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進來吧。」

成可非把門打開,頭一歪,示意着。

語凡很想說「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家就在隔壁,我回家就好」,但一接觸到男人「你敢不從?!」的跋扈眼神,登時又把話給咽下了。

沒辦法,誰叫他剛才已經欠了人家一筆急診費。倘若沒有成可非的代墊,自己大概只能被捉去警察局關了。

「打擾了。」

走進玄關,語凡不禁張大了眼。

他們真的是住在同一棟公寓之中嗎?他家怎麽這麽寬敞?僅僅是玄關,起碼就有他那小玄關的十倍大!

跟着迎面所見到的是,一整排從地面上達天花板高度的密閉式水族箱。裏面色彩斑斓的魚兒,在綠意盎然漂蕩的水草間,自在地優游着。

哇,真想帶乳牛來這兒看看,它看到這麽多的食物在面前飛舞,一定會高興得整天站在這堵玻璃水箱前面,動也不動。

語凡跟着注意到在水族箱後方的,動來動去的「物體」。

好奇地繞過去一看,面前的一切真是美呆了!

原來隔壁裝潢了兩、三個月,就是為了在客廳弄出這個壯觀的熱帶雨林!

面向大馬路那一頭的陽臺,日照最明亮的空間,以熱帶棕榈樹、馬拉巴栗、蔓綠絨和黃金葛等各式各樣的綠葉植栽,布置成森林般的場景,而主角就是兩對共四只的大金剛鹦鹉。

尖嘴綠喙,體态豐盈,鮮豔的青綠色混合金黃或紅色的羽毛,讓人為之傾倒。它們自由自在地在鋼制的鐵架上跳躍,或在高達天花板的樹幹與樹幹上來回走動。

不時地,裝設在天花板上的室內溫控裝置,還會根據所需的濕度,噴灑霧氣,搭配空調與空氣清淨裝置,讓屋內保持宜人舒适的狀态。

「它們好漂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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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欣賞到的自然之美,讓語凡忘記了這幾日的低潮困頓。

走到他身邊的成可非掀起唇角,道:「你喜歡鳥兒?」

「任何小動物我都喜歡。」語凡雙眼閃閃發亮地說着。「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動物園的可愛動物區。可以摸摸那些小白兔、小羊,它們軟綿綿的,有些毛是硬硬刺刺的,有些毛是超細超軟的,都好好玩喔!」

「你想摸一下它們嗎?」淡淡地問。

「可以嗎?」

成可非由客廳桌上,拿起一支木制哨子,輕輕一吹。

原本站在樹幹上的其中一只大鹦鹉,張開了巨大的翅膀,一下子就跳到了可非的手臂上,離語凡也不到一公尺。

「來,把你的手給我。」

語凡信賴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由可非牽着,以指背順着鳥兒的背部線條,輕輕滑過,觸碰了下鳥兒的羽毛。

——驚愕的、歡喜的,屏息地将那份感觸收進掌心裏。

之後可非讓鹦鹉回到樹上,叫語凡在客廳坐一下,便進了屋裏面。

語凡無事可做,只好看着客廳牆面挂着的張張照片來打發時間。

裏面有不認識的老外抱着猩猩或站在大象身邊的照片,也有單獨的動物寫真。可是這些照片裏面,沒有一張出現鄰居先生的身影。可能這些照片都是鄰居先生拍的,所以他本人才沒有出現吧。

話說回來,他的家還真大。

玄關以外,連客廳也是,至少可以容納好幾個他那一房一廳的小窩。兩邊拿來比較的話,語凡那溫馨的小窩,看起來就像是鄰居先生家的一個小倉庫而已。

果然能夠當上醫生的人,頭腦都很好。因為是靠腦袋賺錢,賺錢的速度不一樣,才能夠替他自己賺到一個這麽漂亮的家,住在這麽漂亮的地方吧?還有,他養的這些鳥兒、魚兒一定不必擔心健康問題,因為醫生就在身邊,它們一定覺得自己生在這個家很幸福吧?

