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食色性也,許默不做聖人,所以他有反應很正常。

幾乎在一瞬間,許默使勁推開沈淩風,雙手并用往牆角挪,緊緊蜷縮起來,蝸牛蜷回了他并不太結實牢固的殼裏。

沈淩風壓着他,自然能感覺到許默的變化,大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動物,沈淩風好笑:“躲什麽呢,這也見不得人?”

許默擡手,煩躁又疲憊,揉捏額頭,閉上眼睛:“我累了,睡覺吧。”

沈淩風挑了下眉毛,顯然沒打算就此作罷,而是厚着臉皮湊上去,伸長胳膊攬住許默,複又将他攬回懷裏,滾燙的掌心沿手臂下移,很快覆在腰間。

許默扭頭看他:“做什麽?”

“幫你。”沈淩風一臉正經:“适當發洩有利于心情舒暢。”

“……”許默張大嘴,正要大喊你滾,沈淩風見機俯首,堪堪堵住他的嘴,舌尖撥開牙關,靈活得像條小蛇,撬入門扉後,如入無人之境,剮蹭他的齒根,絞住了躲閃的舌尖。

許默雙手拽緊身下的床單,沈淩風另一只手撫摸他腦袋,放開他,眼神暗暗的,語氣卻很輕柔,似乎還隐忍着,喘息,或者怒吼,頸間青筋繃起,看上去憋得厲害。

“哎。”沈淩風就用這樣的神态嘆氣。

許默扭頭,面朝床裏面壁,不搭理他。

沈淩風那只手終于攫住他軟肋,許默咬緊下唇。

“轉過來。”沈淩風嗓音低沉地命令,許默不動,渾身僵硬,沈淩風再次強調:“轉過來,否則現在上你,我家可沒套和潤滑。”

那不得疼死。許默默默将腦袋擰回來,咬牙切齒瞪着他。

“這麽兇。”沈淩風笑,幾許苦澀,伸手抱住他的腦袋,只是抱着。

被單微微攏起又落下。

許默抓住沈淩風肩膀:“松、松手。”連氣息都混亂了。沈淩風幹脆果斷拒絕:“閉嘴。”

許默雙臂蒙住眼睛,露出下半張臉,牙齒狠咬下唇,嵌入肉裏,冒出了血珠。沈淩風都替他疼,輕嘶一聲:“你幹嘛,連自己都咬?!”

“許默!”沈淩風急了,伸手掰他:“許默!”

終于将他掰開了。

眼圈全紅了,鼻尖也是紅的,通紅,眼角浮出淚水,緩緩落下去,浸濕鬓發,浸入枕巾,還使勁咬着下唇,強忍難堪,琥珀色的眼珠浮在淚水上,明亮的像星辰,卻又像萬千星辰一夕間晦暗。

于是天地失色。

“我……”沈淩風動了動手。許默還在他手上,他慌忙放開,心跳如擂鼓,轟隆作響,震得他腦仁深處隐隐作疼。沈淩風飛快下床,定定地站住。

“我好難過。”許默嗫嚅,抽抽搭搭地:“我好難過,沈淩風。”

沈淩風眼鼻酸徹,站在原地不敢動,他怕許默發現,發現他不對勁。

可是許默哭得慘兮兮,他嘆息一聲,俯下身去,鑽回被窩,重新攏住他。

許默面朝他,縮進沈淩風懷裏,貼住他胸膛,蝸牛找到了新的殼,又将自己塞進去,躲起來,就可以假裝一切沒有發生,一切從未改變。

楚婉君沒有死,他還是許家少爺,楚家外公最疼愛他,他和沈淩風是好朋友,還有蔣銘軒。他唯一的煩惱是怎麽花錢,他天南海北上天下地地鬧騰,他們縱容他、擔心他、在乎他。

而不是,所有人都,恨不得他并不存在。

“對不起。”沈淩風撫摸他後腦勺:“對不起,許默。”

許默從來沒吃過這麽多苦,沒受過這麽多委屈,也就年少時在許雲澤手上吃癟,楚婉君得知後立刻帶他離開,再沒回過寧北許家。

楚家的小輩那麽多,個個變着花樣朝老爺子獻殷勤,可楚家外公最喜歡他,因為他從小生活在他身邊,外公教他棋道、教他插花。

別的小輩們忙着學商學法學管理,削尖腦袋鑽進集團上層,稍有懈怠立刻讓外公一頓嚴責,唯有許默不學無術吃喝玩樂,外公從不責怪,他說,我這一生這麽累,不要你也這樣累。

似乎,許默只要開心就好。也許,在遇到沈淩風之前,的确如此。

可後來,沈淩風喜歡蔣銘軒,楚婉君因他離世,外公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病倒,他沒了兩條腿,也不再是楚婉君的親生兒子,一切都變了。

擁有的,全失去,才最讓人痛徹心扉。

假如不曾擁有過,只是尋常人家子弟,有一對沈爸沈媽那樣的父母,上學讀書工作結婚,按部就班的生活,沒有這些大起大落、是是非非,會不會好受一些?

