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體測
唐舟渝揚起頭，意識漸漸模糊，他只能機械地擺動着雙臂，腳步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法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身體，更不用說加快步伐。
不知過了多久，唐舟渝再也看不見前面的身影，這漫長的煎熬終于走到盡頭。
站在終點線前的體育老師對着旁邊的男生喊道：“快扶着他走一走，不要停下來休息，等他氣息緩和一點再說。”
“啊，好！”被指名的男生一臉懵逼，反應有些遲鈍，然而在他邁開腳步往唐舟渝那邊走去時，卻見兩道身影如閃電般突然出現。
兩人搶在前面扶住了踉跄的唐舟渝，陪着他在場邊慢走，直到他劇烈的喘息聲慢慢恢複平靜。
“你們體育老師這是揠苗助長啊，就你這小體格，五圈都跑不下來，一次還給你上了十圈。”意識模糊的唐舟渝聽到了劉浩洋熟悉的吐槽聲，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被抽離的意識漸漸回歸現實。
站在另一側的男生沒有說話，只是用溫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唐舟渝的手肘，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瓶常溫的橘子汁。
唐舟渝愣愣地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橘子汁，有些驚訝地轉過頭：“你怎麽知道……”這一瞥正好看到了韓司喬格外溫柔的神情。
“喝吧。”
唐舟渝旋開瓶蓋，一連灌了好幾口才緩過勁來，喝得太急還差點被嗆到。
韓司喬和劉浩洋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拍了拍唐舟渝的背，幫他順氣。唐舟渝卻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兩步，避開了兩人。
“等等等一下。”唐舟渝伸出手擋在自己面前，皺着眉頭看着兩人，“我應該拿的不是什麽女主劇本吧，你們倆不需要這麽體貼入微，太吓人了。”
不僅沒有感受到溫暖，反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劉浩洋一拍腦袋笑了：“還真是，咱們仨這個狀态像不像女主被男一男二同時獻殷勤時的修羅場。”
劉浩洋泥塑起兄弟真的毫不留情。
唐舟渝抖了兩下，被劉浩洋戲瘾上身故作出的含情脈脈的眼神惡心到了，不客氣地敲了他的大腦門：“你給我冷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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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唐舟渝轉頭看向韓司喬，卻見韓司喬也一副深思的模樣頓覺無奈：“不要跟着他學壞了。”
韓司喬擡起頭，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帶着淡淡笑意：“所以，我們倆誰是男主？”這麽幼稚的問題真不像是平時寡言少語，沉着穩重的韓司喬能問出來的，但唐舟渝對此已經有免疫力了，現在他對韓司喬偶爾施展出的冷面笑匠特質充滿抵抗力。
旁邊的劉浩洋不服氣了，叉着腰一臉嘚瑟：“那必須是我啊，青梅竹馬就是最強的！”
“自古竹馬打不過天降。”旁邊偶然路過的同桌恰到好處地捅了一刀。
“帥哥才配當男主。”林雨薇繼續補了一刀。
“怎麽回事啊你們倆，身在曹營心在漢麽。”劉浩洋急了。
