今還要再追究我的罪麽?”

何虹玉臉色難看之極,默了默,緩緩出聲:“不孝子弟何洪威,偷盜聖寶,私拿禁藥,欺淩百姓,奸淫婦女,有辱栖霞門風,壞我百年清譽。數罪并罰,依規處以火刑,死後不得葬入師門墓地。如今既已自食惡果,便作罷,來啊,給我将屍體拖下去,稍後再做安排,我自必不輕饒,以儆效尤!”

那随從弟子将何洪威屍首拖下去之後,何虹玉又思量了片刻,向着雲翎幾人吐出一句話:“兩位姑娘,對不住了,二位身上都有傷,盡可放心在栖霞療養,以表我派歉意。”

曲箜篌別過頭去,不看何虹玉,雲翎卻是話裏有話:“何掌門,素聞你行事耿直,處事公允,有功必賞,有錯必罰,可今日,似乎少了點什麽呀。”

何虹玉道:“少了什麽?”

雲翎沒理何虹玉,徑直走到何勝面前,道:“這位,你不覺得欠我一句道歉麽?”

何勝雖然後悔自己的魯莽,不該輕信小人讒言頭腦發熱誣陷無辜,但此刻哪裏拉的下那張老臉,一咬牙,道:“我怎麽說也是個長輩,難不成還要跟你這小輩賠禮磕頭?即便是我說錯了什麽話,可也輪不到你這晚輩來同我計較!”

“哦!”雲翎睇他一眼,嘲弄道:“想不到這位雖然武功平平,但倚老賣老的本事還是好的很吶,小心等下把腸子都悔青了喲…”

何虹玉有心維護自家哥哥,便道:“我已向二位姑娘道歉,蕭姑娘還想怎樣?”

雲翎道:“何掌門這話說的好生奇怪,什麽叫我想怎樣,好像是我在故意找茬似的。我區區一個弱女子,難道還敢在你們堂堂栖霞裏無事生非?只不過,人人都希望有個好名聲,我也無非只是想還自己一個公道罷了!方才這位口口聲聲妖女長妖女短的辱罵不休,我倒想知道,我究竟是哪一點做錯可以被他這般辱罵?如果沒做錯,那他又算不算诽謗呢?既然是诽謗,我又為何不能替自己讨回個公道!”

雲翎的話句句在理,何虹玉左右為難地啜喏着:“這……”

“真是俗話說的好,子不教父之過,何洪威如此大罪大惡之人,委實跟他爹何勝的息心教導離不開關系啊。回頭想想,方才何勝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便不問青紅皂白将我定罪,更領着門人要立刻取我性命,啧啧,那可不是演習啊,都是真刀真槍的上了,那會我若反應稍微慢半拍,這小命不知還有沒有啊。”雲翎又譏诮一笑,道:“也真是奇怪,這人身為一派元老,卻如此不分是非飛揚跋扈亂殺無辜,換了其他幫派早就重懲以肅門風了,可何掌門卻無視于睹。區區我真是好奇,究竟是栖霞派從來便默許了坑殺人命是無罪行為,還是因為他是掌門親戚就可以随意殺戮呢?”

一旁顏惜颔首,緩緩走向前來,向何虹玉道:“何掌門,既有人欺辱我友,蒙蔽事實,為何罪而不懲?你身為一派之主,獎罰自當分明。如今有錯不罰,何以服衆?不能服衆,何以立足武林?”悠悠綻開扇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然的笑:“惜向來真心誠意把何掌門當做敬重的前輩,可若貴派此次存了心要欺辱我這朋友,那就請見諒,惜絕非任人揉捏之輩。”

何虹玉一怔,默然無語。

第三十四話 妖孽小王爺

何虹玉一怔,默然無語。

正在何虹玉為難之時,卻聽一個清魅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何掌門!”

衆人立刻扭過頭去,卻見七八個人擡着一頂朱紅金頂軟轎,正輕快的向庭院裏移動,那男聲便是從軟轎裏發出。

那轎子在庭院正中停下來後,轎子裏頭又傳來“啪啪”的鼓掌聲,那人贊道:“好!好!真是一出好戲!姑娘真是一個妙人!”那意思顯然是對着雲翎說的,更顯然是在屋外觀看已久了。

雲翎心下暗自好奇,凝神去看那轎子,可是那人端坐在軟轎裏,窗簾子拉的嚴嚴實實,面目模樣半分也瞧不見。雲翎眼神又在轎子上面轉了一轉,便見軟轎上琉璃窗配墨色輕紗,轎頂上裝飾着銀蛟紋深紫緞,轎子四壁垂着排排朱穗吊碧綠瑪瑙珠子,這排場來頭不小,很是不小。

雲翎收回目光,客氣的沖轎子答了一句:“謬贊,謬贊!受之有愧!”

