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唇齒間」
天明之後,溫寧照阿音的意思,把其中二百兩銀票交到母親手裏。溫夫人自然問了這錢的來路,雖是不願,但溫寧仍是謅了謊話,說是以前攢的私房錢。
一解燃眉之急的喜悅,使得溫夫人沒有過多糾結于兒子的囤票能力,興高采烈地把錢送到溫老爺那裏。雖說有點疑惑,但無論如何都比當房子好。
錢的問題一解決,接下來的事自然容易許多。在第二十五天,溫家趕出了那批貨。
不知是魏家財大氣粗,還是對溫家信譽有着十足信心。聽溫老爺說,那位魏公子甚至沒有現身,就讓手下阿明把貨拉了回去。至于餘款,更是高于事前約定的價,令溫老爺欣喜萬分,說是溫家遇了貴人。
為了感謝魏家,在交貨的第二天,溫老爺将魏雲馳請到家中,且讓阿音準備了一桌子菜,以聊表心意。
阿音在廚房忙活着,見溫寧進來端菜:“你等一會兒,還差一點。”
溫寧看她左臂垂着,從頭到尾只用一只右手,難怪效率比平時慢上許多。自從那夜之後,阿音再也沒讓他近身半步,手傷的事自是不得而知。“你的手傷還沒好嗎?”
“差不多了。”阿音随口應了句,心裏想這傷哪能好得這麽快,都傷到骨頭了。轉眼見他越走越近,忙執起鍋鏟截住:“你不用招呼客人嗎?”
“每句話都不超過十個字,有什麽好招呼的?我爹娘陪着就夠了。”溫寧回想起剛才的對話,只覺得犯困。真不知魏家公子幾年來是如何談的生意,惜字如金,聽他的話一半靠猜,比那天來家裏要貨說得更少。
“十個字?”阿音的手滞住,唇角隐約浮出一絲苦笑。她的師父,也是這種人。
眼見鍋裏的水快要燒幹,溫寧伸手指了指:“夫人,你的魚。”
似乎聞到什麽味道,阿音驀然回神,飛快把鍋裏的紅燒魚給撈上來。看溫寧自覺來端,她一手擒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阿音對這個魏公子的身份着實好奇,長得超脫,做人也超脫。按常理說來,生意人都該巧舌如簧像話唠,可他的話少成這樣,當真是經商界的一朵奇葩。
溫寧一眼看穿她的好奇心思,也無阻攔,讓她跟在後邊随了去。
待他端魚進屋,阿音就藏在某扇窗子底下,順着縫隙看進去。瞧着那魏公子清清冷冷的模樣,真看不出半分生意人的銅臭風骨。阿音真心覺得,他應該去修仙。
完全沒有宴客應有熱烈氣氛,溫老爺打回來的好酒竟是一口也未動過。據陪同的阿明所言,他家公子滴酒不沾,怕是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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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端魚上桌,順道說着:“這是阿思的紅燒魚,很是不錯。”
魏雲馳的目色往窗下一瞥,悠悠然收回來:“她為何不上桌?”
溫夫人遲疑片刻,笑道:“她在廚房忙着,還得過些時候。”
魏雲馳提起筷子,夾了點魚,在口中細細咀嚼,面無表情。從入席到現在,他的表情就從未變過。某位旁觀人士表示,就算魚裏摻了翔,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溫老爺見氣氛過于沉悶,便主動斟了杯茶:“既然魏公子不能飲酒,那溫某就以茶代酒,多謝魏公子的相助。若無這百匹錦緞,恐怕溫家将難以支撐。”
“小事而已。”魏雲馳連眉頭也不擡,随手舉杯意思意思,便默默飲下。
氣氛再度跌入谷底,溫老爺深知魏家人皆是脾氣古怪,所以對魏雲馳的冷漠也無不滿,何況他還是溫家的恩人。
其實,溫老爺請這頓飯有兩個目的。一是致謝,二是為了溫家的将來。如今風雨飄搖的溫家,若能得魏家關照,便有望重整旗鼓。
這時,魏雲馳停了筷子,垂眸道:“這魚,很好。”
溫夫人一聽稱贊,立即說道:“若是公子喜歡,可時常過來。阿思成天在家裏也無事可做,給魏公子做點東西,那是再容易不過。”她深谙丈夫的心思,無論如何也要讓魏雲馳繼續幫溫家。
溫寧對此略感不悅,現時的溫家不比往日,随意讓陌生人出入多有不便,況且……他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長得不錯又有錢的男人。遂對母親道:“娘的廚藝也不錯,只是很久沒嘗到了,我甚為想念。”
這句話的意思太過明白,溫老爺擔心觸怒魏雲馳,連忙轉了話鋒:“魏公子,若今後還有需要,盡可來找我溫錦堂。別的說不上,可這織染之術,我敢說,禹州城內外無人可及。”
魏雲馳仍是淡漠,貌似對溫老爺的提議絲毫不感興趣。他瞳色冰冷,忽而溢出一絲顏色。他淡淡說了兩個字:“繡圖。”
溫老爺當即會意:“魏公子是看中我溫家的刺繡之藝?”