“你們怎麽過來了？”唐舟渝驚訝地問道。
林雨薇和同桌對視了一眼，解釋道：“劉浩洋說你最近都被體育老師留下來加練備戰體測，我們就想過來看一眼。”
唐舟渝笑了：“還好，雖然任務量真的很重，不過我感覺自己确實有慢慢提升。”
“從0提升到59，還是不及格。”劉浩洋在旁邊吐槽道。
林雨薇甩了一個眼刀，劉浩洋瞬間偃旗息鼓，乖巧捂住自己的嘴巴。
“劉浩洋說得……其實也有道理。”唐舟渝不太在意，畢竟他體力不好、身體素質差的确是事實，不是靠一朝一夕的臨時抱佛腳能夠彌補的。
“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了。”韓司喬看向唐舟渝，眼神關切，“不要勉……咳咳。”
唐舟渝愣了一下，從剛剛他就敏銳察覺到韓司喬不太對勁，只是韓司喬剛剛才說了一句話他沒有聽清，現在唐舟渝确定了……
想到什麽，唐舟渝迅速跑到跑道邊找到自己的包，從裏面掏出了一個袋子，然後拿出裏面的潤喉糖的感冒藥塞到韓司喬的手裏。
“老韓你感冒了？”劉浩洋看到唐舟渝的反應瞬間明白了。
“咳咳，沒什麽，只是有點着涼。”韓司喬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怎麽發現的？”同桌一臉神奇地看着唐舟渝。
唐舟渝看了一眼韓司喬，見他同樣好奇才解釋道：“你的音調和平時完全不一樣，自己都沒有發現麽？”
林雨薇搖了搖頭，似乎不太相信：“光聽聲音就發現了？”
劉浩洋用力攬住唐舟渝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說道：“這有什麽，我們小舟一個冬天能感冒四五回，久病成醫不是很正常麽。”
唐舟渝無奈地推開劉浩洋：“這也沒什麽好驕傲的吧。”
劉浩洋讪笑。
韓司喬看着兩人的互動不知想到了什麽表情沉了下來，默默攥住手中的藥。
林雨薇看了韓司喬一眼，又低垂下眼眸，看不清她的神色。
“經常感冒是免疫力的問題，舟渝你要增強鍛煉了。”人群中唯一清醒切且全程狀況外的同桌給出了貼心的提示。
唐舟渝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林雨薇提醒道：“下周就是正式體測了，你可得加把勁。”
韓司喬抿了抿唇，看着唐舟渝的神情有些擔心，卻按下不提。
在韓司喬踟蹰之餘，神經大條的劉浩洋已經大大咧咧地盛情邀請唐舟渝進入他們籃球小分隊，一起打球健身了，可惜被唐舟渝婉拒了。
唐舟渝自認為自己協調能力差，沒有運動天賦，并不想麻煩別人帶着他，這會令他很有負擔，如果犧牲雙方的時間卻無法好的結果，他寧願自己慢慢摸索。
總之，只要通過體測這個棘手的麻煩就萬事大吉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唐舟渝還是堅持自己的步調，按照體育老師之前教過的方式繼續強化長跑練習。
其他技巧類的測驗內容對唐舟渝來說并不困難，唯有長跑是實打實扼住了他的要害。
偏偏這又是一個無法速成的項目。原因無他，唐舟渝的身體素質真的很差。
煎熬的訓練期終于進入尾聲，這期間很有骨氣的唐舟渝沒有讓任何一個朋友一起陪着練習，每天放學後他就自覺來到操場練習，周末也風雨無阻。
天氣逐漸變冷，在寒風中熱身跑了兩圈瑟瑟發抖的唐舟渝打了個噴嚏，回到場邊拿起外套裹住了自己，在外套拿起的一瞬間他驚訝地發現下面還放着一個保溫杯，一張便簽壓在保溫杯下方。
唐舟渝蹲下身同時拿起保溫瓶和便簽紙，仔細看了便簽上的內容，“劇烈運動後喝冰水容易胃痛”，字跡有些熟悉，唐舟渝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他四下張望，周末空曠的操場空無一人，沒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有些失落，但很快振作精神拿起保溫杯倒出一杯水喝了一口。