如果自己也能靠頭腦多賺一點錢就好了,可惜他的腦袋生得這麽笨,只能靠長相賺錢……現在就連這個唯一的吃飯道具,都被他的笨腦袋給連累了。

「冰箱裏湊一湊,現成能吃的就是這個了。」

端着兩盤冒着熱氣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成可非走到緊鄰客廳的餐桌,放下盤子,并道:「過來吧,東西要趁熱吃。」

語凡摸了摸空虛的肚皮,香氣四溢的面條令人垂涎三尺,但是……他紅着臉說道:「不,剛才已經讓你幫我付醫院的錢了,哪好意思再繼續麻煩你?我不要緊,你餓了,你吃吧。」

成可非挑起眉,冷聲一喊:「鄧語凡!」

「是!」為什麽他知道自己的全名?語凡有一種重回到小學時代,接受老師訓話的錯覺。

「東西都煮好了,你不吃我就拿去倒掉!你吃不吃?」

倒掉?!太浪費了!「……我吃!」

成可非拉開一張餐桌椅子,暗示他「不要廢話,快過來吃吧」。

「我開動了……」

坐在餐桌前,語凡以叉子卷起裹着濃濃奶油的面條,送入口中。

慢慢地咀嚼這第一口,隔了不知道幾餐之後的第一頓像樣的餐點,內心激蕩着滿滿的感恩之情……對大地、對農夫、對老天爺,還有對好心、但是有點叫人害怕的鄰居。

「好好吃……」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坐在一旁的男人,忽然起身說:「我去拿胡椒罐。」

語凡便一個人坐在餐廳裏面,大口大口地吃着那混合着涕淚的、永生難忘的、好吃到爆的奶油意大利面。

成可非躲在餐廳裏,不敢出去。

傷腦筋呀,他對「淚水」這種東西最沒轍了。

不管是女人的、小動物的,只要看到淚眼汪汪的動物,自己就會于心不忍地出手幫助。

實際上,在大學時代,獸醫實習課程中,為了學習或實驗而被迫要「處理」小動物,像是小白老鼠時,可非有好幾次因為擅自「藏起」這些動物,而屢遭教授的警告。

是說,這家夥到底是餓了多久?不過是弄了盤面給他吃,他的表情竟像是看到了滿漢大餐在面前似的……有沒有這麽慘?

不是都已經民國一百年了,難道在沒有天災、沒有戰争、豐衣足食的情況下,還有人因為沒飯吃而活活餓死嗎?

那小子,難道不知道有「社會救助」這玩意兒?真的快餓死了,去向人民保母求救,或是找各地方政府的社會局,應該會得到一些協助的,不是嗎?

——不,不過這小子好像真的不太瞭這方面的事。

可非記得在醫院裏,他顫抖着雙唇,眼泛淚光地說自己一毛錢也沒有,那憂心忡忡的樣子,仿佛害怕醫院會将他以「沒錢還來看病」的理由給送去關似的。這種想一想也知道絕對不會發生的情況,他卻非常認真地煩惱着。

其實,不要說是看人的醫院,即使是像他這樣看動物的醫院,也不時都會遇到支付不出醫藥費用的人。有時候,小筆的就是自己賠了。若對方真的實在沒辦法支付,也會看能否申請一些相關單位的補助,來填補這虧損。

醫院又不是沒人性的純營利機構,他的擔憂可說是杞人憂天了。

可非覺得真正值得憂心的,是鄧語凡竟連這樣的基本常識都沒有。他平常到底都是怎樣吸收外界資訊的?他都不看報紙、新聞,或上網的嗎?

算了算,給他的獨處時間,應該足以讓他冷靜下來了,于是可非拎着面紙盒與胡椒罐,回到餐廳中。

「吃不夠的話,廚房還有。」

聞聲,馬上擡起一雙哭得充血的眼睛,鄧語凡迅速搖頭。

「我吃飽了,真的,謝謝你!」

拉開椅子坐在他面前,可非開門見山地說:「你是身上的錢一夜之間被詐騙集團給騙光了嗎?還是遇上了狠心的強盜,将你洗劫一空?為什麽會突然一貧如洗?」

之前他記得看過這小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樣子——那件西裝和腳下的靴子,都不是便宜貨。

「……我……把錢借給……一個人。」

可非點點頭,這和遇上詐騙也沒兩樣。「你把全部的錢都借他了?」

「不是的。我把存款都借給她的時候,還有一份工作在。我以為自己省着點用,還有薪水可以過活。誰知道我手邊的錢花得差不多的時候,薪水一發下來,又被仲介公司把錢扣掉,接着我又被店裏給開除……弄來弄去,等我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一毛錢都不剩了。」

可非心想:這叫屋漏偏逢連夜雨。的确,人們有時候就是會碰上麻煩接踵而至的考驗,所以跑到廟裏拜托神明替他們消災解厄的人,永遠不會少。

「店裏?」

鄧語凡擡起頭,毫不遲疑地說:「牛郎店。」

可非無言了。

「在林森北路那兒,很大的一間店,叫『蘇丹』。」他補充,接着面露沮喪。「店裏的人對我都很好,萬叔也非常照顧我,可是我卻給大家惹來了麻煩……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原來我們不可以借錢給客人。我以為人與人互相幫助是應該的……都怪我太笨了。」

牛郎啊……職業不分貴賤,就算以色事人,對世界經濟一樣有幫助。

可非對鄧語凡「無言以對」的部分,并不是來自這份職業,而是對鄧語凡的「不自量力」感到無言。

風月場所,可非去的次數不多,但是一個越是表面金碧輝煌的世界,底下在流動着的往往是越渾沌黑暗的社會現實面。

也許語凡接觸的都是一些「好人」,但是那只是一時的運氣好,也說不一定。一旦遇上了「壞人」,鄧語凡有能力應付嗎?

