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推理社讀書會
晚上，唐舟渝洗漱完畢躺倒在床上，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兩下，劉浩洋的信息彈了出來。
“小舟，老韓他家和你家不遠，我把我的車借給他了，他上下學會順路接送你的。”
唐舟渝拿起手機看到了信息的內容，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他不會自作多情覺得韓司喬對他特別的關心是因為他，看來是劉浩洋的人情發揮了作用啊。
“你和他說以後不用麻煩……”唐舟渝打字打到一半又猶豫了，删掉了之前寫的所有內容，最後簡單回了一個“我知道了”就合上手機了。
空曠的房間裏傳來一聲說不清道不明的嘆息，就連唐舟渝自己也不明白這嘆息中莫名的遺憾究竟從何而來。
接下來的幾天，韓司喬總是準時出現在唐舟渝家門口，放學時每當韓司喬從二號樓梯走下來經過高二（14）班門口，唐舟渝就知道自己該收拾東西回家了。
一來二去，結伴回家漸漸變成了兩人的習慣。
一切仿佛沒有太大的變化，直到劉浩洋某天再度感嘆了一次：“小舟，你和老韓的關系真是突飛猛進啊。”
唐舟渝才意識到，他和韓司喬似乎确實在這段時間裏走得越來越近了。
從甚至沒有通訊方式的關系，慢慢變成了上下學前會互相發個訊息，甚至偶爾會約着自習的——普通朋友的關系。
在唐舟渝看來，“普通朋友”就是對他們關系的最佳定義。
保持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恰到好處見識到對方更多日常狀态，更加了解對方的習慣、興趣。
稱不上親密，但，唐舟渝已經足夠滿足了。
畢竟韓司喬在他心中，一直是他所憧憬所仰望的高嶺之花，能夠偶爾流連地觀望，已經是他不曾設想的邂逅了。
“小舟，我覺得你對老韓這态度很奇怪啊。”聽完唐舟渝對兩人關系的看法，劉浩洋充滿迷惑，“為什麽老韓在你心中就這麽高不可攀，他也沒有多一個鼻子一張嘴的，和我們幾個沒什麽不同啊。要論成績，這裏還有一個年紀前五的大學神，也沒見你和林雨薇相處的時候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哎喲，你幹嘛打我。”
劉浩洋一臉懵逼地扭過頭看向自己的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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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吵了。”同桌淡定地推了推眼睛，然後繼續低頭寫作業，似是無意又像是有心提醒般說了一句，“人家兩個人的關系關你什麽事，幹嘛深究？”
劉浩洋有點委屈，他也不是多麽好奇，就是話趕話聊到了呗，怎麽搞得他像有窺探別人隐私的嫌疑一樣。
“真是一物降一物。”唐舟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假裝思考，“不過你提的這個問題也對……”
“可能，因為韓司喬和我有太多相似點了吧，但是他對自己有明确的規劃，能做到我所設想卻無法完成的事情，所以讓我……有點羨慕，也有點佩服？”
唐舟渝沒有拿準該如何表述，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打斷了他的思緒。
許久沒有登場的推理社社長湯文傑一手拎起兩只小雞崽：“你們倆怎麽不回消息啊，推理社活動缺席多久了？這周不能不來啊。”
劉浩洋悻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喲，這周密室逃脫啊，那必須去！”而後他想到了什麽，擔憂地看向唐舟渝。
“怎麽了？”湯文傑注意到了劉浩洋的小小舉動。
唐舟渝比了比自己的腳腕：“扭傷了，還沒好。”
“唉。”湯文傑撓頭，“腿傷了還是別玩密室了，算了我回去合計合計，幹脆換個活動得了。”
“既然說好了去密室……”
“這周玩下周玩有什麽區別，等你好了一起去！就這麽定了，咱們這周改讀書會，好久沒去圖書館了，那家餐吧的烤翅味道還不錯，這回人這麽多得點上三份了。”湯文傑不由分說地說道，一邊往門外走去。
唐舟渝和劉浩洋看着湯文傑風風火火的背影相視一笑。
※
