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芝麻糕」
糾結了一夜,正是好睡的時候,阿音摟着枕頭歪着頭,只覺背上涼涼的,就順手去扯被子,哪知卻扯到一角極為柔軟的布料。她也顧不上那麽多,反正不着涼就好,翻過身子,同時揮出倆爪子,卻是一寸也扯不動。
他的聲音在清晨如玉溫潤,低頭看着某人無力的動作,淡淡道:“你要是再不起來,是想讓小繪進來看見?一個睡床、一個睡地,一旦傳到我娘耳中……”有意未把話說完,拖着尾音在她上空晃蕩。
不知為何,阿音近來對“娘”這個字特別敏感,倒不是忽然有了娘親的感動,而是一種別樣驚悚。她驀地起身,擡眼去看已穿戴整齊的溫寧。眼底忽而一閃,扭頭去看攤在邊上的百蝶錦:“東西呢?”
看她的緊張模樣,溫寧往床沿的布包一瞥:“自是收起來了。這件東西,可比我們分床嚴重多了。”
阿音滿腦子都是那滴蠟油,試探問他:“你收起來之前,沒看一看嗎?要是髒了什麽,你确定對方不會退貨?”
溫寧蹲下身看她:“原來,你還惦記着,你是有多希望這東西被退回來?”發覺她眼神猶豫,又是一副難以啓齒的表情,他說道,“我說過,退回來,就是你的了。而且,就算髒了,今日也得先送過去,否則拖延交貨,餘叔可沒法向我爹交待。”
“能退就好。”阿音默默嘆了一句,不想卻讓溫寧聽見。
“既然這麽喜歡,那我改日再繡一幅給夫人,又有何不可?”溫寧察覺她的神色很不一般,似乎有些為難,又與百蝶錦無多關系。眼角見她手指打轉,突然就問:“你想要的,好像不是這幅百蝶錦,難不成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沒有!”阿音也發覺自己答得太快,低聲道,“我只是在想……在想你明知我不是阮思,為何還收留我?我、我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溫寧心說這一遭的确是毫無理由,任誰聽了都會心覺不合情理。不過對他而言,只是想留着她罷了。遂直言道:“有趣而已。我終日就是書院家中兩頭跑,日子煩悶得很,所以當初沈暮提議,我便應下了。有個活生生的夫人陪着,總比成天面對一屋子書卷來得好。”
阿音看他似笑非笑,心裏有些懷疑:“就這樣?”
溫寧佯作沉思:“如果我娶的當真是阮思,說不定更無聊。據傳言,阮思雖是溫婉,但溫婉過了頭,平日裏中規中矩,在漪花樓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不像你,算有點情趣。”
“情……趣?”阿音乍一看,只覺這個輕浮男人跟前夜認真繡圖的公子完全是兩個人。
“是啊。能說會道,也敢喘氣。”溫寧感覺氣氛不對,立馬轉換語氣,“看你的樣子,就是沒地方去,留在溫府陪我說個話,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少夫人日子,難道不好麽?”
此人言之有理,阿音深深認同。不自覺地點頭,回過神又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連門都出不了,跟坐牢有兩樣嗎?好吧,有,至少沒蟑螂老鼠。”
溫寧默着看她,許久才道:“誰說你不能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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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忙坐起來湊過去,兩手拍在他肩上:“真的假的!你不是說不能踏出溫府半步,那個誰誰會殺我嗎?現在、現在又能出去了?”
溫寧颔首道:“從你出了牢門的那一刻,便自由了。既然放了你,他就不敢動你。因為依照現在的狀況,你一死,他的嫌疑就最大。所以說,他巴不得安安穩穩活着。”
難道是之前理解有誤,還是她多想了什麽?阿音才不相信那個韋益能這般放任:“他就不怕我把什麽給說出去?”
“你能說什麽?阮思見過的,你能記得?若是真記得,又給說出去,那他倒是能告你诽謗。阿音,你是個聰明人。”溫寧想到她的名字,就這樣說出口,順口到連自己都意外。
“為什麽叫我名字?我跟你不熟。”阿音始終覺得,她的名字,只能在師父或是師兄弟口中聽到。
溫寧把一旁的衣服丢給她:“相處久了,自然會熟的,阿音。”
阿音剛想反嗆兩句,便聞外邊有人叩門,想必是小繪來了。也顧不上溫寧左一聲、右一聲叫喚着,飛快把地上的厚被随意一捆,胡亂塞進櫃子。瞥見溫寧目瞪口呆的表情,她順手就把梳子丢過去:“看什麽看!沒見過女人整理被子啊!”
溫寧妥妥接住梳子,而後遞給她,見她賭氣不接,悠悠然道:“本想帶你出門逛一逛,唉,既是夫人不願,那就罷了,枉費我……”話未說完,梳子就被她奪了去。
如此放風良機,她又怎能錯過!一邊梳頭,一邊朝門外喊着:“小繪,進來吧。”
作為全禹州城最貌合神離的新婚夫妻,兩人只在茗繡坊交繡圖時顯得親密,一出那扇大門,便是一前一後離得甚遠。
阿音看他也沒急着回去,便在城裏東逛西逛,奈何無錢傍身,只好這邊摸摸,那頭看看,沒買下任何東西。其實,所有東西都不重要,溫府裏有的是,實在沒必要另花一份錢。況且本體與溫府着實沒有半毛錢關系,要是花了他家的錢,豈不是又欠了人情了?