魏雲馳點頭,聲線沉若鐘鳴,拖着悠長餘磬:“一個月,七十繡圖。”
溫老爺臉上的笑意忽然有點勉強,他不像上回應得那般爽快。魏家要的豈會是尋常繡圖?他看了一眼妻子,遂據實以告:“不瞞魏公子,眼下溫家人手不足,短時間內也尋不得技藝精湛的繡工,這一個月七十幅繡圖,恐怕……要令公子失望了。”
對于父親的說法,溫寧委實難以茍同。家中只有阿音不懂刺繡,若是三人合力趕一趕,七十幅繡圖根本不在話下。可是上回,父親已得知其私自繡了百蝶穿花,在他眼裏,那是染指生意的行為,是萬萬不可的。為此,父親還私下教訓了一番。但溫家如此形勢,父親居然就此放棄良機,這讓溫寧很是訝異。
魏雲馳緩緩道:“無妨。考慮便是。”
一句“考慮便是”,讓席上的三人陷入沉思。若是接下,照這位魏公子闊綽程度,足夠讓溫家添個小鋪面了。
直到魏雲馳離開,溫家還處于考慮狀态。魏雲馳似乎不着急,還在禹州城尋了間客棧長住。如此執著,令溫老爺搖擺不定。
入夜後,阿音收拾完碗筷才回了屋子,心裏暗暗罵着溫寧的無情無義。可念叨幾句,又覺得沒有道理。她心說,前幾日溫寧是幫着洗碗,難不成還得指望他一直洗下去?
揉着脖子,推開房門,忽聞迎面拍來一句:“把門關上!”
阿音朝他手裏的動作看一眼,急忙轉身把門扣上。順便小跑着把窗子都給關了個密不透風。溜到他書案前,盯着他筆下的圖:“你這是在幹什麽?你是在想那個魏什麽的繡圖?”
溫寧放下筆,頗為贊許地看她:“不錯嘛,我不過畫上幾朵花,你就看出來了?”
阿音扶額道:“你畫歸畫,剛才怎麽連門也不鎖,要是你爹進來,我可保不了你!”
“用不着你保。”溫寧拿起邊上晾幹的蘭亭圖,“魏雲馳住的客棧,我打聽好了。你明天把這幾幅圖樣送去,讓他挑一挑,說是溫家應下這單生意了。”
“我去?你開玩笑吧。”阿音自覺沒法擔負這般重責,“話說你怎麽不去?”
“做賊也也得做得像一點。我要是不去書院,爹娘準得起疑。”溫寧支頤看她,“難不成……你要我爹送去?”
“還送?要是讓你爹發現你畫這東西,說不定皮都被剝了兩三層。”阿音小心捧起另一張,“好像圖樣很是簡單,比起上回那幅,偏簡單了。”
溫寧嘆息道:“若是難了,我娘該怎麽繡?百蝶穿花那可是非常時期的要命活,要是那東西一個月繡上七十幅,用不着我爹出手,我自己就能升天了。”
阿音托着下巴:“說的也是。只不過,你不怕你爹說你?”
溫寧笑了笑:“先把單子接下,到時候騎虎難下,我爹繡圖都來不及,豈會說我?”
阿音搖頭道:“真是太陰險了。”
“陰險?難道你不想我娘平日少說你幾句?等娘有了活幹,你耳根就能清淨了。”溫寧半笑着,又是提起筆來,“你去睡吧,我還得畫上幾張。”
“還早呢。”阿音繞到他身後,全神貫注地看他下筆,不由嘆道,“早知道你有這等手藝,就讓你畫上幾幅,然後我擺攤去賣。這可比你在書院抄抄寫寫賺的多多了。”
溫寧筆尖頓了頓:“堂堂茗繡坊少爺擺攤不賣布,反倒賣書畫。你可真會為溫家着想。”
這一句話堵得阿音無言以對。她不知不覺俯身下去:“溫家少爺不能賣書畫,但是我可以。繡花那精細活,我學不來,可這畫畫嘛,興許我能學點皮毛。我去賣,總可以吧?”
“你去……”心髒猛跳了一下,溫寧全然沒有意識到邊上停了一張臉。說着話,悠哉地扭過頭去,居然碰上個柔軟的東西。
絲綢般的觸感,竟然……是她的唇。
手勢一松,沾墨的毛筆跌在畫上,一塌糊塗。
四目相對,兩人唇瓣相觸,如是蜻蜓點水。可是……點水的時間略長了些。
一口氣喘不過來,阿音驚得彈開,腳跟絆到個東西,一屁股摔在地上。
唇上的溫度遲遲不散,溫寧愣神看着某人連滾帶爬去床上:“摔疼沒有?”
阿音一面把被子罩上頭,悶悶的聲音透出去,像是塞滿棉花:“我說你沒事撞我牙幹什麽!哼!不學了!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ヾ(≧O≦)〃嗷~ 吻戲,對滴,第一場吻戲!
所以在這裏要再度聲明,本文正文部分CP與三次元本體們沒有任何關系!
番外內容大概已定,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