轎子裏那人沖何虹玉道:“何掌門,這是家父給你的賀禮,我路上有事耽擱所以晚到兩天。哦,我趕了大半天的路,乏的慌,我需要香湯熱水,你派人準備吧!”他說起話來,全然一副主子派頭,尋常人晚到賀壽必然會再三道歉,可他卻只字不提,而最後的幾句話更是用吩咐的口氣,仿佛是一個上位者對屬下的普通命令,何虹玉好歹也是堂堂一派之尊,能用這種口氣對待她的,不知是何種身份了,諸人紛紛揣測不已,但礙着何虹玉,也沒人出聲詢問。

這時一個領頭随從模樣的人從轎子旁邊走出,捧着一份匣子遞給何虹玉,何虹玉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變,立馬行大禮,低低拱下身去,一字一頓道:“栖霞掌門何虹玉見過晉康王!謝王爺大禮!”

何虹玉此言一出,在場人都愣了。

王爺!晉康王小王爺!這兩年風頭最盛的晉康小王爺!手握國家大半兵馬的攝政王獨子——晉康王李承序!

衆人早已目瞪口呆,一旁的雲翎與顏惜默契的對視一眼,神色只是微微驚訝,也不見有多震驚,仿佛早已猜得j□j不離十。

“免禮免禮,本王是微服出巡,就無需那麽高調了。”透過薄紗,轎子裏人影一動,似乎是晉康王懶懶的換了個姿勢:“哦,何掌門,這位姑娘是本王的朋友,你們如此對待本王的朋友,說不過去吧,況且這門派規矩似乎太過松散吶!何掌門你覺得呢?嗯?”他話音低沉松松軟軟,可到了最後一個字“嗯”的時候,卻又尾音挑起,說不出的慵懶散漫。

雲翎聽了這話,莫名其妙看向轎子。咦,她何時跟高高在上矜貴無比的晉康王成了朋友?她怎麽不知道?同時雲翎還收到了來自其他方向投向她的訝異眼光,她只能無辜的搖搖頭,表示自己也處于迷糊狀态。

轎子前的何虹玉沉默片刻,看向自家兄長。

何勝臉色惶恐,結結巴巴喊起來:“妹妹,妹妹,你不能這麽對我,我可是你的親兄長啊!妹妹!”

何虹玉長嘆一口氣,揮了揮手道:“何勝,是非不分,魯莽行事,險些枉殺無辜,杖五十。小四,縱主行兇,為虎作伥,知主盜寶,知而不報,欺上瞞下,誣陷無辜,處火刑。”

何勝與小四立即大聲喊冤求情,可無濟于事,一群人不由分說将哀嚎着的兩人拖了下去行刑。

晉康王滿意的點點頭:“何掌門,領本王進去內廳吧!”于是轎子複又擡起來,一群人絡繹有序地在何虹玉帶領下向着內廳奔去。

臨去那一瞬,一只修長的手伸出來,将轎簾一掀,一張年輕公子風流俊秀的臉便露出小半臉龐,隔得遠了,看不見容貌,唯見那一雙深邃的眸子,不同于常人的烏黑深沉,而是呈罕見的酒紅色,仿若葡萄美酒,流光溢彩。他斜斜倚着簾子,帶着一抹欲說還休的笑,遠遠地,深深地看了雲翎一眼。

雲翎剛巧對上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心下突然一震。

帳算完了,仇也報了,雲顏一行人也不願再在栖霞久留,便找了一輛馬車,載着傷勢未愈的曲箜篌下了山。

幾人回到臨州,找了城內最大最好的客棧安頓下來,又請了城裏最好的大夫給曲箜篌瞧過,大夫說只是外傷,開了些藥囑咐每日服用三頓,好生休養些時日傷便可痊愈,一群人的心這才稍稍安定。等到大夫臨走時,顏惜硬拖着雲翎也要讓那大夫給她把把脈,可雲翎卻連連嘟囔着:“讨厭看病,讨厭吃苦藥!”接着腳底踩油一口氣跑到自己房內将門鎖得緊緊,死活就是不讓大夫進來。

顏惜派顏葵在門外敲了半天,雲翎橫豎都是不開門。

片刻後,大夫無奈的走了,雲翎背靠着門沉默良久,神色古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搭上自己的脈,低低自語道:“給你們把脈,怎麽把呢?告訴你們我随時都會死麽?”

沒有人聽到她的話,空蕩蕩的房間,只聽得到窗外風穿過樹叢,枝桠搖擺發出的簌簌作響。

房間一側,光線照不到的陰影處,少女雙手蒙住臉,輕輕苦笑一聲。

四人稍稍歇息了一下,不多時便已是瑰霞漫天黃昏時分了。

一樓歌舞升平,十分熱鬧,幾人在房間裏呆的乏了,便從二樓廂房下來,前去大堂看歌舞解悶。

一樓大堂設置的高調華麗,富麗堂皇,呈“回”字形,周圍一圈都是供客人觀賞的雅間,用潑墨寫意的梨木屏風虛掩着半隔開,大堂正中一大塊,卻是一個彩鍛裝飾的高臺,一群莺莺燕燕在上面吹拉彈唱為客人助興,演到好處,掌聲湧動,喝彩不斷。

四人挑了一個離臺子最遠的隔間,覺得清淨。

剛坐下,顏葵道:“少主,今天我可替你們捏了把汗哪,栖霞那麽多人氣勢洶洶的要你們難堪,可你們還偏偏便以身犯險,你就不怕萬一何虹玉不念舊情真的翻臉,栖霞上上下下一起對你們來個群毆?”

