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0)
呆的顏家三人,滿意離去。
......
雲翎走後,顏家兩父子對視了良久才慢慢緩和下來。
顏惜輕袍緩帶,施施然起身,道:“乏了,回房去。”
顏致遠卻喊住了準備邁步離開的兒子:“喂,小子,你真的沒把那人帶過來?都回雲霄閣這麽些天了,我怎麽還不見她?”
顏惜挑挑眉,道:“老爹,你的話我聽不懂。”
顏致遠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兒子:“裝什麽糊塗哪,前些日子各大門派還傳的沸沸揚揚,說你跟某個曲姓姑娘.....”
顏惜打斷了自家父親的話:“爹你太多心了。”
顏致遠一副了然在胸的模樣:“得了吧,你就老實招了呗,你爹又不是什麽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你若是真對那姑娘有意,便娶了進來呗。”
顏惜無奈的甩甩衣袖,道:“我真沒有。”話畢便要走。
“真的沒有?”顏致遠唉了一聲,郁悶道:“我還以為你喜歡那姑娘,想要娶過門呢!早知道我就不自作主張的幫你退了這門婚事。”
顏惜的腳步放慢,複又雍容優雅地坐了回來:“你幫我退了什麽婚?”
顏致遠道:“還不是你跟翎兒的婚事。先前你們不是一直吵吵鬧鬧的要取消麽,眼下我見你心裏又有了其她人,思量着這對翎丫頭也不公平。于是就跟你雲世伯一合計,兩人便将婚事取消了。你雲世伯不僅通情達理的很,還将之前我們家作為聘禮的白鳳玉璧還了回來,喏,你看.....”
顏致遠一邊說一邊伸手從腰間掏出一樣物品。
顏惜表情罕見的僵了一僵。他緩和下來凝神一看,便見一個溫潤瑩澤的玉璧正卧在顏致遠手掌之中。陽光照映下,玉璧瑩透純淨,潔白無瑕,宛如凝脂,羊脂玉的璧身正面清晰刻着“顏”字,反面則是“越潮”,便是那當做聘禮又被退回的白玉鳳璧了。雲翎曾經說要把它當了換酒喝,想來并沒有實施,而是給了雲過盡,而這回雲過盡又物歸原主完璧歸趙。
雖然這塊玉明顯的不能再明顯,顏惜仍是問了一句:“你真的把我們倆的婚事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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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這下你滿意了吧!以後你再也不用嫌我用娃娃親将你的婚姻捆綁了,也不用嫌我安排了一個不對你胃口的人!從此你自由啦!”顏致遠一邊說一邊看着玉璧,惋惜地道:“多好的一塊玉,本來想給翎丫頭的,如今,心願不成啦!也不知道最後這玉能落誰家!唉,一想起來不是給那翎丫頭,我這心裏總是有點不舒服.....”言至此處,忍不住對着顏惜叨念起來:“唉,我說你這小子,翎丫頭模樣性子是哪點不好了,你怎麽就對她半點心思都沒有呢?那些年還針鋒相對的,唉.....”
“老爺老爺,您先別急,”一旁書童瞧着主子的憂傷,眼珠一轉,頓生一計,道:“少主眼下雖與雲小姐的婚事作罷,但老爺也不必過多憂心,小的有個主意,老爺既然這般厚愛雲小姐,不如認雲小姐做女兒,也算了了此生無女的遺憾。”
“認翎丫頭做女兒?”
小書童的頭點的像雞啄米:“是啊老爺,您不總想要個貼心的小女兒麽?如今認了雲小姐,日後承歡膝下,也算是美事一樁。”
越潮島主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頓了頓,贊道:“此計甚妙!甚妙!等翎丫頭成了我的女兒,我便.....”他興致勃勃地勾勒着“認女大計”,未曾想一個清冷的聲音陡然斬鐵截釘的響起。
“——我不允!”
“嗯?”顏致遠同顏家書童循聲望去,目光聚集在碧衣公子身上:“你為何不允?”