可非與他認識不深,說的也許不正确,可是他覺得鄧語凡被開除,對他自己而言也許才是「好事」。

「抱歉。」

鄧語凡搖搖頭。「我被開除又不是你的錯,我才不好意思,讓你聽我抱怨。」

「關于仲介扣掉你的房租一事,我向你致歉。」可非亦搖頭說:「因為我一切都委托給仲介處理,他們則是按照公司規章辦事,難免有不近人情之處。我要是早一點知道你的困境,就不會讓他們把錢扣掉了。」

「咦?等、等一下……」鄧語凡神情緊張地說:「我聽得有點混亂……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房東嗎?」

可非點頭,他還以為公寓裏的人都曉得,他們成家在這一帶算是有名的大地主。

可非不只有這整棟樓的産權,還有其他數棟房子。

這些全部是熱愛投資房地産的祖父所購置的。這棟公寓的所在地是祖父早年經營旅館的發跡處,對他們成家來說,就像根一樣的地方。因此祖父過世後,這塊地便由長孫的可非繼承,希望能代代傳承下去。

前幾年可非覺得原有的那棟樓太破舊,租給人家也不放心公安問題,所以幹脆打掉重蓋。

「我會把房租退回給你,讓你這陣子起碼不必過得如此拮據。」

「啊?不、不,房租本來就是你該收的!」

「我不欠這筆。」

「不行!我不能這樣占你便宜。」

可非嘆口氣。「你不是還有養寵物嗎?如果連你都吃不飽,那些小家夥們是不是全餓着肚子了?」

「沒有!」鄧語凡立刻反駁。「我不會讓寶貝們餓到!」

「現在沒有,之後呢?」

鄧語凡這下子語窒了,低下了頭。

「今天稍早你在『新鮮園』外面徘徊的時候,是不是打算想辦法給你們家寵物們弄點吃的?」

倏地擡頭。

「我都看到了。你鬼鬼祟祟在外面來回踱步的樣子。」

鄧語凡抖着唇,相當氣憤地說:「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麽,但我發誓,我絕不會用偷竊的方式,偷東西回去給摩卡、乳牛、來福、來利……它們幾個吃!我還知道『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是怎麽寫的!如果淪落到要去偷東西來填飽肚子,我寧可去當乞丐!」

可非訝異于他的「氣魄」,就好像你突然看到一只兔子也可以英勇地抗敵。

「我的話讓你聽起來不舒服的話,我道歉。」可非退讓一步說:「我只是想表達,你那時應該是有理由才會在『新鮮園』外來來回回地走動。我只能猜測,這和你家寵物餓着肚子有關。」

「它們沒有餓肚子!」再次強調,鄧語凡不情不願地說:「可是家裏的存糧快沒了。」

瞧。還嘴硬?可非攤開手。「我把房租退給你。」

「不要。」

「你這是沒有必要的固執己見。」

他咬着唇,不好意思地瞥他一眼,問:「我……可以用打工來還債嗎?」

「蛤?」

鄧語凡以急切的口氣、火燒屁股的認真眼神看着他,一股腦兒地說:「我什麽都願意做!讓我在『新鮮園』裏打掃、搬東西、送貨……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都願意!我不要薪水,只要支付我狗食、貓食,還有一些罐頭……如果罐頭太勉強的話,那幹糧就好了!」

可非還在消化這個「請求」時,他已更進一步地離開椅子,跪到地上,磕頭拜托。

「請你務必答應,拜托!我知道自己在強人所難,但我發誓一定會好好地幹,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拜托你了!」

可非實在不懂他的邏輯。

先前自己說要退房租,他打死也不肯,仿佛這麽做是種要不得的行為。現在他卻主動拜托,要自己收容他在店內「打工」,用勞力換得寵物們的食糧。

假使一開始他就接受自己退回去的房租,起碼這一、兩個月,他和寵物都有得吃。可是如果他以工代赈只是要換寵物食品,那……他自己吃什麽?也許過沒幾天,自己又得将沒飯吃的他,從店內送到醫院去注射營養針了。