是溫度正好入口的淡鹽水。
腦子反應過來的同時，唐舟渝的嘴角已經噙着笑容了。
露臺上，看到這一幕的韓司喬嘴角微微上揚，這時他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急促的呼喊聲：“韓司喬！韓司喬！排練開始了你快回來。”
“我來了。”韓司喬淡定地回了一聲，而後繼續看了一眼又開始跑圈的唐舟渝才慢吞吞地轉過身往二號排練廳走去。
※
盼望着，盼望着，廣大學子深惡痛絕的體測終于還是到來了。
在一片鬼哭狼嚎中，緊鑼密鼓的測驗開始了，以體育課班級為單位，男女不同組，輪流開始長跑、立定跳遠、坐位體前屈、引體向上、跳繩等一系列磨人的測試。
除了長跑，別的項目唐舟渝一點也不怵，他主要對于他們武術班先考其他項目最後考長跑這個順序他表示非常無奈。
其他項目做完，尤其引體向上結束，以他這種體弱星人的體格，體力已經先去了一半，再考一千五百米，可以直接交代在跑道上了。
心裏雖然如此腹诽，該配合老師的安排還是得配合。
操場上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正在墊子上準備坐位體前屈的唐舟渝吓了一跳，身體向前傾得太猛，推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長度，把負責記錄的同學吓了一跳。
跑道上，兩個身影一馬當先，場上傳來絡繹不絕的加油聲。
唐舟渝站起身定睛一看，領頭的竟是韓司喬和劉浩洋。
兩人的速度不分上下，劉浩洋領頭，韓司喬緊緊跟在後面，僅僅落後一個半身位。明明只是個測驗，兩人都跑出了一種校運會的氣勢，漸漸連旁邊正在休整或排隊的同學都被吸引了，簇擁到跑到邊緣圍觀。
唐舟渝也不例外，好奇地湊到跑道邊緣。迎面跑來地劉浩洋瞧見他心情正好地揮了揮手，猶有餘裕的樣子氣得落在第二梯隊的人牙癢癢，卻拿他沒有無法。
跟在劉浩洋身後的韓司喬目光專注地盯着前面的人影，似乎沒有半點分神的意思，也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唐舟渝。
“加油！”唐舟渝沒有在意韓司喬的忽視，仍舊在他經過的時候為他加油。
只是他還來不及多看兩眼就被其他同學推去考引體向上了。
唐舟渝走開的同時，韓司喬的餘光才有意無意地向他離開的方向瞥去，腳步也因此慢了下來。
一馬當先的劉浩洋氣勢洶洶，察覺後面的韓司喬慢了也沒有在意，更加專注地往前沖。
最終沒有懸念地，劉浩洋第一個過線，韓司喬緊随其後。
跑完全程仍舊輕輕松松的劉浩洋叉着腰一臉嘚瑟地看着韓司喬：“老韓今年退步了啊，去年還比我快，今年足足比我晚了兩秒。”
韓司喬并不在意，拿起放在跑道邊的保溫杯倒了一杯溫水一飲而盡，然後蓋上蓋子不知道往哪兒走去。
就這樣被輕易無視的劉浩洋一臉困惑：“什麽情況？我這麽挑釁都不生氣了，這還是我認識的老韓麽？”
撓頭的劉浩洋不明所以，捧着保溫杯的韓司喬已經目标明确地走到起點線，找到了正在做測試準備的武術班體育老師。
十分鐘後，唐舟渝完美地完成了所有基礎測試，開始做拉伸，原地高擡腿幾下避免等會長跑受傷。
武術班體育老師吹了一聲哨，讓所有人集合。
“接下來是最後一項，女生八百米，男生一千五百米，及格時間之前和你們說過了，記得要全程保持跑動，不要輕易停下來，盡力跑到終點，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同學們齊聲應答。
“好，現在所有人到起點線就位，男生組先開始測試。”
所有男生站上起點線，幸運的唐舟渝被預留了一個優勢起跑位，他深吸了一口氣，集中注意力目視前方，一聲哨響後條件反射地跟着大部隊沖出起跑線。
第一圈100米，起跑後的梯隊已經逐漸穩定，唐舟渝位于第三梯隊但并不是最後的，他心下稍微安定，之前一段時間的體能訓練沒有白白浪費。
和女生長跑的節奏相比，男生的步伐、速度都要明顯快上不少，更早開始測驗的女子健美操班被一個個男生彎道超車了。
