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7)
子,并端上茶。
窗外夜色迷離,暮色四合,窗下攝政王的臉亦是陰晴難辨,這位手握全國兵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者,即便他這般安靜平和的坐着,但那股淩厲的氣勢威儀,依舊如山岳巍然,由內而外渾然釋放。眼下他撥弄着手中的茶盞,眼光若有若無的瞥向顏惜,神色雖然如常,卻不怒自威,半晌他道:“深更半夜小侯爺怎麽會突然至此?莫非是為了安命候一事?若是為了那事而來,恕本王愛莫能助。此事本就在朝廷鬧的沸沸揚揚,又值風浪尖口,本王既然攝政天子之責,朝中諸事必然要一碗水端平,絕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不然落下了口舌,日後還叫我還拿什麽臉去見先皇?所以小侯爺你若是想我救你父親,恐怕得失望了。”
顏惜端起茶盞,撮起唇吹了吹,清冽的茶水倒影着碧衣公子神色一派和緩從容,他不緊不慢喝下一口茶,道:“攝政王說笑了,微臣不是這麽沒分寸的人,不敢将您置于悠悠衆口之中。臣這次來,不是為了我父候的事,而是為了其他。”
“你不是為了你父候?”攝政王擰起眉:“那你所為何事?還有什麽事比你父親的事更要緊?”
“比我父親事更要緊的,自然是有的。”顏惜笑了笑,道:“比如,江山社稷,比如安邦大事,再比如,邊疆之戰。”
攝政王眉頭一蹙,古井般幽深的眸子閃爍着冷郁的光,道:“小侯爺想說什麽,直說無妨。”
顏惜淡淡一笑,神思內斂,更顯沉穩,道:“區區不才,本事雖然微末不濟,但仍想盡最大能力,助王爺得這天下,得這遼闊疆土,得這千秋萬代錦繡河山!”
攝政王不屑一顧地道:“本王如今就是攝政王,這天下,早已在我腳下,還要你來多此一舉作甚?”
“王爺,臣說的,可不止這個天下,”顏惜自袖中掏出一卷羊皮紙,緩緩展開,那泛黃的紙上所繪的正是大周的疆域地理圖,那圖畫描繪清晰精準,不僅勾勒出了大周朝的地域位置,便是連周邊各鄰國的位置都繪制的清清楚楚。
“臣說的天下是指,”顏惜的指尖指指大周,又指指周圍的各國:“大周,西蒙,東遼,北燕......”他霍地将地圖一抖,“這地圖上所有的疆土領域。”
攝政王陡然坐正,眼光凜然一閃,無處不在的壓迫感立刻聚集而來:“小侯爺好大的口氣,竟敢說這種話,不知是因為無知而癡人說夢,還是因為年少便可誇誇其談?”
顏惜微微一笑,不以為杵,道:“敢問王爺,為何這十年來,我大周對西蒙作戰,敗多勝少,有時甚至潰不成軍?”
攝政王神色一轉,臉色瞬間陰鹜如烏雲密布,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在指責我朝兵力軟弱,或是在不滿本王帶兵的能力嗎?”
“不敢,王爺天縱奇才,帶兵作戰的能力本朝無人能相提并論,臣只是想,若是能添加更多的戰馬,王爺便可戰無不勝所向無敵。”
攝政王一愣,鷹隼一般的雙眸牢牢盯住了顏惜,須臾後道:“不錯,你說的對,确實是戰馬問題。”他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我朝是步兵,而西蒙卻是騎兵,他們的軍隊身騎高頭大馬來去如風,或遠程弓弩馬上急射,或近身手掄大刀居高臨下砍殺,而我們的士兵卻只能平地相打,一趕不上人家的速度,二比不過人家居高臨下的力量優勢,哪裏能與之抗衡!”
“那王爺怎麽不多備些戰馬,也組成一支強大的騎兵隊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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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本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可一聽這話,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以為本王不想?可本王沒有法子,我們大周的馬種天生矮小羸弱,根本派不上戰場,這能怎麽辦?!”
顏惜平視着攝政王的怒火,平靜地道:“若我能為王爺解決這個問題呢?”
“你說你能解決這個問題?”攝政王一怔,随即否決道:“哪有那麽容易,若随随便便的人便能解決,我還要養着那一幫官員做什麽!”