俗話說得好,送佛送上西天。可非一邊摸着下巴,一邊忖度着可行的方案,最後——

「你真的什麽都願意做?」

鄧語凡點頭如搗蒜。「倒垃圾、掃廁所,什麽都可以,沒問題!」

「那,就做我的寵物好了。」

可非改而盤起手放在胸前,将這個臨時起意的點子說出口。

「你做我的寵物,每天負責在這個家裏……嗯……改善家中氣氛。這樣子我就會免費給你的寵物們幹糧、罐頭。另外,因為你是我的寵物,就由我來負責養你,照顧你的三餐。噢,對了,你沒有錢可以領,因為寵物是沒有薪水的,明白嗎?」

這是可非盡了最大善意,所想出的法子。

既可以讓他和他家的寵物溫飽,又可以回避敏感的金錢問題。看在他似乎很不想直接接受金錢幫助的分上,可非只能想到這麽做了。

至于接受不接受,端看鄧語凡自己的抉擇。

只是,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言,那般「走投無路」的話,也沒多少本錢能說「不」。可非不急着等一個答案,就讓他自己慢慢去考慮吧。

養一個大男人當寵物,到底有什麽好玩的?

鄧語凡在腦子裏,想像着自己和家裏的喵喵們一樣,向男人撒嬌的情況,手臂上旋即起了一顆顆的雞皮疙瘩。

——做不到、做不到!對我來講,這個難度太高了!

語凡有些後悔,自己方才沒答應讓他把房租退回來,現在根本不是拘泥于「原則」問題的時候。即使把一度還給人家的欠款再借出來,只要最後自己還是有還給他,應該不算是欠錢不還吧?

我真是個大笨蛋!

這幾天來,語凡從沒這麽痛恨自己生了一個不中用的腦袋。外表好看有什麽用?裏面裝的東西才是重點呀!

如果自己的腦袋能聰明一點的話……

不好意思呀,語凡。

我也不想做得這麽絕,可是這件事傳出去的話,對「蘇丹」的生意會産生多大的影響,誰都不知道。我必須保護這家店和在這店裏上班的大家,不能單獨地包庇你。

店內也有很多人對你不滿,認為你這麽做,害得所有的人陪你一塊兒丢臉。

女人的生意不好做。

女人是注重感情勝于理性的動物,她們不會想聽你借錢給一名女公關的理由,無論那有多善良或多偉大。你想,當她花錢請你給她一夜美夢之後,你卻轉身将這筆錢借給了另一個女人,她會有什麽樣的感覺?她會很受傷、很嫉妒,甚至很憤怒。

你沒看女性的偶像明星嫁人的新聞,很少遮遮掩掩,多半大大方方地宣布。可是很多男偶像卻不敢讓人知道,這是為什麽?這就是因為,他的女性觀衆不會想知道他是另一個女人的東西。

今天你破壞了這規矩,等于是破壞了女人到本店消費時最期待的一件事——你讓她們的白馬王子,變成一個被女公關騙錢的白癡牛郎了。

那麽,不但不會發生這些事,在萬叔開除自己的隔天,他以身上僅餘的十五塊錢,搭車到「蘇丹」去見萬叔的時候,就會知道該說什麽話,央求萬叔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而不是百口莫辯,眼睜睜地看着「蘇丹」的門關上了。

語凡偷窺了坐在自己斜對面的男人一眼。

……要我做他的寵物?這男人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鄰居先生正一邊吃着他冷掉的意大利面,一邊在一臺薄薄的機器上面,用手指頭左撥、右弄。

他在幹什麽啊?那是什麽東西?語凡偷偷伸長了脖子,觑看着。

「這叫iPad,你要玩看看嗎?」

注意到了他的行徑,男人扯起了一邊唇角,将那臺看來很昂貴的薄機器推到他面前。

語凡趕緊搖頭,用兩根手指輕輕地将它推回去。這應該不是自己玩得起的東西,也不是玩具,他可不敢冒險。

「它不會咬人。」以為他在害怕,男人取笑地說。

語凡微怒地白他一眼。

「我當然知道,會咬人的是吸血鬼,當然不是這玩意兒。」

「哈哈哈……」男人突兀地笑了。「吸血鬼?你的聯想還真是跳tone。」

「反正我就是笨嘛!」嘟囔着。

男人聽見了,但是給了他一抹失望的瞥視。語凡不知道他在失望些什麽,只覺得他那個眼神讓自己很受傷。

因此,他更加自暴自棄,決定豁出去地和男人杠上,說:「幹麽?你不也是看我笨,所以才叫我當你的什麽『寵物』嗎?不要裝得一副你好像沒有認為我是白癡一樣的臉。我雖然笨,可不是白癡!反正你八成是那個什麽……同、同志對不對?你看上我的……的……的身體,叫我當你的寵物給你玩,你以為我猜不到啊!」

沒錯,一定是如此!那時候在醫院,男人就忍不住對昏迷不醒的他動手動腳了。原來他一直在肖想着自己的屁股嗎?

