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9)

蕭芷蘭。”

雲翎知道他不會說謊,可是因為太過震驚,嘴裏下意識的否認着:“不可能,不會的.....”

顏惜釋然一笑,道:“算了,我早想通了,我父母與你母親的糾葛,過了便就過了罷,沒必要再牽扯更多人。便是我父親那些年對我母親那般薄情惡劣,如今我也諒解了,畢竟感情之事,從來都由不得自己。”他沉沉的笑着,似乎是說給雲翎聽,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

雲翎卻還未從那震驚中出來。直到顏惜敲了敲她的頭,這才反應過來,對着顏惜啜啜喏喏不知該講什麽才好。

顏惜又一笑,換了句話:“今兒我生辰,你打算送我點什麽?”

第五十七話 特別的禮物

顏惜又一笑,換了句話:“今兒我生辰,你打算送我點什麽?”

雲翎回過神來,覺得朋友生辰确實該送點什麽,可在身上左掏右摸,卻發現什麽也沒帶,不由好生過意不去。

“沒有就算了。”顏惜淡淡一笑:“反正這些年,除開母親,從沒有人記得我生辰。”

他緩緩轉過臉去,沒有注意到身畔那少女,正咬着嘴唇,目光幾分心疼幾分憐惜幾分愧疚幾分不安地看着他——他是與她一起長大的小小哥哥,幼年時期曾陪她懵懂成長,給予過她關心友愛,亦陪她受過責罰挨過跪罵,即便不談舊時往昔,數月前他也曾豁命相救,追随她墜下千丈懸崖,栖霞那晚他以一對二,不顧強敵殺機四起,舍命也要保她平安。他做這一切,從未有過半句怨言,亦未要求她任何報答。他素來愛笑,臉上永遠都是笑意盈盈,他将那笑聲似蠶繭般一層複一層地将內心其他的感受裹得嚴嚴實實,深深埋于心底,從不與人訴說。然而眼下,他第一次對她袒露心聲,亦是第一次讓她看到他脆弱無助的一面,而她卻只能眼睜睜瞧着,找不出任何法子來安慰這內心隐忍而孤苦無依的人。

顏惜沒看她,笑着嘆了口氣,他擡起頭,目光投向長廊頂端那片茂盛的紫藤蘿,紫花重重,開到茶蘼,月色迷離,華涼如水,那塊斑駁的月光透過花叢,剛巧落在他漆黑的眸子中,映着他眼中悲傷深深凄涼一片。可他臉上卻笑的愈發明顯,嘴裏還佯裝輕松的開着玩笑:“唉,懷念那些年我娘的長壽面,我娘的微笑,我娘的擁抱,我娘親手做的新衣服......真是幸福,只不過再也沒有了,想來我這人天生.....”話沒說完,身子驟然一僵。

——一個纖瘦的身軀陡然傾過身子,從側面擁住了他。

顏惜不由一愣,回過臉來,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着緊擁住他的少女。

“顏惜哥哥.....”那少女輕輕喚着,臉上依稀帶着兒時光景裏,小小的她面對孤僻憂傷之時的他露出的那種關切心意。她的眼神輕輕淺淺而柔和的瞧着他,一邊将圈着他的雙臂緊了一緊,似乎想溫暖他此時冰冷孤苦的心。

她的擁抱如此純粹,宛若深冬裏貼在懷中的細密羽絨被,雪白柔軟純淨地不慘任何雜質,如此溫暖而細膩,滿滿地全然只有關心。顏惜終于反應過來,身子一轉,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将懷裏的人緊緊擁住。

那人在他懷裏靜靜的依偎着,輕聲說:“我沒帶禮物,但我也可以給你微笑,給你擁抱,給你溫暖......願我這份溫暖,能讓你的心暖和一點。”頓了頓,踮起腳,附在他耳邊,細聲細語道:“生辰快樂!以後每年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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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惜心底一動,又聽她說:“過生日是要快快樂樂歡歡喜喜的,難過的事,還是不要再想了罷。如果曾經因為我娘而給你帶來那樣的痛苦與傷害,我代她跟你和你娘道個歉.....你,你也要快點忘了那不好的過去,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我相信,伯母在天之靈也更願意看見你高高興興的樣子。”

