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春戀情
短暫的春假一晃結束了，伴着新學期到來的是中庭盛開的山櫻花。
春風拂面，沁滿芬芳。
唐舟渝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同學們在走廊裏打鬧，不自覺陷入神游，直到身後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回過頭看向“不速之客”。
“發什麽呆呢？”劉浩洋捧着籃球，随意地抛起接落。
同桌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推了推眼鏡道：“班主任不讓在教室玩球，等會兒小心被抓到了。”
前些天才被沒收了一顆球的劉浩洋心有餘悸，瞬間把球塞到課桌下面的空位，拍了拍胸脯露出幸免于難的笑容：“多謝了啊，最近劉老師老是神出鬼沒，被她抓住不死也要蛻層皮。”
唐舟渝搖搖頭，從抽屜裏掏出試卷，翻了兩遍，看着看着又開始走神。
旁邊的林雨薇自然不會錯過他的失常，她開始回想唐舟渝究竟是從哪天開始變得反常的。
劉浩洋看林雨薇盯着唐舟渝，不知想到了什麽露出有些暧昧的笑容。
林雨薇回過頭不小心瞥到他的神情，皺了皺眉頭，立刻轉過身，從桌洞裏拿出課本重重放下，惹得旁邊神游的唐舟渝都感到異樣。
上課鈴聲響起，這周的最後一節課是新學期初開的班會，慣例安排了很多有意思的活動，每次策劃各有不同，有時是才藝表演，有時就是互動小游戲，這次的內容格外随意——肯德基狂歡派對。
“哇，我最喜歡的雞塊欸。”劉浩洋大驚小怪，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還有雞肉卷，小舟你不是最喜歡肯德基的聖代麽，給。”
唐舟渝擦了擦手，穿過緊挨着的同學們走到裏圈瞬間瞪大了眼睛，這場面他是真沒見過，原來肯德基外賣可以用這麽大的紙箱打包？
同學們友愛地分享了食物，各自回到位置上大快朵頤。此時課桌椅已經被挪移成了回字形，所有桌子靠牆，椅子放在內圈。
班會當然不是單純的肯德基狂歡派對，否則也太無聊了一些。
這周的輪值班長是林雨薇，除了肩負把上個學期班費清零的“重大使命”，也背負了新學期活躍氣氛的工作。
Advertisement
按照慣例，還是安排了一些游戲活動。
唐舟渝坐在一旁，往日他會很樂意參與，今天卻總有些提不起勁來。
場上的同學們都很快樂，簡單的你畫我猜也能玩得津津有味，并升級出了一系列的的全新玩法。
充當主持人的林雨薇此時終于能全身而退，順勢坐在唐舟渝的旁邊。
“怎麽不一起參與，唐舟渝，你不合群啊。”林雨薇側過頭看着唐舟渝，眼神略帶狡黠，隐含着三分戲谑。
“我要是出場，勝負也太沒有懸念了，你怕是忘了上次玩這個我把隔壁兩組都玩趴下了。”唐舟渝自信滿滿地回應。
林雨薇笑道：“那倒是，我還記得你那時的風采。”
唐舟渝挑眉：“甘拜下風麽？”
林雨薇點了點頭，然後特別刻意地轉換了話題：“對了，你妹妹今年不是參與了交換項目，他們今年游學是去哪兒？”
“新加坡，上周就回來了。”唐舟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哦，今年交流時間還挺短麽，交響樂團今年好像也有獨立的交流項目，是去美國吧。”林雨薇托着下巴佯裝思考，“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往年交換不都是在寒假麽？”
“今年因為簽證問題推遲了，他們這周應該就回來了。”唐舟渝脫口而出。
林雨薇恍然大悟，捧起身後桌子上放着的可樂喝了兩口，咬着吸管不知道在想什麽。
看旁邊林雨薇失魂落魄的樣子，唐舟渝問道：“你這周回家麽，等會班會結束要去公交總站搭車？”
“對啊，你送我麽？”林雨薇笑着歪頭看向唐舟渝。
唐舟渝被嗆到，下意識咳嗽了兩聲，一臉驚訝地看着林雨薇：“你确定？我的自行車後座不太舒服，你之前不都讓劉浩洋順路稍你麽，他不是剛好順路？”
聽到劉浩洋的名字，林雨薇的眼神一黯，但她很快換上了一張微笑的面具，快得讓唐舟渝以為是幻覺。
“他不順路了。”
※
唐舟渝推着自行車走出來的時候，林雨薇正靠在圍牆邊含着棒棒糖，低頭踢着面前的小石子，無精打采的樣子和平日裏神采奕奕的學神形象形成了極大反差。
“上來吧，我事先聲明，我帶人技術還行，但是後座真的不舒服，等會颠到林大小姐了你不能找我算賬。”唐舟渝認真地叮囑道。
林雨薇瞥了他一眼，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那我帶你吧，我技術很好的。”
唐舟渝舔了舔唇，一臉無奈：“你是真的知道怎麽降服我。”
林雨薇自矜地笑了笑，在唐舟渝的扶好車後輕盈地坐上了他的後座。
“出發！”
聲音突然變得輕快了許多。
