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禍臨」

溫府少夫人的舒坦日子過了整整一個月,阿音逐漸适應這個全新的身份,還有溫府的富貴生活。她循規蹈矩地扮演妻子的角色,每天中午做好飯菜就給溫寧送去,街上的人天天看着,對她的議論也越來越少。

唯一不變的是,她在是知閣的地位,依然只能打地鋪。

或許是厭倦的緣故,溫寧起床也不踹她了,除非她睡得太死。偶爾晚上幫餘叔繡個圖,她就從旁陪着。不知為何,那位溫夫人再也沒幹過把她關小黑屋的事,據說是溫寧以傳宗接代為理由,得到他爹的支持。

這天,溫寧又早早到書院去了。阿音陪他繡了一晚上什麽孔雀,被他拽着聊天,說是提神,硬生生聊到天明,這才剛剛入睡。

阿音本是不想做這耗費精力的事,畢竟晚上睡覺是人之常情。可溫寧以金錢為誘,說是陪聊一個時辰就給一兩銀子,她只好沒骨氣地答應了。誰讓她不肯平白無故地接受溫府的零花錢,以這種方式得到錢,才不算是不勞而獲。

方才入夢,正當阿音在夢裏捧起一塊芝麻糕,那煩人的敲門聲又随之而來。那個小繪九成九是溫夫人的人,每日定點敲門,從不晚到半刻。小繪的任務就是監督阿音起床,然後護送她去廚房做飯,再目送她拎了食盒出門。

可是,今天的時辰似乎早了一些。阿音坐在梳妝鏡前,打着哈欠:“小繪,今天怎麽這麽早?要是現在把飯菜做好,到午時可就涼了。”

小繪笑得神秘,為阿音绾了個素雅的發髻:“少夫人,夫人說了,今天要你早些過去。”

阿音無意中瞥見小繪的笑意,頓覺詭異:“去娘那邊?是娘找我有事?”

小繪守口如瓶:“少夫人去了就知道了。若是奴婢現在說了,夫人可得怪罪的。”

經過一個月的了解,阿音算是懂她的意思,誰也不想因為一句話被東家克扣工錢。最重要的是,溫府下人的工錢比一般人家高出五倍,阿音補貼不起那些錢。若為了這麽一件事,就得陪溫寧聊上幾晚,那她寧願把好奇心給掐了。

興許是嫌棄花樓琵琶女的身份,溫夫人鮮少找阿音聊天,即便不慎在府裏遇上,也沒給多少好臉色。阿音也沒多在意,畢竟溫夫人出身名門,還有個沾親帶故的深宮寵妃撐腰,婆媳身家懸殊,擺一擺姿态也是理所當然,否則又如何體現名門的用處?

阿音已将淑女步子走得十分順當,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大家之風。若無人提起她往日的身份,只怕見過的人都以為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家閨秀。但每日這般人前虛僞,她也累得夠嗆,故而慶幸溫寧知曉她的身份而不外傳,這樣至少在他面前,能稍稍放松一陣。

一路蓮花小碎步到溫夫人面前,款款欠身:“娘,阿思給您請安。”掀起眉角往四周一探,發現有一名老者站在溫夫人身邊,肩上還搭着一條寬布帶,連着一個小木箱。

在外人面前,溫夫人對待兒媳還是相當客氣的。人生如戲,這賢妻的名號,可不能讓某人随便做個午飯就搶了去。她說:“阿思,過來坐下。娘給你找了個大夫,讓他給你看看。”

阿音隐約有種不祥的預感:“娘,阿思身體好得很,并無病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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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夫人笑得萬般可親:“誰說一定要生病才能看大夫,偶爾請個大夫來把一把平安脈,這是溫家的規矩,你日後就習慣了。人嘛,身體好些才能活得長久。”

“娘說的是,阿思受教了。”阿音聽話坐下,把手腕遞給那位大夫,順勢偷瞄溫夫人的表情,似乎很是緊張,也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徐大夫,如何?”溫夫人很少如此急切,她總是在人前顯得從容不迫。

徐大夫捋着他那兩寸山羊須,緩緩搖頭:“少夫人脈象平和,并無不妥,自然也無、也無……”他看見溫夫人臉色不對,說話也跟着結巴起來,“也無初孕之兆。”

阿音漠然望着她的婆婆,連笑也笑不出來,心說溫夫人瞬間變得殷勤,竟是因為這個緣故。先前還擔心兒子太過操勞,如今才一個月便着急了?話說溫寧不過二十歲,想要孩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好吧,貌似快了些。反正這生孩子的事也輪不到阿音身上,她只想着再過半年慫恿溫寧納妾,也好一人獨霸一床。

溫夫人的臉色愈發難看,失望道:“這都一個月了,怎麽還沒見動靜?”說着,目光又熟練地輕視起來,“阿思,溫寧待你如何?”

