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校園文化藝術節
距離早自習還有一段時間,唐舟渝和往常一樣早早來到教室,驚訝地發現已經有幾個同學到校,并且聚集在講臺前拿着粉筆不知道在商量什麽,見唐舟渝來了他們像見到救星一樣,興奮地招呼唐舟渝到黑板前。
“怎麽了?”唐舟渝放下書包,不明所以地走上講臺。
“今天齊羽生日,我們幾個在琢磨着怎麽排版呢,不巧今天來得早的全是男生,我們幾個審美都不行,排版只能交給你了。”為首的男生拍了拍唐舟渝的肩膀,一副寄予厚望的樣子。
唐舟渝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就被塞了一盒粉筆。
“紅粉藍白黃紫,要什麽顏色有什麽顏色,應有盡有,您來打草稿,我們負責填色!”男生們笑得有些谄媚。
唐舟渝無法,拿起一根白色粉筆,打量着面前的黑板,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終于開始動筆,他決定先大致把生日賀詞的主題藝術字框架寫好,然後在旁邊添置一些裝飾的紋樣,最後把兩側的區域空出來,預留作為簽名版的位置。
“按照對應的顏色填色,注意不要出邊。”一做這種精細活兒,平日裏平易近人的唐舟渝就開始強迫症發作,“不要拿着筆尖磨,用側面滑着畫這樣上色均勻。”
“好的好的。”幾個男生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在氣場全開的唐舟渝面前戰戰兢兢。
唐舟渝專注地開始畫藝術字,畫黑板報這活兒對他來說的确專業對口,畢竟小學時期每周黑板報都是他一個人承包的,任憑是誰幹了這活兒兩年,都足以形成肌肉記憶了。
同學們也是知道他這點小技能,才會時不時來拜托一下,一般情況下唐舟渝都會答應。
唐舟渝一邊思考一邊畫紋樣,旁邊打下手的男生們瞬間輕松許多,開始聊起天來。
“今年的校園文化藝術節是這周開始吧,我今天路過藝術樓的時候看到門口展覽海報已經貼出來了,書畫展好像會持續一周,有空咱們去瞅瞅,還可以湊湊熱鬧當一回大衆評審,今年觀衆投票占分好像挺高的。”
“今年我們班有人參加麽?”
“不太清楚,我只問了澤凱,去年他不是報了書法組麽,今年好像不去了。”
“可惜了,不過秦晔應該還會參加素描組吧,去年銀獎作品,今年咱們班群策群力,怎麽着也得幫她搞個金獎回來。”
“行啊,到時候拉拉票。”其中一個男生突然想到什麽,回頭看唐舟渝,“我記得小舟你美術功底還可以,今年打算參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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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舟渝笑着回過頭:“我那就是半吊子,自己平時無聊的時候臨摹別人的圖,也沒有專門學過,就不參加專業組的比賽了吧。”
“也是,畢竟我們學校藏龍卧虎,好多參加的選手以後都是打算走美術生的路子呢。”大家感嘆了一句也就不再多說什麽,看了眼早自習的時間快到了,連忙加快動作。
唐舟渝的手很穩,動作也很快,小小的版式設計不太費時間,但工作量仍舊艱巨,好在有越來越多的同學到校,不論男女紛紛上臺幫忙填色、寫祝福語,一時間講臺上人山人海,連唐舟渝這個主創設計師都找不到位置被擠下去了。
姍姍來遲的劉浩洋看到這麽多人擠在講臺上傻眼了,走到唐舟渝身邊一臉困惑:“啥情況啊,我夢游了麽,怎麽這麽多人?”
