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秘密基地
體育課，唐舟渝的受難日。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厥過去的唐舟渝表示，武術老師究竟是什麽魔鬼，為什麽他們平時基本跑兩圈意思一下的武術班，今天熱身足足要跑十圈，是拉伸運動不香還是劈叉不好玩？
真·身嬌體軟的唐舟渝揚起頭，雙手撐在腰間，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跑，眼睜睜地看着同班同學一個接一個地超過自己。
然而，在唐舟渝身後的人一點也沒變少，跑操大軍愈發壯大，彙成了一股相當驚人的人流。
直到劉浩洋邁着輕松的步伐超過自己，唐舟渝才意識到原來其他體育組也加入了這場跑操練習。
在小劉同學試圖跑到領頭隊伍時，一只無情的黑手扼住了他命運的後頸，劉浩洋回過頭正想痛罵一番這個惡作劇的搗蛋鬼，沒想到看見的卻是唐舟渝氣若游絲的臉。
“怎，怎麽了這是？”劉浩洋吓得放緩了步伐。
唐舟渝扶着身體無力地說道：“什麽情況這是，你們籃球班平時不是繞着籃球場熱身麽，怎麽今天上來和武術班和健美操班搶位置了？”
劉浩洋撓頭，不知該不該說實話，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實情：“小舟，你們老師沒和你們說……下個月要體測了麽，男生1500米，女生800米，這個月開始每個體育組都得加強長跑訓練。”
唐舟渝聞言險些吐出一口老血，別說只有女生愁長跑，像他這樣的體育廢柴也很怵長跑，1500米是什麽，是會要了他小命的項目。
他的腦海裏瞬間回想起與長跑纏纏綿綿的血淚史，從初中開始長跑項目就是唐舟渝無法逾越的巨大障礙，中考險些因為長跑不合格錯失乾南的錄取資格，高一更是成為男生組為數不多沒有通過長跑測驗标準的倒黴蛋，開小竈補習無果，最後全靠老師放水才低空飛過。
不是唐舟渝不努力，中學時期他們學校很重視體測，尖子生是必須加量加練的，然而他那會連數學老師老黃都親自下場陪跑了，硬生生練了半年也就是在及格線徘徊。
歸根到底還是唐舟渝的身體底子太差，這是娘胎裏帶出來的病，朋友們都很清楚他是真的體弱多病。
看到唐舟渝臉色瞬間陰轉雷陣雨，劉浩洋也感到無奈，最後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很有義氣地說道：“不怕，從明天起我天天陪你練長跑，我就不信今年還會淪落到補考的境地。”
“謝了啊兄弟。”唐舟渝無力地擺擺手，眼看着劉浩洋邁着輕松的步伐超過自己，迅速沖到領跑的第一梯隊。
長跑進入第七圈，唐舟渝的體力明顯不支，但他自尊心很強，不會輕易喊累也不允許自己退到場地邊緣劃水，渾水摸魚等着被套圈好少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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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邊巡視的武術老師眼睛如鷹眼一般敏銳，迅速從隊伍裏抓出幾個嘻嘻哈哈落在後頭、打着偷懶小算盤的男生，并嚴厲地懲罰他們多跑兩圈，然而在目光聚焦到男生隊伍裏那個跑的快要斷氣看起來命懸一線的吊車尾時，他只能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轉過臉，更加兇狠地教訓那些想趁機溜號的滑頭。
堅持到現在，唐舟渝感覺面前的視線逐漸開始模糊了，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顫抖地擦了擦汗，仍還是有漏網之魚順着額角滑落，嘴唇品嘗到一絲微妙的鹹澀。
心裏其實有無數個想要放棄跑下去的念頭，卻總因為想着多跑一點再停下的念頭堅持到現在。
此時腳步虛浮的唐舟渝已經無法控制擺臂動作，一個踉跄險些栽倒，還好身後有股助力順勢支撐住他的身體直到他再次控制平衡。
“謝謝。”唐舟渝有些不好意思，喘着氣努力回頭對後面的同學道謝，不料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韓……”
韓司喬扶助唐舟渝的身體，跑到旁邊二道位置，順着唐舟渝的節奏開始領着他跑。“擺臂，呼吸，控制住自己的節奏，維持住速度，不要說話了，蓄力。”
言簡意赅，每個指令都很清晰。
唐舟渝腦子裏一片空白，下意識跟着韓司喬的動作開始跑動，就算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難挨，他還是想努力堅持到最後一圈結束。
漫長的最後兩圈終于結束。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韓司喬松開虛扶住唐舟渝的手自然地背在身後，輕聲在唐舟渝身旁叮囑了一句：“不要蹲下，慢走一會兒再停下。”然後就大跨步跟上陸陸續續完成熱身跑從操場離開的籃球班。
唐舟渝努力撐起身體，擦了把汗看着韓司喬的背影，日常感嘆他真是個好人。
