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校慶
校慶總彩排前最後一次獨立排練，也是痊愈後的唐舟渝第一次歸隊。
伴随着音樂的節奏，唐舟渝全身心投入表演，沒有負擔地盡情舒展肢體，動作幹淨利落，較之受傷前不顯生澀，反而有一種沉澱後的老練，連貫到位更勝之前。
看到這一幕，舞蹈老師的臉色看似沒有什麽變化，卻不由自主地連連點頭，眼中的贊許之色毫無隐藏。
“很好。”舞蹈老師輕輕鼓掌，揚起嘴角走近同學們，看完他們揮汗如雨的演出，她不再吝啬自己的贊揚，“大家辛苦了，你們都表現得非常好。在正式演出中也要這樣毫無保留，繼續加強動作卡點，尤其是最後的定格，一定要掐準時間。”
“最後，雖然大家做得都很好，但今天我還是要重點表揚一下唐舟渝。”
“嗯？”突然被喊到名字的唐舟渝一臉懵地擡起頭，指着自己有些迷惑。
舞蹈老師見狀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柔和：“事實證明，老師的确沒有你的同學們眼光好，你做得很好，正式演出也要加油。”
說完舞蹈老師對着所有人說道：“今天的排練就到這裏，明天的彩排繼續加油，周六就要正式演出了，不要放松！”
“是！”在聽到整齊的回應聲後，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教室。
其他同學都開始收拾自己地東西，唐舟渝卻仍站在原地，面露困惑。
和他交好的同班同學見狀笑着湊了過來：“怎麽了，還在奇怪老師為什麽剛剛單獨點了你的名字？”
唐舟渝點了點頭。
此時其他小夥伴也湊了過來，笑眯眯地說道：“當然是被你精湛的舞技折服了啊。誰能想到你受傷缺席了一星期的排練，只是中間過來跟練過兩次還能完成得這麽好。”
同班同學笑着搖搖頭：“這倒也是實話，不過……”說着幾人似乎想到了什麽事，驀地相視一笑，倒讓唐舟渝更加迷惑了。
“怎麽回事？”唐舟渝開門見山地問道。
“其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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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同學們七嘴八舌的解釋，唐舟渝才終于搞清楚老師剛剛微妙的态度究竟從何而來，原來之前某次他不在的排練，舞蹈老師考慮到他腳傷缺席一周，曾經考慮要換個領舞，只是最後被同學們一致駁回了，大家都覺得就算唐舟渝缺席了一周，也不會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你們……”唐舟渝有些感動，“謝謝大家。”
“嗨，謝什麽啊。”此時女生們也走了過來，嘻嘻哈哈地笑道，“我想觀衆肯定也更想看到眉清目秀的帥哥啊，除了你我們隊裏沒有人能擔此重任了。”
被女生們刺了一句，男生們也并不生氣，一起排練這麽久大家都變成損友了，互相損來損去再正常不過了。
“我們也就是舞臺上的小綠葉罷了，争個領舞沒什麽意思。更何況一開始大家來排練都是不情不願的，畢竟都沒舞蹈麽，要為了一個伴舞節目花費這麽多時間，甚至犧牲休息時間很多人都是不太開心的。”
“是啊是啊。”同學們深有同感。
“可是看到你那麽認真，大家都被帶動起來了……”
“就算你受傷了，不也在旁邊看我們彩排，一直學習着修改的隊形，調整的動作麽？是你自己足夠優秀，才讓老師無話可說，我們也沒有做什麽。”
“頂多……算是推波助瀾？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聊着聊着，排練室裏一片歡聲笑語。
※
唐舟渝從藝術樓離開的時候，韓司喬已經在門口等了有一會兒了，唐舟渝看見他笑着打了個招呼，一路小跑到他身旁。
“順利麽？”韓司喬有此一問來源于前兩天唐舟渝和他無意中談到的，不知道傷好了之後還能不能順利融入隊伍裏，如果有個萬一他可能就要面臨調整位置甚至無法上臺了。
“嗯嗯。”唐舟渝點了點頭，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很順利。”
“那就好。”韓司喬也笑了。
兩人并肩往自行車棚走去，各自取出自己的自行車，相伴着往回家的路上駛去。