“我.....”顏惜似是被自己先前的那句話怔了一怔,他談吐一向沉穩而有分寸,鮮少這般冒昧而直接的表态。然而這次卻不知為何,在聽到那個提議後,幾乎想都沒想便條件反射般的拒絕,快的壓根沒經過大腦,快的便連他自己也不曉得為何如此強烈的抵觸那個提議。緩了緩了神,他恢複到一貫的平靜,展開了玉扇,扇面貼着下巴,徐徐笑起來:“本少可不想無緣無故多出一個姊妹,來分我的家産。”
“你!”老爺子萬沒想到是這個緣由,立刻吹胡子瞪眼,将手中玉璧往顏惜那一砸:“你這混小子,我竟看錯你了,這麽點肚量都沒有!好!好!我不認翎丫頭做女兒便是,以後你的事我也不再管了!這玉璧給你,你愛送哪個就送哪個!從此不再與我相關!”
“如此最好。”顏惜瞅着顏老爺子離去的背影,笑意愈發優容,他心平氣和的将玉璧接了過來,握在了手心。
玉質冰涼,碧衣的貴公子靜靜坐在那裏,掌心摩挲着那細膩微涼的質感,然後,緩緩收攏掌心,用力握住,那玉便緊緊地硌在掌心裏,直硌得人微微有些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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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今夜的天空無月也無星。
寂靜的雲霄閣內只聽得見樹叢裏窸窣蟲鳴,低低的嘈雜着。偶爾可見幾列巡衛隊在各院之間穿過,保衛着這武林第一閣的晝夜安全。
朝陽閣的燈像往日一樣,灼灼耀目,明亮到很晚。
“坤嶺派錦如海死了”雲過盡靜靜坐在靠椅上,詢問跪倒在地的屬下高遠,眼裏帶着一如既往的倦意。
“是,今日辰時的事,新繼任的掌門是錦如海的幺女錦若薇。”高遠點頭。
雲過盡微微颔首:“那錦如海一貫強硬,想不到也有支撐不住的一天啊。”話落,又稍稍彎下腰,虛虛的扶了一把得力助手:“跪着做什麽,起來說話。”
高遠起身,謝過了掌門恭敬地答:“意料之中,此次崆峒、雨霧、淼山三大派聯手,打着剿滅鬼域宮餘孽的名聲,到處傳揚坤嶺與邪教鬼域宮有勾結,引得武林對坤嶺紛紛指責之時,又以武林正道的名義正義昭昭的對坤嶺痛下殺手,坤嶺往日再怎樣威風,如今也不可能與三派抗衡的過。”
雲過盡的眉毛在聽到“鬼域宮”這三個字時,忽地挑了挑,一絲涼涼的森意瞬間湧上深沉的黑眸,但只是眨眼間,他的神色恢複如初。下一刻,他輕輕一哼,道:“什麽武林正義,還不是為了那一日草。”
“閣主英明。”高遠點頭,又道:“新立掌門之事,好生蹊跷,錦如海明明有三個成年的兒子,雖然被三派擊殺了兩個,但第二個兒子卻憑自己的能耐僥幸活了下來,可是他卻沒有立這活下來的兒子為掌門,而是出人意料的立了自己嬌嬌滴滴的幺女。”
“他這麽做,必有他的算計。”雲過盡默了默,又問:“一日草還沒有消息?”
“一日草?”高遠的心一下忐忑起來。“屬下辦事不力,帶着人悄悄翻遍了整個坤山,可那寶貝還是未能找出,請閣主降罪!”
“哦……”雲過勁面色略有失望:“算了,這也不怪你,那老狐貍向來心思難猜的很,一時半刻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高遠瞅了瞅主子神色,壓低了聲音道:“如今錦如海已死,新任的掌門不足為慮,不如我們幹脆也派些好手,想些法子,威逼利誘,那新掌門便是将那一日草吃進嘴裏,我們也定要她吐出來。”
“糊塗!”雲過盡瞥了下屬一眼:“你忘了我們雲霄的祖訓了,以武防身,修身養性,世代不得介入武林紛争!”
高遠道:“那難不成這一日草我們就眼睜睜瞧着別人拿去?”
雲過盡眯起眼,道:“話不是那麽說,祖訓雖然重要,可事到如今我也不顧不得那些了。況且此事我們籌謀了這麽久,我絕不可能半途而廢。我只是在想你這麽明目張膽也跑去參合一腳,如此大張旗鼓的跟三派對峙,總是有些不好。”
高遠為難道:“那....那接下來該如何?”