唐舟渝無奈地笑了笑，還好他有豐富的帶“妹”經驗，否則還真怕在林雨薇一驚一乍間把她甩下去。
兩人騎車漸漸遠去。
晚來一步的劉浩洋勾着同桌的肩膀一路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正好看到兩人離開的背影，不由露出有些八卦的笑容，捂着嘴低聲和同桌說道：“哇，林大學神還不承認，我就說她暗戀小舟吧，這不我這電燈泡光榮退休，就火速促成了這對好姻緣，快叫我當代月老！”
同桌眼鏡的反光遮住了他微妙的神情，他低聲自言自語道：“月老算不上，白癡跑不掉。”
劉浩洋渾然不覺，仍興奮地和同桌八卦：“我就說林雨薇之前天天和我們倆同進同出，果然是對小舟別有居心。不過也成，他們倆郎才女貌，不對，是郎貌女才？怎麽有點怪怪的……”
漸漸駛遠的唐舟渝完全沒有發覺後面的紛紛擾擾。
他感覺到身後的林雨薇全程一言不發，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有麽？”林雨薇的聲音有些悶悶的。
唐舟渝笑道：“劉浩洋平時送你的時候，你也這麽安靜麽？”
他本是玩笑，不料林雨薇的反應格外強烈：“和他有什麽關系？”
唐舟渝猛地剎車，靠路邊停下，轉頭看向別過臉的林雨薇：“你們倆鬧別扭了？不至于啊，他雖然很不會看眼色，偶爾又會犯傻，但怎麽看都只有你欺負他的份兒啊。”
林雨薇擡頭瞪了唐舟渝一眼：“誰說我們吵架了？”
唐舟渝很委屈：“那你不讓我提他。”
林雨薇被噎住了，調整了一下又恢複平時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狀态：“沒有吵架，就是我單方面讨厭他罷了。”
唐舟渝皺眉：“怎麽了，你不像那種意氣用事的人。”
林雨薇張開口，踟蹰了兩秒，欲言又止。
五分鐘後，兩人坐在咖啡廳裏。
“他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
“沒有。”
“他瞎開玩笑了？”
“沒有。”
唐舟渝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都得到否定的答複，最後眉頭越皺越緊，面色也愈發沉。
“不能說麽？”唐舟渝的眼神格外誠摯，眼神裏滿是關心。
林雨薇考慮過是否要和唐舟渝從實說來，但有些少女心事，即使面對唐舟渝都是難以傾吐的，她本就是這樣糾結的人，沒有辦法大大方方地袒露自己真實情感。
過去是，未來……恐怕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林雨薇搖了搖頭：“不能。”
唐舟渝深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看了林雨薇幾秒鐘，最後下定決心般說道：“那麽，我不問了。”
林雨薇驚訝地擡起頭：“你不問了？”
唐舟渝雙手攤開，眼神有些無奈：“如果是你不想告訴別人的秘密，那就是你的決定，我過問再多有什麽意義呢？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們吵架。”
“但反過來說，你們也都是獨立的個體。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喜惡，假使因為我不知道的某件事，你對他懷有不滿，在我想辦法調節未果後，那就是劉浩洋要自己解決的問題了。”
“總歸那家夥自己惹的禍要自己解決呀。”唐舟渝語氣輕快地說道。
林雨薇越聽眼睛睜得越大，她沒有想到唐舟渝會是這個反應，心中淡淡的郁氣被輕輕地撥開了。唐舟渝一句勸慰的話沒說，但實際上句句話都是在開解她。
那些難以啓齒的隐秘心事，在這樣溫柔的言語中似乎也變得，不那麽苦澀了。
林雨薇望着唐舟渝，嘴唇微啓。
“小舟，喜歡一個人，是苦澀的麽？”
※
林雨薇是毋庸置疑的天之嬌女，順風順水在家人的呵護，師長的關愛中長大。
這樣的人生贏家模板，唯一的軟肋是——缺少朋友。
生性敏感，出類拔萃的她在大部分同齡人的眼中是高嶺之花，是學神學霸，他們有的欽佩她，有的羨慕她，也有的……嫉妒她。
林雨薇一度覺得，她是不需要理解的，因為她能夠做好自己的事情，規劃好自己的未來。
即使沒有朋友。
唯一的變數，是在高中開學第一天遇到了唐舟渝。那個外貌清隽的少年向她伸出了手，林雨薇知道他并不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成為同桌，僅僅是一眼發現了落單的她，他很善良，所以主動選擇了她。
如果只是多了一個唐舟渝入駐她的生活，或許一切并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但是，一個不速之客跟随唐舟渝一起闖入了她的世界。
——劉浩洋。