那話聲音極低,卻極認真,手還在他背上哄小孩似的輕輕拍着,仿佛是想安撫他低落的情緒,顏惜看着那誠摯的一絲不茍的的她,心下不由自主的漾起一陣暖意,方才內心的落寞孤苦此刻消減了大半。

“顏惜,”懷裏的人見他半天都沒有反應,不禁問了一聲:“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嗯。”他點頭,下巴無意識的蹭到她的發。

他比她高差不多一個頭,這個高度使他的下巴只需微微仰起便能抵在她的發上,她的發絲間隐隐傳來蓮花的清香氣息,他忍不住心神一蕩,不由把她往懷裏摟的更緊了些,将下巴擱在她發間珍重而輕柔地摩挲了幾下,由衷的說了一句:“謝謝。”

懷裏的人咯咯笑了兩聲,松了手去摸自己的頭,在他的懷裏不安分的扭來扭去:“你別蹭我頭發,我怕癢。”

他也收回了手,放開了那個擁抱,笑盈盈的看她。剛才的抑郁一掃而光,而今只餘滿心欣喜。

雲翎仰頭看他:“現在心情好些了沒?”

顏惜眉梢帶着笑,點頭道:“是,你的溫暖賜予了我力量,我的心傷現在不藥而愈。”

雲翎拍了拍胸口,極自戀的來了句:“那當然,我這招可叫蓮生獨創溫暖擁抱,效果當然是好極了的!”

“蓮生獨創溫暖擁抱?”顏惜打量着她,一本正經道:“可以每年的今日都來一次嗎?”

“得寸進尺!”雲翎想也不想直接推開了他的身子。

須臾後,長廊下傳來藕荷衣少女銀鈴般的笑聲:“跟我走。”

清朗的聲音問:“去哪裏?”

“去廚房!生辰不吃長壽面怎麽行!小的這就去給您做長壽面!”

“真的?”

“當然是真的!而且我做的還是雲氏秘傳長壽面,湯汁濃郁,味道醇正,面條筋鬥,純手工制作,包您滿意!對了,你喜歡面裏放什麽,荷包蛋好不好?長壽面似乎都放荷包蛋!”

“可我喜歡在面裏放鮮嫩的猴頭蘑跟白玉筍。”

“額.....那好吧,我去廚房找找,有就給你放,另外再加兩個荷包蛋跟一點小青菜怎麽樣?多吃青菜身體才健康!”

“對比小青菜,其實我更喜歡吃冷州雪菜,切成細細的絲的那種。”

“遵命,今晚壽星最大,都聽壽星的!那小的我就做雪菜蘑菇玉筍雞蛋長壽面吧!”

“這道菜名甚是特別,叫人好生喜歡.....那你多做一點,陪壽星我一起吃吧。”

“廢話,那是自然!我也餓了,就當自己的夜宵.....”

“你會給我唱生日歌嗎?”

“額?唱歌.....好啊,那就唱我最拿手的野豬之歌好啦,那天你聽過的呀——小野豬白又白兩只獠牙豎起來,愛吃蘿蔔和青菜.....”

“......我的生辰為什麽要唱這首歌,你在拐彎抹角影射什麽!”

“哈哈哈......我沒什麽意思啊,請不要對號入座……”

.....

清風送爽,紫藤幽香,兩人嘻嘻哈哈的笑聲自長廊回響。這一晚,顏惜二十二歲生辰,便這般先苦後甜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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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雲霄閣的路途異常順利,只花了五天的時間便趕了回去。

曲箜篌沒有留在藥泉莊,也沒有回京都,而是于一個安靜的夜晚,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人間蒸發一般。下人将這消息報給顏惜的時候,顏惜只是擺了擺手,道:“她若自有打算,便由她去吧。”此後便再也沒有多餘的話。

幾人回到了雲霄閣,雲家老爺跟顏家老爺正在花廳對弈,看到一團和氣的兩人,不由都愣了愣,旋即對視一眼,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高深笑意。

雲過盡率先出聲,釋然道:“這對發小兄妹倆終于是和好了呀,難為我們一直操心。”

“嗯,嗯,此行果然是收獲頗多啊。”顏致遠點點頭同意老友的話,眼光又朝顏惜的身後掃了掃,道:“咦,似乎少了什麽人啊!”