“王爺。”顏惜笑笑,道:“我們沒有馬,但西蒙有好馬,這兩年周蒙兩國既然休戰,不如開通兩國邊界貿易通道,我們以他們缺的東西來換我們缺的馬匹。”
“你這話倒說的輕松,”攝政王冷哼一聲,道:“那你且說說,他們缺什麽?我們又能拿什麽交換?”
“西蒙乃內陸,土地貧瘠,他們最缺鹽。”
“是啊,他們缺鹽!”攝政王道:“可我哪裏有鹽給他們,我們大周的鹽都不能自給自足,緊缺的時候一斤鹽在黑市裏甚至能哄擡到一貫錢!我哪有多餘的鹽拿去換馬!”
顏惜道:“臣有法子生産更多的鹽。”
攝政王道:“什麽?你說你有法子産鹽?”
顏惜颔首,道:“不錯,臣的确有一計,若攝政王肯聽臣細說,臣相信三年以內,我們大周全國将變成産鹽大國,今後都不再缺鹽。”
鹽乃重要民生及戰略資源,何其重要,此話一出,絕不亞于晴空裏突然落下一場金元寶雨。攝政王微微一驚,似是揣測顏惜話裏的真假,旋即他複雜一笑,道:“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說,若你是胡謅瞎扯,本王定要治你的罪!”
“好,臣若有半句胡言亂語,任王爺處置。”顏惜淡然一笑,繼續道:“王爺,如果臣沒記錯的話,我們大周的鹽基本都來自于井鹽,井鹽一般皆運用鑿井法汲取地下天然鹵水加工制得而成,從鑿井、汲鹵、輸鹵到煎鹽,不僅分工極細工序繁難,産鹽工程費用投資龐大,且它的分布區域十分有限,故而從多方面遏制了鹽的大量生産。”
攝政王道:“你說的不錯,朝廷這幾年國庫空虛,根本沒有太多的銀兩能去支援産鹽業。即便是有銀子,可産鹽的地區有限,實在是供不應求。”
顏惜道:“臣久居海邊,這幾年意外發現一種新的産鹽方法,乃是由海水裏曬煉而出,臣管它叫海鹽。這種制鹽方法簡單快捷,且不需要過多成本。這幾年臣的島上一直是用這個法子制鹽食用,味道比井鹽還要好。”
“海鹽?”攝政王陷入了思索。
第一百三十九話 說服
“海鹽?”攝政王陷入了思索。
“是,确實是從海水裏生産出的鹽。不過因着臣之前沒有想過太多,故而目前只是自給自足。但若王爺有意向支持海鹽的大批量生産,我相信,我們大周成為産鹽大國的日子指日可待。到時候,我們不僅能夠彌補國內井鹽的不足,還能将多餘的海鹽賣到國外,換取我們所需的重要物資。”
有質疑的神色凝在攝政王眉宇之間,他緩緩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祖母綠扳指,那幽深的墨綠色在那跳躍的燈火下一照,折射出熠熠的光,流轉如星芒。他默了一會,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顏惜和緩而沉靜地道:“此事事關重大,臣不敢半分隐瞞,王爺不信可以去島上一看,臣自将詳細将産鹽的程序每一步都示範給您看。”
攝政王沉思片刻,指間忽地一扣案幾,恍然道:“上次本王在王将軍家用膳,曾聽他提起有一種美味的越鹽,這難道就是......”
顏惜颔首:“王爺說的不錯,那越鹽正是臣島上所産,上次王将軍前去西海視察船舶制造時,剛巧路過臣島上,他說臣的鹽比一般的井鹽更美味合口,臨走的時候想要帶一些回京,臣想着,王将軍不過是拿一點越潮的當地特産,無可厚非,便欣然送了他一些。”
“越鹽越鹽,我說怎麽叫越鹽,原來是你們越潮島所出。”攝政王若有所思:“這麽說來,你說的都是真的了?”
“千真萬确!若有半句虛假,任由王爺處置。”
“好!我且信你一回!”攝政王正色道:“明日一早我便派工部侍郎沈青玉即刻出發,前去你們越潮視察煉鹽一事。”
“王爺英明。”
攝政王默了一默,又道:“除開馬匹,本王還缺精鐵。精鐵所鑄造的武器鋒利無比,盔甲堅韌牢固,有了它,本王的将士一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他銳利的眼睛略微帶着試探的意味投向顏惜,緩緩道:“本王頭痛這事很久了,你可有什麽看法?”