熱身跑結束，武術老師看着弱不禁風的唐舟渝搖了搖頭：“你這身體素質也真是太差了，明年高三不就得備戰高考麽，就你這個身子骨我真怕你備考一年去掉半條小命，要加強鍛煉聽見沒？”
“聽見了老師，我一定監督小舟。”神出鬼沒的劉浩洋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手裏拿着兩瓶能量飲料，行了個滑稽的禮。
“怎麽哪兒都有你的事。”武術老師也是納悶，“劉浩洋你不籃球班的麽，怎麽上體育課還瞎跑。”
劉浩洋遞給唐舟渝一瓶飲料，“補充點體力。”接着才回答五十老師的問題，“嗨，我們熱身完自由活動3V3，我這不是沒搶到位置麽，就先來慰問一下我們小舟。”
他嘻嘻哈哈地和武術老師扯了會皮，老師倒也不生氣，言語之間透露出幾分熟稔：“行吧，那你平時監督唐舟渝多練練。”
而後老師轉過頭看向唐舟渝接着說道：“休息完上杠拉筋，然後帶着同學們複習一下上周教的那套拳，今天不練新的內容了。”說完武術老師離開了。
唐舟渝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發現劉浩洋一直盯着自己看心裏納悶：“你看我幹什麽？”
“沒，就關心關心你。”劉浩洋大大咧咧心裏藏不住事，唐舟渝一看就知道他心裏有鬼，三兩下就套出了實話。
“我怎麽覺得你最近和老韓走得有點太近了，不應該啊，他那麽孤僻冷淡一個人。”劉浩洋皺着眉頭一臉想不通，“你性格是不錯，但平時對陌生人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狀态，怎麽看你們倆都不是一路人。”
“就不允許韓司喬古道熱腸樂于助人麽。”唐舟渝還以為劉浩洋是因為看到韓司喬陪跑感覺有些奇怪，笑着打趣道，“再說了，我們倆都是你朋友，我們倆處好關系你別扭個什麽勁。”
“那倒也是。”劉浩洋聽到唐舟渝這句話眉頭漸漸解開露出笑容，叉着腰耀武揚威，“看來還是本少爺魅力無窮啊，就連你們這兩個自閉兒童都能輕易降服。”
唐舟渝直接給他一個白眼，頭槌伺候。
※
校慶排練正常進行中，預定周末第一次聯排。
比聯排更早到來的，是期中考成績的公布。
唐舟渝拿着成績單淡定地回到自己位置上，旁邊的林雨薇不由分說從他手中抽走了紙條，認真地對比各科成績，最後下了個結論：“物理成績略有提升，排名總體上升了挺多，你最近是吃興奮劑了麽，怎麽突然物理一下子進步這麽多？”
“那不是在學神的光輝照耀下，自發形成積極向上的源動力麽。”唐舟渝托着臉笑眯眯地看向林雨薇，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揚眉吐氣了啊小舟，可以啊。”身後的劉浩洋錘了唐舟渝兩下，力道之大差點讓唐舟渝吐出一口老血，“該不會是上次我們倆的補習班威脅生效了，才讓你突然奮發向上吧。”
唐舟渝嘴唇微啓，不知想起什麽搖了搖頭：“或許吧，也可能只是單純地覺得，要為自己努力一把，總是半途而廢，終有一天會被人遠遠甩在身後吧，到那一天，就算再後悔再可惜，恐怕也無濟于事了。”
“你說得，好深沉啊，怎麽突然這麽哲學？”劉浩洋一頭霧水，“你是受到什麽精神洗禮了麽？”
“說是洗禮……也對吧，不過更多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感悟。還有啊，我這點進步也算不上什麽，要說還是雨薇學神穩如泰山啊，全班第一年級前五，只能用恐怖如斯來形容了。”唐舟渝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開始收拾桌面上的試卷。
林雨薇打量了他一眼，無意間看到壓在試卷下面的兩張草稿紙，上面寫着幾道物理題的解題思路，她突然覺得有些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裏見過類似的東西。
林雨薇轉過頭，靜靜地看着面前唐舟渝的成績單。
她開始好奇了，唐舟渝瞞着他們的小秘密，究竟是什麽。
高二（2）班，從學委手中拿到成績單的韓司喬平靜地看了一眼排名和總分就折起來放回自己的抽屜。同桌錯失先機沒能看到他的成績單，撓撓頭一臉可惜：“韓神你就把成績單收起來了啊，也不給我們看看，你這次期中考應該還是穩穩全班前五吧。”
韓司喬淡定地“嗯”了一聲，掏出卷子開始校對錯題。
旁邊的同桌瞥到試卷上驚人的分數倒吸了一口涼氣：“韓神你這回數學138，可以啊，這次卷子這麽難，你這成績咱們班前三都有了，這也太吓人了吧，你之前不說數學是短板麽？果然學霸的客套話只能聽聽罷了。”
韓司喬沒有回答，繼續低頭專注改錯題，只是不知是不是同桌的錯覺，他的嘴角似乎微妙地上揚了幾分。
※
唐舟渝從書包裏掏出貼着便利貼的數學試卷放到桌上，自然地從旁邊位置的桌面拿起早已放在那裏的物理試卷交換位置，然後熟稔地從折起的試卷內頁掏出一張寫滿了注解的草稿紙，開始認真解讀上面的內容。
就在他認真學習的同時，有人拉開了窗紗，明亮的陽光瞬間透過窗戶照亮了整個房間。
伴随着流金般的陽光一同造訪的還有舒緩的琴聲。
唐舟渝情不自禁停下筆，側耳傾聽。
就在此時，刺耳的鈴聲如不速之客突兀地響起，唐舟渝連忙拉開椅子走出房間，虛掩着房門接通了電話。