雲過盡深邃的眼睛猶如無邊無際的海,深沉的令人看不穿透:“明着不行,那我們就暗着來。”
高遠問:“屬下愚鈍,不知閣主這暗着是如何來?”
雲過盡道:“這事你便不用多心了,我自有安排。你只需繼續盯着坤嶺,有消息及時來報就可。”
高遠點點頭,領命退下。
高遠退下後,雲過盡站在窗前,窗外夜幕沉沉,房內卻是一派燈火通明,搖曳的燭火将他兩鬓如霜的灰白頭發映得愈加明顯刺眼,他的背影明明是習武之人筆直的挺立,卻忽地讓人生出一種疲倦感,四十有五的年紀本應該正值精壯,而他卻滿面滄桑疲憊不堪,仿佛經歷了太多的人生坎坷歲月挫折,讓人不由心生疑惑,是怎樣刀鋒一般的往昔,才能将本該俾睨天下霸氣十足的武林劍聖摧成了這般模樣?
武林中總有太多隐秘,而太多的隐秘則是往事不堪回首。
第六十一話 密室獨處
武林中總有太多隐秘,而太多的隐秘則是往事不堪回首。
良久,雲霄閣主轉過身,目光轉到了牆上挂着的丹青畫卷,那畫卷裏舞劍的紅衣美人光彩照人,他不禁怔怔出神。
須臾後,房間的門被推開,顏致遠走了進來。
雲過盡回過頭來,道:“顏兄,這麽晚還打攪你,實在慚愧。”
顏致遠道:“說哪裏的話,你肯定是因為有急事才會這樣做。”
雲過盡也不繞彎子,直接道:“錦如海死了。”
顏致遠微微一愣:“死了?那,那個一日草呢?”
雲過盡道:“還沒有找到,約摸那三大派也沒有得手,不然不會還團團圍住那裏,死磨硬纏。”
顏致遠沉思了片刻,道:“你是想.....”話未說完,與雲過盡對視一眼,二十年的交情讓他已經默契的将對方的意圖了然于胸。
雲過盡颔首:“是,我打算親自去坤嶺一趟。翎兒的血咒,拖不了多久了……”
顏致遠道:“如此也好,親自去多少總會有些收獲。”又道:“我陪你一起去。”
長久深厚的交情,兩人之間從不談客套虛無的話。故而雲過盡沒有拒絕,同意了顏致遠的建議。兩人又商議了片刻,決定明天就動身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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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兩個老爺子把要出遠門的事都跟自家兒女交代清楚後,便安心出門了。
雲翎本來還追着問是什麽事,雲過盡只是拍拍她的背,說跟顏致遠一起出去辦點要事,雲翎便也不再多問。
而顏惜則提出要跟父親一起前去,顏家老爺子一口拒絕了,說:“你留在雲霄閣,我自有要事交代給你。”
顏惜不解,顏致遠道:“再過些日子就是下月初一,你照顧好翎兒。”
顏惜回想起上月初一在玄英山禁地的那個晚上,瞬間明白,又問:“她每月的初一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武功盡失,陷入假死?”
顏致遠本來打算找個幌子忽悠一下,可一聽兒子這話,便明白了顏惜已然知道了雲翎的異常,但他素來極守承諾,既然答應過義弟不将雲翎的血咒吐露給任何人就必然能做到,當下便連自己嫡親兒子也瞞着,打着哈哈道:“哦,翎丫頭那些年在外隐居的時候,生了一種怪病,現在也沒好。”
顏惜将信将疑:“什麽病?”
