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許默其實沒去哪裏, 剛下飛機就被臨安肖家來的人接了回去。
楚秉均又豈能忍心眼看自小在膝下的孫兒無依無靠,于是動用人脈提前找到許默的親人,許默生父究竟不可考, 不過許默的母親卻是臨安望族、肖家之女。
當初許母離開臨安,同丈夫遠渡重洋去了古巴, 自此便與家中斷絕聯系, 到頭來,留在這世上的,除了自盡這一噩耗外,便只有一個許默。
肖家肖崇山是許母的親弟弟, 今年四十 ,一子一女,倆都不是他的種,養子肖遠跳脫, 養女肖绫沉靜。
不過許默到肖家時,肖绫不在, 說是在國外旅游,肖遠親自去機場接他。
許默的震驚和不适應, 不壓于突然被告知他是楚家人的沈淩風, 憑空多出來親戚,許默有些頭疼。
肖遠話痨, 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一會兒問楚家一會兒問許家, 他叉腰表示:“寧北是吧,我哥魏延澤你認識嗎?就是寧北的!”
魏家與許家素有生意上的往來,勉強算朋友,不過許默不插手家事已久, 也只聽過魏延澤大名,至于他本人,并未接觸過。
許默搖頭,有些疲憊,靠回輪椅中,面露倦怠。
肖遠雖然話痨,卻是個察言觀色的主兒,住了嘴,輕聲道:“你休息吧,到家了我叫你。”
“謝謝。”許默低聲道謝,阖上眼簾,迷迷糊糊打盹。
肖遠開始掰指頭數輩分,他今年二十有二,許默二十有四,他養父肖崇山是許默老媽的親弟弟,許默便是他哥?肖遠自我肯定般點頭。
離開楚家和沈淩風,對許默來說,這世間便沒什麽再值得他操心挂念,于是憑空生出倦怠和煩厭,也不管所謂的肖家是真是假,任由對方做主帶回府中。
肖崇山還在公司,家裏也只有肖遠。
許默一路睡回肖宅,睜開眼下意識喊德川,正對上肖遠閃亮的大眼睛,方才幡然發覺,他身邊,什麽也沒有了。
沒有德川,也沒有沈淩風。
“你遇到了很難過的事 ?”肖遠忽然問他,許默微怔,擡起眼簾:“我難過嗎?”
“嗯,”肖遠點頭,“因為楚家?”
許默笑了下,搖頭:“不是。”
肖遠掌住輪椅把手 ,将他推向後院:“姑姑離開臨安後,爺爺奶奶始終牽挂她,她住的地方陳設從未變過,我帶你去看。”
許默:“……”
肖遠倒是個自來熟,但許默對生母點滴并無興趣,也只是在古巴海灘上 ,多了幾分怨怼,如今盡皆釋然,也無所謂考究生母如何。
但肖遠實在熱情,許默招架不住,只好任由他去。
門庭前光潔如新,時時有人打掃,即便落了灰塵,也很快拂去。肖遠推開卧房門。
古色古香的布置,鼻息間彌漫起蘭花清香,自房間風格,依稀能窺見許母是位大雅之人。
“爺爺奶奶前兩年去世了,離世前囑咐老肖找回姑姑。”肖遠嘆氣:“如今,人是回不來了。”他低頭笑:“幸好還有你。”
許默撩了下眼皮,淡淡開口:“我對母親沒什麽印象,自我懂事起,只認識楚阿姨。”
肖遠話聲一頓,下句“你和姑姑長得真像”卡在喉嚨裏,不尴不尬地将許默推出許母卧房。
肖宅不大,遠沒有楚家的日式庭院那樣風光,勝在該有的都有,肖遠推着他到小花園曬太陽。
傍晚,肖崇山終于回來了。
肖遠如蒙大赦,仿佛看見救星,飛快沖過去:“老肖!”
許默背對那兩人,兀自盯着枯萎的秋花出神。
肖遠一把拉住肖崇山,将他拽進拐角牆壁遮擋的陰影下,頭疼無比:“他不對勁!”