唐舟渝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不是吧,你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待寫完祝福語的同學空出位置,露出身後的板報,劉浩洋才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啧啧稱奇:“我說怎麽這麽多人呢,生日板報啊,太久沒人過生日我都忘記這茬了。”
生日板報,高二(14)班的傳統班級活動之一,具體是從哪天開始的已經忘記了,反正從高一的某天開始,在班上每個同學生日當天準備生日板報已經成為一件約定俗成的事情,其中在早自習唱生日歌這個經典項目又或者可以稱之為公開處刑項目更是造梗的源泉。
“又要聽跑調天王唱生日歌了,什麽時候咱們羅哥才能抛棄他成為搖滾明星的野望?”劉浩洋顯然想到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表情一言難盡。
功成身退的大設計師唐舟渝滿意地欣賞了一眼自己的作品,而後就打算從容地退場。
劉浩洋卻攥住唐舟渝的衣袖,微微踮起腳勾住唐舟渝的脖子奸笑道:“我先去寫生日板報,等會兒小舟子把你的數學卷子交出來給朕過目一下。”
唐舟渝輕松地脫離劉浩洋的控制,聳了聳肩坐回自己的座位。
等劉浩洋寫完生日祝福拍着手上的粉筆灰回到座位上時,就見唐舟渝這個口嫌體正直已經把卷子放在他桌上了,劉浩洋撲哧一聲笑了,經過唐舟渝時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
對劉浩洋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的唐舟渝非常淡定地掏出英語課本準備早讀,旁邊的林雨薇回頭瞥了一眼劉浩洋:“對答案呢?”
劉浩洋頭也不擡地回答:“啊,這張卷子有幾個地方我拿不準,看一下小舟的解題步驟對一下。”
“哦。”林雨薇作為唐舟渝的同桌,自然清楚他懶得用草稿紙,總是喜歡在題目旁邊直接寫運算過程的習慣。
劉浩洋看完前兩頁,順勢翻開卷子打算看反面內容,不料一張草稿紙輕飄飄從裏面滑了出來,他疑惑地開口:“小舟你什麽時候改了習慣也開始用稿紙了。”
等他拿起稿紙仔細一看,臉上頓時浮現出奇怪的神色:“不是你的字跡啊,嗯……寫的是壓軸題最後一問的內容。”
說着劉浩洋看向唐舟渝試卷上的最後一題:“你平時那麽懶總是跳過最後一題,今天竟然轉性寫了答案,破天荒啊什麽情況?”
唐舟渝回過頭,看見劉浩洋手中的稿紙眼睛微微睜大,下意識從劉浩洋手中一把奪過然後塞到自己的抽屜裏:“什麽轉性,這題又不難,就不許我練練手麽?”
“你會做是不奇怪了……就是,唉算了。”劉浩洋注意力完全轉移到唐舟渝拿走的那張紙上,“那張紙誰寫的啊,解題步驟還挺清晰的麽。”
此時一個天才般的奇妙想法從他腦海裏閃過,劉浩洋一驚一乍道:“不會吧,你該不是要給誰輔導,才特地寫了最後一問的答案吧,什麽情況啊,小舟同學。”
聽到劉浩洋這話,林雨薇淡定地轉過頭,表情看似波瀾不驚,但唐舟渝對她這麽了解,怎麽可能忽視她眼中閃過的戲谑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八卦氣息。
“沒有情況,不要亂想!”唐舟渝斬釘截鐵地反駁,“并且也不是我輔導別人,這張稿紙是別人給我講題的時候留下來的。”
劉浩洋頭上的問號幾乎就要具現化:“給你輔導?誰?這麽大膽子,我現在相信确實沒什麽故事了,畢竟都敢給我們班的數學王牌輔導了,該不會有人看你的排名真的以為你理科不好吧。”
林雨薇難得和劉浩洋有了共鳴,再度提起不知道說過多少次的陳詞濫調:“下回争氣點把理綜提上去,要不是物理太差勁,你排名至少可以提個三四十名。”