唐舟渝傷愈後，就主動和韓司喬提起以後不用再麻煩他接送這件事了。韓司喬當時雖然當場答應了，但唐舟渝能感覺出他似乎有些失落。
回想起劉浩洋曾說過的，韓司喬朋友不多。
唐舟渝似乎有些理解韓司喬的失落了。
于是某天放學，韓司喬習慣性地從二號樓梯走下來時，竟碰上了早就在那裏等候的唐舟渝後。
再後來，一切事情也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了。
唐舟渝再也不需要別人接送。
但韓司喬多了一位結伴回家的同路人。
兩人在沒有事先溝通的情況下建立了一種無形的默契，他們不總會一起回去，畢竟上下課時間不同，甚至各自的時間規劃也并不完全相似。
只是韓司喬養成了從二號樓梯下樓的習慣，習慣在回家時在高二（14）班門口瞥一眼，偶爾時間碰巧，兩人便會同行回家。
而唐舟渝也習慣了，放學後捧着酸奶在門口稍等一會，也許就能遇到某位姍姍來遲的同路人。
一周沒有七八次，總有三五次碰巧能夠一起回家。
※
校慶當天，從下午兩點開始，乾南中學的校門口就擠得不可開交，狹窄的小巷被絡繹不絕的訪客堵得水洩不通。
除了本校的學生老師，受邀的嘉賓、校友、學生家長，營造出了熱火朝天的盛況。
唐舟渝捧着從同班同學那裏借的兩個校卡走出門，焦急地等待着，時不時看看手表時間，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
就在唐舟渝回過頭的同時，他的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幾分笑意，少有地展現出自己的熱情擁抱了兩位遠道而來的好友。
“曉漁，雁凡。”唐舟渝擁抱完兩人，連忙把手中的校卡分給兩人，領着他們走進校門直奔校慶觀衆席就座。
張雁凡和齊曉漁都是第一次來乾南參觀，一路聽着唐舟渝的介紹時不時點頭，走到操場看到已經布置好的舞臺和熙熙攘攘的觀衆席時，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人也太多了吧。”
唐舟渝笑道：“今天畢竟是個大日子，九十周年呢。”
兩人深以為然：“也是啊。”
而後齊曉漁問起了最關心的問題：“你的節目在第幾個，什麽時候上場？”
“不急不急，我的節目在很後面，等會我給你們拿節目單，你們可以先占好位置然後四處逛逛，今天還有很多小活動呢，現在才五點鐘，晚會六點半才正式開始。只是晚餐我就沒法陪你們吃了。”唐舟渝有些抱歉。
張雁凡卻擺擺手相當能理解：“沒事，我們等會找劉浩洋和妹妹去，他說晚上帶我們吃乾南最有名的蓋澆飯去，你有事就先去忙。”
“是啊，”齊曉漁說着捧起挂在胸前的相機晃了晃，“你只管心無旁骛地上臺表演，你的英姿就交給我們來記錄了。”
見好友們如此體貼，唐舟渝點了點頭連忙往食堂趕去，這會已經輪到他們這個節目的舞蹈演員化妝、換衣服和吃飯了，他去得太晚說不過去。
此刻食堂裏早已變成了戰場，化妝順序是先女後男，因此現場已經有很多打扮好的女生三三兩兩湊在一桌吃飯，更有很多人湊在一起互相幫忙紮頭發、戴各種表演服裝的配飾。
唐舟渝急匆匆地走上樓，剛到樓梯口同節目的男生們就拉住他，同班同學把他的表演服丢給他，然後他就被按在學校請來的化妝團隊前。
“嗯？”唐舟渝驚訝地看着面前還是素面朝天的男生，“不是應該先換服裝再換衣服麽？”
“沒事沒事，你先畫起來，我們先旁觀一下。”男生們有些心虛地笑道。
唐舟渝瞬間品出了他們真正的動機，估計是看到其他人畫得太濃吓到了，想抓一只無辜的小白鼠先試試水。
于是唐舟渝開解男生們：“男生上舞臺也必須化妝，不然舞臺燈打下來臉色會一片慘白，現實生活中看到是有點誇張，不過鏡頭裏就剛剛好。”
“哈哈哈，我們也知道，老師剛剛說了，就是……”男生們幹笑着有些猶豫。
“怎麽了？”
“不想被同班同學看到啊，那些人肯定會笑好久，所以能晚一點上妝就晚一點！”
幾人同仇敵忾了起來，唐舟渝無奈，只能乖乖坐下當試金石。
十分鐘後，幾個男孩湊到唐舟渝面前打量着他的妝，然後随手抓了一個其他節目的男生過來公開處刑，一臉質疑地回過頭看向已經開始摸魚的化妝師：“姐姐你是不是太偏心了，小舟這個妝明顯好看很多啊。”
化妝師打了個哈欠，一臉無辜地擺擺手：“沒有啊。”
“那怎麽……”
化妝師毫不留情地捅了一刀，叉着腰回應：“人與人之間的底子是有差別，不要對比了，再對比你們也畫不成他那樣。別墨跡了，等會你們老師過來看你們這群男孩子還一個沒畫肯定得跟我急，快點過來！”