顏葵從顏惜身後蹦出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徑直奔到顏致遠面前來,緊緊抱着顏致遠的腿,兩眼含淚:“老爺,老爺,我沒少,我在這裏,您這般挂心我,叫小的我好生感動......老爺,我對您的愛戴猶如江水滔滔綿綿不絕,又如陣陣狂風飛沙走石.....唉,老爺您聽我講完啊......”

顏致遠毫不留情地一把推開書童老淚縱橫的臉,繼續左右環視:“我不是說你啊,我是說.....她啊,咦,怎麽沒見她,她沒來嗎?”

衆人還來不及回答,顏致遠又話裏有話的向着自家兒子瞟了瞟,恍然大悟道:“哦,這種事大張旗鼓的總是不大好,回頭再說回頭再說.....”

那頭雲過盡放下了棋子,看了一眼前來的管家,管家躬身道:“老爺,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雲過盡轉過臉,沖雲翎顏惜道:“路途奔波,都累了吧,吃完飯都好生歇歇。”

兩人欣然應允,便一同前去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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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院內,因着主子回來,一派熱鬧,雲翎屁股還沒坐熱,小丫頭們便唧唧喳喳的圍着她說了個沒玩沒了。

她待下人向來親厚,又沒有半分架子,所以小丫鬟們很是喜歡纏着她,同她絮絮叨叨講講日常瑣碎。雲翎一般都是好脾氣的聽着,偶爾跟她們也鬧一鬧。這回,丫頭們争先恐後的告訴她,最近在進行某個神秘的活動。雲翎興趣盎然的問了下去,丫頭們便講了。

第五十八話 詩文大賽

事情是這樣的.....深山寂寞,日子枯燥,最近這群小丫頭們活幹完了後,為了打發空虛的時間居然自發開始學起了詩詞,因着雲霄閣藏書不少,小丫頭跟好心的管家稍稍求情,管家便也允了她們每日可以做完事後進入閣內看兩個時辰的書。

如此一來,求學的欲望人文的氣息在丫鬟群中席卷而來,大半的丫鬟都因為這文學的熏陶而産生了欲罷不能的詩詞創作情懷,一群人還為了這志同道合的情懷開了一次正兒八經的會議,幾個晚上的商議後,她們拍案決定,舉辦一場雲霄丫鬟才情大賽,即詩詞大賽。

雲翎點點頭:“這個提議不錯啊,我支持!”

一群小丫頭立刻将手中早已準備好的一張紙遞過來,谄媚道:“這是我們姐妹定下來的大賽內容,請小姐過目,小姐若覺得不好,可以再改。”

雲翎打開了紙,逐行看過。

首行是:第一屆雲霄閣丫鬟詩詞大賽。

雲翎點點頭,接着往下看。

大賽內容如下:

大賽名稱:雲霄丫鬟詩詞大賽。

大賽地點:雲霄閣。

大賽時間:四月二十六

大賽方式:由評委出題,每人在限定的時間做一篇文章或詩詞,限時一個時辰。注:每人作品限定一樣。

大賽規格:格式不限,可散文可論文可詩詞可歌賦,不會寫的字可用拼音代替,不許使用圈圈叉叉(即OOXX)代替。

大賽評委:雲霄閣雲翎小姐越朝島顏惜少主(完)。

“小姐,您覺得怎麽樣?”小丫頭們紛紛圍了過來,盯着她的神色,生怕她不允。

“可以可以,只是,”雲翎略有疑惑地道:“為什麽我是評委啊?”

丫頭們異口同聲的喊起來:“小姐您學富五車才情洋溢,只有你最有資格做!”

這高帽子戴的真夠動聽,雲翎頓時有些飄飄然,又問:“為什麽評委裏還有個顏惜?”

丫頭們紛紛低下頭,嬌羞的開始捏起了衣角,卻沒一個好意思開口,終于還是紫衣按捺不住,說了出來:“顏惜少主,倜傥風流才華橫溢,誰人不仰慕他,剛巧他在閣裏,于是我們就.....就自作主張選了他,小姐莫要見怪。”

雲翎點點頭,想想也是。

一群丫頭見雲翎應允了,歡喜之情洋溢于表,當下又請雲翎把賽事去跟顏惜說一聲,并邀請顏惜做評委。雲翎耐不過一群小丫頭的七嘴八舌,也就答應了,并且還承諾賽事勝出者将嘉獎半年的月銀,此言一出丫頭們更是一片歡呼,高喊小姐英明,之後便各回各屋,為參賽開始絞盡腦汁磨墨揮毫。