……別想要欺負我這個老實人,我告訴你!

語凡氣呼呼地說:「想要那類的對象,你就去那種地方找,我拒絕!」

男人突然推開了盤子,倏地起立,椅子「砰!」地傾倒,撞擊地面。下一秒,他捉着語凡的衣襟,拉他起身。

……我要挨揍了嗎?

語凡緊閉起雙眼,但是降落在自己臉上的不是拳頭,而是男人的雙唇!

意識到那軟軟、潮濕的東西,是男人的嘴唇時,語凡覺得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退潮到腳底,之後又一口氣漲潮到頭頂,震驚與驚慌沖擊得他七葷八素、東倒西歪。

「唔……唔……」

他連要動手反抗都給忘記了,一心一意地在努力,不讓淹沒到頭頂的心慌意亂徹底消滅自己的意識——自己此刻絕對不能昏倒!

「唔……」

最初只是覆蓋,并沒有特殊動作的雙唇,在掌握住了語凡的生疏回應,知道該用什麽力道進行攻擊之後,男人的雙唇短暫地撤退,在語凡「哈啊」地張口喘氣之後,又挾着強悍的、霸道的氣勢,再次蓋上他的小口,肉感的濕熱舌頭直接長驅直入,恣意肆虐。

「唔唔……」

空氣從相連的口唇中消失,語凡只能虛弱地攀住男人的肩膀。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口氣縮短。身體緊密相貼,男人強健的大腿插入了他的兩腿之間,随着男人移動接吻的角度,也跟着磨蹭着語凡敏感的大腿內側。

語凡的身子被卡在餐桌與男人之間,連逃跑的地方都沒有,無可避免地在幾次的磨蹭過後,下半身徐徐的升溫,妖靡的快感讓他的腳趾蜷曲,腰骨酥軟。

「哈啊、哈啊……唔……」

膨脹的部位,被局限在褲子之中,逐漸發疼。

偏偏男人的腿和後續加入的一手,卻推波助瀾地開始隔着鼓起的牛仔褲,揉弄、擠壓。

強烈的渴望——被釋放、握住,圈套住,摩挲生熱——讓語凡的喉嚨幹澀,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啊嗯、啊嗯……」

男人移開了雙唇,解開語凡的褲扣。

這時候被吻得渾身酥軟無力的語凡,根本沒辦法阻止男人對他做什麽。況且,語凡的身體還直嚷着「快點、快對我做點什麽」。因為下半身已經陷入一片欲望高漲的火海,急需降溫的動作。

「啊嗯嗯……」

男人微冷的指尖,碰觸到衣料下的皮膚時,下腹冷不防地一顫。

可是當指尖的溫度被自己的高溫同化,緩慢地包裹住那顫抖的分身之際,在下腹掀起的就是快感的波浪了。

「啊嗯、啊啊嗯……」

那是和自己動手做的時候,截然不同檔次的快感。

不像自己碰觸自己時,由于早有了心理準備,一點心跳加速都沒有。

再者,自己熟悉的各個敏感處,在如同公式化的排洩行為當中,成為單純肉體刺激的存在,絲毫沒有目眩神迷的快感,只是單純地為了迎接最後階段的那一刻,而反複摩擦的單調節奏。

對于手淫,只剩下最後當它射出時,渾身松懈、自麻煩的生理狀态中解脫的期待。

男人的手所掀起的風暴卻不同。

哆嗦着,在那有如挖掘與刺探出敏感地點,不停變化的多變刺激下,不住地往上攀升的快感強度。

顫抖着,心髒近乎失速的節奏,與血脈贲張的強度,相互呼應的狂野腎上腺素。

不停地抽搐,無法不扭動,想将那無數在血管中蠢動的官能羽翼,從自己的體內釋放出來。

「哈啊!啊嗯……不!啊……」

要出來了!

當腦袋裏閃過這念頭的時候,男人陷入鈴口的指頭一移開,語凡就像是失禁的幼兒般,欲望從粉色的小孔中咻地噴出,滴答滴答地濕了男人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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