霸氣全開的化妝師小姐姐像提溜小雞崽似的把試圖逃跑的男生們一個個拎回去，放在其他化妝師面前，并提醒道：“抓緊時間，我們都快忙死了這些小孩還磨磨蹭蹭。”
男生們欲哭無淚，只得任人宰割，任憑化妝師在臉上塗塗抹抹。
一小時後，所有節目的化妝結束了，學生們都被趕到一樓吃飯。
六點，演出即将開始，舞蹈老師來領自己節目組的同學，最後叮囑了一遍動作要求，然後讓大家放松放松，并說道：“你們中很多家長來不了現場的，記得提醒他們可以收看網絡直播，直播地址我發到咱們群裏了。”
聽完，同學們興奮地交頭接耳，幻想着舞臺直播時自己的英姿。
一片歡欣中唐舟渝的冷靜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明真相的同班同學湊到旁邊打趣：“我爸媽為直播念我兩天了，說什麽也要給我錄視頻，搞得我怪尴尬的，伴舞能有多少鏡頭啊。倒是小舟你是領舞，你爸媽肯定更激動吧？”
旁邊的人應和道：“是啊，領舞大人，光耀門楣的時候到了。”
兩人本以為唐舟渝會跟着開開玩笑，卻發現唐舟渝攥着手機表情不太好。
“怎麽了？”同學們關切地問道。
唐舟渝搖了搖頭，不願讓他們擔心，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而後才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猶豫了許久，像是要下一個重大的決定。
明知爸媽對他參與校慶演出這件事都興致缺缺，最終唐舟渝還是拿出手機慢慢地按下鍵盤，一個字一個字地打了一句話。
“校慶表演有網絡直播，我的節目在第十二個。”
正在家裏看電視的唐父拿起遙控器換臺，看了一眼時間狀似無意地說道：“快到新聞聯播了啊，換臺看個別的好了。”
唐母不置可否。
就在此時兩人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同時亮了起來。
唐父拿起手機查看完信息，終于露出笑意。
正在做上臺前最後準備的唐舟渝專注地回憶着動作，沒有察覺放在書包裏的手機鈴聲響了兩聲。
終于來到了上臺時刻。
唐舟渝捂着胸口，感受着急促的心跳聲，和之前每一次上臺表演小提琴的感覺不同，這一次除了心跳，還有很多其他的情緒混雜其中。
燈光亮起，音樂聲響起。
像是之前無數次排練過的那樣，唐舟渝冷靜地攥緊手掌，一步一步走上臺。
當熟悉的聚光燈溫度映射在身上時，唐舟渝心頭湧過一種奇妙的久違的情緒，舞蹈動作已經變成肌肉記憶，他自然地完成動作。
直到唐舟面向舞臺看到觀衆席中段四個用力揮手的身影時，他緊繃的表情才轉化為柔和的微笑。
齊曉漁，張雁凡，劉浩洋，張芸溪……
他所愛的朋友和家人都在舞臺下，賣力地為他加油，明明在這麽遙遠的距離不可能看清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唐舟渝卻篤定地認為他們臉上一定帶着燦爛的笑容，充滿期待。
而當唐舟渝的目光轉向側臺時，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站在側臺的韓司喬掀開了虛掩的幕布，身上的演出服甚至還沒來得及換下。他專注地看着唐舟渝，臉上的笑容充滿了欣慰與欣賞。
在和唐舟渝的目光對上時，韓司喬甚至破天荒地揮了揮手。
此情此景令唐舟渝不禁回想起一年前同樣的一幕。
只是此時，雙方的角色發生了互換，如此奇妙。
想到這裏，唐舟渝臉上的笑容更勝之前，他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更加盡情地投入演出，用飽滿的演出狀态回應所有人的期待。
跟在唐舟渝身後的同學不知道唐舟渝身上發生了什麽，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唐舟渝周身氛圍變得更加松弛，他的動作更加自如。
這一次，他發揮得比之前任何一次彩排都要完美！
表演結束，唐舟渝努力克制着喘息，從容下場。
在後臺等待的韓司喬迎面向他走來，目光交接，不需過多言語，唐舟渝已讀懂他眼神中的含義。
——你很優秀，唐舟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