顏致遠左顧右盼極為敷衍地道:“哦,這個啊.....都說了一種怪病嘛,既然是怪病,那怎麽好解釋.....你看,這連荊安神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又怎麽知道......總之你照看好她便對了.....”一邊說,一邊又朝窗外大喊:“啊,雲弟你都準備好了,好好好,我也好了,等等我一起走!”話還沒說完步子一邁,瞬間不見了蹤影。
顏惜低下頭,無奈地撫住了額心,他起身至案幾前,修書一封,寫完後将信細細地卷成一卷,牢牢捆在鴿子上,然後一松手,雪白的鴿子便拍扇着羽翼,振翅飛遠。
顏惜眯起眼,目光追尋着遠飛的信鴿,自語道:“素年,交代的事,可別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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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的初一來的很快。
那天雲翎進入了一間奇怪的密室,不過閣裏的人都習以為常,因為荊安神醫說了,小姐的身子以前生病落下了病根,每月初一需要去密室裏用特殊的心法調息恢複。對神醫的話,諸人當然不敢質疑,便都以為小姐是去養病了,從沒人懷疑更多。
這真是一間密室,銅牆鐵壁一般的安全嚴密,想來往常的每月初一雲翎假死的時候便是在這裏度過的。
這月的初一,也一如既往,只不過進入密室之前,雲翎來到雲霄閣內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神情有些焦躁,似乎在等什麽。
又等了近半個時辰,雲翎不安起來,自語道:“怎麽還沒有來?往常都是這時候的。”摸着胸口忐忑道:“月隐他莫不是出什麽事了?”想到這裏,又趕緊搖搖頭:“呸呸,烏鴉嘴,好心的老天爺,我這話不算數啊不算數的。”
她打算繼續再等,可是身體的症狀卻不容她再耽誤下去了,疲倦的感覺一陣陣襲來,力氣一絲絲的被剝離抽去,伴随着,還有一陣一陣的冰天雪地裏風雪侵進骨子裏的寒冷,她忍不住連連打了幾個寒顫。
她害怕自己強撐不住,又等了片刻,這才終于進了密室,臨去前還在月隐往常經過的暗道留下了兩人才懂的暗號暗語。
密室門口,顏惜正在那站着,朦胧夜色中,他身姿筆挺,猶如一株挺拔淨秀的青荷。
雲翎瞥到這株青荷的時候,一怔:“你來幹嘛?”
顏惜道:“我爹讓我今兒晚上做你的護衛。”
雲翎沒多問,已經明白了顏惜的意思,感激道:“多謝。”
顏惜笑了笑:“不用謝,看在那天你送了我那麽好的生日禮物的份上。”
雲翎沒再講話,開啓了某個機關,兩人便走入了密室。
一進密室,一陣暖意便四面八方熱烘烘的傳來,溫度仿佛由适宜的春季驟然進入了炎熱的夏季。顏惜忍不住扯了扯衣領問:“怎麽裏面這般熱?”
雲翎指了指密室內的一張床,道:“因為它很熱。”
顏惜朝那床走近去,發現是一張玉制的床,這床看起來跟普通的玉大不相同,顏色居然呈淡淡的紅色,用手一摸,居然灼灼的散發着熱量。
顏惜問:“這是暖玉做的床?”
雲翎嗯了一聲,抱着的雙臂自己搓了搓:“這是爹爹千辛萬苦為我在極熱之地搜尋的暖玉做成的床,每月初一,我便要躺在這罕見極致的暖玉床上,利用用暖玉床天然的高熱溫度來驅逐體內的寒氣,同時服用荊安配置的各種壓制血咒的藥物,以緩解體內的寒症。”
顏惜若有所思的颔首,道:“雲伯父有心。”
雲翎默了默,小聲道:“是啊,這麽好的東西,只可惜管的了初一,管不了十五。”
她的話音太低,顏惜沒聽明白,問:“什麽初一十五?”
雲翎驚覺失言,捂住了嘴,道:“沒什麽,我說我冷。”
顏惜熱的有些受不住,脫了外衫,對雲翎道:“你快些上床去。”
雲翎警惕的盯着顏惜不停解扣子的動作,将自己衣領捂得緊緊的:“你脫衣服幹嘛!”
“我熱的很。”顏惜将外衫随手一丢,瞧見雲翎戒備的臉,不禁又氣又好笑:“你不是怕冷嗎,還不快點上床去捂着?你以為我要幹嘛?”一邊說,一邊又轉過了身走遠。
雲翎這才放下心來,看着他走到密室那一端,打着冷顫問:“你去哪?”
顏惜背對着她答:“難道你要本少我看着你脫衣服睡覺嗎?這種事,如果你不介意,本少當然樂意的很。”
雲翎驚愕的答:“誰說我要脫衣服?我都是和衣而睡的。”
顏惜:“.....”