逛街總有累的時候,阿音忽覺身後的步子靜了些……不是靜了,而是徹底沒有了。阿音猛然回頭去看,果然不見溫寧的影子。難道這人為了逃避付賬而溜了?不會呀,堂堂溫家少爺怎會在人前對新婚妻子吝啬?
這頭剛想着,眼前忽然橫了一樣東西,竟然是她最喜歡的芝麻糕!剛才路過攤子看了很久,愣是沒錢買。沒想到,一轉眼,這芝麻糕就在眼前了。
“謝謝啦!”阿音想也沒想就搶過芝麻糕,狠狠咬了一口,覺得眼前的大街都亮了幾分。回頭去看這位送芝麻糕的愛心人士,居然是溫寧,霎時愣住。
“不知道是誰遞來的東西,也敢吃下去。你這個人可真是……唉。”溫寧一路跟着她,一眼就看出她無心買任何東西,唯獨在芝麻糕的攤子前站了很久,心說定是這人饞了。順道問了句:“我記得府裏有分你例錢,怎麽不帶出來花?”
阿音擺手道:“那又不是我的錢,怎能随便花呢?何況我什麽也不缺。”
溫寧指着她手裏啃了大半的食物:“你缺芝麻糕。”
阿音見他如此悠哉,驀然想到一件極為重要的事:“話說,你今天不用去書院嗎?”
溫寧搖頭嘆息:“若不是我給你這芝麻糕,你倒是半分也不會想着我。這界線,你真是分得清楚。不過,你也別擔心了,我早就跟書院告了半天假。”
一時間覺得自己有點缺心眼,也不知如何應他的話。阿音默默地把剩下的芝麻糕往他眼前一遞:“哝,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細長眼角微微一斂,溫寧不屑道:“我不喜歡吃這東西。”
阿音覺得不可思議,這世上還有不喜歡吃芝麻糕的人?好奇道:“你是覺得孩子氣?”
溫寧把芝麻糕給推回去:“不是孩子氣,而是娘娘腔。”看她一臉不解的神情,難不成她以為這世上每個人都應該喜歡吃這怪東西?溫寧發現邊上有間鋪子,又見她沾了一嘴芝麻,便遞了羅帕給她:“喂,擦一擦。”
“不用。”阿音只覺多此一舉,“還沒吃完呢,擦了也白擦。”
“你不擦怎麽進茶莊?”溫寧擡手引她的目光往挂牌上一瞧。
“這個地方不适合我,我就不進去了,你去吧。”阿音看那豪華的裝修門面,目測進門又得裝淑女,立馬就給推了去。
溫寧也無逼她,只把錢袋往她手上一放:“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你是溫家少夫人,是你的就是你的,即便以後我納妾,這些還是你的,不必為我省。”
掌心一沉,阿音忙把錢袋端住,生怕砸在地上。按重量來判斷,裏面可有好幾十兩銀子,心說也用不了這麽多錢。一接了就想還給他,誰知他一轉身就進了茶莊。
阿音還管他有多少銀子,晚點還給他便是,師父說了,這人情可不能随便欠。
啃着芝麻糕在街上轉悠,阿音總感覺哪裏不對勁,仿佛她咬一口芝麻糕,便有人從旁盯着,渾身不自在。正想猛地回頭看看是誰,手臂就倏爾被人一拎,再回頭就在一條巷子裏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人當街挾持溫家少夫人居然連臉都不遮!
手裏的芝麻糕早就掉了,阿音望着這人的眼睛,覺得有點眼熟,眼熟到直覺他不是壞人。小聲提醒他:“這位大哥,有事嗎?”
那人也不說話,兩眼緊盯着她,許久才說:“你是阮思?”
阿音愣了愣,斷續點頭:“是、是啊。”
那人從衣裏摸出一樣東西,阿音看着還以為是匕首那一類,誤以為此人要綁架溫少夫人大撈一筆。剛想甩出三腳貓功夫拼上一拼,就見那人只是拿了一張小木牌給她。
她剛想低頭看,那人就說:“若有需要,就把這木牌放在城外池亭橋東的樹下。”最後一字落下,那人也閃身不見。
阿音翻過那張寸許長寬的木牌,目色一頓,竟是一張再尋常不過的牌九。這是大白天耍人啊!還未多想,一個人影就奔至眼前:“你沒事吧!”
這人手裏拈着半只芝麻糕,阿音沖他一笑:“進巷子躲躲日頭。夫君,茶葉買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聲了個明1:芝麻糕是逗比蘇我愛吃的,跟三次元阿音本體沒有任何關系。
聲了個明2:三次元阿音本體根本不喜歡溫寧……某人切勿對號入座。
【夫人還滿意嗎~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