雲霄閣裏的丫鬟們,這些天都在緊張的備賽中,便是連幹活的時候都絲毫不敢怠倦。

時間白駒過隙般走的飛快,幾天一晃過去,明日上午便是比賽了。

雲翎院裏的紫衣也參賽了,這一晚又是忐忑,又是緊張,在房裏轉着圈圈來回不停的走裏。

雲翎正在大快朵頤的吃着宵夜,看她這個模樣,不禁關心道:“這麽晚了還不睡嗎,你明天可是要參賽的呀。”

紫衣皺着眉,将手中詩卷揚了揚,苦惱道:“可是我還是有很多詩句沒背熟.....我要再溫習一遍,明兒也許派的上用場。”

雲翎嘴裏含着桂花湯圓,贊許的點點頭。

紫衣将書合起來,又進行了第N遍的背誦:“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天.....”念到此處,紫衣卡殼了,大力撓着腦袋:“咦,比翼鳥下一句是什麽來着?”

雲翎不忍心看她把頭都撓破,可自己吃的歡快無暇顧她,便捅了捅身旁正倒洗腳水的小六,小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與紫衣套近乎的機會,于是道:“在天願作比翼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在天願作比翼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紫衣喃喃念了一遍,質疑道:“是這句麽?是這樣的麽?怎麽總覺得怪?”

“絕不會錯,要知道,我許小六家好歹祖上也出過幾個詩人,雖然我是沒有繼承到家族裏的天分,但這麽點文化熏陶,還是有的。”小六自然不會在女神面前承認自己是文化白丁,咳了咳,一本正經義正辭嚴地道:“你看你這人,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眼下我将正确答案告訴你,你還抱着懷疑的态度!你聽我的沒錯!我好歹也是半個耳濡目染的文化人哪!我保證,這絕對是标準答案,标準的近乎真理,真理啊,懂不懂,真理就是凡是與之對立的皆是錯誤!所以,這真理,你怎麽能質疑真理呢?”

紫衣半信半疑的将頭扭過去看自家主子,那畔她們家吃貨主子吃完湯圓再去吃鹽酥雞,那是黛衣特意從山下買回的遠近聞名的劉家坊拿手美食,聞起來香氣缭繞嘗進嘴外酥裏嫩,雲翎吃的不亦樂乎,哪能留意小六講了什麽,只是一個勁點頭。

其實她點頭的意思是,這雞不錯不錯!然而在神經大條的紫衣眼裏,卻是“小六說的沒錯沒錯”,于是她開始背下一句詩詞。

“人約黃昏後,人約黃昏後......”紫衣忍不住又捶了幾下自己的頭:“額....我這榆木腦瓜,又記不起來了”

“人約黃昏後,各挂東南枝。”小六見她憋的慌,幽幽嘆了口氣:“唉,果然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啊.....”

“各挂東南枝?似乎不是這句吧!”紫衣一邊默念一邊思索着,将頭又向後瞅了瞅:“小姐,小六這說的是對的嗎?”

雲翎猶自啃着雞腿,陶醉的點着頭。

美味......好美味......

某衣以為自家主子支持小六的話,只得接受,接着背誦下一句:“英雄寶刀未老,壯士......壯士什麽來着?”

“錯啦紫衣,不是這樣的!”小六難得在女神面前表現一下,于是格外賣力,不等紫衣再細想,已然積極的糾正道:“英雄寶刀未老,老娘風韻猶存!”

某衣驚了。

但她斜瞟雲翎一眼,發現鹽酥雞前的人,依舊在淡定的點頭。于是她沒再反駁,趕緊将真理般的“正确”答案牢牢背下。

半晌,雲翎終于消滅完了桌前的一攤美食,掃了掃身畔好學的丫頭,以及教的不亦樂乎的小六:“你們練的怎麽樣了?”

紫衣面有愧色:“小姐,我.....我還有好多記不住......”