顏惜道:“精鐵盛産于東遼。”
攝政王飛快的接口:“可他們不缺鹽。”
“他們确實不缺鹽,可不代表不缺其他的東西。”
“那他們缺什麽?”
“瓷器,他們缺瓷器。”顏惜的眼神平靜如水,不緊不慢的道:“臣是商人,天生喜好四處游歷尋找商機。去年我偶然路過東遼,發現瓷器在j□j屬于物以稀為貴的奢侈物,因為當地瓷器技術不成熟,産量稀少,所以除開少量的王公貴族能用的起,其他階層只能用粗陋的陶器。可陶器這材質做成的器皿家當,不僅笨重粗犷,且缺少美感,跟瓷器比起來,實在遜色太多。故而民間對陶瓷的需求特別旺盛。所以,只要我們有大量的瓷器,何愁換不來精鐵?”
“我們大周也不是盛産瓷器之地,”攝政王緩緩擡起頭,逼視着顏惜:“難道你又有?”
“王爺說笑了,臣只是一介凡人,又不是神仙,哪能呼風喚雨,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攝政王面容一冷,道:“那你跟我提瓷器的事作什麽”
“不錯,我們确實沒有瓷器,”顏惜笑的從容不迫:“但,我們有茶,只要有茶,就會有瓷器。”
“此話怎講?”
“王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忘了,在這裏,”顏惜指了指地圖上北燕的位置,提示道:“北燕有的就是瓷器,而他們剛巧缺茶!”
“你的意思是.....”攝政王眼睛一亮,道:“我大周是産茶大國,我們只需要将我們的茶拿去換北燕的瓷器,然後再用瓷器去換東遼的精鐵?”
顏惜淡淡的笑,道:“王爺英明。”
“你這主意不錯......”攝政王露出欣喜神色,想了一會又道:“你們顏家雖身襲侯爵之位,但世代行商,聽說不僅控制着大周大部分的玉器生意,在茶葉絲綢方面也占有一席之地?”
“不敢瞞王爺,臣既是商人,自然以利潤為圖。”顏惜撫着手中茶杯,笑的坦率之極:“這些年茶葉生意好做,我們顏家确實也兼顧了一些。若王爺想銷往北燕,也并非什麽難事。”
攝政王若有所思地道:“既然你們有經營茶葉的經驗,在北燕那邊又有商業渠道。那如果本王命你負責朝廷的茶葉采辦及對北燕的瓷器流通一事,你應該會很快便輕車熟路吧?”
顏惜雖然依舊笑着,但臉色已轉為凝重謹慎:“臣不敢一言斷定,但若王爺有令,臣及越潮顏家必定赴湯蹈火莫敢不從。”
“好。”攝政王斜靠着軟椅看向顏惜,連說了兩遍好後,話題一轉,道:“裕城沿海那邊的倭寇這些年鬧的愈發厲害,不僅在海上時常襲擊我朝商船漁船,殺人虜貨,更頻頻闖入我沿海陸地,屠殺無辜百姓。朝廷頭痛之極,幾次派船作戰,誰知他們的船又大又快,我們的船舶要麽趕不上,要麽便被撞沉,幾乎屢戰屢敗。”
攝政王話落,長長嘆了一口氣,望向顏惜,口氣變得也比初初鄭重的多:“顏小侯爺可有什麽看法沒?”
“這個嘛,”顏惜握着杯子抿了一口茶,道:“臣是商人,對這種問題研究的不多,但若王爺要臣講,臣也就說說自己的拙見,說的不好,還望王爺多多包涵,一笑而過罷!”
攝政王道:“你但講無妨。”
“王爺您說倭寇的船又快又大,”顏惜晃了晃杯盞,不緊不慢道:“可他的船再快,快的過火炮麽?再大,可撐得了火炮的幾下轟擊?”
“火炮?”攝政王一拍桌子,歡喜道:“對,本王怎麽沒想到呢!火炮!我在船上安上火炮不就好了!我只要瞄準目标開炮,管他跑的多快,但凡是兩裏以內的距離,我都可以擊中!”