“猜猜我是誰？”刻意壓低聲音的男女聲二重奏。
然而聲音剛出來，唐舟渝臉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曉漁，雁凡。”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想來是兩人沒料到這麽快被唐舟渝發現一陣慌亂，很快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張雁凡這大傻子以為自己用新手機給你打電話就不會被發現，結果一秒鐘不到就被拆穿了。”
“才……”張雁凡一個字還沒說完就被大姐頭齊曉漁捂住了嘴巴，“哦對了，這是他的新手機號，記得存一下。”
“知道啦。”唐舟渝的聲音都輕快了幾分。
齊曉漁趕快說正事：“乾南不是下個月校慶麽，劉浩洋說你有表演，我們倆也想去看看。”
唐舟渝笑道：“這事好辦，乾南和咱們以前的校服差不多，到時候我借兩個校卡去門口接你們就行，不過那天我估計還有彩排一堆事情，要是我來不及就喊劉浩洋接你們去。”
齊曉漁松開桎梏張雁凡的手，拿着手機繼續說：“那你去休息吧，中午午休一會兒哦。”
唐舟渝應了聲好，然後和兩人道別，挂斷了電話，推開身後的房門，門上赫然懸挂着“第一排練室”的牌子。
房間裏，韓司喬練完新曲，心情尚可，收好琴坐到唐舟渝身旁的位置。
“怎麽了？”
唐舟渝放下手機坐回位置上，随口應道：“沒事，我的兩個朋友打電話說想來看下個月的校慶演出。”
韓司喬聞言沒說什麽，拿起唐舟渝幫他整理的數學試卷要點開始看。
唐舟渝看完試卷，又開始寫語文作業，專注地做了一個小時才伸了個懶腰，收拾起桌面的東西，邊收拾邊和韓司喬閑聊：“劉浩洋最近總在旁敲側擊我是不是私底下請了物理家教，我在想什麽時候才告訴他我們倆結成了學習小組這件事。”
韓司喬看着唐舟渝微微一笑，眼神略帶戲谑：“那就讓他猜好了。”
唐舟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起被唐舟渝物理成績之謎搞得抓耳撓腮的劉浩洋，不得不認可韓司喬的判斷。
迫/害劉浩洋，人人有責。
不愧是劉浩洋的朋友，就連韓司喬這樣穩重的性格也無師自通捉弄劉浩洋的三百種方式，世界真奇妙。
“那就看他什麽時候能夠發現吧。”唐舟渝挑了挑眉，別過身把手搭在椅背上，“接下來還要請小韓老師多多指教，我的物理就托付給你了。”
韓司喬竟也配合起唐舟渝的獨角戲：“那也請小唐老師多多關照。”
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收拾好東西後，兩人背着書包走出排練室，照例是韓司喬鎖門，只是這次鎖完門他把鑰匙交給了唐舟渝：“下周樂團排練都在音樂廳，中午我就不能來這裏自習了，鑰匙留給你，之後中午你樓上排練結束後可以自己先過來，有不清楚想問我的內容，留一張便利貼，我會給你回信的。”
“就像之前那樣？”唐舟渝望着韓司喬，語氣中帶着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淡淡雀躍。
“嗯。”韓司喬認真地點了點頭。“我們說好的不是麽，互相提高薄弱科目。”
“我沒忘。”唐舟渝停頓了一秒，“不過……我一直很好奇。”
“怎麽了？”
唐舟渝斟酌着用詞：“為什麽之前你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我覺得你應該不喜歡別人打擾你的學習進度。”
韓司喬微微一怔，下意識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然後摸了摸鼻子道：“劉浩洋告訴我你數學很好，然後我覺得我應該需要……補習？”最後兩個字說得很沒有底氣
其實韓司喬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為什麽會鬼使神差提出這樣的約定。一切仿佛是那麽順理成章，在他聽到唐舟渝說起自己中午排練時間緊，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自習時，他下意識想起自己手中還有一把一號排練室的鑰匙，下意識又想起劉浩洋那天玩笑似的說起不知哪個傻瓜膽敢給數學很好的唐舟渝輔導這件事，瞬間腦海裏就産生了很多想法，莫名想到了既然他們中午都在藝術樓排練，不如在一號排練室一起自習……
唐舟渝自然沒有相信韓司喬的托詞，畢竟他數學再差也只是相對其他科，和他這種偏科的情況完全不是一個性質的。但既然是他占了便宜，唐舟渝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窮追不舍要一個答案。
“總之，一號排練室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了，對嗎？”唐舟渝湊到韓司喬的面前，笑容燦若繁星。
韓司喬竟産生了一種目眩神迷的錯覺，只能幹巴巴地應了一聲，然後看着唐舟渝揚起燦爛的笑容，揮揮手向他告別。
“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