顏惜清淺一笑:“怕?我可不怕何虹玉翻臉,”歇了歇,笑的更加溫文爾雅:“我只怕他們逼我翻臉。”

顏葵想了想,恍然大悟:“哦,原來…原來今兒你去栖霞,看似只有您和雲小姐兩人,其實還帶了另一群人對不對,只不過那些人藏在暗處!如果那栖霞能和平解決這個問題,您便不招那些人出來,但如果栖霞翻臉,您必定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顏惜神色贊許的瞥了一眼書童:“嗯,最近腦袋有長進。”

顏葵得意于自己的頭腦:“那是,我可是您的貼身忠心書童,跟着您這麽多年,我還不了解您麽!您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雲翎眨巴着眼睛看着顏惜:“你還真的埋伏了人?”

顏惜懶洋洋換了個坐姿,道:“哦,我只是怕萬一動起手來,我打的累,那還不如指揮手下去打,我在一邊喝喝茶賞賞花,多自在。”

雲翎:“……”

顏葵八卦勁又上來,向着雲翎道:“雲小姐,你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太精彩了,憑自身之能力戰群雄,以一人之力扭轉全局!顏葵佩服佩服!我一定要把這段故事添到我的段子裏去!”

雲翎點點頭,表示聽到。

顏葵兩眼發亮,繼續問:“雲小姐,你昨晚是怎麽從那困龍環裏逃脫出來的,那環老爺當年都被難住啊?其中奧秘可否透露一二?我絕對不會講進我的段子!”

雲翎再次點頭:“當然可以透露,因為我會武功,這門武功你不會,所以沒法解釋。”

顏葵毫不氣餒,繼續換下一個話題:“雲小姐,今天那個小王爺真的是你的朋友麽?是什麽朋友?好朋友還是…哦,你之前一直不待見少主,難道是因為,你跟那小王爺不是好朋友,而是……男女朋友?!對了,今天我留意了,那小王爺走的時候,掀開簾子朝你看了一眼,啧啧,憑我閱人無數的經驗,那一眼絕對不同尋常,絕對意味深長…你們,你們難道真的是一對?”

話到此處,顏惜跟曲箜篌的目光均直直的投了過來,一桌子的人都看向雲翎,顏惜是同先前一樣,不動聲色笑着,而曲箜篌的神色,卻隐隐帶着一絲歡喜。

曲箜篌忽地想起什麽,道:“難道,那晚上,雲姑娘你跟我講的,你心裏頭的那個人便是他?……便是那個小王爺?!”

顏惜眼眸一轉移到了雲翎這來,臉上的笑卻愈發若無其事,也不說話,仿佛就等着雲翎的回答。而一旁的曲箜篌卻緊張的瞧着顏惜,似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雲翎還沒答,顏葵又開始發言了:“明眼人都知道,眼下這寶座上的小皇帝不過是攝政王的傀儡,攝政王手握天下大權重兵百萬,只消一句話,這天下便能即刻易主。攝政王如此位高權重,那小王爺李承序又是攝政王四個兒子之中僅存的幼子,想來那小王爺自然是身份尊貴位同太子了。”似乎又想通了什麽,嘆了一口氣道:“據說那小王爺金衣玉馬,俊俏無比,又是皇族甲胄,雲小姐你若是跟他好上了,也是幸事。也好,也好,反正少主有曲姑娘了,讓你落單總是不好的,眼下你有那小王爺了,總算圓滿,哈哈,大家都皆大歡喜,皆大歡喜!”他一面說,一面搖頭晃腦對自己的推論甚是滿意,待到說到皆大歡喜的時候,卻突然覺得一陣寒風飕飕的刮了過來,他轉頭,卻發現自家主子輕輕瞟了自己一眼,眼神隐隐有些古怪,當他收住話頭準備細究的時候,看見主子的神色還是如初時那般笑眼迷離,仿佛剛才那古怪的感覺只是自己的幻覺。

第三十五話 有美投懷

雲翎瞧着胡亂猜想的一堆人,馬上豎起手做投降狀,學着顏葵平日裏說書的架勢來了長長一大串:“是,是,你們神機妙算,你們實乃神人,我這小小的心思一點點的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你們的法眼,我确實對那小王爺仰慕已久思戀漸深茶不思飯不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因着按捺不住一片噴薄爆發的愛意之情,前些日子鼓起勇氣寫了洋洋灑灑一封信大膽表白無恥示愛,信的格式叫做七言絕句內容謂之情詩而後命人快馬加鞭三千裏急報十萬火急送入京都,那小王爺閱信後被我一片赤誠的坦蕩蕩真情給感動的涕淚橫流無以複加,于是我倆心心相惜情不自禁月下私會女有情男有意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但他老爹古板封建不通人情棒打鴛鴦硬将我兩有情人活活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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