雲翎搖搖頭,長長嘆了口氣,看着貼身丫鬟無可奈何道:“枉你還是我栖梧院的頭號種子選手.....唉,看樣子依你這水平,這桂冠絕對會被其他院子的人摘去啊.....想我一向自認我這栖梧還算是人文寶地,可如今若輸了這回,以後還怎麽擡頭見人呢,啊啊啊啊怎麽辦呢怎麽辦呢”

話落,本想好好言傳身教一番,但眸光一睇身側正兩眼灼灼盯着紫衣的小六,霎時理解了小六的用心。如此,為了成全小六的一腔深情,亦為了彰顯自己的成人之美之高尚品德,當下便順水推舟:“小六,那個,你們家不是書香世家嗎,那紫衣就教給你了,今晚你就給她好好惡補一番吧。”

小六雙目放光,抱住雲翎的腿,信誓旦旦地道:“小姐之命,小六使命!您盡管将紫衣交給我就是,我保證将她j□j成一個文化人!”

紫衣:“.....”

“好了,時間不多,為了保住我們的榮譽.....”小六思索了片刻,一拍大腿,抓住紫衣的肩膀,激動的道:“我決定,将我許家幾代百年所學之精華全部傳授于你,你一定要抓緊時間快速消化,明日裏好好發揮奮力一搏,走,跟我去知學堂,我們挑燈夜讀,不背不休!”

紫衣:“.....”

話沒說完,人已經瞬間将紫衣拉走。

雲翎:“唉.....小六,我的洗腳水你還沒倒完呢!唉.....”

第五十九話 爆笑賽場

知學堂內,明燭高燃。兩道人影投在雪白的牆上,一個是虛心好學的學生,一個是認真授課的先生。

燈火下,小六嚴肅地道:“時間緊迫,我們抓緊了,現在我念一句,你就寫一句,回去後趕緊背熟。”

紫衣忙取了紙筆來,準備完畢。

小六清了清嗓子:“咳咳.....開始了哈,注意記。”

紫衣握緊筆,時刻準備凝神速記。

小六長袖一擺,無限陶醉的,緩緩念出一句詩:“西塞山前白鷺飛,東村河邊王八肥。”

某衣揮筆如飛,一字不漏的記下,一邊記一邊道:“此詩真是有意境,好有鄉土氣息。”

小六看她寫完,念出下一句:“床前明月光,閣主睡的香。”

紫衣一邊記,一邊點頭贊道:“這詩,真真押韻!”

小六得意一笑,又換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的早。”

紫衣大嘆:“但凡情種都活不長,這句話當真形容的淋漓盡致。”

小六:“少小離家老大歸,誰能辨我是雄雌。”

紫衣:“這首詩描寫的是懸疑故事麽?主人公可是東方不敗?”

......

房內,一人搖頭晃腦吟哦不絕,一人一手執筆謹慎記下。

房外,一人屏住呼吸,壁虎般地貼在窗下。

本來是相思難耐,夜探佳人紫衣的,誰料剛巧撞上了這幕。

顏葵緊緊挨着牆根,緩緩轉過身來,圓圓的臉上,淚牛滿面,老淚縱橫:

“——小六,你還真是文化人哪.....”

梨香苑。

天氣晴朗,氣溫宜人,梨花飄香,花如飛雪。

詩詞大賽準時召開,在衆賽手強烈呼籲下,賽場設在了顏家父子居住的梨香苑。

雲翎前幾日請了父親幾次,但雲霄閣主卻似乎這兩天忙的很,抽不出空來一起娛樂片刻。他雖沒來,但老頑童顏致遠卻是出席了。因着他向來喜歡附庸風雅,故而對這種事極為熱心,不僅将場地大大方方的騰出,還毛遂自薦做了大賽的特約嘉賓,并負責出題。

題目是:“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請以這句話展開聯想,為心儀之人作一首文章。體裁不限,限時一個時辰。

題目一出,衆賽手馬上進入了狀态,一個個伏在案上,握筆撫紙,抓耳撓腮,冥思苦想。

賽場旁,兩大評委外加一個特約嘉賓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梨花樹下,等待諸位選手的佳作。

越朝島老爺子十分激動地說:“想我一世英名,大家都以為我是個只會舞刀弄劍的武林豪傑,其實啊,我骨子裏是個文人啊.....文人哪。”

顏惜淡淡的看了亢奮的老頭子一眼,眸中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道:“是的,文人騷客,你不僅是文人,更是騷客。”

越潮老爺子氣鼓鼓地道:“不要瞧不起爹,爹當年也是個傳說。”

雲翎忙遞了一杯茶給老爺子,老爺子的氣霎時消的煙消雲散,誇贊道:“還是我的翎丫頭懂事,哪像這小子只知道跟我擡杠。”又看着雲翎半晌,幽怨地嘆了口氣,道:“我的好翎丫頭,可惜了,可惜了,我顏家沒福分啊.....”