周末，天氣不算太好，寒風凜冽，日頭很暗。
唐舟渝裹緊了自己的風衣，在圖書館門口瑟瑟發抖了十分鐘才等到全體推理社社員集合。
張芸溪見面就興高采烈地挂到唐舟渝身上，親密地挽住他的手，惹得在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露出了微妙的神情，而後這些高一的新成員很快接受了現實的毒打，得知了兩人現實兄妹的關系。
“快進去吧，外面太冷了。”人群之中最耀眼的當屬寒風中仍不改風度的韓迎，大手一揮，衆人紛紛如小弟般簇擁在他身後走進了圖書館，聲勢之大不似高中社團部門活動，倒像是打群架的，好在韓迎看起來儀表堂堂，才沒讓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吓到。
湯文傑冷得縮起脖子，像個老大爺似的慢吞吞跟在隊伍的最後面，直到全員到推理小說區就位，他才開口道：“這次讀書會的主題是阿加莎·克裏斯蒂，你們可以選自己喜歡的小說也可以選擇自己沒有看過的。”
“讀書會，讀書會，顧名思義就是真的讀書。”劉浩洋嘻嘻哈哈地補充，對着新成員一陣忽悠，“你們要是還想看點別的讀物，也可以夾帶私貨。”
“好了，大家開始選書吧，我們先到餐吧那邊占一下位置。”韓迎說完，就拉着湯文傑往另一個方向走。
所有人分散開開始選擇各自想看的書，偶爾低聲交流彼此的心得，互相推薦自己喜愛的阿婆經典。
唐舟渝擡起頭，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書架，摸着下巴有些猶豫，而後竟然轉身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往另一個區域走去。
等到所有人都選好了書，劉浩洋才如夢初醒般發現唐舟渝不知何時離開了。
張芸溪見狀主動請纓：“我去把我哥逮回來，你們先去餐吧坐着吧。”
“那就交給妹妹了。”劉浩洋放心地點了點頭，帶着其他人先行離開。
那麽此刻的唐舟渝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呢？
科幻/歷史小說分區，一個身影徘徊在高大的書架前面露難色。
“這麽熱門的小說怎麽擺在這麽高的位置。”唐舟渝一邊小聲嘟囔着一邊試圖踮起腳去夠自己頭上的書。
然而他不太敢讓自己正在痊愈的傷腳用力，發揮不了全力因而總是和最上層的書架咫尺之差。
“是這本麽？”就在這時，一個有些熟悉的帶着淡淡沙啞味道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唐舟渝回過頭，猝不及防撞上試圖幫他取下小說的好心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舟渝捂着額頭和對方道歉，書架上的小說嘩啦一聲掉下了三四本，他措手不及，對方卻穩穩接住了一疊書，并把最上面的一冊遞給了他。
“是這本麽？”
“欸？”唐舟渝眨眨眼，有些驚訝地松開手，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韓司喬。
“怎麽，受傷了麽？”韓司喬順手将其餘幾本小說歸位，而後很自然地扶住唐舟渝的肩，撥開他的頭發仔細檢查，“有點紅，但應該沒有大礙。”
唐舟渝愣了一下，而後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受傷的腳用力過猛，他“嘶”地一聲踉跄了兩步，在撞上書架之前，被眼疾手快地韓司喬一把護住後腦勺。
“沒事吧？/你們在幹什麽？!”關切的男聲和驚訝的女聲同步響起。
唐舟渝回過頭，一眼看到站在過道裏指着兩人面露訝色的張芸溪。
此情此景，尤其結合張芸溪臉上過分誇張的表情，唐舟渝恍惚之間還以為自己來到什麽捉奸現場，堪稱人間修羅場。
“咳咳。”唐舟渝咳嗽了兩聲，在張芸溪審視的表情中解釋道，“這是……我的朋友韓司喬，你們之前沒見過。”
張芸溪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一把拉住唐舟渝顫抖的手指，然後順勢挽住他的手臂。
就在唐舟渝以為她有些不快時，只見張芸溪瞬間切換成人間四月的和煦笑臉，令人頓覺如沐春風，開口時聲音甜膩得令唐舟渝肝顫。
“韓學長，久聞大名，你好，我是高一的張芸溪。”
韓司喬眨眨眼，先看了一眼唐舟渝，在唐舟渝瘋狂暗示的表情中伸出了手：“你好……”