顏惜和煦一笑,道:“王爺英明。”
“你莫要自謙,總說是我的英明,其實都是你提出來的。”攝政王一笑,突然眉頭又皺起來,道;“可是在船舶上加上火炮的做法,不知可否行得通。之前從未有造過這樣的船,沒有任何的制造經驗,也沒有相關的船舶可以借鑒,萬一失敗了呢?”
顏惜道:“王爺若不嫌棄,臣有正好有一艘安裝了三門火炮的船只,兩個月前剛完工,規模雖然比較小,但造船的原理卻是不分船舶大小皆可以共用的,倘若我那艘船一切運行正常,王爺可派人來參考,或許我大周能造出裝載十幾門大炮的巨大船舶也說不定。”
攝政王一喜,道:“你居然已經造了出來?”
顏惜颔首道:“是,臣在家閑來無事,搗鼓着玩的,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造着玩?”攝政王本來是面帶喜色,待沉思了片刻後,忽地臉色急轉而下,眸光變幻如波濤翻湧:“大膽!這種擁有強大武力的船只你們私人也能造着玩嗎?一旦這種船只泛濫,你可知會對朝廷造成多大影響,帶來多可怕的後果?你無緣無故,到底有何居心?!”
“王爺息怒,”顏惜道:“臣的确不是無緣無故造船,但也絕沒有其他的意思。”
攝政王臉色厲如秋霜,道:“你最好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本王會以為顏家私造火藥兵器,意圖不軌。”
“沒有王爺想的那麽嚴重。”顏惜神色鎮定如初:“臣造船,是為了一個女子。”
攝政王一愣:“為了一個女子?”
“是,只為一個女子。”顏惜淺淺一笑,燈火搖曳下,他的側臉有着清癯的輪廓,被暖暖的燈光鍍上一輪迷人的光暈。許是這橘黃的色調太過美好,他的臉氤氲起一絲恍惚,那映在光亮下素來深邃的烏黑眸子,在剎那間竟變得無比柔和。便聽他輕輕道:“臣的心裏有一個女子,很多年前,我曾承諾要帶她去海的盡頭看星星。但因為種種原因,我一直未能履行這個承諾。前年她生了一場大病,吃了很多苦,還差點丢了命,那時候我後悔沒有對她好一點,于是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彌補她。故而我造了這艘獨一無二的船,只為了能等某一天,同她一道去遙遠的海面,看黃昏日落,等星月漫天。不過因着這些年越潮島附近也常有流寇出沒,為了安全起見,我便突發奇想加了三門火炮,所以才造成了今日的船。”
攝政王默了半響,陡然爆出一陣大笑:“原來是這樣!你竟還是個情種!”他釋然一笑,臉上警惕之色随之松懈下來:“既然是這樣,我便不怪罪于你,但你要将你造船的圖紙速速送往工部,本王想盡快造出能裝十幾艘火炮的大船。”
顏惜道:“王爺莫急,此事心急吃不成熱豆腐,這船一旦牽扯上火炮一事,便頗不簡單,臣的一艘小船造了兩年多才好,您若要造那麽大的船,前前後後從考察到設計再到制造最後到實踐運用一些列流程,估計沒個三四年是不成的。”
攝政王道:“你既是過來人,便肯定有你的經驗方法,這造船一事我看以後多半少不了你。”
顏惜道:“王爺厚愛,臣不敢當。”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親親,日後沒有以外情況每天中午12點左右更新哈。
第一百四十話 七天為限
攝政王道:“你既是過來人,便肯定有你的經驗方法,這造船一事我看以後多半少不了你。”
顏惜道:“王爺厚愛,臣不敢當。”
攝政王哈哈一笑,道:“你當得起!今日本王聞你一番話,茅塞頓開!你自然當得起!”他緩了緩,那笑意收斂後,他徐徐喝了口茶,将話頭再次一轉,道:“顏小侯爺,你可知道,本王曾多次聽聞先皇當面誇贊于你,不過的确到了今日一見,才發現名不虛傳。”
顏惜淺酌慢斟,笑的一派謙遜,道:“王爺謬贊,臣不勝惶恐。”