說起這個話題,兩人默契地放棄詢問唐舟渝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輔導老師身份,轉而對他令人痛心疾首的物理成績發出嚴父嚴母的拷問。
“不然下學期去補習一下物理吧,我知道有個補習班效果還不錯。”
“還是等期中考吧,要是期中考成績再沒有進步再去補習好了。”
“也行,平時壓着他多練題,不能讓他忽略自己的薄弱問題。”
同仇敵忾的林雨薇和劉浩洋一陣輸出讓唐舟渝腦子快要炸了,幸好早自習鈴聲如天降神兵救他于水火之中,總算讓他從碎碎念的折磨中脫離。
早自習環節,照例的生日歌魔音貫耳環節,羅哥還是那個羅哥,沒有放棄狂野男孩的搖滾夢想,雖然他渾身上下除了破鑼嗓子和搖滾沒有任何關聯,但這不影響他激情四射的輸出。同學們也都非常善良地送上了掌聲,場面其樂融融,就連真正的主人公,過生日的齊羽也全程笑意吟吟,全班籠罩在歡樂和諧的氛圍中。
傍晚,下課鈴聲響起。
班主任趁着放學後的自習課時間囑咐道:“明天是校園文化藝術節開幕,就上半天課,下午沒有課,你們可以去看看展覽,多媒體教室有電影賞析活動,音樂廳那邊應該還有藝術團的表演,參加任何活動都是自由的,不過注意控制時間,不要玩過頭了,後天還是正常上課的狀态,要合理分配放松和學習時間。”
唐舟渝聽着老師的話,突然響起自己之前與韓司喬似乎還有個關于開幕表演的約定。
放學後,同學們的興趣完全都被校園文化藝術節吸引,整個教室裏都是讨論明天下午來之不易的自由活動時間該如何安排的聲音。
“明天打算去哪兒?”林雨薇轉頭看向唐舟渝,打斷了他的思緒。
“啊?”唐舟渝一怔,想了一下老實回答,“應該要去音樂廳看藝術團的表演。”
“難得啊,我們宅男小舟要勇敢走出舒适圈了麽?”後座的劉浩洋興奮地趴在唐舟渝身上,“去年怎麽喊你去你都不去,非要在教室補作業,作業這種東西,它做得完麽?”
“你是做不完。”同桌冷酷無情地戳穿了真相,“但我記得唐舟渝那一下午把整周的作業寫完了。”
林雨薇托着下巴點點頭:“不僅做完了,還順帶把下一周的讀書報告都寫了。”
劉浩洋回想起來了,頓時無語地看向唐舟渝。
唐舟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算了,反正對于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打算走出舒适圈擁抱美好生活這件事我還是很滿意的。”劉浩洋又重新振作,挑了挑眉沖着唐舟渝使了使眼色,“話說小舟你目标這麽明确想去看藝術團的表演,該不會是……老實交代!”
“舞蹈隊的女生各個身段都很好。”林雨薇淡定地配合劉浩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喜歡美女這很正常。”
劉浩洋認同地點了點頭:“你看我們學神都這麽說了,還不如實招來,今天早上我就覺得奇怪了,有人給你輔導數學題,你還特別想看藝術團表演,該不會校慶排練節目時認識了什麽人吧……”說着劉浩洋的表情漸漸緊張,扶着并不存在的眼鏡cos柯南。
“真相只有一個!真正的犯人就是,噔噔噔……”全自動背景音上線,唐舟渝回過頭才發現是劉浩洋的同桌配合默契地拿出手機播放主題曲,真就深藏不露。
“好吧,我坦誠……才怪。”
“行吧,總之我一定會調查出來的。”劉浩洋信誓旦旦地說道。
“我也去。”林雨薇淡淡接了一句。
劉浩洋瞬間蹦了起來:“怎麽我們二人世界你總要插一腳,你是不是對小舟心懷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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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節開幕式表演對乾南的學生還是相當有吸引力的,畢竟藝術團人均大魔王,沒有泛泛之輩,拿過的獎項數不勝數,表演質量過硬從不糊弄觀衆。