顏惜轉過頭來,問:“爹你說什麽,什麽可惜?”

顏致遠道:“我說.....”還沒說完,便聽場內鑼聲一響,裏頭做監考官的顏葵高聲喊道:“時間到,各位參賽者交卷。”

顏致遠馬上忘記了方才沒說完的話,第一個轉過臉向着場內看去,興奮道:“時間到了,比賽結果馬上揭曉了。”

沒多久,顏葵捧着厚厚一摞紙張出來。

越朝島老爺子向書童一擺手:“你就負責一個個念出來吧。我們評委便在這裏聽。”

顏葵面容虔誠嚴肅的點頭。抽出一張卷子,只見那紙張上白底黑字的簪花小楷鴛鴦小字遠遠看上去極為端正,顏葵咳了咳,洋洋灑灑讀了出來,文章繁繁瑣瑣的将對心愛之人的纏綿悱恻相思刻骨的情緒寫了一兩千字,顏葵念的口幹舌燥,雲翎都聽得快睡着了,顏家老爺子終于不耐煩了,道:“停停,這樣下去天黑也搞不定,你換個方式,只念最精妙的語句。我們由點及面來評判。”

顏葵領了命,念出了最後一句,:“為伊消得人憔悴,寬衣解帶終不悔——寫給越潮島顏惜少主。”合上紙頁,書童猛的打了個抖,佩服道:“哇,這是j□j裸的情書啊,這位作者真是具有奔放思想及奉獻精神的女子啊,少主你要不要去為她寬衣解帶,她都等憔悴了......”

雲翎顏致遠:“.....”

當事人顏惜帶着滿臉的笑意閑閑地扭過頭去,不發表任何意見。

顏家書童又翻開第二張卷子,瞟了一遍,大聲讀道:“人約黃昏後,人比黃瓜瘦,啧啧啧,真可憐見的,這位女子為了能與心上人約在黃昏後,居然将自己減肥的比黃瓜還瘦......”

雲翎顏致遠:“......”

顏惜笑了笑,不置可否,十指修長,緩緩撿起手旁風吹落的一瓣花,夾入一側的書卷中。

一旁顏致遠臉上微微有些汗意:“是人比黃花瘦吧!”

顏葵眨眨眼,道:“看錯!看錯!是黃花。”

顏葵換了一份文章,繼續念:“曾經滄海難為水,香辣鲶魚配鵝腿,一支梨花壓海棠,臘肉幹鍋溜肥腸.....”還沒念完,顏老爺子就抓狂地大喊起來:“這什麽東西哪!菜譜嘛?換!”

顏葵趕緊念下一章:“啊啊啊,我愛你,我的愛能X起O山的火O。我的愛能O化OO的冰川,我的愛能填平天山的O淵!啊啊啊啊,XXOO你,你愛我嗎?OO遠遠不變心,請你接受我的OOXX.....”念到一半,小書童顫抖着手,終于忍不住低吼一聲:“靠,我讀不下去了,這丫是文盲嗎,這麽多字不會寫,畫這麽多圈跟叉。”

雲翎,顏致遠:“.....”

顏惜:“還是讀下一篇吧。”

顏葵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接着又念了十來篇,這十篇作品要麽語境平平,要麽差強人意,要麽天雷滾滾。顏家老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越來越後悔來做特約嘉賓了。

須臾,顏葵目光突然一亮,握住手中的紙卷,一聲大叫:“好詩!好詩!不知道這是閣裏哪裏姑娘所寫,全詩意境優美,情景交融,一派押韻,讀起來朗朗上口,當真才華橫溢!”

顏致遠懊惱的眸子裏終于迸發出一絲希翼的光亮,他微微颔首,示意書童念了來。

顏葵臉色肅然,做出抑揚頓挫的腔調,緩緩道:“紅酥手,黃藤酒,兩個黃鹂鳴翠柳。長亭外,古道邊,一行白鷺上青天.....三位,您瞧是不是特別押韻?”

顏家父子:“......”

雲翎卻大力拍着椅子:“是很不錯呀!本評委喜歡!”一邊誇贊,一邊想昨日的給紫衣臨陣磨槍真的起了作用呀!小妮子雖然将這首詩稍稍改了改,但是還是很不錯滴!