“诶,你休要妄自菲薄,”攝政王道:“本王不會看錯人,雖然本王只與你接觸了這麽一時半刻,但卻發覺你果然是才智過人,頗有治國棟梁之風範,不愧是兩朝皇族之脈的結合。”他此話落下,微微笑起來,臉上竟漾起從未有過的和藹親切,遠遠看去,便似一個慈祥的老者在與喜愛的晚輩愉快探讨當下的奇聞趣事一般:“只是顏小侯爺,本王十分好奇,像你這樣胸懷經緯的治世之才,屈身一個并無實權的侯爺之名,可會覺得不甘?”他笑着,目光卻異常敏銳起來,灼灼如炬,針尖一般犀利的緊盯着顏惜。
顏惜笑道:“王爺說笑了,哪有什麽甘不甘心,我們顏氏這一族既是安命候,自然就會安于天命,從不敢奢求太多。”
攝政王放下茶杯,雖然依舊溫和笑着,口吻卻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他緊緊注視着顏惜,道:“小侯爺,你既有幫我打天下的胸襟氣魄,難道就不曾有一些其他的遠大理想嗎?比如大丈夫都該有的那些,位極人臣萬人之上的想法......本王就不信你沒有過。”
“王爺,微臣只是一介商人。”顏惜加重了語氣,似強調一般第三次重複述說這句話:“雖然臣的家族裏頂着安命候的頭銜,但微臣真正的身份卻是一個商人,臣同這世間千千萬萬的普通商人一樣,商人者,唯利是圖也,名利,權術,地位,都不是他所需要的,他追求的無非是坐擁財富富貴到老,能以一己之力能讓家族之人老有所養衣食無憂,能讓心愛之人安逸度日萬事不愁,能讓後世子孫銀糧充足潇灑過活。所以,即便臣現在出現在王爺面前,同王爺談論了一系列的治國之言,目的無非是我本職之需。臣之所以希望王爺能早日平得這天下,因為只有這天下真正統一太平,才能保障我的商利之路更為寬廣穩妥。”
“好!”攝政王眼中的戒備終于不再,他大笑幾聲,道:“好你個顏惜,本王要的就是這樣聰明又識時務的人。”
攝政王的笑愈發暢快,亦徹底放下心來,對案那個含笑顧盼的碧衣年輕人,才華卓卓驚豔絕決,相信細心打磨後,絕對是一個治國平天下的得力助手,能謀到這樣不可多得的人才,于宏圖大業來講,實乃一件好事,但對于一個君主來講,卻是一把雙刃劍,有利亦有弊——要知道,人的能力與頭腦成正比,越聰明的人越可怕,他們也許在某一時刻會是你最好的幫手,但或許哪天,他們便會搖身一變成為你最強的對手,他們可以将你推上王位,也可以推翻你的王位,他們能幫你,亦能弑你——所以,歷代帝位皇權最喜歡的是聰明人,最忌諱的也是聰明人。這樣的顧慮,老謀深算的攝政王不可能沒有,故而他剛才幾番試探,好在對方進退有度的表現讓他十分滿意——這位小侯爺有能力,卻無過分野心,舉止極有分寸,這确實是絕佳謀士的不二選擇。
思及此處,攝政王再次笑起來,心情無比愉悅。
卻聽顏惜道:“承蒙王爺青睐,臣有個不情不請。”
“盡管說來。”正在興頭上的攝政王想也沒想,撫須便道。
顏惜道:“臣想王爺能寬限微臣七天時間。”
“給你七天時間做什麽?”攝政王被他的舉動愕住,半晌後道:“莫非你是想?”
“臣對王爺一片赤血丹心,但臣的父親如今身陷囹圄,臣日夜寝食難安,即便臣想為王爺生當隕首死為結草,終是心有旁骛,力有不逮。還望王爺能夠體諒微臣,給臣一個忠孝兩全的機會。”
“你這話是要我放你了父親?”攝政王臉色陰沉下來,道:“這可不行,你爹是罪臣之身,若我私心偏袒于你,不顧律法放了你爹,可如何跟滿朝文武百官及天下悠悠百姓交代?”
顏惜道:“臣豈敢為難王爺,臣從未說過要求王爺放了我父候。”
“那你的意思是?”
“臣沒有別的意思,臣只想王爺多給臣幾天時間。”顏惜道:“臣父入獄一事,臣不敢妄自請王爺網開一面,但皇上失蹤一事,實在太過蹊跷,只怕臣父是含冤受屈,眼下他在大牢,雖然風聲是說要将他處死,但僅憑幾個莫須有的一面之詞還不能完全定罪,目前正是搜查定罪證據的時候,臣請王爺寬限臣幾天,臣必會找出證據證明臣父的清白。另外,臣不擔心朝廷的律法公正,但擔心有居心叵測之人會趁人不備,謀害臣父于牢中。故而臣懇請王爺将臣父交與可靠的人看管,以保性命。”
攝政王站起身,轉過身去,道:“你只是要我多給你寬限幾天?”