張芸溪露出星星眼，滿懷期待地看着韓司喬：“學長也是來圖書館看書的嗎，碰巧我們推理社在這裏活動，學長感興趣的話一起加入吧。”
嘴上禮貌邀請着，暗地裏張芸溪狠狠捏了一把唐舟渝的軟肉，威逼他幫忙。
唐舟渝努力維持面部表情的平和，露出一個帶着冷汗的笑容：“啊哈哈，是啊，一起吧。”
韓司喬本想拒絕，看了一眼唐舟渝突然抿了抿唇，點了點頭答應了。
而後兩兄妹走在前頭開路，韓司喬跟在身後往餐吧走去。
路上張芸溪湊在唐舟渝的耳邊壓低聲音，生怕讓身後的韓司喬聽到：“老哥你竟然認識韓司喬，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你不是見過他？還有我這不也是最近才熟悉起來的麽。”唐舟渝無奈。
“你有這種渠道幹嘛不早點分享給我。”張芸溪埋怨。
唐舟渝一臉驚訝：“什麽意思？”
張芸溪晃晃他的手：“你不知道韓司喬有多受歡迎，交響樂團的小提琴首席欸，在女生中人氣可高了，但是他平時真的好高冷好難接近哦。”
唐舟渝不解：“一年前在音樂會上碰見他你怎麽沒有這麽激動？”
“那不是年少無知麽，那會哪知道……”張芸溪一邊說一邊湊得更近了，“哪知道他現在這麽帥。”
唐舟渝黑線，一臉無語：“原來還是看臉啊。”不知為何，語氣酸溜溜的。
韓司喬就這樣靜靜地跟在兩人身後，看着兩人親密地交頭接耳，旁若無人地說着悄悄話，一路默默無語。
來到餐吧，推理社十多號人拼了三張桌子霸占了極佳的位置，聲勢浩大格外引人注目。
三人合流後，韓迎朝唐舟渝揮了揮手，唐舟渝面露笑意坐在他的身旁。
唐舟渝本以為張芸溪會對韓司喬很感興趣，結果她看到王語芹後立馬親昵地撲了過去，最後空位只剩唐舟渝的右手位和劉浩洋的左手位，韓司喬在劉浩洋興奮招呼的聲音中自然地坐到唐舟渝的身旁。
劉浩洋大約是對這種被冷落的心酸局面已經習慣了，毫不介懷地站起來湊到韓司喬和唐舟渝中間：“老韓，這麽巧這裏也能遇到你啊。”
被隔開的唐舟渝看了一眼韓司喬，見有劉浩洋和他聊天不願打擾，轉過身心無旁骛地和身旁的韓迎交流起來。
“你怎麽拿了一本科幻小說？”韓迎拿起唐舟渝桌上的書有些費解。
唐舟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固定主題也就是騙騙小孩兒玩，我們推理社讀書會不是一貫想看什麽看什麽麽？”說着唐舟渝拿起韓迎面前的《建築空間組合論》晃了晃。
韓迎托着下巴一臉無辜：“我們高三生看點和未來學業有關的東西不是很正常麽？争分奪秒不外如是。”
“未來學業？”唐舟渝聞言來了興致，“學長已經明确目标了麽？”
韓迎點了點頭：“沒有意外的話，我的第一志願就是C大的建築系了。”
“這麽快……就明确自己的方向了麽？”唐舟渝有些吃驚，也有些迷茫，他還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的未來，更不用說明确想學的專業。
韓迎認真解釋道：“對啊，我從小就對建築比較感興趣，家裏人也很多是做這個行業，不管從自身興趣還是未來發展，建築系都是我最好的選擇，更何況從我目前的成績看，最有把握的學校就是C大，如果不能去優勢專業，就有些浪費了。”
見唐舟渝仍有些迷茫，韓迎笑着摸摸他的頭：“看來你還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唐舟渝點了點頭。
“不要緊，你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去考慮。”韓迎鼓勵他，“只要是自己想要嘗試的，趁年輕沒有什麽不可以，不一定非要像我這樣考慮這麽多現實的問題。”
理智上，唐舟渝知道韓迎說得很有道理，但他性格上畢竟有很多瞻前顧後的缺陷，并不是那樣自在灑脫的性格，比起未雨綢缪，唐舟渝覺得自己大概最後會變成随波逐流的模樣。
對他而言，要設想未來，實在太困難了，畢竟——
他連眼下的東西都無法抓住。
“別愁眉苦臉了，今天是社活，先不要考慮那麽多未來的事情。”韓迎揉開唐舟渝緊蹙的眉頭，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看書吧。”
被劉浩洋隔絕在外的韓司喬只看到韓迎的動作，卻聽不清他們的對話，敷衍地和劉浩洋聊了幾句後，目光轉向面前的書。
一個悠長而又惬意的下午就這樣慢慢過去。
期間湯文傑憑借自己多年在遠洋圖書館餐吧的點餐經驗，給看書看到饑腸辘辘的社員們點了許多美味的小吃，大家人手一杯肥宅快樂水，酒足飯飽後又盡情徜徉在書海中，一個個不約而同露出美滋滋的表情。