唐舟渝進場前拿到了工作人員分發的節目單,裏面內容并不多,但各個含金量都很高,尤其有合唱團年初奪得大獎的節目壓軸出場,怎麽能不令人期待。
不過這些都與唐舟渝無關,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第一個出場節目上。
“小提琴獨奏高二(2)班韓司喬 《沉思》”
《沉思》,小提琴獨奏曲目中經久不衰的名篇,曲風清澈柔美,作為一首抒情曲目,旋律的情緒變化極為細膩。唐舟渝猜想,這才是韓司喬最拿手的曲子。
觀衆們陸陸續續進場,落座在音樂廳的軟椅上。
見唐舟渝挺直腰板專心致志地等待着開場,身旁的劉浩洋有些吃味,探出頭湊近唐舟渝的耳朵小聲嘀咕:“你還真是專門來看老韓表演的啊,他這面子可真大。”
旁邊的林雨薇不輕不重地用卷起來的節目單敲了一下劉浩洋:“快開場了,不要交頭接耳。”
三人中林雨薇是最經常看校交響樂團表演的,也是幾人中對韓司喬的水平最有數的,因此對于唐舟渝說自己是專程來看韓司喬表演這事,她并不意外。
劉浩洋悻悻地撓撓頭,乖巧地縮回自己的位置等待表演開場。
終于,主持人上臺報幕。
觀衆席裏的燈漸漸暗下,唐舟渝握着節目單的手不知是被空調吹得還是受情緒影響有些發冷,但他全不在意。
韓司喬沉穩大氣地走上舞臺,深深鞠了一躬,投向觀衆席的目光足足停留了兩秒鐘才終于架起琴。
鋼琴伴奏響起。
而後是小提琴舒緩柔美的琴聲,臺上的韓司喬流暢自如地演繹着樂曲。
舞臺中心,燈光聚焦之處,熠熠生輝。
那個身影與一年前音樂會上唐舟渝初見他時的景象漸漸重合,時空交錯之間令唐舟渝有些目眩神迷,抓着節目單的手越來越緊,不知不覺竟把節目單揉成一團。
唐舟渝确信自己心中已經毫無對小提琴的留念,一切複雜的愁緒早已随着那場謝幕演出一同落幕,但此刻看向舞臺中央光芒四射的韓司喬,他心中翻湧着莫名的情緒。
依舊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真的沒有半點遺憾麽?唐舟渝品不出此時的三分苦澀究竟來自于何處,腦海中,漸漸回想起音樂會時在舞臺側幕久久不能忘懷的自己。
那時站在臺下的他,與此刻坐在觀衆席的他,心情又有什麽不同呢?
唐舟渝松開了手,任憑被揉皺的節目單如殘蝶墜落,像他那顆飄忽不定的心一樣。
此時,唐舟渝終于讀懂那時自己的渴慕緣何而起,此時的不甘心究竟又因何而生。他擡起頭看着韓司喬,像是透過他的身影在看一個虛幻的倒影。
他所遺憾的,所欽佩的,所羨慕的,所想要擁有的……
——是那份全力以赴,為自己想做的事毫無保留地付出的心情。他也想努力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是永遠困頓于迷惘中,随波逐流。
他羨慕韓司喬的堅定,那份堅定造就了此時他只能仰望的強大。
演出結束,技驚四座,毫無疑問的滿堂彩。
掌聲雷動中,透過前排層疊的人群與交錯的鼓掌,唐舟渝的視線定格在謝幕的韓司喬身上,并在韓司喬鞠躬起身時對上了他的目光。而後只見韓司喬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受到感染的唐舟渝也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意。
明知韓司喬這麽遠的距離肯定看不見他的動作,唐舟渝還是用嘴型說出了“完美”兩個字。
本以為韓司喬不會明白,唐舟渝卻驚訝地發現韓司喬臉上的笑意越發燦爛,在退場之前出人意料地向他的方向揮了揮手。
燈光再度熄滅,舞臺空無一人。
唐舟渝悵然若失地看向舞臺,鏡花水月的幻境終于結束了,一種微妙的情緒在心底生根,靜待着破土而出的契機,而此刻的他,還不明白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