當唐舟渝也從身旁經過時，林雨薇真實地驚訝了，眼睛瞪大看向前面勢如破竹的身影。
站在場邊觀戰的劉浩洋老父親欣慰，摸了摸薛定谔的眼淚，抱住站在旁邊的同桌激動地說道：“小舟，小舟進步太多了！！這一次他說不定真的能及格。”
同桌嫌棄地看了劉浩洋一眼，但沒有推開他。
第二圈200米，長跑進程完成三分之一，唐舟渝還夾在隊伍的中下游沒有被抛開，可是他已經逐漸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混亂起來，腳步也變得沉重。
站在場邊的韓司喬是第一個發現唐舟渝狀況的人，他追随着唐舟渝的步伐在內圈跑動了起來：“調整呼吸，調整節奏。”
唐舟渝正想回頭，又聽見韓司喬的聲音：“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
而後唐舟渝幹脆閉上眼睛，放慢步伐任憑身旁的人超過自己，一步兩步，慢慢調整混亂的呼吸節奏，跟随韓司喬的指引調整步伐，加大擺臂。
見唐舟渝恢複正常，韓司喬漸漸放緩步伐，最後停在原地看着他遠去的步背影，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欣慰。
第五圈，已經有人筋疲力盡停下步伐開始走路，唐舟渝掉到隊伍最末的位置，但他沒有停下，速度雖慢但很穩定。
劉浩洋湊在體育老師的身旁看着秒表，眼看着一個接一個人抵達，掐表聲越來越急促，也令他的心跳聲越來越急促。
林雨薇氣定神閑地站在他身後回來踱步，調整呼吸，她剛剛完成自己的測驗，明明大汗淋漓顯得有些狼狽，她的臉色卻格外鎮定。
“你就不擔心麽？”劉浩洋皺眉。
林雨薇停下步伐，看着對面望眼欲穿的韓司喬似有所指地說道：“不擔心。”
這樣斬釘截鐵的回複倒是令劉浩洋意外了。
體育老師看着遠處臉色蒼白、呼吸粗重的唐舟渝，不知為何帶上了幾分笑意，在面前倒數第五個學生抵達後，他掐了一下表，然後一轉身把表放進口袋，悠哉游哉地往跑完正在修整的同學走去。
“不要坐下，都站起來走走！！”還是一如既往氣勢洶洶。
見他不再掐表，劉浩洋有些緊張，但此刻他已無暇多問，因為姍姍來遲的唐舟渝終于抵達了重點線。
氣喘籲籲的唐舟渝搭着韓司喬的手臂，韓司喬則用雙手扶住他的肩膀。
“怎麽樣，小舟。”劉浩洋有些擔心地問道，此時就連旁邊的林雨薇都不複之前的鎮定，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擔憂。
唐舟渝喘了幾下，好不容易穩定了自己的呼吸，仰起大汗淋漓的臉朝着朋友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很好，真的很好！”
劉浩洋松了一口氣，立馬轉身朝體育老師跑去：“我去看看你的成績！”
唐舟渝來不及叫住他。
韓司喬看着劉浩洋的背影輕笑了兩聲，引來唐舟渝探究的目光，他這才緩緩開口道：“沒事，肯定會通過的。”
“你怎麽這麽确定？”林雨薇不解。
唐舟渝也好奇地看着韓司喬。
韓司喬像是想掩飾什麽，咳嗽了兩聲，別過臉看向跑道上最後一個抵達的人。
“總之，你肯定通過了。”
林雨薇面露猶疑：“老師最後都沒有掐表了，真的通過了麽？該不會……”
林雨薇還想說什麽就被興高采烈跑回來的劉浩洋打斷了。
“小舟，你過啦，過啦！今年不用補考了。”
聽到劉浩洋的話，唐舟渝喜出望外地走上前拉住他：“太好了。”
徒留站在原地的林雨薇和韓司喬面面相觑，最後還是林雨薇率先敗下陣來，站到韓司喬旁邊小聲道：“總之，不要讓我發現你做了多餘的事情。”
韓司喬輕笑了兩聲，沒有看林雨薇：“我不會用任何作弊的方法幫助他通過的。”
他靜靜地看着和劉浩洋抱在一起慶祝的唐舟渝臉上不加掩飾的快樂，還有苦盡甘來的釋然。
“這是，我尊重他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