“最後讓我們舉杯慶祝本次讀書會圓滿結束，一方面歡迎新同學的加入，另一方面也要歡迎你們人氣爆棚魅力無限的韓司喬韓師兄的意外加盟，真的令我們推理社蓬荜生輝啊，如果最後能夠再一起合個影，慶祝這歷史時刻就再完美不過了。”湯文傑笑道。
“好啊好啊，一起合個影吧。”劉浩洋第一個舉手響應，并積極地開始給大家排位置，“社長、副社長站中間，營造出衆星拱月的效果……對對對，就是這樣，然後小舟你往中間來點，和你妹妹湊近點不行麽？”
唐舟渝愣愣地往旁邊邁了一步。
“對對對。”而後劉浩洋回頭看向不知何時開始發呆的韓司喬，“老韓，老韓太高了，站旁邊不合适，站中間又太擋人了，這樣，你站小舟前面吧，稍微蹲一下別把他擋住了。”
韓司喬回過神來，順着劉浩洋的指示走了過去。
“好，都看我，茄~子~”
※
讀書會結束，各回各家，唐舟渝看着張芸溪揮了揮手：“別太晚回家，記得和你語芹學姐吃完飯就回家。”
“知道啦老哥，我們走了！”說完張芸溪蹦蹦跳跳跟着王語芹離開了。
其餘社員也都三三兩兩結伴走了，唯獨距離稍遠的唐舟渝還在等候些什麽。
“不走麽？”韓司喬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啊？我……”唐舟渝本想說自己等家人來接，電話鈴聲卻不期響起，接完電話後他情緒卻肉眼可見地低落了起來。
看出些端倪的韓司喬不露聲色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天色，走下臺階後回頭看了一眼唐舟渝：“我坐公交車回去，一起麽？”
“啊，好。”唐舟渝連忙跟上正在等他的韓司喬，兩人并肩往公交站走去。
圖書館距離公交站有些距離，步行要大約七八分鐘。
兩人走着走着，天色逐漸變暗，空氣也變得潮濕起來，而後幾滴雨珠落在唐舟渝的肩頭。
“下雨了？”
唐舟渝看着地上的水漬發起了呆，韓司喬從身後的書包裏掏出了一把黑傘，随手撐開，遮擋了來自天空的雨水。
“這傘……”唐舟渝眨了眨眼，總覺得眼前的這把傘有點面熟。
“怎麽了？”韓司喬低聲詢問。
唐舟渝搖了搖頭：“沒什麽。”而後跟着韓司喬往公交站走去。
雨勢漸大，但尚可接受，只是秋日的凍意增強了不少。
唐舟渝站在公交站臺前，想着自己是否該打車回去來得方便一點，側過頭看到身旁一臉嚴肅的韓司喬，又按下了心中的想法。
畢竟對方好不容易送他到公交站，不陪他等一會兒似乎太過意不去了。
唐舟渝決心先把韓司喬送上車再回去。
就在此時，公交車到站了，本想等出租的念頭一掃而空，這輛車剛好可以通到唐舟渝家門口。
唐舟渝回頭看向韓司喬，而後見他也點了點頭，不由覺得兩人心有靈犀，掏出硬幣付了車票走上車，順利在空蕩的車廂裏找到了兩個靠窗的連座。
唐舟渝合上半開的車窗，靠在座椅上，小心地回過頭看向韓司喬。
韓司喬仍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沒有太多笑意，即使坐在公交車裏也有一種身處重要場合的緊繃感，全程坐姿挺拔目不轉睛地看向前方。
唐舟渝不禁失笑，搖了搖頭，從口袋裏掏出了耳機，準備在沒有交流的半小時車程裏聽聽音樂。
他的動靜很快吸引了韓司喬的目光。
唐舟渝眨了眨眼，福至心靈想到了什麽，自己帶上了一個耳機，然後試探性地把另一只放到韓司喬面前。
本以為韓司喬不會接受，韓司喬卻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直接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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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雨水撲打玻璃的清脆響聲，耳機裏傳來的是某首不知名的英文民謠，帶着淡淡沙啞的女聲低吟淺唱，訴說着沉默的情/事。
唐舟渝望向窗外，看着窗外已經亮起的霓虹路燈，還有……
玻璃倒影中，兩個重疊的人影。
不知為何，有些浮躁的心情漸漸安定，沒有言語卻并不覺得枯燥。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略帶傷感旋律中閉目養神的韓司喬，嘴角露出的淡淡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