一個在林雨薇看來格外費解的人，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劉浩洋成績不算差，但和她比有天壤之別。
可是，劉浩洋身上有林雨薇最缺少的部分。
他總是很開朗、外向，他有那麽多的朋友，他能夠那麽輕易地獲得別人的好感和喜愛。
劉浩洋對于林雨薇而言，是個謎。
可能她就是偏愛這樣難解的題吧，所以她越試圖了解這個與她截然不同的人，就越被吸引，越輕易迷失其中。
要是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淪陷該有多好啊。
林雨薇苦澀地靠在門邊，聽着教室裏傳來劉浩洋和朋友們高談闊論的聲音：“林雨薇，她很好啊，我們年段應該有很多人喜歡她吧。”
朋友推推劉浩洋的肩膀，笑得一臉暧昧：“你和她關系不是不錯麽，你不喜歡？”
劉浩洋沉吟了一會兒，摸了摸鼻子認真地回應：“她本人其實沒有那麽生人勿進，對朋友也很好，至少對小舟一直都很維護。但是說起喜歡……”
“我覺得，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
耳邊的世界突然陷入沉寂。
※
戀愛是什麽滋味的，甜蜜的？醇厚的？
唐舟渝不知道，但他不可避免地産生了一種共情。
從唐舟渝發現自己喜歡韓司喬的那天起，惶恐、患得患失……各種負面情緒翻湧而來。
唐舟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男性，又或者他只是偶然地對優秀的同類産生了傾慕。可是無論哪種情況都掩飾不了，他喜歡的人，是男性。
意識到自己對韓司喬那份莫名的情愫發酵到何種程度，唐舟渝害怕麽？當然害怕，但他做不到戰戰兢兢甚至離韓司喬遠一些。他是喜歡韓司喬的，純粹地喜歡着，盡管他清楚、清晰且清醒地認識到，這份感情只能埋藏在心裏，終究無法開花結果。
他根本不敢奢望韓司喬會喜歡他。
唐舟渝自己可以毫無芥蒂，甚至不需要消化太久自己喜歡上韓司喬這件事，因為他本來就是豁達的性格，即使在意識到自己喜歡韓司喬之前，他對同性戀也沒有任何偏見。甚至他敢肯定地說，就算他的朋友們知道了這件事，也只會無條件支持他，甚至鼓勵他勇敢追愛。
但是，這個社會還沒有那麽包容，不僅如此，他們的父母乃至他們所處的環境，都還不容許這樣離經叛道的事情。
唐舟渝喜歡韓司喬，單純地喜歡着他，所以不希望他受到任何非議，受到任何惡意的幹擾。
于是，他只能小心，小心謹慎地隐藏這份感情。
此刻唐舟渝坐在林雨薇面前，聽着她以一種置身事外的冷靜語氣說着“別人”的故事，品嘗出了一種淡淡的澀味。
沒有回甘的咖啡，果然很難喝啊。
唐舟渝這麽想着，放下手中的咖啡，心緒也被一同牽動着，大約是他們倆的共情能力都太強了吧，明明談論的是別人的故事，卻仿佛能夠感同身受一般。
相戀或許是歡喜的，但暗戀充滿了未發酵完全的咖啡豆研磨出的苦澀。
“喜歡一個人，是苦澀的麽？”
當林雨薇再度以這句話為這篇庸俗的愛情小說作結語，唐舟渝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攪動着面前的咖啡，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林雨薇也并沒有從他身上獲得回應的意思，只是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低頭看着交握的雙手。
“真是麻煩的情感啊，這就是所謂青春期的躁動麽。”
她擡起手撐住自己的下巴，迫使自己直視前方，目光專注。
“但是對于現在的我們而言，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事情，我們不應該被任何事情分心，我說的對麽？”
唐舟渝的腦海中不期閃過那輪他追逐已久的孤月，應和的回答哽在喉間。
手機鈴聲響起。
唐舟渝接聽電話。
“滴答，滴答。尊敬的旅客……”嘈雜的播報背景音沒能掩埋略顯疲憊的人聲。
“舟渝，我回國了。”
心跳聲瞬間變得急促。
唐舟渝突然感覺有些恐慌，又有些迷惘。
這一瞬間，他和林雨薇一樣，勘破了困擾自己許久的一道謎題，意識到原來他也早已淪落于危險的境地……
踏着風回家的歸途，街道兩側的燈火像是響應般此起彼伏地亮起。
戀愛或許是甜蜜的，那麽暗戀呢？
或許也不盡然是苦澀的。
自行車在地上留下一道車轍。
路燈映照下一片暖黃的燈光中，站着一位久別的友人。
“我回來了。”
唐舟渝扶着車把，臉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
暗戀是苦澀的，但偶爾也能品嘗到甜蜜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路過的讀者們能留下你們寶貴的意見