顏葵将紙卷底下翻了翻,失望地道:“其他的就不過爾爾了,沒什麽欣賞價值。想來這狀元便是方才那首詞了。”

顏致遠已經不想多做評價了,扶着眉心傷感道:“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我是真的老了嗎?跟年輕人有代溝了嗎?為什麽這裏的作品我都很想丢進柴房點火用?”

顏惜從從容容笑了笑,極客氣地道:“嗯,恕惜我才疏學淺,此等深奧之文,我不敢多加妄論,翎兒你全權做主吧!”

雲翎道了一聲,好,随即朱筆一批,在紫衣名字上畫了一個醒目的紅圈。這雲霄的狀元便花落紫衣了。顏葵随即将這消息進屋去透露給衆侍女,頓時一陣喧嘩,有人喜笑顏開,有人失望大哭,當然,最後雲翎又命人進來,給每個參賽者都格外的發了一份賞,算是安撫了大部分失落者的心,諸丫鬟這才心滿意足離去。

丫頭們離去前,雲翎坐在院子裏,看着一個個走出門的選手,心裏默念:“哎呀對不住啊對不住啊,原諒我這個評委無恥的放水了,後來的賞便當做給你們的補償吧。”

那邊,顏葵立在顏惜身邊,一往情深深幾許的看着紫衣領着兩份賞歡欣雀躍的離開,心裏道:“紫衣紫衣,方才我為了你将那些個寫的好的都沒念出來,這份心思你可知曉......如果你還不能感動,啊啊啊我感動天感動的感動動不了你....”

雲霄閣第一屆詩詞大賽便這麽結束了。

顏家書童無限留戀地長嘆了一聲,道:“雖然我顏葵只是一介小小書童,但是自小跟着老爺少主耳濡目染,也是極喜歡詩詞歌賦的,這些年我看了不少好詩,我最喜歡的那句便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咦,後面一句是什麽來着?咦,突然不記得了......”

雲翎身後的小六立刻好心的提示道:“身無彩鳳雙飛翼,落地鳳凰不如雞。”

顏致遠愣在那裏,半晌才木讷道:“代溝嗎代溝嗎真的有代溝嗎?”

顏惜幹咳了兩聲,道:“翎兒,這首詞真當真改的好生特別,我竟沒看出來你們雲霄閣的人,居然有如此文墨涵養。”

雲翎想了想,覺得這詩詞有些古怪,确實是不對,但俨然她自己也不記得這首詩的下句是什麽。但如換個創新的角度想,又覺得押韻之極,而且十分符合社會俗j□j實倫理,于是道:“過獎過獎,我也覺得此句極為押韻,而且別具寫實意義,真真叫人耳目一新.....”

顏惜稍稍側過臉,極溫文清雅的看了雲翎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下人都這般才華橫溢,想來主子應該更好,不如翎兒你來作首詩聽聽,也算是為這個賽事劃上個句號。”

雲翎思索了片刻,毫不謙虛地道:“既然各位如此看重我,那我便獻醜了。”

顏家三人一起點頭,拭目以待。

雲翎道:“之前聽說過一個叫曹植的家夥能七步成詩,我今日便也來學學他。”

第六十話 退婚

雲翎道:“之前聽說過一個叫曹植的家夥能七步成詩,我今日便也來學學他。”

顏葵一聽七步成詩,立馬激動道:“洗耳恭聽。”

雲翎肅容道:“作詩這個藝術,也總得有點意境才能做出好詩,前日裏我路過山下的一塊池塘,觸景思情。如今便以那日的感觸作詩吧。哦,對了,我這首詩,是前人的,可我覺得他寫的不夠好,便自創的改編了一下,如此,覺得順耳多了。”

下一刻,雲翎蓮步輕移,一步步不急不緩的邁出,待到第七步時,壓壓嗓子,廣袖一揮,朗聲念道:

“鵝鵝鵝,鴨鴨鴨,雞雞雞,紅掌撥清波。”

“啪”顏惜手中詩卷登時掉到地上。

顏致遠吶吶的呆了片刻,終于捂住臉,喃喃道:“代溝麽代溝麽是真的有代溝麽?這次我不想丢到廚房,我想丢進茅坑......”

雲翎毫不留心旁人的反應,作完詩,頗為自得的仰天大笑幾聲,然後撇下目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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