“是,此時證據未足,按理還不該定罪問斬,王爺大可借徹查之由将此事拖一拖,臣要求不高,只要您能寬限臣七天而已,七日之後,若臣一無所獲,家父的事再也不會提起。”
攝政王撫着胡須,躊躇不語。
“王爺,此事看起來只是顏慶兩家的矛盾,但造成的後果卻絕非如此簡單,”顏惜又道:“這些年我雖然打理家族事業,但畢竟尚過年輕,凡事略有不足,所以越潮的商事基本上還是由家父做主,他經商大半生,經驗充足,眼光獨特,人脈廣泛,又通曉多地語言,王爺若是想與周邊國家互通貿易,那行商往來的事務,家父出面周旋,相信會更加順利。而若此刻他被人誣害致死,恐怕王爺的宏圖大計多多少少都會有所影響。”
顏惜瞥着攝政王微微松動的眼神,趁熱打鐵:“王爺,臣曉得家父曾與您有過芥蒂,但眼下國事為大,我們何不将私人的恩怨擱置一邊,一笑泯恩仇?畢竟若能摒棄前嫌,齊心協力,助我大周開拓這錦繡河山宏圖霸業,才是王道。”
大殿裏久久安靜着,攝政王沒有答話,他反剪起手,在屋裏緩緩踱步,似在思索着顏惜的話,良久後,他轉身瞥了顏惜一眼,口氣裏微帶着一絲喟嘆,道:“顏致遠真是有福氣,生了個好兒子!罷了罷了,我準了你的要求便是!。”
顏惜走後沒多久,殿門“吱嘎”一聲被大力推開,尖細的聲音慌亂的響起:“小王爺!小王爺!您不能進去,攝政王有吩咐,他有正事要處理,誰也不能進去打擾!”
“滾!張保順你再攔着我,本王将你殺了剁成肉泥喂狗!”來人高喝一聲,一雙赤紅的酒瞳像是含着鋒利的堅冰,滿是暴戾的怒氣。
王座上的攝政王停下手中筆,看了來人一眼,揮揮手,朝那尖聲尖氣的公公道:“小順子,讓他進來。”
“是,王爺。”張保順聞言,收回攔住李承序的手,随後邁着小碎步輕快退後走出偏殿。
攝政王将手中奏折合上,斜睇着自家唯一的兒子,他眉頭深皺,似是在強壓着怒氣,不讓自己爆發出來:“這麽晚了,你也不派人通報一聲,直接便闖到我這來,還有沒有規矩?”
小王爺可不管他什麽臉色,開門見山道:“地圖呢?”
“放肆!你在跟誰說話?”攝政王一拍桌子,道:“本王是你爹!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
“好,兒臣見過父王!”小王爺敷衍地行了個禮,起身後依舊不冷不熱地重複道:“地圖給我!”
攝政王怒容稍斂,仍是低吼道:“什麽地圖?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李承序道:“還能有什麽地圖,自然是絕情冢的地圖!”
攝政王眉頭挑了挑,問:“你要那個做什麽?”
小王爺歪着身子往臺下椅子上斜斜一靠,懶洋洋道:“你別管,給我就是!”
“混賬東西!”攝政王罵了一句:“有你這樣跟自己老子說話的嗎?”
李承序默了默,口氣終于軟下來,道:“父王,你給我就是,我回頭再跟您交代。”
攝政王長嘆一口氣,似是有些無奈,道:“那地圖在慶親王那裏,我這裏如何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承序湊過頭去,一雙酒紅的眸子眨了眨,似是不相信自家父親的話,又問了一遍:“你真沒有?”
攝政王瞪了他一眼:“我騙你做什麽?”
李承序沉默了半晌,頗有些愁眉苦臉的模樣,半天後他道:“你別殺安命候。”
攝政王擰起眉頭,似是有些疑惑自家兒子的反應:“你在給他求情?”頓了頓,問:“為什麽?”
李承序默不作聲。
攝政王喝了一口茶,悠悠道:“不用你求情,我已經打定主意留下他的命了。”
李承序一怔,道:“你說什麽,你不打算将他淩遲處死了?”
