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書院亂」
板栗在溫家的地位,可謂一時無兩。阿音寵着它也罷,居然連溫夫人也對它愛護有加,有的時候,甚至連溫老爺的話也不屑一顧。溫寧對此甚感無語,與其在家看狗來回蹦跶,倒不如待在書院晚些回去,一個眼不見心不煩,勉強算是平靜一些。
可是,就算溫寧在書院待到天黑,中午的飯還是該吃一吃。溫夫人雖放任他留在書院,但仍是囑咐阿音每日午時前去送飯。
一般來說,送飯算不上是什麽事,可偏偏阿音帶了板栗去。一手是食盒,一手抱狗,幾乎全禹州城人都知道溫家養了一條乖巧的狗。
子虛書院并無犬類不得入內的規章制度,每當阿音到了書院門口,便讓板栗落了地。看它乖順地跟在裙邊,阿音很是放心。可一到杏林亭坐下,便不太平了。
一個素衣姑娘,抱着一條狗……在單純的書生眼裏,真是一幅美好的畫面。
故而,每到午時,杏林亭裏就聚集了一群人,專門圍觀阿音逗狗。阿音對此不以為然,看着板栗跟大家玩得開心,也顧不上溫寧的心思。
如此一來,溫寧“眼不見心不煩”的願望就打了水漂。本以為中午能過得悠哉一些,現在是一下課就得沖到杏林亭,把那些圍觀群衆全數勸退。他向來不喜歡圍觀這檔子事,尤其是圍觀他夫人的那群閑人。
已是第五日,溫寧跑步的速度提升不少,一口氣跑到杏林亭也無以前那麽喘。而那群圍觀的人也像是習慣了一般,見他來了,便轉身離開。
阿音感覺周遭靜下來,就朝食盒看一眼:“少爺,吃飯。”
此時的溫寧哪有吃飯的心思,他忍無可忍:“你送飯就送飯,帶什麽狗來?就這麽喜歡讓人圍着看?你要搞清楚,你是我溫寧的妻子,是溫家的少夫人,平日裏抛頭露面也就罷了,給一群人圍了盯着看,很好玩嗎?”
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完這些,阿音有些驚訝:“你跑了這麽遠,還說這麽多話,居然不喘!溫少爺,你進步很快啊!有沒有考慮試試武狀元?”
對她的調笑,溫寧只覺惱火:“你夠了嗎?我告訴你,明天不用送飯來了!”
阿音笑了笑:“你說的好像是我想送飯一樣。這五天,你說的也夠多了。溫寧,我讓人圍着看又怎樣了?難道這也有辱溫家門風?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許久沒聽她這樣頂嘴,想來這五天,她是忍着不說。礙于公共場合,溫寧也不敢太過大聲,只能湊近一些:“我是腦子壞掉了,所以才一直把你當溫家少夫人。其實你根本不在意這些,你從來就沒有作為阮思的自覺!”
“溫少爺,你是想吵架嗎?”關于他腦子的事,阿音只是随口說說,哪裏知道他的反應大成這樣。看來,他是入戲太深了。“你說的對,我不是阮思,為何要有她的自覺?”
“對,你說的對。”溫寧笑着退開,“要是阮思讓人圍着,早就吓得帶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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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覺得他有點不對勁,怎麽左一個阮思、右一個阮思就說起來了?她臉上浮起神秘笑意:“喂,你不會真的喜歡阮思吧?所以……才這麽介意?”
溫寧對她的後知後覺感到頭疼,心說這女人的腦洞已經開偏了,要是再這麽說下去,指不定會聯想出更奇葩的東西。他擺手道:“飯我會吃的。你先帶狗回去吧。”
阿音想着趕回家午睡,也懶得與他廢話。“板栗,我們走。”
“板栗、板……”阿音往四周一瞧,倒吸一口涼氣,“板栗……不見了。”
“它不是很黏你麽?”溫寧敷衍地往周邊看了看,咦,還真是不見了!
看阿音急得跳腳,溫寧只能替她找狗。午飯,估計得放棄了。
兩人找了大半個書院,問了不少見過板栗的同學,愣是一點線索也無。書院不算大,四周有圍牆,除非它鑽了狗洞出去,否則不可能一點線索也無。
“啊!蒼天吶!我的畫!”