雲翎躺在床上,蓋着厚的足以讓人瞠目結舌的五六床被子,捂了好一陣子,方才蒼白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她緩和下來後,對顏惜道:“你已經護送我安全到密室了,現在可以離開了。哦對了,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她壓低了聲音,頗有些為難地道:“如果你今夜碰到月隐.....哦,就是上回的那個月公子,麻煩你跟他講聲,我現在在密室,一切平安,叫他快些回去,不要擔心我。”
顏惜微微颦起眉,想起上次見到月隐之時跟現在的時間剛好隔了一個整月, 便問:“他每個月初一都會來雲霄閣?”
雲翎期期艾艾了片刻,還是承認了:“是,他每個月都來雲霄閣見我,不過是抄密道來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你可不要告訴我爹。”
顏惜心下疑惑更深,道:“他為什麽每月都來見你?為什麽三更半夜冒着私闖雲霄閣這麽大的險?”
雲翎支支吾吾不曉得跟顏惜如何解釋,便左顧而言他:“我們大家是好朋友嘛......他曉得我有這個毛病,便每月來探我一次.....”
雲翎躊躇的神色頗有些心虛,顏惜微微一笑,哼了一聲:“是啊,那月公子氣度高雅頗有谪仙之姿,想必這世間的女子都會願意跟他成為‘好朋友’的!”他一派端莊的坐在那裏,如芝蘭玉樹密林修竹,臉上還蕩漾着和煦春風般的笑,只不過末尾的好朋友三個字被他咬的重重的,重的略微有些酸味。
雲翎一向粗枝大葉,加上今日身子又有恙,哪能聽出來他話裏的其它含義,便随口應付了一句:“嗯,月隐那模樣着實挺迷人的。”瞧着顏惜還在,問:“你怎麽還不走啊,我都好好呆這了,你不用再守着了。”
“一提那月公子便趕我走麽?”顏惜的笑陡然一頓,夾雜了半分薄薄的怒意,卻更加迷人的笑起來,道:“本少偏不走,本少就在這裏呆一晚上。”話落信手把密室另一側的幾張凳子搬了過來,拼成一張簡易床,往上一趟,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顏惜這種以君子風範為重的人,素日裏通常是以惜自謙,當他毫不客氣的稱自己為本少的時候,通常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身份的自恃,另一種便是不悅。眼下他連着說了幾回本少,雲翎的直覺告訴自己,顏惜眼下似乎是第二種情況,這不由讓她有些莫名,待想細究一番,又一陣猛烈的寒意自體內蔓延開來,她禁不住打了個顫。
第六十二話 誤吻
眼下顏惜連着說了幾回本少,雲翎的直覺告訴自己,顏惜眼下似乎是第二種情況,這不由讓她有些莫名,待想細究一番,又一陣猛烈的寒意自體內蔓延開來,她禁不住打了個顫。
顏惜側着身子躺在幾張凳子拼就而成簡易床上,這明明是再寒碜不過的臨時床,他也明明就那樣随随意意往上一躺,可偏偏卻給人一種優雅從容的感覺,仿佛他身下睡的,是那深海萬尺之下奢華龍宮的玲珑水晶床。此刻他正以手徐徐撐起上身,看着雲翎慵慵懶懶道:“冷嗎?凍凍你也好,将某個不中用的腦子涼快一下,興許是件好事。”
雲翎白了一眼身邊說着風涼話的人,一邊打着冷顫一邊回擊:“你你.....混蛋.....幸災樂禍,月隐真是比你好太多了.....”
顏惜霎時翻身而起,瞅着雲翎泠然一笑,二話不說便去扯她的棉被,向旁邊一丢,棉被被這麽一奪去,暖氣一散,雲翎便覺得自己猛然墜入了冰天雪地的冰窟窿中,整個身子徹骨的寒,她抱緊自己,憤憤然道:“你.....你.....要幹嘛.....”
顏惜朝她揚起一抹雍容華貴的笑:“拿走你的被子,讓你的腦子更好的清醒清醒.....”
雲翎凍的牙齒咯咯作響:“你.....趁人之危......”心裏又暗暗将顏惜痛罵了千百遍,卻實在想不出自己今日哪裏得罪了他。
顏惜笑的愈發歡暢:“你今日才知曉,我是這樣的人嗎?”