肖崇山平素不茍言笑,此刻嚴厲地瞪他:“你吵着他了?”肖遠吵鬧,他是知曉的。
肖遠連忙擺手 ,滿臉無辜,舉起雙臂做投降狀:“我沒有,我就正常地跟他聊天兒,可他又不說話,要麽睡覺、要麽發呆…人就跟…沒了魂兒似的。”
許默遭遇,楚秉均大抵告訴了肖崇山,千叮咛萬囑咐,要好生開解許默,許默鑽了牛角尖,把自己套進去,他看不破,自然憂心輾轉、神智消沉。
肖崇山覺着,得和許默聊聊。
一個月後,肖崇山終于得出空閑,将公司事務交給助理,到許默房間,陪他說話。
許默話不多,問三句只答一句,這下肖崇山是真真切切體會到,肖遠那句“他不對勁”究竟有多麽恰當。
“楚伯父說,你要回楚家,随時都可以。”肖崇山看着他,沉聲道:“楚家永遠是家,你一直是楚家的少爺。”
許默盯着窗外,一顆巨大香樟樹,随風落葉,他輕輕搖頭:“我把媽媽害死了,回不去的。”
他甚至不敢告訴沈淩風,若非他一時大意,楚婉君也不會因保護他身亡,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敲碎了許默所有妄想。
“躲能解決問題嗎?”肖崇山質問。
許默所謂的離開和消失,太半因他不敢面對,大義凜然地犧牲自己,美其名曰成全和歸還,說到底,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對,于是藏起來躲起來,把爛攤子全部丢給楚家和沈淩風。
“……”許默回頭,目光平靜地投向肖崇山:“不是躲。舅舅…”
肖崇山看着他與長姐相似的面容,饒是喜怒不形于色,也因這聲虛弱的舅舅,情露于外,無奈嘆氣,伸手摸許默腦袋:“那為什麽?”
許默笑了下,低垂腦袋,悶悶地:“沒人要我。他們都讨厭我,我回去,徒占地方。”
許雲澤怕他搶走許家,許父嫌他丢人,楚家大姨恨他入骨,小輩們巴不得許默不存在,至于沈淩風,他有了蔣銘軒,沒過多久,就會忘記他。
“……”肖崇山沒想到他這麽想:“你不知道多少人在找你。”
許默扭頭,有些驚詫:“誰?”
“許雲澤。”肖崇山淡淡道:“許家大少一向精明,結果為了找你,被人家騙,以公司股份交換你的下落,結果人財兩空,落了一場笑柄。”
“他找我?”許默不大相信,有些好笑:“他恨不得剝我的皮還差不多。”
“再說許雲澤這樣的人,不可能被別人騙,他騙別人還差不多。”許默擺手 ,不甚在意。
“還有沈淩風。”肖崇山沉聲道:“他拒絕成為楚家繼承人。”
許默怔住,伸出的手徒然落下來,攥緊被單,太過用力以至骨節泛白。
“我寧北的朋友說,沈醫生為了找你,不眠不休,甚至求到魏家門上。起初他絕口不提你,後來有一天,每經手一個病人,便要問他們認不認識你,瘋魔了一樣,若非醫術過硬,恐怕早被丢進隔壁精神科。”
肖崇山說着說着,自覺好笑:“好端端的醫生,治不了自己心病。”
許默低垂腦袋,頹然無語:“他不是有蔣銘軒了麽?找我做什麽。”
“這你得親自去問他。”肖崇山道:“你想躲,肖家也能護你,但你心裏,真能放得下?”