向來以內斂沉靜著稱的程夫子,竟然發出此等慘叫!書院裏往來的學生,不約而同朝春風閣的方向看去,面色木然。
溫寧意識到什麽,立馬拉過阿音的手,奮力沖向春風閣。
春風閣是書院先生們休息之地,故而藏了許多供先生們把玩的東西,更有琴、簫,筆、墨、紙、硯,故此也有不少先生們親筆揮毫的字畫。
依程夫子的慘叫推斷,定是他剛剛畫就的水墨遭了什麽不測。
當溫寧和阿音攜手奔入春風閣,那裏已是一片狼藉。
花架上的盆栽“哐”地一聲,碎在地上,土撒在零落的碎紙上,碎紙上的墨跡未幹,硯臺正倒扣在邊上,邊上的毛筆在滾動,劃出一個慘不忍睹的弧……
程夫子摟着一卷畫,站在廢墟之中,目色驚恐地望着兩人,口齒不清道:“還好、還好這幅畫沒事。要不,院士定會扒了你們的皮……”
話說子虛書院的院士是個好好先生,任何時候都是處變不驚、和藹可親,除非……有人毀了他的畫。後果,絕不是退學那麽簡單。
又是一聲悶響,樂理老師的琴忽而砸在地上,上邊斷了兩根弦,似乎沾着一滴血珠。
發現這一點的阿音,顫着手指過去:“夫子,這琴……是怎麽回事?”
“琴?”程夫子扭頭過去的瞬間,面色煞白,“糟了,琴弦居然被那個小東西給扯斷了!”
“小東西?夫子說的是板栗!”阿音緊張道,“板栗受傷了?”
“夫人,現在好像不是關心這事的時候……”溫寧說着,擡手指向四周,“你說這些,該怎麽辦?你家板栗的傑作。”
“我家還不就是你家。”阿音白他一眼,環顧周遭,的确,這回禍可闖大了。
沒想到板栗這麽小,竟能将偌大一個春風閣弄得像是拆房子一樣。憶起在魏府午宴的某件事,阿音不寒而栗,莫非這狗又瘋了?
對眼前的一切,阿音深感歉意,若非沒把板栗看緊,也不至于如此。她飽含歉意地走到程夫子身邊:“夫子,對不起。”
“沒事沒事……”程夫子擺着手,心裏揪着疼。
“請問一下,您是否看到,它跑哪兒去了?”阿音賠着笑,問得萬分小心。
似有穿堂風,呼嘯而過。程夫子幾乎要哭了,手抖着指向後邊:“它去了書……”話未說完,接連的巨響像是一塊塊板磚砸在程夫子心上。他失聲喊道:“書閣啊!”
果不其然,板栗的破壞能力遠遠超乎阿音的想象。書閣,完了。
或許,情況比春風閣好那麽一點點。至少這裏沒有硯臺、沒有盆栽,僅僅是書櫃傾倒,各類書籍混雜一道,埋在一起。
阿音腦袋發暈,也忘了喊那狗的名字。她側過僵硬的脖子,望着溫寧:“夫君,怎麽辦?”
溫寧無言以對,默默看向身邊的程夫子:“夫子放心,我會整理好的。”
程夫子彎腰拾起一本書,連頁皺在地上,連頁沾着墨,上邊的字跡,早已看不清。
衆人想起春風閣裏打翻的硯臺,想必是那狗沾了一身,又來書閣晃蕩。
書堆裏隆起一個小包,聽聞一聲弱弱的“嗷”,一只髒兮兮的小東西從書堆下邊爬出來。一個腳印,一個墨跡,晃晃悠悠地逛到阿音身邊。
阿音低頭看它:“板栗,都是你做的?”
板栗埋下腦袋,默不作聲,只在阿音的裙角蹭個不停。
一切無須再解釋,狗闖的禍,勢必要由主人來背。
這時,院士聞風而至,捂着心口、撐着牆,足足喘了半盞茶的功夫,方才緩過勁來。
他從程夫子手中接過畫,展開一瞧,見安然無恙方才神情舒展。他已見過春風閣的滿目狼藉,而眼前的更是……他清咳兩聲:“溫寧,我給你三天時間,給我把春風閣和這裏收拾幹淨。尤其是這裏的書,要各歸各位,若讓我發現有一本位置不對,你就給我滾出書院!”
程夫子從旁邊遞上那本沾了墨跡的書。院士見了,面色一僵:“弄髒的這些,你給我重新抄錄一份補上。裏面寫的東西,相信你都知道,要是錯一個字……你懂的!”
溫寧躬身道:“是,學生定能做到。”
阿音默在一旁,心說還好程夫子拼死抱住那幅畫,要不溫寧連補救的機會也無。如果他就這樣被趕出去,秋天的那場考試可就黃了。家裏的繡圖沒趕完,又遇上這種事,那位一心培育溫寧成狀元的溫老爺,定會吐出一缸老血。
人潮散去,溫寧呆呆站在那裏,板栗依舊躲在阿音身後。他們面對的,是一個爛攤子。
阿音心覺過意不去,悄悄扯了扯溫寧的袖子:“喂,今晚,你回家吃飯嗎?”
溫寧正企圖冷靜,可她這麽一說,徹底把心底的火給激出來!憑一人之力怎麽可能在三天搞定這堆垃圾!
兩眼泛出殺氣,他指向門外:“給我回去!帶着你的狗,給我滾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板栗君才是第一助攻。魏公子把血吐光也想不到養的是一只助攻狗。。。。
【三次元助攻】夫人,三月中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