雲翎凍得實在挨不住,忍不住哭喪起臉來:“我錯了.....我錯了.....”心底卻恨恨的想,虎落平陽被犬欺,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好漢不吃眼前虧,等明早恢複如初,再來好好算這筆賬。
顏惜瞥了她一眼,瞧見她可憐兮兮的表情,最終還是松了手,将被子還給她。然而那被子實在太厚太多,毫無章法的團在一起亂七八糟壓在雲翎身上,小山似得重,雲翎受不過趕緊伸出手去要将那被子整理清楚,一只手卻徑直伸了過來,将她穩穩按在枕頭上,随後手的主人用略微嫌棄的腔調說:“蓋個被子都不會!”旋即将被子一床床理清,一層層的為她蓋好,便連邊邊角角都被他一絲不茍的捂好紮緊,生怕漏了半點風進去。
雲翎躺在厚重的如同碉堡一般的被子裏,瞪大了眼睛盯着顏惜,以表示自己的憤怒,心裏則無聲的抗議道:“本來我鋪好了,還不怪你一扯開,這才全亂了!”
顏惜悠悠回過臉來,瞥了她一眼,問:“你那是什麽表情?”
雲翎害怕他重新掀起被子,立馬滿臉堆笑,谄媚道:“我嗎?我現在是仰慕的表情。”心裏暗暗的呸了自己一口,又虛僞的補充道:“啊,我突然發現顏惜你今日穿這身碧綠袍子好生好看,真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啊。”
顏惜臉上雖然沒什麽反應,嗓音裏卻頗有些愉快地說:“你今日才仰慕,會不會太遲了”
“以前眼拙嘛!”雲翎為了守住自己的被子,再次在心底連呸了自己幾次,然後無恥地道:“其實你一直風采卓絕,便是被那武林稱作第一美男子的天山掌門天水心,也不及你半分。”
這話實在假的令人發指,更令人發指的是,雲翎壓根就沒見過天水心便妄下定論,所以這話簡直可以稱為胡言亂語瞎講一通。然而這話卻似乎對顏惜頗為受用,他聞後浮起和煦的笑意,卻還是半信半疑的問了句:“真的?那跟那月公子比呢?”
雲翎第三次呸了呸自己,毫不猶豫地、一臉剛正不阿的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話,堅定無比地違心道:“那還用說,自然是你了。”
顏惜對這回答甚是滿意,臉上的笑明媚盎然的恍若四月的暖陽,心情極好的他伸出手去,欲将雲翎肩膀處尚未蓋嚴實的被子攏緊。雲翎卻驚了一驚,以為自己又說錯什麽話,惹得今日陰晴不定的顏少主翻臉來掀被子了,立馬坐起身打算不論如何都得死死抱着被子共存亡。
她這一起身不要緊,要緊的是,顏惜也剛好俯下身子朝她肩膀處的被子傾身而去。相同的時間一個人一起身,一個人一俯身,狹小的床上空間內,毫無疑問地,“砰”一聲,兩個人,撞上了。
下一刻,顏惜鼻翼間聞到一陣蓮花的清甜氣息婉約着撲面而來,幾乎是同時,他察覺到一個柔軟的物體,正帶着淺淺的濕潤稍微的涼意柔柔的貼在自己的下巴上。
顏惜垂下眼簾向下探了一眼,身子霎時一僵。
——雲翎的嘴唇正不偏不倚的貼在他的下巴上!兩個人正以極其暧昧的姿勢靠在一起。
雲翎似乎也被這一變故驚的不輕,正睜着着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呆愣在那裏,渾然忘了趕緊撤退。
須臾她哇的一聲大叫,頭猛地向後仰了仰,臉白了一白,旋即紅了紅。捶胸頓足的大喊了起來:“顏惜,我我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你別誤會,我沒想要吃你豆腐。”确确實實是她的嘴唇貼上他的,這一舉動也可以理解為,是她主動親了他。怎麽說似乎都是她占他便宜,而他委實是個無辜的受害者。
顏惜轉過頭,輕輕咳了咳,漫不經心地道:“我自然知道,只是這豆腐你吃都吃了,後悔也晚了。”
雲翎捏着棉被的邊角,眼光閃閃躲躲左瞟右看,怎樣都不敢去看顏惜。臉頰上的兩片酡紅愈發的濃郁,宛如落日時分的霞光潋滟,顏惜見慣了她大大咧咧豪爽不羁的模樣,卻鮮少見過她這種小女兒羞赧的情态,覺得她此刻的模樣分外可愛,心下驀地一動,似心湖被晚秋的微風撩了一撩,漾起層層的漣漪。
無地自容的雲翎哪裏曉得他此刻的心緒,她呆了半晌後,突然拉起被子往床上一倒,翻過身去,掩耳盜鈴的說:“方才是夢游,方才是夢游,方才是夢游.....”又道:“我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顏惜:“......”