“本來他是非死不可的,我甚至早已想好,要給他怎樣的死法。”攝政王說了一句,又将話音一轉:“不過他生了個厲害兒子,因為他的兒子,我願意給他活命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小王爺眯起眼,道:“顏小侯爺來找過你?”
第一百四十一話 離開
“你的意思是.....”小王爺眯起眼,道:“顏小侯爺來找過你?”
攝政王颔首道:“不錯,就在剛剛,那顏家小子來過這,他說服了我,我願意放棄與慶親王合作的機會,轉而與顏家合作。”
李承序奇道:“什麽?那小子居然說服了你?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連你這樣鐵石心腸的人都能勸動?”
“他也沒說什麽,無非向我證明了顏家的價值!在顏家與慶親王兩派之中,我自然選擇有利于我的派別留下。”攝政王沉沉一笑:“事實證明,這小子很聰明,他說到了我的心坎上。”
李承序嗤的一聲笑,很是不屑一顧,道:“想不到這小子還有點手段嘛,本王當真小瞧了他!”
“對他我沒什麽好奇的。”攝政王眯着眼睛端詳了李承序半刻:“倒是你,你這從來不顧旁人生死的冷血性子,怎麽今日巴巴的來替顏致遠求情,你們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關系,真叫人好生納悶!”
李承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誰說我跟他沒關系,我跟他有關系的,不過這關系很複雜,隔了好幾個男男女女,改天我再向父王你解釋......”他托腮又沉思了一會,突然站起來道:“等等,父王,你方才說那顏惜剛走?”
“是啊,剛走,前後還沒有半柱香時間。”攝政王說着說着,陡然提高聲音吼道:“你小子別跟我東扯西拉,上次進宮的那個鄭國公的女兒你究竟看了沒有啊?好不好你倒是也吭一聲啊,你都這麽大的人,正妃都沒有冊立,本王如今都六十多了,還連個孫子都抱不上,你這不孝的混賬是不是想氣死我啊,你這......”
“兒臣告退......”攝政王還沒吼完,眼前紅衣一晃,李承序已經沒了蹤影。
長街漫漫,夜涼如水。碧衣的公子緩緩踏步在幽暗的巷子裏,一襲碧袍宛若蕩漾的春水,無聲流淌在這深邃的夜裏。
“得得”的馬蹄聲自巷尾響起,風一陣急速掠過,霎時一陣濃郁的脂香迎面而來,再一看,紅衣霓裳如錦色雲霞,已經堵在了顏家主仆面前。
“喂。”高頭大馬上,小王爺的臉色很不好看。
顏惜笑了笑,并未有什麽不悅:“小王爺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沒有什麽事,我只是在想,你這樣的人,究竟何德何能.....”李承序伏在高高的馬背上,圍着顏惜慢悠悠轉了幾圈,他歪着頭打量着顏惜,仿佛是兩人初次見面一般,那神情裏有不屑,亦有不甘,旋即他冷冷一笑,紅色的酒眸像是寒冰裏凍住的赤色寶石,閃爍着冷郁的光:“居然能讓親親那般奮不顧身的為你。”
顏惜平靜的眸中霎時有波瀾激蕩而起:“小王爺這話什麽意思,翎兒怎麽了?”
“你還有臉問!”李承序揮鞭啪的甩了一下身下的馬,暴躁的發洩着自己的不快:“她為了救你們顏家,只身去了絕情冢,那地方如此危險,她當真不要命了!”
顏惜的臉色霍然一沉:“你說什麽!絕情冢?!”
雲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石床上,旁邊一同躺着的還有雙目緊閉的雲舒。
雲翎環視了周圍一圈,這才發現床邊還站着兩個人——小皇帝與黃衫男子。
“喂,你終于醒啦?”小皇帝道。
雲翎納悶地問:“咦,我怎麽在這裏?”
小皇帝哼了哼,沒好氣的道:“當然是朕救的你,你暈過去了,怎麽喊都喊不醒,而你哥又昏死了,朕只好将你們都弄到這裏來,本以為你們很快便會醒,沒想到你們一昏迷就是五六個時辰,唉,朕即便心急如焚想出這地陵,可沒你們帶路也是不行的,所以只好在這裏等你們醒來。”又指了指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