阿音腦子裏一片轟鳴,心說這個婆婆也太過明目張膽了一些,還有外人在場,居然就問如此露骨的問題。只能幹笑道:“夫君待我很好,非常好……”

徐大夫看出些端倪,便想着結束眼前尴尬氣氛,而後溜之大吉:“溫夫人,溫少爺年紀尚輕,委實不用操之過急。”

溫夫人冷冷瞥他一眼:“你兩個兒子給你生了五個孫子,你當然這樣說。想我溫家一脈單傳,自然急着開枝散葉。你給少夫人開些藥,若是一個月內還無動靜,今後,你就不用來溫府把平安脈了。”

阿音全然怔住,心想這莫說一個月,就算是一年,她和溫寧也不可能有任何動靜。看來,這慫恿納妾的事可得提前辦了。

看那徐大夫的手有點抖,阿音真為他感到難過。這本來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溫夫人卻把壓力全砸在他頭上。真想提前給他告個別,下個月可就看不見他了。

徐大夫正頂着壓力開藥,絞盡腦汁而寫不出一個字,正是為難的時候,溫府的下人忽然沖了進來,而且不止一兩個。

溫夫人拍案而起:“你們還有沒有規矩!不想在溫府幹就給我滾!”

幾人跪倒在溫夫人跟前,音色顫抖:“夫、夫人,有、有官兵闖進來了!”

溫夫人皺眉道:“官兵?哼,是來要糧饷麽?跟我出去看看!”

阿音手心一冷,似乎意識到什麽,鬼使神差就随溫夫人一同往前廳走去。

那不是普通的官兵,亦非禹州府尹的人,看他們的衣裝貌似很名貴。在溫府一個月,沒少去茗繡坊晃悠,這衣料優劣,阿音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是官兵的衣服,怎會貴到這種地步?

溫夫人盛氣淩人,只是還未開口,那領頭的官爺就大聲将她喝住:“你可是溫寧氏寧秀!”

“是。”溫夫人的氣勢忽然就弱下來。

“很好。弟兄們,動手!”官爺揚手一揮,身後的十幾名小兵便往府裏沖去。

溫夫人見勢不妙,忙張臂攔下:“官爺這是要做什麽!我溫家只是江南小戶,做些織布繡花的小生意,究竟是何處得罪官爺了?國有國法,豈能容你們肆意胡為!”

官爺冷笑道:“你得罪的不是我,而是宮裏的人。莫要溫府以為你有寧妃撐腰,就沒人動得了。我現在就告訴你,因為你,寧妃已被削去貴妃頭銜,降為容華了。”

溫夫人怔住:“你說什麽?我溫家與宮裏素無來往,豈會連累寧妃娘娘!”

官爺丢了一本折子到溫夫人跟前:“自己看吧。”待見她看着折子,臉色變得煞白,他方才說道,“你家茗繡坊出的那幅百蝶穿花雙面錦,被澤府文家當貢品送入宮中。這本是光宗耀祖的事,只可惜裏有瑕疵,且乃不吉之兆。若非繡圖尚在內務府,而是送到某位妃嫔手中,只怕溫家得到的,就不僅僅是一個‘抄家’的責罰。”

溫夫人呆立當場:“百蝶穿花……雙面錦……這,這我并未繡過此圖。茗繡坊也無第二人會如此技藝。官爺,這是不是弄錯了!茗繡坊從未出過這幅繡圖,這條罪責又豈能怪到我溫家頭上?說不定是誰冒充我茗繡坊的雙面繡……”

“你茗繡坊的雙面繡還有人可以僞造?溫夫人,你也太小瞧自己了!”官爺緩步走來,目光狡黠,“想不到溫家也會出這種事。明知陛下喜歡白芍,你卻來個白芍溢血……你說,這是什麽意思?一個足以定作反叛的罪,如今只是抄家,溫夫人,已經不錯了。”

“但我從未繡過……”

“是溫寧繡的,是夫君繡的……”阿音喃喃自語,心頭上像是掂着一塊冰,冰水不斷融下來……終歸是出事了。這一回,當真是她一人之過。只有她知道,是那滴蠟油。

現場瞬間安靜,溫夫人顫聲道:“你說什麽?溫寧他怎麽會……”

阿音魂不附體地站在那裏,重複着:“是他繡的,繡了整整兩夜。但是我……”

“難怪他爹不讓他碰刺繡,我還想着是他頑固,沒想到溫寧一碰,果真出事。”溫夫人苦笑着,走到她面前,“可我從未教過他,他怎麽會雙面繡技?你告訴我……”

“不關他的事。雖然是他繡的,但真的不關他的事。都是我。”阿音的聲音低得連自己都聽不真切,鼻尖涼得發酸,眼眶溫熱着,臉色比她的婆婆更加蒼白。那天應該說的,她卻擔心茗繡坊交不上貨,還滿心以為對方會退貨回來……這回,真的害到人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嘴唇動了動,一些話就從嗓子裏逸出來:“那滴紅蠟,是我、是我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喊話】那個誰啊,上次某人其實真的不願意四人行什麽的,下回能不能把參與人數除以二?說實話,逗比蘇真替你們感到捉雞啊!

(咳咳,個人覺得這文快成助攻文了。。。。你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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