良久後,顏惜退回自己的床躺下身去,誰知他剛剛一合眼,暖玉床上便傳來了一陣陣哆嗦聲。顏惜立刻翻身起來,走到雲翎身畔,打量了一下她并不好看的臉色,問:“怎麽,你還是很冷麽?”
雲翎點點頭,又搖搖頭,斷斷續續地道:“寒毒太強了,這暖玉.....床雖然熱乎,但是也只能緩解.....我的症狀,不能根除......但是,比起上次山洞裏的那次發作.....已經好很多了.....”
顏惜沉思了片刻,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
——冰火珠。
顏惜道:“這冰火珠也有祛除寒氣的功效,你放在身上,看能不能好些?”
雲翎沒有拒絕,抖抖嗦嗦從被子裏伸出手來,将珠子握在了手心,不多時果然覺得身子漸漸緩和一點,比方才要舒服多了。
雲翎感激地朝顏惜看去,說:“我感覺好些了,謝謝你。”
顏惜睇她一眼,緩緩轉過了頭,說道:“現在可知道我好啦。”也不知那話裏是笑還是氣。
雲翎用力點頭,生怕顏惜不能感受她那拳拳的感恩之心。
顏惜滿意的笑了起來,複又躺回了凳子上,道:“這東西果然不愧為一件寶物。”
雲翎嗯了一聲,漸漸地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呼吸也越來越衰弱,大腦越來越沉,她渾渾噩噩的閉上眼,知道自己即将進入假死狀态。看來這冰火珠雖然能減緩她的寒症,卻不能阻止她的假死。迷迷糊糊又覺得這樣已經很心滿意足了,起碼今晚沒有往日那般痛苦。如果這寶貝是自己的便好了,月隐便不用每月初一冒着那麽大的風險來給自己渡氣解寒.....她淩亂的想着,眼皮漸漸越來越重,再後來,便進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所有的意識都随着假死消失殆盡。
許久,一側的顏惜從凳子上緩緩起身,輕手輕腳地坐在了床榻邊。被子裏的人因為寒冷而緊緊的縮成一團,像只蜷成一團的貓咪。顏惜凝神地看着她,想起剛剛那個“豆腐”的意外,臉上浮起一絲淺淺的笑,又忽地笑意一斂,憶起那日曲箜篌的話。
“——你存了這樣的心思,卻從不敢說,偏還拉了旁人來做替身,陪你演那些無心無肺的戲......”
顏惜怔了怔,自語道:“我對你存了這樣的心思?我對你存了這樣的心思?”沉吟半晌後,他傾下身去,修長潔淨的指尖一拂,将雲翎鬓旁的一縷青絲勾起,纏在指間把玩了一會,終于像下定了決心一般,道:“這些年一起長大,我在乎你,無非是把你當做親妹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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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話 賞燈
金雞啼鳴,朝陽升起。
一夜便這麽過去了,雲翎醒後,兩人便出了密室。
剛回到梨香苑,顏家書童便激動的跳了過來,一臉殷勤的說:“少主早,美好的一天又到來了,少主想吃什麽想喝什麽想玩什麽,盡管吩咐,小的定當為你盡心盡力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顏惜停駐腳步,瞥了他一眼,說:“你有事相求便直說。”
顏葵嘻嘻一笑,道:“少主英明,小的這微末心思怎能瞞過你的法眼.....”又跑過來給顏惜遞水倒茶,殷勤道:“少主啊,聽說初七那天,這山下的衡鎮有個燈會啊,到時候看燈猜謎,一定熱鬧非凡,不如.....我們一起前去瞧瞧?”
顏惜轉過身去,一口回絕:“不去。”
顏葵如打了霜的茄子,瞬時鄢了下去。
“沒事,顏葵。”雲翎拍拍顏葵的肩膀:“他不去我去,你跟着我,剛巧我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