因為一開始就沒有,不曾有過,也就無所謂失去。

許默哭得一抽一抽地,沈淩風摟着他,在心底嘆氣。

許默哭累了,揪着他衣襟迷迷糊糊睡過去,沈淩風卻睡不着,睡意全無,熄滅頂燈,睜大眼睛看見黑暗,心裏想,許默到底要什麽?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許默,真的只是,他生命裏的過客嗎?

第二天兩個人早起,陪沈爸釣魚,沈爸釣魚很專注,許默卻閑不住,想到處看看。

沈爸笑:“年輕人,幾個來釣魚的?也虧你在這兒坐了倆小時,嗨呀,玩去吧。”

沈淩風就知道許默坐不住,早上許默鬧着陪沈爸釣魚,沈淩風還提醒他,許默不聽,這會兒真是坐不住。

德川攤開輪椅,沈淩風将許默抱上去,朝專心致志釣魚的沈爸道:“爸,我們走啦。”

沈爸背對他倆揮手:“去吧去吧。”

沈淩風推上許默離開,沈爸忽然道:“淩風!”

“欸,怎麽了爸。”沈淩風回頭,沈爸看着他,笑眯眯地:“照顧好小許哈,別把人弄丢了。”

沈淩風哭笑不得:“知道,放心吧,爸。這坡滑,你腿腳不好,小心點走。”

“嗐,”沈爸耐心告罄,“越像你媽,唠叨。”

沈淩風搖搖頭,推上許默離開,兩個人在街道上閑逛,身後跟着德川。

許默的回頭率百分之百。

他被路人新奇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拉扯德川衣袖:“口罩和墨鏡呢?”

德川從兜裏取出來遞給他,沈淩風垂眸瞅他:“瞅你好看,不能多瞅會兒。”

“一個斷了腿的廢物,沒什麽好看。”許默戴上口罩和墨鏡。

沈淩風攥緊輪椅把手,悶了會兒,最終什麽也沒說。

許默要去沈淩風上學的地方。

先到小學。因為星期天,學生都不在校,沒什麽人,校園裏空空蕩蕩。

沈淩風推着他進去,門衛和沈爸沈媽是朋友,自然也認得沈淩風,便放他進去了,順道熱情打招呼:“小沈,啥時候回來的啊?”

“衛叔,”沈淩風不像在外邊那張除了醫術心無外物的冷臉,笑着應承:“昨兒剛回來呢,回來看看,您身體還好吧。”

“好嘞,”衛叔答,“現在崽子們都沒以前鬧騰了,作業太多啦!”

衛叔唠叨着,喋喋不休起來:“說是減負,越減越重,背書那包重的欸。”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許默無聊,低頭玩手機,等沈淩風寒暄完。

告別門衛進了學校,許默左右打量,悶悶地說:“我沒上過小學。”

“嗯?”沈淩風問:“怎麽不上?”

“小時候身體不好,老生病,隔三差五發燒。”許默環顧四周,十足的好奇寶寶:“幹脆不去學校,外公請家教,每天在家上課。”

所以也沒什麽朋友。

沈淩風摸了摸他的腦袋。

“蔣傻子呢?”許默好奇地問:“蔣傻子和你一所學校?”

“嗯。”沈淩風答:“我倆一所幼兒園,同個小學,初中也在一塊,高中同一座城市,大學就分開了。”

“因為他考不上你的大學。”許默振振有詞:“他傻。”

“……”沈淩風哭笑不得:“你老埋汰他。”

“我又沒說錯。”許默胳膊肘搭在扶手上,掌心撐下巴:“top2的學校,他能考進去才見鬼了,你比他聰明得多。”

沈淩風想了想,如實道:“那年沒發揮好,其實分不夠,走保送進去的。”

“……學霸在學渣面前自稱學渣有意思嗎?!”許默大怒:“你給我滾!”

“我錯了少爺,”沈淩風笑,“您誇小的,小的受着,感恩戴德呢。”

“我看你是相聲看多了。”許默克制住翻白眼的沖動。

沈淩風答他:“沒,這兩天全陪你看插花呢。”

“嘴貧。”

沈淩風沒惱,笑眯眯地:“小的有錯,少爺。”

兩人在不大的校園裏一路走一路逛,許默看見乒乓球臺,眼巴巴地盯着:“我想玩那個。”

沈淩風:”………少爺,等你腿好了,就能玩那個。“

“我要玩!”許默不依不饒。

沈淩風扶額,德川就近,在小學門口的便利店裏買來兩只球拍。

于是場面一度非常滑稽。

德川站在球臺這邊,沈淩風和許默在球臺那邊,沈淩風負責推輪椅,許默負責打球,然後德川負責回球。

沈淩風沒臉見人,幸好今天小學生都放假。

許默摩拳擦掌,朝德川喊:“發球,德川!”

德川尴尬,看向沈淩風,沈淩風一臉無奈,點頭。

德川終于憋不出笑,揮動球拍,發球,刻意擊向那兩人的位置,許默扒着球臺輕松便回擊了,不大滿意:“德川,你怎麽回事?”

德川不能裝,只好正經打。

許默興沖沖地指揮沈淩風:“左邊,左邊,诶,右邊點!”

沈淩風艱難地推動輪椅左右挪動,竭力跟上許默的指揮。

“少爺,”許默沒出汗,沈淩風卻滿頭汗水,笑他,“開心了嗎?”

許默颠着球拍,眼珠一轉:“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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