許默斂眸,良久無言。
他攥緊手裏的被單,悵然搖頭:“不…放不下也要放下,這世間很多事 ,不能強求的。”
肖崇山深深地注視他,許默斷斷續續地說:“也許、他只是、只是想盡快、解除、婚姻關系……”
許默走的匆忙,沒來得及讓沈淩風簽離婚協議書。
“麻煩舅舅,”許默嗓音沙啞,“找人帶給他吧。”
了斷,便要幹脆些,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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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肖家和寧北魏家是親戚,肖崇山便将此事交給魏延澤。
魏延澤接下了這項任務并委托給喬離,喬離表示寧拆三座廟不毀一樁婚,于是轉手将事情拜托給嘴巴嚴實的顏老板。
顏溯盯着離婚協議書看了半天,和嚴衍商議後決定不幹這缺德事 ,又把協議書送回喬離手上 。
喬離很頭疼,魏延澤更頭疼。
兩個人齊齊找到顏老板的面包店,彼時夕陽西下,面包店卻尚未打烊,渣攻群裏的幾位竟然都在,熱熱鬧鬧地擠滿了不大的休息區。
嚴衍腰系碎花圍腰,親自充當小二上甜點,叼着櫻桃試圖喂進顏溯嘴裏,顏溯嫌他丢人,一扭頭躲開了,魏延澤仿佛看見嚴衍背後的狗尾巴搖成電風扇。
這還是人民警察嗎?!簡直沒眼看。魏延澤嫌棄。
林端眼尖,瞅見門外站着的他倆,招手 :“魏總,喬教授。”
衆人齊刷刷回頭,魏延澤輕咳一聲,拉了拉喬離:“咱還找顏老板商量嗎?”
言下之意,這麽多人湊一塊兒,怪不好意思開口。
喬離大概是書念多了,近乎古板地實事求是:“你看這兒渣攻這麽多,他們一定有豐富的解決經驗。”
魏延澤:“……對哦。”和丢了對象的沈醫生,可不得有很多共同話題?
魏延澤進去後,先寒暄掩飾尴尬:“老宋咋不在呢?”
“宋逸辰?”林襄吃了一嘴奶油,霍司容抽紙巾給他擦,他說:“去上海了,開演唱會,林渺跟着去了。”
“哦。”魏延澤幹幹地笑:“今兒什麽喜日子麽,你們都聚一塊兒。”
“嚴警官說你要被喬教授離婚了,讓我們來給你參謀參謀。”林原坐在邵雲舟身邊,小心翼翼地開口。
“說吧,”段景升沉聲開口,“怎麽回事 ?”
魏延澤一回頭,瞪嚴衍,嚴衍無辜:“只有渣攻才能解決你的問題,很顯然,我不是。”他時刻不忘向顏溯獻殷勤:“寶貝兒,你說是吧。”
寡言少語的顏老板:“……”
魏延澤深吸口氣,和喬離面面相觑,最後硬着頭皮套用了“我有一個朋友”句式。
衆攻紛紛表示不要給,衆受紛紛表示要給,于是五比五打平。
魏延澤再度回頭,望向始終沒吭聲的顏溯,嚴衍摟着顏溯肩膀,嘆氣:“清官難斷家務事,老魏你咋就接下這麽個苦差事 ?”
“肖崇山畢竟是我長輩。”魏延澤攤開雙手 ,無奈:“許默他母親,小時候還來我們家住過一段時間,于情于理,這個忙不能不幫。”
“再說沈醫生…”魏延澤壓低嗓音:“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消息,前兩天跑我家門上,求我告訴他許默下落。高大漢子頹廢成那樣,太傷心難過,我看他真的擔心許默。”
喬離點頭,嘆氣:“肖總不讓說,魏爺也沒辦法。沈醫生不僅沒找到許默,還要收這封離婚協議…對他而言…太過殘忍。”
“給他吧。”沉默許久的顏溯開口:“如果沈醫生真想找許二少,這一封協議書,能給他足夠多的信息。”
嚴衍贊同:“協議書上蓋了公章,沈醫生一看公章,就知道該去哪裏找人。”
喬離豎起大拇指:“幹刑偵的,細節。”
第二天,喬離親自去了一趟醫院,将離婚協議交到沈淩風手上 。
作者有話要說: 有門課我剛上到一半,就被告知要考試了
震撼寶寶一整年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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